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殺人之門

第3章 第三節

殺人之門 东野圭吾 6301 2018-03-22
自從那天之後,刑警就沒再來了。大概原本就沒有特別的嫌疑,只不過是有點在意那個謠言罷了。 我們漸漸地不再聽見那個謠言,鎮上的人對於自己毫無關係的事不再感興趣。比起別人家發生了何種不幸,大家更在意自身的明天會如何。 然而,儘管謠言的熱度降溫,其內容卻沒有為人所淡忘,只不過說的人變少了而已。當謠言不再成為大家的話題,這個不祥的故事感覺上不再是單純的想像,而成為一個事實,深深地烙印在眾人的記憶中。從父親的診所離開的病患,從此不再上門求診。原本朋友就不多的我,在學校日漸孤立。所謂謠言不會長久,但是這個定論似乎並不適用於負面的謠言。畢竟,過了好幾年即使在我家被拆掉了之後,那個城鎮裡還是流傳著“那家有個老婆婆被人謀殺”的謠言。

我的父母親持續以堅決的態度度過當時的難關。不論病患再少,父親還是跟以前一樣,繼續牙醫的工作,假日則邀約朋友出外釣魚。此外,他還囑咐與鄰居處的不好的母親,積極參與鄰里集會和家長會。母親雖然興趣缺缺,但原本個性就不服輸的她,在聽了父親“老是關在家,更會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的話之後,反而比平常更可以梳妝打扮,穿上最喜愛的服飾出門。我後來聽別人說,看到這樣的母親,在背後暗罵她“不要臉”的人還真不少。 雙親似乎想要對世人宣告:一切都和從前一樣,並沒有改變。不過只要一走進家中,就會發現事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在我看來,父母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父親的樣子特別奇怪。有一天,我從學校回來的時候,聽見廚房里傳發出了聲音。心想,怪哉!那天,母親應該是去了親戚家。

我提心吊膽地通過走廊,聽到了兩聲咳嗽聲。聽到這個聲音,我才鬆了一口氣。是父親沒錯,父親當時得了輕微的感冒。 等我走到廚房的時候,發現父親蹲在流理台前,打開下方的櫃子門,盯著裡頭瞧。父親的身旁擺著原本應該放在櫃子裡的醬油和日本酒的瓶子。 我環顧四周,發現還有好幾個餐具櫃和收納櫃的抽屜及拉門也都開著,買來放著的調味料及食材都有搬動的跡象。 父親很專心,似乎沒有註意到我的進入,繼續在流理台下找東西。當父親把醋瓶子拿出來的時候,總算察覺到有人在了。他一臉吃驚地回過頭來。 “搞什麼,原來是你啊。” 父親的聲調偏高。他的臉色異常紅潤,似乎不只是低著頭的緣故。 因為沒有別的話好說,只好說聲:“我回來了。”

“你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我剛回到家而已。” “這樣啊。” 父親當時大概正在想如何圓場,但又發現自己拿著味醂瓶子的不尋常舉動,只好慌忙地將瓶子放在地上,故作苦笑。 “所謂君子遠庖廚,就是說男人不可以進廚房。這是死去的爺爺教的。我一直在實踐這個道理,才會一旦想要找什麼,都搞不清楚放在哪裡。” “你在找什麼呢?” “沒有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這個。”父親做了一個倒酒的動作。 “威士忌啦。我記得有人送我一瓶,可是怎麼找也找不著。” “你現在要喝威士忌?” 當時好像才四點左右。 “不是要喝,是想送人。”父親開始把拿出來的醬油和酒的瓶子歸回原位。 “真奇怪,你媽是收到哪去了?”

“問媽不就得了?” “嗯,啊……,也對……”父親一邊含糊其辭地回答,一邊繼續收拾善後。 當我察覺自己不該待在那裡,轉身要走的時候,父親叫了聲我的名字。 “和幸,這件事別跟你媽說哦!” “咦……?” “你媽的個性就是那樣,一旦是別人送的東西,打死也不肯送人,對吧?說穿了就是小氣鬼。像那瓶威士忌也是,明明自己不喝,我想送人她也一定會反對。我懶得被她碎碎念,才趁她不在找找看。所以……你知道了吧?” 這不像父親平常的口氣,感覺像是在找藉口。通常,他會直接命令我“不准跟你媽說!”才不會囉哩叭嗦地向我解釋原因。 “嗯,我知道了。”我回答。 父親滿意地點頭,繼續收拾剩下的東西。但是他好像不太記得什麼應該放在哪裡的樣子。我心想就算我不說,母親也應該會發現吧,不過我還是閉上了嘴巴。

到了傍晚,母親回到家裡的時候,父親已經回診所去了。我在客廳看電視,同時注意母親是否發現了廚房不對勁的地方。 吃晚飯時,答案揭曉。 “你在廚房做了什麼?”母親邊吃飯,邊若無其事地問父親。 “廚房?什麼做什麼?”父親裝傻,繼續倒啤酒。 “你進了廚房對吧?” “我嗎?沒有啊。” “是嗎?真奇怪。” 母親將視線轉向我。我低下頭,只是默默地動著嘴巴和筷子,深怕被母親問到話。 “可是廚房的樣子不太對。”母親再度向父親開口。 “像是調味料的位置什麼的,都跟平常不太一樣耶。” “單純只是你的錯覺吧。應該是你之前都不太進廚房的關係啦。”父親喝著啤酒說。父親像是在挖苦母親,小富在的時候幾乎都不做家事。

“可是像鹽巴跟胡椒都跑到了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位置上,你說這有可能嗎?” “天曉得,不知道。” “老實說吧!”母親盯著父親直瞧,父親好像刻意不跟母親對上眼。 “老實說什麼?” “你是不是在檢查?檢查有沒有那個東西?” “哪個?” “前一陣子刑警說的東西啊。” “他說了什麼?他說的話莫名其妙,我根本沒專心在聽。” “你還真敢說……” 母親對於父親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感到不耐,開始有些動怒。 原以為母親就要發作,但她卻隱忍了下來。我察覺那是因為我在一旁的緣故。這使得我更加坐立難安,於是努力扒飯,打算及早離開現場。 吃完飯後,我下了餐桌離開餐廳,走到隔壁的客廳打開電視。不過我的目光卻沒有對著熒幕,反倒是耳朵貼著牆壁。我知道這樣就可以聽到隔壁房間的對話。從前,稅務局的人來的時候,小富就是這麼做的。

“你把話說清楚不就得了嗎?既然懷疑,就說你懷疑嘛。”是母親的聲音。 父親應了幾句,可是聲音模糊,聽不清楚。 “你是在找砒霜之類的毒藥,對吧?你聽了那個刑警的話之後,認為我搞不好真的會那麼做,對吧?” 我聽見父親啐了一句“無聊”,之後的話又聽不清楚了,但感覺上應該是在否定母親所說的話。 “你不用裝蒜啦,我看你的臉就知道了。你老實說清楚,我反而落得輕鬆。我說老公啊,你對親戚那邊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媽突然猝死很不尋常。這,不是在懷疑我嗎?”母親的音量大概就算我耳朵不貼著牆也聽得見。 “我可沒那麼說。”父親稍微提高了音量。 “你說謊。” “我沒說謊。” “那你為什麼檢查廚房?太詭異了吧?”

“不是跟你說我沒檢查嗎?你很囉嗦耶!” “要不是你,那會是誰幹的好事?到處都有翻過的跡象。” “我不知道,說不定是和幸在找點心啊。” 突然跑出我的名字,讓我嚇了一跳。 “那要不要我們去問問和幸?怎麼可能為了找點心,去打開流理台下面的門嘛。” “總而言之,我不知道。別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等一下,你別逃離!”母親說。父親似乎想要離開。 “我沒空陪你說渾話,浪費時間。” “我沒有做啦!何況,我根本沒辦法在媽吃的食物裡下毒啊。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我這一陣子又沒進廚房,能這麼做的就只有照料媽三餐的人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過度亢奮的關係,母親的話岔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父親的反應有點慢半拍。

“愚蠢至極,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 “她?這個叫法還真是意義深遠啊。” “我稱小富小姐叫'她'有什麼不對?” “你也不用刻意加個小姐啦。明明私底下都叫她富惠,對吧?” “你這什麼意思?” “哪有什麼意思。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聽不見父親的聲音,但應該不是聽不見,而是父親沉默了。 沒想到母親竟然會發現父親和小富之間的關係。而且明明發現,卻吭都不吭一聲,這點讓我很驚訝。 父親嘀嘀咕咕地說了些話,似乎並不承認和小富之間的事。 “別裝蒜了你,反正我也覺得無所謂。相對地,你錢可要給我按時入帳。只要你遵守這一點,我也就不跟你囉哩叭嗦了。” “錢、錢、錢,你這個貪得無厭的女人,要不要臉啊?”

“你才要不要臉哩。竟然被那種女人耍得團團轉。” 當一聲,突然聽到東西翻倒的聲音,同時也聽到餐具撞擊的聲音。我的眼前浮現了父親踹倒餐桌的身影。 “就是因為你討厭媽,才只好叫小富來幫忙的不是嗎?人家對我們那麼好,你居然還說得出那種話!” “又不是沒付她錢。” “錢還不是我付的!你什麼也沒做,只希望媽早點走。你對娘家的人說媽什麼我都知道!” “所以就說是我殺的嗎?那你拿出證據啊!然後叫警察把我抓走不就得了?” “吵死了!”父親怒斥。聽到一陣粗暴地開關紙門的聲音之後,一陣重重的腳步聲通過走廊。 在那之後,我緊貼在牆上的耳朵聽到“碰”的撞擊聲,好像是什麼東西砸在牆壁上,隨即在牆下發出東西哐啷碎掉的聲音。 若從客廳的角度思考,父親似乎卻是在懷疑母親,因為父親當時在廚房的樣子並不尋常。況且,我知道父親在書房閱讀有關毒品的書籍。有一次,我到書房想藉百科全書,偶然發現那本書塞在書櫃的角落。我被“毒”這個字所吸引,抽出來一看,發現書中夾著書籤,而且那一頁是有關砒霜中毒的內容。 亞砷酸是一種無味無臭的白色粉末,不易溶於冷水,但易溶於溫水。中毒症狀可分為急性和慢性兩種,若喝下大量的毒藥,會出現急性中毒症狀,若喝下少量的毒藥,則會變成亞急性中毒。亞急性中毒的主要症狀有胃腸不適、腎臟炎、蛋白尿、血尿、脂腫大、知覺障礙、肌肉萎縮、神經炎、失眠、全身無力。 書的內容如上,症狀的最後以“會導致死亡”做總結。 我想起發現祖母屍體時的情景。此時眼底浮現的是她那像雞骨般瘦弱衰老的身體,以及幾乎感覺不到生命的膚色。祖母死前,說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那應該就是胃腸不適所引起的,而且她的肝腎功能一定也不正常。此外,還有明顯的知覺和運動神經失調,全身衰弱無力更是自不待言。 如此想來,被人餵下砒霜的推論似乎越來越趨真實。另外書中也寫到,有不少醫生誤判成其他疾病的案例。 父親既然閱讀了這一頁,當然對於祖母的死抱持疑慮,連我也覺得那個謠言可能並非單純的惡意中傷,畢竟母親希望祖母死是事實。 這件事可能是母親下的毒手,但是為什麼我並不特別感到害怕呢?雖然我知道殺人是一種犯罪行為,卻無法體會實際罪孽有多深重。這或許是因為我對祖母並沒有親情之愛,總覺得睡在那個房間裡的老太婆是個骯髒醜陋的生物。再說,我並不認為死有什麼特別,不過就是從生物變成單純的物質罷了。誠如舅舅所說,人死就像是玩具壞掉無法再動,我非常喜歡這個比喻。然後,我想起了在火葬場撿骨灰的情景。 死人本身一無所知……。 假使母親是殺人犯的話,祖母會感到悔恨嗎?我的答案是——不會!因為祖母並不知道自己被人喂毒,也不會知道身體的異常是毒藥所致。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死去,所以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不,她應該連自己會不會死都不知道,因為確認她是否死亡的是活著的人。 我從那時起就不相信有死後的世界和靈魂的存在,今日亦然,因此我並無法理解被殺害的人會心存怨恨這種概念。當然,我知道許多深愛死者的人,他們的憎恨與悲傷是存在的。只是想起大家在葬禮上並不十分哀戚的表情,也就可想而知他們的憎恨與悲傷不過爾爾。 相較之下,當時我心中更感興趣的是,殺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母親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對祖母喂毒?而計謀順利得逞時的欣喜又是如何? 我時而會偷偷溜進父親的書房裡翻閱有關砒霜這類毒藥的書籍。書中介紹的毒藥之多,著實讓人大吃一驚。其中,還描述了古今中外如何利用毒來殺人,諸如馬莎·馬雷克使用鉈的犯罪案例、凡寧卡利用鴉片毒害他人而聲名大噪的案例、被人灌下氰酸鉀卻沒死的怪僧拉斯普金,還有在日本國內毒害事件中屬於較近期的。 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布蘭比利耶公爵夫人的犯罪案例。她雖然已是有婦之夫,卻和丈夫的友人珊多·克洛亞墜入情網,也就是現在所謂的婚外情。她的父親杜布雷因為這件事情大發雷霆,並將珊多·克洛亞送進監獄。夫人等他出獄之後,和他聯手毒弒親父。據說杜布雷在鄉下靜養期間,夫人為了鬆懈父親的防備,在讓他喝下毒湯之前,竭盡所能地孝順父親。 當她察覺兩位兄長懷疑父親的死和她有關時,更派了手下到兄長的身邊,成功地將之一一毒害。根據書上記載,她的大哥到死亡約花了七十天;二哥則為九十天左右。據說她為了讓毒性能夠慢慢發作,在犯案之前還曾到認識的醫院裡做實驗,對貧窮的病患下毒。 然而,讓我驚嘆的是他持久的殺人念頭,以及在執行殺人過程的冷靜態度。以往在我模糊的印像中,殺人的慾望應該是爆發性的、短時間一湧而現的。或許是因為電視劇中描述的殺人情節,從產生動機到實際執行沒花多少時間所致。此外,在小孩的心目中大概也認為,在現實生活中絕大多數的案件都是所謂的“血氣上湧失手殺人”。因此,我對於復仇烈焰持續燃燒數十年,且為了殺害對方,不惜花費數十日的執著念頭,心懷畏懼。 殺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又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我想,我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真正對殺人感興趣。每當我在調查毒藥的內容,就會想像使用毒藥的情景。要是我的話,會這樣做,不!那樣也可以。只不過當時還沒有讓我想要下毒害死他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想要知道實際下手的人他們的心境如何。 那本書中,並沒有畫出布蘭比利耶公爵夫人的肖像。但在我心中,那張臉卻跟我母親的臉重疊在一塊兒。 在那之後,父母就不曾在我面前爭吵。我將之解釋成兩人已經採取某種形式的妥協。相較之下,我更憂心自己在學校的地位。原因在於之前的謠言,使得沒人願意靠近我,跟我說話。就連老師,感覺上也想避免跟我扯上關係。 唯有一個人還是跟從前一樣。那個人就是倉持修。然而,他似乎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和我有往來。有人在的時候,他就不靠近我,甚至經常在我向他搭話的時候,他也無視於我的存在。 “聽說上村他媽到校長室去了耶。”又一次,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來到附近堤防的時候,倉持告訴我這件事。 我問他上村他媽去校長室的原因。 “聽說是希望校長不要讓她兒子跟田島在同一個班級。他媽說,那個謠言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只要想到班上有一個這種家庭的小孩,就覺得毛骨悚然。”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倉持消息靈通,不知為何地總是他別擅長蒐集這類的情報,格外清楚小道消息的細節。 “校長怎麼說?” “好像是說這種事情他辦不到。那也難怪啦,要是每個人的要求他都一一採納,可就沒完沒了了。” 總而言之,全班的人都想轉班。一想到這裡,我的心情就變得鬱悶起來。 “話說回來,好像有警察去找醫生耶。”倉持又道出了另一個小道消息。 “什麼醫生?” “好像是叫西山醫院的吧。” 我會意地點頭。西山是確認祖母遺體的醫生。 “為什麼警察要到西山醫院去呢?” “天曉得。應該是要去問田島婆婆死時的事吧?人家不是說被毒死的屍體會有什麼變化嗎?” 關於這點,我應該比倉持還要清楚,畢竟我一天到晚都在看這類的書籍。 “醫生怎麼回答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應該沒有提到什麼有毒殺嫌疑之類的。要是那樣說的話,現在你家前面應該早就停滿警車了。” 真是不會講話,但倉持卻說得一點也沒錯。因為西山醫生不可能包庇犯罪,所以大概沒有發現典型的中毒症狀吧。 我無法判斷母親是不是對祖母喂毒。何況究竟從哪弄來砒霜也是個問題。不過另一方面,有個畫面卻令我印象深刻,那就是在祖母死後,母親丟掉鹽巴和砂糖等調味料的情景。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那真的是鹽巴和砂糖嗎?難道不是什麼其他的“白色粉末”嗎? 從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奇怪,但我完全不想感情用事地相信母親。老實說,直到最後我還是不清楚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我也不懂殺人的心理是怎麼一回事。我甚至無法想像母親的內心是否萌生了那名為殺人念頭的東西。如果她告訴我人是她殺的,我大概也只會覺得“哦,那樣啊”,而如果她告訴我她沒殺人,那我也可以接受。 我剛說到,直到最後我還是不清楚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而那個“最後”就在我剛升上六年級的時候突然地來到。 有天放學回來,父母已在家裡等著我。那天原本就不是診所休息的日子,所以更讓我感到事情非比尋常。父親的身邊坐著一個我沒見過的男人,後來他們才告訴我,他是律師。 父母想要逼我做一個選擇,看我要選擇跟著父親還是母親,因為他們兩個人已經決定要離婚了。 -------------------------------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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