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第26章 第7節

东野圭吾 8516 2018-03-22
過了十一點的時候,白石由實子帶著兩個女孩子來了。由實子露過幾次面了,不過每次都是和別人一起來的。而且基本上坐到桌子那邊的座位上。也許是這個原因,她沒有主動說過話,當然,直貴也沒跟她說話。 可是,今天有些不同,由實子一個人來到吧台旁邊。 “看上去挺好的啊!”她還是用那改不了的關係口音笑呵呵地問道。 “你也是啊!” “我是不是要杯波本威士忌啊,不加水。” “不要緊嗎?” “什麼?” 不!直貴又搖了下頭,開始準備杯子。由實子像是又瘦了一圈。臉上的輪廓更加鮮明,好像不只是化妝的關係,甚至給人一種不大健康的印象。 他把杯子放到由實子麵前的同時,她說:“聽說在跟有錢人家的千金交往啊。”

“聽誰……”問了一半,話又咽了回去。肯定是店長說的。由實子沒有跟直貴說話,可是經常跟店長聊天。 “進展還順利嗎?” “湊合吧。” “嗯。”她把杯子端到嘴邊,“聽說她有時也來這兒,我見過嗎?” “啊……” 幸好朝美沒有跟由實子碰到一起,直貴想。這麼說,不是擔心朝美誤會他和由實子的關係,因為直貴並沒有跟由實子交往過。他真正怕的,是由實子跟朝美認識了,兩人沒準會要好起來。那樣的話,即便不是有意,由實子會不小心說出剛志的事。 必須封住她的口,直貴想。萬一發生什麼事可就麻煩了。如果那是再想做什麼都晚了。可是,怎麼跟由實子說呢?他想不出好辦法。 他正在思考,由實子開口了,“餵!”

“嗯?” “那件事……你哥哥的事,說了嗎?” “跟誰?” 直貴一說,由實子厭煩似的把臉轉向一邊。 “當然是她了,你說了嗎?” “沒,沒有說。” “是嗎!”她點了點頭,“那就對了,死也不能說!”然後壓低聲音說:“我,什麼事都可以幫你。” “謝謝!”直貴說道。 “可是,要是人家去調查可就不好辦了。過去的同學什麼的,一問就會露餡了。” “不會那樣去調查吧。” “那可說不准。現在她父母已經反對我們交往了。” 由實子歪了一下頭,“怎麼回事兒?” 直貴說了去朝美家跟她父母見面的事。由實子喝乾了沒兌水的威士忌,啪的一聲把杯子放到櫃檯上。 “那算什麼事啊!真叫人生氣。”

“沒辦法,到底是身份不同啊。還要嗎?” “要!餵,直貴真的喜歡那個女孩子?是不是想將來和她結婚?” 她的聲音很大,直貴不由得注意了一下周圍,好在像是沒有人聽到,他又倒上酒,放到她跟前。 “嗯,那是以後的事了。” “不過,要是能結婚,你肯定是願意的,是吧?” “那樣又怎麼了?” 他一反問,由實子把身體向前探了探湊近他的臉: “只是父母反對沒什麼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你們兩個人的想法。先行動起來不行嗎?以後再被說什麼也不要緊了。” “你是說先跟她同居?” “不行嗎?” “那不行!”直貴苦笑著搖了搖頭。要是跟朝美建議沒準她會同意,可他不願意用這種強硬的手段。那樣做的話,肯定會被叫回家去,而且會使自己的形像變得更壞他不想招中條家討厭,不想跟中條家把關係搞壞,甚至超過和朝美結合這件事本身。

“造成既成事實這招肯定管用。越是有錢人越在意麵子。” “別瞎說了!”聽了由實子的話,他苦笑著說道。 可是,等客人全走光了,一個人收拾店裡的時候,由實子說的話在直貴的腦子裡又突然冒了出來。雖然覺得沒有道理,可也算是一個解決辦法。 既成事實! 假如朝美懷孕了會怎麼樣呢?她夫母會叫她去打掉嗎?不,即便他們叫她去朝美也不會答應的。不管是誰,用什麼辦法,也不能硬讓她上手術台。 沒準會和朝美斷絕父女關係。可是沒有父母對女兒懷孕的事不在意的,正像由實子說的那樣,中條家肯定會想方設法保住自己家的體面,就為這個,只能同意女兒的婚事,把將要出生的孩子作為中條家的後嗣,當然也要接受直貴作女婿。 如果到了那一步,假設剛志的事情被發現了,中條家再想做什麼也已經來不及了。相反,他們肯定會使用各種手段,不讓世上察覺到剛志的事。

要先讓朝美懷上自己的孩子!這個大膽的想法,在直貴看來就像黑暗中發現的一線光芒。 可是,還有朝美的問題。直貴覺得他不會簡單同意這樣做。 雖然兩人已經有過幾次關係,但每次都是採取了安全措施。直貴也很小心,他更是在意。不使用安全套,她決不同意。 “要是懷孕了打掉就行了,我可不那麼想。也絕不願意順其自然有了孩子。要有明確的意願才能要,對孩子不能不負責任。” 以前她說過這樣的話,大概她的想法沒有變。 直貴想,要是跟她說,為了兩人能走到一起,先懷上孩子,會怎麼樣呢?即使這樣,她恐怕也不會點頭的。可能會說,無論如何都要一起的話,即便不那麼做,一起出走或是別的辦法也可以實現。 好像要證明這一點似的,三天后朝美來了電話。她的聲音比平常高了許多,好像相當激動。

“我受不了了!真想從這個家跑出去。” “又說你什麼了嗎?” 對直貴的話她沉默了一下。直貴立即意識到跟自己有關。 “是不是又說了我的事,和我交往的事。” 電話裡聽到她的嘆息聲。 “不管說什麼,我不會變的,你儘管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一邊。以前我也說過吧,這樣的父母斷掉也好。” 從她那激動的口氣看,像是遭到了相當嚴厲的訓斥。 “你先沉住氣,不能著急。你從家裡跑出來也解決不了問題。” “可以表示出我們是真心的。我父母是傻瓜,一直覺得你看中的是中條家的財產。要表示對那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最好的辦法是我從家裡出來。” “別著急,不管怎樣先冷靜下來。” 直貴再三勸說朝美。一有點什麼事就容易激動的她,任性地離家出走是很容易想像到的。如果這邊採取強硬的手段,也許她父母也要採取非常的措施。直貴不願意激化矛盾。因為覺得要是那樣,自己的過去也會被調查,什麼都會暴露出來。還是趁她父母在尋找妥善解決辦法這段時間,造成由實子說的既成事實。

可是,剩下的時間好像不多了。告訴他這一事實的是在廢品回收公司一起幹活的立野。有一天他從大學出來時,看到立野等在大門口。他穿著工作褲和咖啡色的破襯衫,比最後一次見他時像是又瘦了一些,頭髮也少了許多。 “好久沒見啦,怎麼看也像是正經八百的大學生,真出息了。”立野毫不顧忌地上下打量著直貴。 “立野先生也挺精神啊!”直貴心里納悶,他來幹啥? “我已經是沒用的人了。說正經的,我帶來了點有意思的信息,你不想听聽?”立野眼睛裡閃著光,像是有什麼企圖。 選了家帝都大學學生不大可能來的咖啡店,直貴和立野面對面坐了下來。立野先美美地喝上一口咖啡,又點著了煙。 “餵,直貴,你小子還是小心一點兒好。”立野說,像是有什麼含義。

“什麼?” “有人在四處轉著打聽你的事情。你幹啥了?” “我什麼也沒做呀。四處轉著打聽?是怎麼一回事?” “昨天,我有點事去了趟事務所,回來路上被個不認識的男人叫住。他是個年輕的男人,穿著名牌西服,像是公司職員的打扮。” 直貴大致猜到那個人是誰,但他沒說,只是催促著,“然後呢?” “他問我有沒有時間,我說要是一小會還行。然後,他又問我認識武島直貴嗎?我說要是認識怎麼啦?他說不管什麼,只要是武島直貴的事告訴我。大概他去找了社長,沒打聽出來什麼,所以才跟進出那裡的人打聽的。” 直貴一下子覺得嘴里幹渴了起來。用咖啡潤了一下,咳了一聲。 “我的事,你說了?” “都是些無關的話,”立野冷笑了一下,“幹活兒時的情形啦,一直挺賣力氣的啦。那傢伙聽了以後好像覺得白跑了一趟。”

“嗯。” “那件事,”立野低下聲來,“我可沒說,你哥的事。” 直貴看了一下立野的臉,他是怎麼知道的呢?是從福本那裡聽說的嗎?是不是先表示感謝好呢?他想。 “要是說了,肯定不好吧?”立野像是有些急不可待的表情。 “啊,是不大……” “是那樣吧。他到底想要幹啥搞不清楚,不過好像不知道你哥的事,所以我想可不能告訴他。” 直貴曖昧地點了點頭,“謝謝了!” “不,沒什麼。我覺得我還是挺機靈的,是不是考慮過分了呢?” “不,沒有那樣的事。” “我想,那傢伙,沒準還會來,那次沒說上幾句話。臨走時還說了句下次什麼的。餵!你哥的事,到時也不告訴他好吧?” “是啊。” “那麼就這樣做。只要你說怎麼做就行了,我們不是哥們嗎,不必客氣。”

“你說有話說,就這些嗎?”直貴伸手去取桌上的賬單。 “別急!不是沒有什麼急事嗎。”立野開始抽起煙來,“不過,那對我來說是個好事啊。不管怎樣,那傢伙說,根據提供的信息給一定的酬謝。可我沒說什麼有價值的話。結果只給了幾張千元的紙幣。他那厚厚的錢包裡,萬元一張的紙幣塞得滿滿的。就那時候,我心裡稍微有點動搖。”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直貴想。這男人不是單純出於好心隱瞞了剛志的事兒。 “今天不巧,身上沒帶著錢,改日讓我表示酬謝。” 直貴一說,立野皺起眉頭揮了揮手: “我可沒打算敲詐窮學生啊!不過,那樣的傢伙在你身邊轉來轉去,直貴,你是不是有啥事呀?而且,我看那事可能不是什麼壞事,而且是相當好的事情吧。我猜對了吧?”立野用爬行類動物一般的眼睛盯著直貴。 直貴感到驚嘆,好像只要是在這坎坷人生的小道上走過來的人,就具有常人所不具備的敏銳嗅覺。 “是不是好事,我也說不好。” “好啦!好啦!今天我也不想再問了。不管怎樣,我覺得現在對你是非常重要的時刻。如果過了這個坎兒,我想直貴不會一輩子都是窮學生,到那時候再謝我吧,我可等著那一天啊!” 直貴微微露出笑容,感到今後立野肯定還會露面,如果真的和朝美結婚,估計他馬上就會招來討好處。 “對不起!我該去打工了。”直貴站了起來。 這次立野沒有挽留,“噢,好好乾!我們都會幫你的。” 直貴拿起賬單向收款台走去,估計立野不會再說各付各的那樣的話了。 必須趕快行動!直貴想到。去找立野的估計就是孝文。也許是他自己的主意,也沒準是中條夫婦的主意。不管怎樣,他們開始調查直貴的品行和經歷了,早晚會查出剛志的事。 在那之前必須採取什麼辦法。要讓朝美懷上自己的孩子。 週末,直貴叫朝美來自己的住處。她本來是想去打保齡球,可他說想在家裡一起做日式鍋貼。 “別人教了我廣島風味的正宗做法,專用的加熱鐵板也買了,想趁我沒忘記之前再做一次。” 這些話某種程度上是真話。確實是來店裡的客人教的,這點沒錯,可那是兩個多月前的事了,而且沒怎麼想過自己做。 朝美並沒有懷疑,“哎,好啊!那我多買點兒啤酒過去。”她高興地說道。 下午三點左右她來了。直貴已經做好了準備。鍋貼什麼的怎麼都行,最好能盡快結束,留下充分時間兩人做點別的。床邊的櫃子上隱藏好了安全套。安全套已經用針扎了一個小孔。自己也覺得做法有些骯髒,可確實沒有說服朝美的信心。 “啊,這麼多捲心菜呀!要用這麼多嗎?” “這才是廣島風味的美味所在。” 什麼也不知道的朝美,看著他的動作一會兒激動,一會兒又像孩子似的撒歡。說是第一次在家裡做這樣的事情。想起她母親一副高貴的容貌,直貴覺得也是那麼回事兒。 兩人各自吃了兩塊鍋貼,喝乾了六罐啤酒。從她的樣子看,直貴打消了一個懸念,原先擔心是不是她的日子不對。原先他就留意到,朝美在那幾天是不喝酒的。 “啊!我已經吃飽了,挺好吃的,謝謝!” “你喜歡就好!”他趕緊開始收拾。 “稍微歇會兒再收拾吧!” “不,這個樣子還是不太好。” 朝美也幫他收拾起來。直貴看看窗外,太陽還是高高的。心想,要是她提出到外面什麼地方去可不大好。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他擦擦手,打開大門。看到站在外面的人,他倒吸一口涼氣,是嘉島孝文。 直貴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孝文趁機閃進了門。他的目光立即就盯住了站在水池邊的朝美。她也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孝文環視了一下室內,鼻子抽動著,像是在聞屋裡的氣味。 “像是烤了餡餅什麼的了吧?朝美還是喜歡庶民的東西啊!” “我在問你幹什麼來了?” “舅媽叫我來的。說託我讓朝美趕快醒過來。所以才來這兒接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嗯,”孝文聳了聳肩膀,“舅媽跟我說的。說今天好像要去那男人家去。” 朝美的臉沉了下來,像是察覺出了什麼事。大概他們偷聽了電話,直貴想。 “情況就是這樣的,我必須履行我的義務,作為你母親的外甥的義務,作為你的訂婚著的義務。就這樣,回家吧!” 孝文正像往屋裡走,直貴用手擋住他。孝文瞪著他。 “我對你提出過忠告,你怎麼還沒意識到啊!還是早點結束這種沒有結果的交往為好,要不只是浪費時間。” “你走吧!” “是要走,帶上她。” “我不回去,”朝美又轉身衝著孝文說道,“我就在這裡!” “你要一直在這裡嗎?那可不行!” “一直在這兒,再也不回那個家了。回去跟我父母說吧!” 直貴吃驚地看著她:“朝美……” “你想這樣做能行嗎,你可是中條家的獨生女啊!” “那又怎麼樣,也不是我願意生在那樣的家裡的。” 孝文好像無話反駁,用力仰著頭看著朝美。 這時,從半開的門口閃現出人影。 “武島先生,信。”郵遞員遞過來郵件。 直貴伸出手去接,可孝文先接了過去。是信和明信片。他兩手分別拿著這兩封信件,來回地看著。 “別不懂禮貌,那是給直貴的郵件。”朝美指責道。 “我知道,也沒看裡面的內容。給你,像是大學來的通知。”說著他先把那封信遞了過來。然後他看明信片的正面,說:“噢,武島剛志&是親戚吧?”正說著,孝文的臉色變了。 “哎,怎麼有這個印章?” “你別看了,”直貴把那張明信片奪了過來,“趕快走吧!” 可是孝文根本沒有出去的意思,嘴角露出奇怪的笑,眼睛盯著直貴看來看去。 “你幹嗎呢,趕快回去呀!把剛才我說的完完全全地告訴我父母。”朝美的口氣還是很硬。 可是,像是要躲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孝文獨自笑著。 “餵,朝美。越來越有意思了。” “什麼?” “直貴君的親戚里像是有很不得了的人物啊,”孝文轉身看著直貴,“怎麼樣,是吧?” “你說什麼呢?” “他的親戚中有正在服刑的人。” “哎……”朝美屏住呼吸。 “你看看那張明信片就知道了。正面蓋有櫻花的印章。那確實是用在從監獄裡寄出的信件上的。我以前做過向監獄裡的醫療設施提供器械的工作,法務省的官員告訴我的。” “沒有那樣的事情,是吧,沒有這回事兒?”朝美問直貴,期待著他做出否定。 可是,直貴沒有回答。他咬著嘴唇,瞪著孝文。 “那是誰呀?”孝文避開直貴的視線問道,“武島,姓是一樣的,應該是相當近的親戚,說不定是直系親屬呢。” “別瞎說了!不是說過直貴君沒有親屬嗎。” “那,是誰呢?” “幹嗎要跟你說這些呢,這不是個人的事情嗎。再說就是從監獄裡寄出來的,也不能說寄信人一定就是服刑者吧。也許只是在那里工作的呢。” 孝文扑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個櫻花印章,是為了檢查用的,時表示已經過審閱的標誌。只是在那里工作的人,自己發出的信件幹嗎要通過檢查呢。” 朝美一時說不出話來,像是求救一般看著直貴。 “是親戚嗎?” “不會是多麼遠的親戚,”孝文說,“服刑者通信的對像是限定的,而且,應該預先向監獄提出收信人名單,要是比較遠的親戚,直貴是不會被列入那個名單中的。” 令人憎恨的是孝文說的都是對的。沒有反駁的餘地。 “就算是親戚進了監獄,那又怎麼啦,又不是直貴君犯了罪。”朝美還是不服輸似的說道。 “你是認真說的嗎?該不該跟親戚中有服刑者的人交往,朝美也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明白吧。” “為什麼不能交往呢?就是政治家,不也有進監獄的人嗎!” “哎呀!他親戚犯的罪,是那種性質的嗎?”孝文搓著下巴,“好啦!查一下就知道了。警察中也不是沒有熟人,要是上過報紙的事件,用電腦搜索一下就清楚了。” “想怎麼乾就怎麼幹吧!” “當然要幹的,而且還要告訴舅舅他們呢。”孝文說著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朝美光著腳跑下玄關,鎖上了門,然後轉身向著直貴。 “能跟我說清楚吧。” 直貴把目光落到手中的明信片上。上面排滿已經看慣了的哥哥的字。 你好!信紙用完了,只好用明信片了。今天,不知什麼地方的劇團來做慰問演出,節目叫“磨坊書簡”。被認為貧困的老人在利用風車磨面,實際上只是避人耳目鏟下牆上的土運出來的故事…… 真混蛋,盡寫些沒用的東西。直貴心裡罵著。 “誰來的?那個。”朝美又問道。 不能再糊弄了,直貴想。再像以前那樣糊弄也沒用了。孝文馬上就能查出來叫作武島剛志的人乾了些什麼,而且早晚會傳到朝美耳朵裡。結果肯定會是這樣——直貴吐了口氣。 “是我哥,”他生硬地說道。 “哥哥?你,不是獨生子嗎……” “是我哥哥。說獨生子是謊話。”他把明信片扔了出去。 朝美把它撿了起來,“為什麼?” 為什麼——他沒明白這個提問的意思。究竟是問為什麼撒謊呢?還是為什麼哥哥會進監獄呢?肯定是在問這些。 “搶劫殺人。” 像是把沉積在身體裡的東西都吐出來了一樣,他說了起來。哥哥做了些什麼,然後他是怎樣隱瞞了這些活過來的,還有一旦敗露總會失去些什麼的事情。 朝美表情僵硬地聽著他的話。中途沒有插話,像是受到很大的刺激。 直貴從她手裡取回明信片,嚓嚓地撕了個粉碎,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對我……,”朝美開口說,“對我,還是希望能告訴我啊。” “要是說了,你不會跟我交往呀。” “那還不清楚。不過這樣知道的話,更讓人難過。” “好吧!已經這樣了。”直貴把背朝向她,隨地坐了下來。 “直貴……”朝美走到他背後,把手放到他的肩上,“再好好想想!這事來得很急,我也有些混亂,再冷靜些!” 沒有時間了!直貴心裡反駁著。要是聽了孝文的話,中條夫婦大概會馬上飛奔到這兒來,而且一定會把她帶走。一旦她回家了,今後再跟自己見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他想。 “餵,直貴。” 他握著又跟他說話的朝美的手。也許是力氣過大,她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把她按倒在地上,手伸到裙子下面。 “等一下!你要幹什麼!”她反抗著。手胡亂抓住身邊的東西。櫃子抽屜被拉開,裡面的東西散落下來。直貴把身體壓了上去,左手按住她的手腕。 “你住手!哎!幹嗎要這樣呢?”她舉手朝直貴臉上打了過去。挨了一耳光的直貴有些膽怯,藉這個間隙,朝美從他手腕中脫身出來。 直貴手腳著地耷拉著頭,喘著粗氣。 “太過分了!簡直像是再也見不到我,要最後一次滿足你的性慾似的,這樣做,真不像直貴。” “不是那樣的,”他喘著粗氣說道,挨了一巴掌的臉頰有些發麻。 “那是什麼?要試一試我?” “試一試?試什麼?” “我的想法呀!因為知道了你哥的事情,是不是覺得我會離你遠了,要確認我是不是變心了,才做剛才的事……” “是嗎?”直貴無力地笑了笑,“也有這個意思吧。” “不是嗎?” “不完全是,不過怎麼都無所謂了。”直貴靠牆坐著,“你要回去吧,晚了是不是不好啊?” 朝美深深地吸了口氣,挺直了背正坐著,“希望我回去?” 直貴又苦笑了一下,輕輕搖了下頭。 “你剛才衝那個男人大聲吆喝的時候也許是真話,可現在想法變了吧,就連你也說冷靜思考一下再說。所以現在不會是還想一直留在這裡吧?” “你怎麼想呢?希望我怎樣做?” “我的希望,說出來有用嗎?就是你不回去,結果也只是你父母來把你帶回去。沒準聽了孝文的話,已經從家裡出來了呢。” “餵,直貴,我是在問你的意思。” 直貴沒有回答,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轉向一旁。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直貴想找個突破口,但想不出說什麼。每次聽到遠處汽車的聲音,都覺得是不是中條夫婦來了。 朝美開始收拾散落的東西,依然什麼也不說。肯定她自己心裡也很混亂。她可能在想,不應該因為有殺人犯的直系親屬就改變對自己戀人的感情,可是直貴知道這種想法不會持久。 “這是什麼?”朝美小聲嘀咕著。 直貴一看,她正拾起掉在地板上的安全套。她凝視著那個小口袋的表情。 “開了個孔……像是針扎的,扎了個小孔……”她像是在念咒語。 直貴站起來,從她手里奪了過來,然後扔到了垃圾桶裡。 “沒什麼看的!” “騙人!是你扎的吧?幹嗎要那樣……”說著,她突然咽了口氣,睜大眼睛,抬頭看著他,“那個,是你打算用的,是吧?就是剛才,按到我,是想用它硬做那事吧?” 直貴無法回答。他走到水池邊,往用過的杯子裡註滿一杯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真差勁!”她說道。 “是想讓我懷孕,覺得那樣好,是吧?” 直貴盯著鑲著瓷磚的牆壁,沒有回頭看她。 “你說啊!讓我懷孕,試什麼打算呢?還沒結婚,先懷上孩子,那樣做不覺得奇怪嗎?” 他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轉過身來,朝美依然端正地坐在那裡。 “想和你結婚,構建我們的家庭。想要我們的孩子。只是這些。” “所以,所以就要做這樣的事兒……”朝美搖著頭,眼看著眼淚充滿了眼眶,轉瞬間就溢滿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把我想成什麼了,我可一直以為我是你的戀人。” “我也是那樣想的!” “不對!這事兒不是對戀人做的。你想把我的身體作為某種工具。就算是為了使兩人能夠好下去,可還是要利用我作為女性的能力,這一點沒有改變。你真做得出來這樣的事!” “我想跟你說,可覺得你不會同意的。” “當然不同意,”她嚴厲地說,“為了那樣,用懷孕的做法,不覺得卑鄙嗎?” 直貴垂下目光,無言以對。卑鄙,自己早也知道,可除了這樣做實在找不到別的辦法。 “是不是想只要懷了孕,就是你哥的事情暴露了,我父母也不會反對了?” 他點了點頭。覺得沒必要再掩飾什麼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對我隱瞞你哥的事也是。你的做法太怪,就沒想過跟我商量,兩人共同度過?” 聽了她的話,直貴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目光,突然說了起來: “什麼?哪點怪呢?” “你根本不明白,不明白世上的事情,連你自己的事也不明白。” “我可不想再聽你說我!”朝美用有些充血變得通紅的眼睛瞪著他。 “知道你不願意聽我說,可這是現實!”直貴又朝向一旁。 過了一會兒,她站了起來,“我,回去了。” 直貴點了點頭,“那也好!” “我再想想。不過,我不會贊同你的想法的。” “那,怎麼辦?” “不知道。過些時候再說吧。” “嗯。” 朝美穿上鞋,出了房間。直貴一直看著門關上,在榻榻米上躺了下來。沒有什麼可笑的,不知為什麼臉上湧現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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