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已經這麼晚了。”看著手錶,行成說,“實在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久。之後你還有什麼預定嗎?”
“沒有。”
靜奈暗暗期待著行成的邀約。
“這樣啊,太好了。”
但是,行成全然沒有要邀請的意思。沒法子,靜奈只好背起包。
“那個,買單……”
“不需要了。”行成伸出右手製止了,“今晚是我拜託你來的,所以請讓我請客吧。”
“但是……”
“聽到了寶貴的意見,足夠了。請不要放在心上。”
輕描淡寫的口吻裡含著拜託的口吻。靜奈想:看來並不是個油腔滑調的公子哥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她低頭致謝。
起身站了起來,行成也隨後站了起來,看樣子要想要目送。
櫃檯上的餐位還有客人的身影,觥籌交錯,大快朵頤。
“也許你說得對。”走出店,等著電梯的時候,行成如是說,“常客太過招搖決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又不能不重視常客。兩難的問題啊。”
“請別太在意了。”
“不,好不容易可以負責一家店,不想太草率。”
行成說的當口,電梯門開了。身著灰色西裝的白髮男子走了出來,他看到行成,停下了腳步。
“爸爸,你今晚不是應該去橫濱嗎?”
聽到行成的話,靜奈吃驚地凝視著對方。這個人竟是戶神政行。
“改變主意了。你才是,在這里幹什麼?”說著,戶神政行瞥了一眼靜奈。
“聽取這位的意見。之前不是說過嘛。在紅酒聚會上碰到的女性就是這位小姐。”
“啊,原來如此。”戶神政行點點頭,“特地讓你前來,實在不好意思——那麼,是什麼意見?”
“下次慢慢說給你聽,很有參考價值。”
“這樣啊,太好了。”戶神政行對靜奈笑了笑,笑容中飽含包容力。
“那麼,我先走了。”
“我送你到下面吧。”行成說。
“送到這就可以了。謝謝你的款待。”靜奈走進了電梯。
出了大樓,沒走幾步,手機就響了。
“對面的行車道。”泰輔說道。環視後,她看到一輛藍色的輕便客貨車停在那兒,車內有他的身影。
穿過馬路,靜奈坐上副駕駛位置。 “戶神亭”所在的大樓位於右斜前方。
“如何?”泰輔問。
“還不錯。應該沒有留下壞印象。”
“這樣看來,用餐後你們倆沒有約會。哥哥還讓我尾隨呢,變裝道具都帶了,看來白拿了。”
靜奈沉下了臉。
“他挺耿直的。看來要想進展順利的話不得不由我主動出擊了。”
泰輔賊賊地笑著:“的確如此。”
“不過已經約好下次再見了,別擔心。”
“這樣就較保險了”正要發動引擎的泰輔忽然停下了動作,“餵,那傢伙出來了。”
行成正從大樓中走出,戶神政行緊隨其後,大概事情都辦完了。兩人乘上出租車,駛向遠方。
“就是有這樣的父子啊,我們才能成功騙錢。”目送著出租車遠去的靜奈說著,望向鄰座的泰輔。
不知為何,他表情僵硬地凝視著出租車離去的方向,連眨眼也忘記了。靜奈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凝重的表情。
“那傢伙,後面出來的那男人是戶神行成的父親?”泰輔呼吸急促地問。
“嗯,怎麼了?”
“是那傢伙”泰輔喃喃自語道。
“誒?”
“那晚……父母被殺的那晚,從後門出來的那個男人……剛剛那男人就是當時的那個男人。”
聽完泰輔的話,功一意識到自己的臉頰僵硬了。
“沒搞錯吧。可以百分百確定嗎?”望著弟弟,功一再三確認著。
“不能打保票……但是,很像。應該是那個男人。”
“應該,這樣是不行的。”
“雖然這麼說,但沒法確認……只能說很像。”
泰輔坐在床上,緊握雙手。眼神中充滿了拼命想要傳達這種心情的光芒。
功一的思緒飛回了14年前。父母遇害後,受驚過度的泰輔一言不發,冷不防的,他開口了。這個聲音至今還在功一耳畔縈繞。
“哥哥,我看到了。殺死爸爸他們的那個傢伙,我看到了。”
泰輔現在的眼神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定是後悔和遺憾的心情再次在心中復甦了吧。
功一轉向靜奈,她靠著床坐在地板上。本來應該聽她敘述今晚的進展情況。但是在這之前,臉色全變的泰輔說了“看到那個時候的男人了”這句話。
功一起身打開壁櫥,拖曳出一隻紙箱,打開蓋子,裡面裝著厚厚的文件。
那些全部都是父母遇害事件的相關資料。或者說,幾乎都是新聞資料,從中可以大概猜出是小孩子收集的資料。
功一翻到某個新聞報導的版面,遞到靜奈面前。
“靜,好好看這副肖像。戶神政行長這樣嗎?”
這篇報導中刊登了以泰輔的描述為基礎所畫的肖像。
靜奈端詳了片刻,陷入了沉思。
“這麼說,的確有些像……但是,不至於一模一樣。”
泰輔在一旁窺視著肖像,尷尬地撓撓腦袋。
“那個時候驚慌失措的,而且也是第一次描述,沒有很好說明。事實上想要畫出的是那張臉,戶神政行那張臉。”
功一合上文件,重新坐在椅子上。
“都已經過這麼久了。你的記憶會不會有些許模糊了?”
“不可能的,相信我。我懊悔得不得了。沒有好好看清那張臉,所以什麼都做不到。這張臉,我死也不會忘記。想要也忘不了,這張臉每天都浮現在腦海中,出現在夢中。所以,不可能會記憶模糊,絕對不會。”
盯著述說著的弟弟的雙眼,功一意識到質疑泰輔對他來說太可憐了。對於當時年幼的泰輔來說,目擊到殺害父母的犯人是多麼大的心理負擔啊,一想到這,他就覺得胸口抽痛。
功一雙手交疊在胸前。
“就算這樣,僅僅長得相似,什麼都做不了。”
“但我不認為這是偶然。我們家是開洋食屋。戶神也是經營洋食屋的。說不定出於工作需要和我們父母有什麼聯繫呢?”
功一點點頭,泰輔說的的確在理。
“我會試著調查的……”
“怎麼調查?”靜奈問。
“現在開始考慮考慮。總之,這件事交給我。有什麼發現會告訴你們的。”
聽完功一的話,靜奈默默點了點頭,泰輔仍一臉無法釋然。
“怎麼,泰輔,有什麼不滿?”
“也不是……”
“有什麼就直說啊,這樣一點都不像你。”
“我覺得你好像不相信我說的。”
“為什麼?”
“因為他可能是那個事件的兇手啊,那個殺死父母的兇手。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冷靜呢?不是應該更吃驚、更興奮嗎?”泰輔聲音變尖銳了。
功一嘆了口氣。
“我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吃驚。如果戶神政行真的是你看到的那男人,就是件不得了的事了。但是,現在我們什麼證據都沒有。我討厭一會充滿希望一會變成絕望。我們已經受夠了期待落空了。”
“沒錯啊,哥哥。”靜奈也說道,“把興奮留到找到證據後吧。我也不想再失望了。特別是關於那件事。”
聽著他們兩人的話,滿臉不服的泰輔流露出些許寂寞,然後,他輕輕點了點頭。
“知道了。目擊到犯人的只有我一個。我再怎麼說像,也沒有任何證據。”
“不要意志消沉啊。都說過我會調查的啊。說起來,今晚怎麼樣,進展順利嗎?”
功一來回望著泰輔和靜奈。
“哥哥的建議很有效哦。”靜奈答道,“行成那傢伙相當在意常客的問題。照明的問題也提到了,他很認真地採納了。”
“調查也算有價值了。那麼,下次的約會?”
“很順利哦,他邀請我參加牛肉丁蓋澆飯的試吃會。”
“牛肉丁蓋澆飯?有這種試吃會?”
“他讓我一定出席。那傢伙好像不習慣和女性相處,下次我要主動出擊了。”
靜奈志氣高昂地說道,功一信任地點點頭。另一方面,他也相當在意鬱鬱沉思的泰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