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坐在椅子上。右手放在膝頭,左肘倚著旁邊的桌子。桌子擺著一個插著短蠟燭的燭台。
我正想靠近,又猶豫了。木乃伊用繩子攔著。
“請走近看吧。”博士說著把手電筒遞給了我。我接過手電筒,跨過繩子。
與其說這裡是一個地下室,不如說是狹窄的洞穴。牆壁和地板都是光禿禿的石面,沒有任何可供生活的設施。要說像樣的家具,那就只有木乃伊所使用的桌子和椅子了。
木乃伊穿著灰色的襯衫和褲子。當然,以前可能是別的顔色。頭髮很長,遮住了額頭和耳朵。眼前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個黑洞。通過他的體形,我推測這具木乃伊為男性。
我忽然發現了什麼,撥開了“他”前額的頭髮,然後又復歸原位,回頭看著博士,問道:“那……被盜的是哪裡呢?”
月村博士蹲下身子,翻開木乃伊腳邊一個直徑約一米的覆蓋物。市長說的那個坑洞出現在我們面前。
“剛發現的時候,坑洞是埋上的,但一看就能看出它的存在。”博士説道。
“發現坑洞的人是您嗎?”我問。
“是的。我想下來調查一下,和那個管理員一起發現的。”
“在這之前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在這個房間被發現的時候。”
“當時有誰和您在一起嗎?”
“只有保存委員會的成員。”
“當時沒有作過什麼調查嗎?”
“當然沒有,我們不可能在什麼都沒決定的情況下就著手調查。”
我又看了看坑洞,好像沒有其他被挖掘的痕跡。
“竊賊爲什麼會挖這個地方呢?”
聽我這麼問,博士從襯衫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
“看看這個。”
是這個房間的照片,而且是木乃伊腳步的特寫——腳底下舖著東西,在目前是坑洞的地方,標著一個“?”。
“這是什麼?這個符號……”
“不知道。我們都覺得這個地方可能埋著什麼東西,決定改天挖掘。”
“這麼說,是竊賊搶先挖走了埋在這裡的東西?”
“難道這樣認爲不對嗎?”
這是一個正確的推斷,但我沒有立即回答。
“您認爲裡面埋的會是什麼呢?”
“要是知道就不用這麼費勁了。”博士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是帶有詛咒的東西吧。”一直在不遠處盯著牆壁的小綠,忽然扭頭看著我們説道,“父親是這麼說的。”
“帶有詛咒的東西……”我看著博士,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迷信。”女博士眉宇間露出厭惡的神色,“有那麼一種傳聞。”
“好像很有意思啊。”
“偵探先生應該不會對這樣的話題感興趣吧。這裡有一個傳説:曾經有一個關於本城的邪惡詛咒,一位聖賢將那個詛咒的源頭封存了。而封存之地,即這個紀念館。”
哎呀!我嘆了一口氣。木乃伊之後是詛咒,越來越像《奪寳奇兵》了。
“好像哪個國家都有類似的傳説。但是,這種傳説往往也暗示著某種事實,難道不是嗎?”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這種傳説對於解決本次事件能起到什麼作用嗎?”
“還不清楚。”
我們沿著狹窄的通道回到一樓。
“首先還是把目標鎖定在保存委員會的人身上吧。”我說。
“請你儘快幫我們找出竊賊。不,竊賊是誰已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取回被盜的東西。”
“但是現在還不知道被盜的是什麼,有點麻煩。”我扶了一下眼睛,鼻子上方有點疼,“那個木乃伊是多少年前的?”
“現在還沒有開展詳細的調查,我們認爲,大約是一百五十年前。”
就是一八五零年左右了,不用説,是江戶時代。但是,木乃伊的模樣、被稱爲紀念館的建築,完全沒有那個時代的感覺。或者,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江戶時代。
“被偷走的就是那個時代的東西嘍?”
“是啊,所以,肯定不是短波收音機或者方便麵之類的東西。”月村博士一本正經地說,不像是在開玩笑。
“會是與宗教有關的東西嗎?比如祭祀時用的道具之類。”
“本城不存在宗教。”
博士的語氣很堅決,我有點吃驚地看著她。她好像並不覺得自己說了很奇怪的話。
“木乃伊的死因呢?”
博士好像沒有料到我會這麼問,一臉驚訝,然後很沉著地問:“爲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這與盜掘事件有什麼關係嗎?”
“純粹出於個人興趣,因爲我看到了木乃伊的額頭。”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觀察能力超群啊。”
“額頭上有個小洞。在古代的文明國家中,也曾有在頭蓋骨上開一個小洞進行外科手術的事情,但與這完全不同。這明顯是槍傷或箭傷,也就是說,他是被人殺害的。”
“這個推論與我現在的想法一致。”
“他爲什麼會被殺害呢?兇手是誰?”
“這個……要想搞清這個問題,只能拜託一百五十年前的偵探了。”
“我有一件事情想請教。”我看著女學者説道,“也不過僅僅是一百五十年,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不明之処呢?據説這裡是由移民創建的,從那時到現在的事情,難道沒有通過某種形式傳承下來嗎?”
她閉上眼睛,慢慢地深呼吸一次,又緩緩睜開雙眼。
“你那樣想是自然的。但是,實際上這裡不存在歷史。不管問這個小城裡多老的老人,他們都無法回答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他們的父母同樣如此。當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這裡了。這個小城是一個沒有過去、沒有記憶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說,那個木乃伊擁有取回記憶的鑰匙?”
“是的。”
“被偷走的説不定也是鑰匙。”
“很有可能。但讓人痛心的是,它被人偷走了啊,原本……”博士咬著嘴唇繼續說道,“取回記憶便能引導我們走向幸福這件事,是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