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峰在高崎的商務旅館裡看到了那則發現和菅野一起逃亡的女孩的新聞。當然並沒有報出菅野快兒的姓名。
菅野被判決之前,長峰就先被定罪了。
長峰是為了復仇才撐到今天的,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支持他活下去了。當然他的腦海裡,也開始冒出尋死的念頭。他雖然知道這種行為很懦弱,但是即使他努力想打消這個念頭,這個念頭還是越來越強烈。
長峰在床上扭動著身體,他心想乾脆就在這裡直接打電話給警察好了。就如同和佳子父親所說的,他應該去自首。
突然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和佳子的臉。
長峰還是搞不懂她為什麼要那樣幫他的忙,他知道是出於同情,但是他還是無法想像有人會那樣支持殺人犯。雖然她幫助長峰尋找菅野,但是並不贊成他復仇——長峰心想這或許是她的態度。
長峰想要和她聊一聊。現在就打電話給她,問她該怎麼辦才好。她可能會勸自己自首吧!長峰覺得如果能被她那溫柔的聲音說服,那許多事都能迎刃而解了。
長峰拿起手機,打開電源,然後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已經把和佳子的電話號碼從電話簿裡刪除了,他想起來當初自己是為了不要拖累和佳子而刻意這樣做的。
他搖搖頭,正打算關機。但是這時他發現有新的留言,好像是兩天前才留的。
長峰試著播放那通留言,他從語音信箱裡聽到的就是那個神秘人物留的新留言。
(警察已經往長野縣去了,他們發現了倒閉的民宿。只要一靠近或許就可以找到菅野了。)
長峰很驚罰,又再確認了一次留言的日期。
沒有錯,神秘的情報提供者確實是在警察行動之前通知他的。也就是說,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為何,但是他似乎並不希望長峰被捕。
即使如此,這個人為什麼能得到正確的情報呢?而且又為什麼要通知長峰呢?
自殺或自首的念頭迅速從長峰腦海裡消失,他還有一線希望,就是那個目的不明、身分不明的密告者。
阿誠的手機響起是在他上洗手間的時候。阿誠從廁所出來後,看見母親拿著電話在等他。
“阿誠,這個——”母親的表情很緊張。
阿誠看過手機上的液晶屏幕顯示,是從公共電話打來的。
阿誠拿起電話跑上了二樓,趕緊將房間的窗戶打開。他看見在他家對面的馬路上停了一輛車子。一個警察從車上下來,抬頭看他,舉起一隻手,對他點點頭。應該是叫他接電話的意思。
阿誠按下通話鍵。 “餵?”
“阿誠嗎?”一個低沉的聲音,似乎能窺看到這裡情況的聲音。
阿誠立刻知道那是快兒,他突然感到口乾舌燥。
嗯,阿誠回答。 “是快兒嗎?”
快兒回答了一聲:“唔。你旁邊有人嗎?”
“沒有,我媽在樓下。”
“她會不會聽見?”
“沒事的。”阿誠的聲音略微顫抖。
其實他們的對話,樓下的刑警應該聽得一清二楚。因為他們在阿誠的手機里安裝了這樣的機關,如果被快兒發現的話,該怎麼辦呢?阿誠一想到這裡就很緊張。
“你看電視了嗎?”快兒問。
“看了,你躲在長野的民宿裡吧!你還真會躲。”
“現在慘了,我沒想到警察會來到那種地方。”快兒的聲音裡並沒有平時恐嚇的語氣,他似乎很焦急的樣子。
房間的門被輕輕打開,刑警走了進來。他的耳朵上戴著耳機,手裡拿著一張紙給阿誠看。上面寫著:“問出他在哪裡。”阿誠將手機貼在耳朵上點點頭。
“餵,阿誠,你聽得見嗎?”他聽見快兒尖銳的聲音。
“喔,嗯,聽得見,快兒,現在你在哪裡?”
“沒有在哪裡,就是到處亂晃。警察為什麼會知道我躲在那間民宿呢?”
“我怎麼知道!我也是看電視才知道的。”
“該不會是你告訴警察的吧?因為只有你知道那間民宿。”
“我才沒說,因為我只聽你們說過長野的民宿,可是詳細地點我根本不知道。”
“……說得也是。”快兒在電話那頭長嘆了口氣。
阿誠覺得菅野好像變軟弱了。以前,菅野每次找阿誠麻煩時,幾乎不會那麼輕易接受阿誠的辯解。
刑警又再次寫著“在哪裡”給阿誠看。阿誠覺得他真是煩人。
“你現在還在長野嗎?”阿誠問道。
“怎麼可能?我現在在八王子一帶。”
“八王子?你住在八王子嗎?”
“什麼事?”
阿誠聽到了很大聲的咂舌聲。
“就是去調査有沒有我們弄死那個女的的證據啊,你沒有查嗎?”
“喔,那個啊?”阿誠不知該如何回答。
於是在一旁監聽的刑警趕緊寫給他看。 “回答沒有證據!”
“怎樣了?”快兒傳來了不耐煩的聲音。
“喔,我想可能沒有證據吧!”阿誠回答,他又看到刑警寫著:“自首的話可以減刑”。
著他便說:“所以你還是自首比較好,因為那樣可以減刑。”
快兒哼了一聲。
“你怎樣呢?警察沒有找你嗎?”
“叫我去了好幾次。”
“怎樣?他們有說什麼嗎?有被判刑嗎?”
“沒有,因為警方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使那個女孩死掉的,所以應該也不知道要怎麼判我刑吧!”
“嗯……”快兒在思考的樣子,他或許是在想要不要去自首。
刑警好像又寫了些什麼。 “逃亡的話,罪會加重。”
“快兒,你還是去警察局自首比較好吧,你越逃罪就越重。”
“囉唆!我自己知道,但是我不想自首,我不想被警察抓,然後被送進少年感化院。”
阿誠心想既然這樣,當初不要做壞事不就沒事了嗎?但是他不敢說。
“我還想再玩一下。”快兒說。
“如果要自首的話,等我再做些我喜歡的事之後再說。因為被捕了以後,就什麼都不能做了。”
“喔……或許是吧!”
“不過,我身上沒錢了。”
“唉?錢?”
“喔,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要用提款卡領錢時,居然不能用了。應該是我家的那個死老太婆搞的鬼吧!”
死老太婆指的就是快兒的母親。快兒從以前開始,就只把母親當作是領錢的工具而已。
“阿誠,你有錢嗎?”
“呃,我?不,錢嘛……”
當阿誠正要回答沒有的時候,他看到了刑警急忙寫給他的紙條:“回答我有錢,我可以藉你。”
“錢……我是有一點,可以藉給你。”誠吞吞吐吐地回答。
快兒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你有多少?”
刑警大大張開雙手的指頭。
“我、我有十萬左右……吧!”阿誠從來沒有這麼多的錢,但他還是這樣回答。
“十萬?真少。”但是快兒似乎不滿的樣子,“不過,我也沒別的辦法了。”
“怎樣?”
阿誠問道,他聽見對方長嘆了一口氣。
“算了,你還是藉我吧,現在你身上就有嗎?”
刑警用力點點頭,然後做出“有”的嘴形給阿誠看
“嗯,有。”阿誠回答。
“好,那你帶過來。”
“帶去哪裡?八王子嗎?”
“你帶到這種地方乾嘛?我只是打電話路過這裡的,我會去你那裡,我們在某個地方會合。”
“哪裡比較好?”
“我看上野好了。”
“上野車站?”
“車站不好,可能會有巡邏員警,總之,你去車站的旁邊,我再打電話給你。”
“我知道了,幾點?”
“那就晚上八點,因為太晚的話人太少,太早的話天太亮。”
“八點在上野,我知道了。”
“你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你要是背叛我的話,我可不饒你!”
“我知道啦!”阿誠的聲音略微顫抖。他在想著之後該如何解釋為什麼這段對話會被刑警監聽。
“那就八點見。”這樣說完後快兒就掛斷了電話。
阿誠感到全身無力且冒冷汗。
刑警沒有對他說什麼,就衝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