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沉睡的森林

第23章 第3節

沉睡的森林 东野圭吾 2958 2018-03-22
車站前的馬路上,在小商品街中斷的地方,有一戶掛著'青木不動產'的招牌的小戶人家。在入口的玻璃門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公寓和樓房的出租簡介,如:一居室,帶衛浴,63000日元,只限女性。 “就是這裡吧?” 站在門口的太田說道,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來這兒了。他顯然已經回憶起來了。 打開玻璃門走進後,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小櫃檯,對面並排放著兩張書桌。有一個中年男人正坐在其中一張書桌旁辦公,看到加賀二人便站了起來。 “我們可不是來租房的,”加賀說,“我們想問問關於青木一弘的一些事情。” 這個白髮男子瞟了一眼他們亮出的警察證件,像恍然大悟一樣,表情變得緊張起來。 “是警察嗎,真是不好意思,我看到兩個男性顧客就會習慣性地提高警惕呢。”

他鞠了幾個躬,“你們想了解我兒子的什麼呢?”又嚴肅地問道。 “是這麼回事。” 太田想了想,說:“先讓我們上駐香吧。” 打開辦事處後側的門,裡面就是住房,進去後就有一個日式房間,裡面有一個佛龕,上面有一個黑色鏡框,裡面放著青木一弘的照片。那是一個長臉的青年,臉頰凹陷,第一印像有點神經質。兩眼的焦點微微交錯著,給人以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上了一炷香後,回到辦事處看到一個年輕女孩打開玻璃門走了進來。加賀知道,她並不是顧客。而她剛看到他們的時候以為是客人,不過立刻就想了起來,“啊,你們是警察……” “前幾天多謝了。”加賀說,“我們剛為你哥哥上完香。” “噢。”她小聲回答。 之前來到這裡的時候,這家店門關著,只有她一個人守候在家裡。爸爸去紐約認領兒子的屍體了。那時候她說的話加賀還印象深刻:

我哥哥被紐約吞噬了—— 加賀太田與青木和夫在招待客人用的沙發上面對面坐了下來,和夫時不時地鼓弄著他那佈滿白髮的頭,開始講述起來。 “對於一弘學畫畫我可是一點都沒反對啊,因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最好的選擇,儘管我一直覺得靠畫畫沒法謀生。我想,他以後當學校繪畫老師還是來我這個店幫忙,在我的有生之年可以慢慢考慮。但我萬萬沒想到他會選擇去美國。” “即便如此你也沒有反對嗎?”太田問。 “沒有,我覺得這樣也可以,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也是好的。” 青木和夫是屬於善解人意一類的父親。 “你們經常聯絡嗎?”太田又問。 “一開始他經常給我寫信,但是漸漸的就少了,不過直到去年夏天為止,還算是保持聯繫的。只是他不告訴我他的住址,所以我沒辦法主動聯繫他。”

女兒純子泡了茶走了進來,到處瀰漫著茶香。 “然後我就想,他只要平安無事就好了,因為當四年前的案件發生的時候我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 “是那邊聯繫您的嗎?” 他父親也知道這個案件倒是出乎意料。 “是警察來的電話,聽到生命沒有危險我心才落了地,不過也身負重傷了呢。我因為脫不開身,所以讓一個親戚替我去看望了他。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美國的恐怖,他出院後,我本來想讓他回來,可是他卻不聽。連住處也自說自話地搬了。沒想到這次看到他已經變成骨灰了啊。” 青木和夫笑得很淒涼,兩手捧著茶杯抿了一口。 “一弘是住在哪裡的呢?”加賀問。 “非常髒亂差的地方。”和夫皺皺眉頭,“簡直像垃圾桶一樣的公寓,到處充滿著奇怪的味道,聞了真想吐……一弘的房間裡最多的就是酒,就像一個塗滿酒精的房間。通知我一弘的死訊的是住在隔壁的一個日本人,這個人的房間是最整潔的。他自己說是為了學音樂特地住在這樣的地方的,我也不知道這理論從何而來。哎,反正就是很糟糕的地方,我覺得光是住著就會得病。”

從他再三強調這點來看,應該真的是很髒亂。加賀不知不覺腦海裡浮現出那種景象。 “話說回來您就您兒子的死了解了點什麼嗎?” 太田問,而和夫悔恨的搖著頭。 “不知道,他的鄰居說他似乎有點憂鬱症。” “他有沒有說自殺前發生過什麼不對勁的事情?” “那個人其實也不是和他特別熟,對了,大概他自殺前的十天左右,好像有人給一弘打來過電話,當然一弘的房間裡沒有電話,電話是打到門房的,而且那是從日本打來的國際長途。” “從日本?” 加賀湊近身子,“對方是誰呢?” “我不知道。”和夫回答,“不過據說我兒子接到那通電話後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心情好了啊。” 太田側著腦袋,“電話只打來過一次嗎?”

“打來的就那一次。”和夫說,“但好像還有一次是說好要打來,接到那次電話的幾天后他對門房說'今天會從日本打來電話',但結果電話沒有來,據說他失望至極。” “他在等電話啊……” 為了聽取加賀的意見,太田轉向了他。他卻左右晃動著臉,似乎在說'我不知道'。 談到這裡有客人走了進來,和夫說'先告辭一會兒',離開了座位。 “電話是誰打來的呢?” 太田小聲問。 “要是說我期待的答案,應該是靖子吧。” “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吧,不過這層關係怎麼重燃了起來呢?” 進來的客人講了幾句馬上就離開了,是一個很年輕、學生模樣的男人。 “最近的學生可真奢侈。”青木和夫苦笑著走了回來,“什麼音像啊,錄像機啊,床啊,總之單單因為行李多就不斷地擴大住房面積。”

“父母就辛苦了。”有著一兒一女的太田,好像這自己的事一樣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誰說不是。”青木和夫重新坐了下來。 “說到行李,一弘的行李怎麼處理了呢?”加賀借題發揮問道。 “那些不值錢的東西就在那邊扔掉了,可以作為遺物的東西我都帶回來了。” “可以讓我們看看嗎?” “可以。” 店鋪交給純子照看,青木再次走進里屋,加賀兩人也跟了進去,在放置壁龕的房間等了一會兒,青木便拿著行李箱和幾張畫布從邊上的房間走了出來。 “一些零碎的東西都著這個包裡。” 行李箱裡塞滿了繪圖工具、書、收音機、水杯、牛仔褲、T卹、太陽鏡、鋼筆,還有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當加賀問到有沒有日記或者相冊一類的東西時,青木略帶遺憾的表情說他也找過了,但沒有這類東西。

“這個是我兒子畫的畫,我自認為畫得挺好的。” 說著,他拿出了十幾張帆布畫,依次攤放在地上。弄得加賀和太田沒有地方坐,只好站了起來。 青木一弘的每一張畫都帶著陰暗的色調,如同壁龕上的照片給人的印像一樣,筆鋒纖細是其特徵所在。很多都是以夜晚的大街作為背景,上面描繪每一個人物的表情都帶著哀傷,似乎都在為煩惱所困。 “餵。”太田用肘部敲了敲加賀,因為他看到了青木此時拿出的那張畫,加賀也瞪大了眼睛,上面畫著一個舞者。 “是森井靖子啊。”太田自言自語。 背景依舊是夜晚的大街,後面並排著幾幢高樓的影子。近處是一個穿著白色短裙的芭蕾女演員,臉朝向對面擺著姿勢,從體型上可以得知是靖子。微微回首的臉的確和她有幾分相似。

“這幅畫不錯吧?” 好像意識到了警察們正盯著看,青木和夫的聲音愉悅起來。 “我覺得這幅畫得最好了,雖然那些專業的東西我一竅不通,但我一看這幅畫就覺得被某種東西吸引了。” “你知道這個跳舞的人是誰嗎?”太田問。 “我不知道,一弘的房間裡也沒留下通訊錄一類的東西呢,到底是誰呢,只有一個背影,臉也看不太清楚。” 背影—— 在加賀的記憶裡,突然會想起了某句話。背影—— 啊,他不由叫了出來。 “太田,你還記得宮本清美被風間拉著做模特的事情嗎?” “嗯?啊,這麼說來的確是有這麼回事。” “那個時候清美說,風間讓她轉過去背朝他,在素描本上畫了一會兒之後,風間還說出'離開日本之後我就一直追問自己,我能畫好畫嗎'之類的話呢。”

聽這加賀的話太田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風間看了這幅畫吧……” “我覺得很有可能。”加賀說,“而且,風間在那邊唯一認識的日本人,就是青木一弘。靖子和青木在四年前相識,而風間和青木則是兩年前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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