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部他們走向東武伊勢崎線的梅島車站。那是離菅野快兒家最近的車站。
一走出剪票口,他們就看見川崎站在那裡看報紙。織部與真野往那兒靠近,川崎好像察覺到了,便抬起頭來。
“你一個人嗎?”真野問。
“倉田在公寓前面監視。”
川崎說了他學弟的名字。他們隸屬今井小組,和久塚小組一樣,都是負責兇殺案的。
“菅野的母親在家嗎?”
“在。她好像平常都是七點左右出門,店就在錦纟町。”
“菅野快兒應該……沒有跟她接觸嘛。”真野心灰意冷地說。
“沒有。”川崎苦笑。 “你們呢?有從伴崎的母親那裡問到什麼嗎?”
真野突出下唇,搖搖手。
“我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啦,只是去看看她長得什麼樣子而已。自古以來不就常說嗎,看到行徑惡劣的死小孩,就會想看看父母生得什麼樣。”
“伴崎幸代有察覺敦也是被長峰殺死的嗎?”
“沒有,她好像還沒精力想那麼多。光是包庇自己兒子的荒唐行為,就讓她用盡心力。不過啊,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到時候她的表情會是怎樣呢?要去看看嗎?”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川崎邁開了步伐,織部他們也跟著他走。
在形式上,現在城東分局和西新井分局兩個地方都設置了調査總部。城東分局的總部是調查長峰繪摩的案子,而西新井分局則是調查伴崎敦也被殺的事件。不過,既然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殺死伴崎敦也的就是長峰重樹,那麼雙方聯合辦案也是理所當然的。現在,西新井分局已成為實質上的調查總部。
但是因為是兩個案子,兇手也不同,所以依照所屬單位不同,負責調查的人員也就不一樣。織部和真野主要是負責查明長峰繪摩棄屍案的真相,如果兇手是伴崎他們的話,收集可以證明他們犯罪的證據就是織部和真野的調査主軸。而川崎他們的任務,則是追査殺死伴崎的兇手。
“對了,伴崎的母親在案子發生前認識長峰嗎?長峰繪摩的案子發生前。”川崎邊走邊問。
“她說完全沒聽過。那副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說謊。不過啊,那個母親就連親生兒子的事情都一問三不知哩。”
“現在的父母都是這樣呢。”
“那伴崎的狐群狗黨呢?”
“我們也去問過了,他們都說在案發之前,不認識長峰和長峰繪摩。據他們說,伴崎應該不是事先就鎮定好長峰繪摩的。雖然都是些混混,不過我覺得可以相信他們說的話。”
“那也就是說,在長峰繪摩的案子發生前,伴崎和長峰父女毫無瓜葛囉?還真的是剛好在街上看見長峰繪摩,就把她給擄走了啊?”
“是的。”
“太奇怪了。上面的人怎麼看啊?”
“那些了不起的大人物們也很頭痛喔。而且我們也還搞不清楚長峰是怎麼闖入屋內的。”
“會不會是剛好門沒有上鎖?”
“現在也只能這樣想了。”
真野低聲回應川崎的話。
他們兩人談話的內容,織部也都知道。調査總部現在最頭痛的一個問題,就是長峰重樹是如何知道伴崎敦也這個人的。不過是一般上班族的他,怎麼可能具有那種能力和人脈,找出連警察都難以突破的真相?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繪摩被殺以前,長峰就認識伴崎了,然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這個事實。
另一個問題,就是長峰是如何潛入伴崎房間的。從當時的狀況分析,只能說長峰是在伴崎不在家時潛入,然後在看過那卷錄像帶後,就等著伴崎回來。
“只要能找到菅野的話,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了。”川崎嘆了一口氣說。
菅野快兒的家位於日光街道上,就在前方不遠處。那是一棟六層樓的建築,他住在五樓。三人在建築物前停下了腳步。
川崎打了通手機。
“我是川崎。有沒有什麼變化……是嗎?現在我要和真野先生他們一起去見菅野的母親,你就繼續留意周遭的情況。”
掛斷電話後,他和真野、織部互看了一眼。
“倉田他們在這裡的大廈裡監視著,好像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情況。我們走吧。”
菅野大廈的對面也有一棟外觀類似的大廈,川崎的同事好像就在那棟大廈裡監視著。不用說,他們等的就是長峰重樹。殺死伴崎的長峰,接下來的目標就是菅野,這很容易就聯想得到。
三人走進了菅野的大廈。因為大門是自動鎖的,所以川崎便按下對講機。應該是菅野快兒母親的聲音。川崎趕緊報上自己的姓名,門就立刻打開了。
“他母親的名字是?”走進電梯後,真野問道。
“路子,道路的路,孩子的子。在店裡她也是用這個名字。”
“你打算把菅野快兒和伴崎一起強暴年輕女性的事告訴他母親嗎?”
“上面指示我告訴她。不過啊,我想她應該已經心裡有數了吧。”
“這個就不知道了。”真野撇了撇嘴角。
“但是做母親的,應該知道自己的兒子成天跟伴崎混在一起吧!”
“即使如此,母親碰到自己的小孩就變得盲目了。伴崎的母親也是這樣。就算已經鐵證如山了,她大概還是不願意相信吧。即使心知肚明,也會假裝不知道。”
“那就讓她接受事實吧。”川崎詭異地笑著,“要不然,我也打算告訴她,她的兒子將會被殺一事。”
電梯到了五樓。房子前方也有對講機。川崎按下按鈕後,還沒聽到回應前,門就打開了。一個留著咖啡色長發的女人出現在他們眼前。
“辛苦了。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是非常抱歉。”菅野路子用很客氣的音調說著。
真野往前走。
“我們想請教您一下關於令郎的事。”
“我知道了。請進,不過屋子很小就是了。”
和伴崎敦也的母親比起來,織部覺得她非常鎮靜。不過因為快兒還沒被殺害,所以或許這是理所當然的。她看起來大約三十五歲到四十歲之間,但是她的實際年齡一定更大吧。離上班的時間還早,她卻已經化好妝了。
她雖然說家裡很小,但是客廳卻很寬敞,搞不好有二十迭榻榻米以上。屋內擺放的摩登風格家具,看起來也不便宜。
她說要泡咖啡,但是被真野阻止了。
“令郎還是沒有和您聯絡嗎?”
菅野路子嚴肅地皴著眉頭。
“沒有。他總是這樣,人一跑不見,就會好幾天都沒有消息,這種狀況常常發生喔。”
她想要說的是,菅野快兒出門去旅行失聯,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您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對啊。如果我問太多的話,他會生氣的。這個年紀的孩子大概都是這樣吧。”
這聽起來,也像是認為自己孩子的行為一點也不奇怪。
“您沒有試著找他嗎?”川崎問道。
“我是想要找他,但是不知道要去哪裡找。打他的手機,也轉到語音信箱……”她這麼說著,然後看著三名刑警的臉。 “但是就算那個孩子回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的喔。我之前也跟其他的刑警說過。”
“幫不上忙?您是指……”真野問。
“就是伴崎的案子嘛。那真是個悲慘的事件,不過他剛好在那之前出門旅行了。我想我們家的孩子應該什麼都不知道。”
看起來她好像以為刑警來訪的目的是要找殺害伴崎兇手的線索。或者,她只是在裝模作樣。
“太太。”川崎用稍微嚴肅的口氣說道,“您應該已經知道被殺害的伴崎生前做了些什麼事吧?”
“什麼事是指……”
“昨天和今天的電視不是都囉囉唆唆地報導了嗎?警方發現了一些錄像帶,裡面錄了很多有問題的畫面。您沒看電視嗎?”
菅野垂下眼睛。但是似乎不是害怕,她塗得鮮紅的嘴角往下撇。
“那個我也有看到啦。就是伴崎對女孩子惡作劇嘛。”她吐出一口氣,慢慢搖搖頭。 “伴崎那孩子我多少也認識,他不是那樣的小孩喔,我兒子也說他是個好人啊。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吧……”
“他還有一個共犯。”川崎說,“錄像帶裡還有另一個人。我們已經請好幾個人確認過了,那就是您府上的快兒。”
菅野路子塗了黑色眼影的眼睛睜得好大。接下來她皺起了眉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前額好像都要鼓起來了。
“那孩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她拚命搖著頭說道,眼睛瞪視著川崎。
川崎從西裝口袋取出兩張相片放在桌上。那並不是沖洗出來的相片,而是打印出來的。是從錄像帶畫面印出來的。
相片裡有一張年輕人的臉。是一個五官端正的年輕人,短髮豎立,好像只有臉部放大,輪廓稍微有些模糊,不過應該不至於影響辨識。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菅野路子叫道。
“請仔細看,這不是快兒嗎?”
“不是。”
“太太,這個很重要,這關係到令郎的性命,所以請您仔細看。應該是快兒吧?如果您覺得這張相片難以辨識的話——我們就只能請您看原版的錄像帶了。”
“原版的錄像帶是什麼?”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就是在伴崎敦也房間裡找到的錄像帶。”川崎說。直接說出伴崎敦也的全名,或許代表他在暗示錄像帶的內容是犯罪的行為吧。
菅野路子不發一語低下頭。她根本沒打算看相片。織部從她的表情了解,她已經認出那是她兒子了。
“一定是哪裡……弄錯了。”她發出比剛才微弱的聲音,“我實在無法相信那個孩子會做那種事。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半開玩笑,玩過頭了。”
“太太,這是強姦喔。”川崎用冷淡的口氣說道,“半開玩笑地強姦嗎?”
菅野路子的身體微微顫抖,織部無法判斷她是因為害怕還是生氣而發抖。
“這個……怎麼知道是不是強姦?只不過是從錄像帶的畫面看起來是那樣而已吧?而且我之前聽人說過,在打官司的時候錄像帶根本不能當作證據。”
這是事實。錄像帶只能做參考,能視為證據。因為要怎麼變造或是加工錄像帶內容都不是問題。
“這個女生已經死了。”沉默了一會兒後,真野開口說道,“在荒川發現的女生屍體,就是伴崎他們的犧牲品。那個畫面裡也有令郎。”
“這是什麼意思?你說是我孩子殺的嗎?這……可是妨害名譽喔。請找律師來跟我談。”
織部一邊看著歇斯底里的她,一邊覺得她和伴崎的母親根本是一個樣。兩個人並非完全相信兒子,而且搞不好都知道是自己兒子做的,可是她們還是試圖包庇兒子們。
“如您所言,我們還不知道快兒是否真的有強姦。”川崎用平淡的口氣說,“只不過,問題是伴崎被殺了。而殺死他的兇手,現在恐怕已經鎖定了快兒。”
這一瞬間,原本還面色紅潤的菅野路子,迅速變得面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