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裡面亂哄哄的。直貴歪著頭打開房門,門口脫鞋的地方排列著沒見過的鞋子。隻隻都相當破舊。
大房間的拉門開著,可以看到裡面有不認識的男人盤腿坐在那兒笑著,像是喝了不少酒。這個月有個年輕男人住進那個房間。說年輕大概也要比直貴大好多。是個頭髮染成咖啡色、個子高的男人。只知道姓倉田。
直貴正要走進自己的房間,“餵!”被人叫了一聲。回頭一看倉田在看著他。
“正在和朋友喝酒,你不來一杯嗎?”
“我?還沒成年呢。”
直貴這麼一說,倉田笑得噴了出來,房間裡也傳出笑聲。
“沒想到世上還有人在意這點事兒,你這傢伙,真有你的!”
遭到別人笑話,直貴有些不快,打開自己的房門。
“等一下!”倉田再次叫了起來,“都是一個宿舍裡的,一起熱鬧一下!你不覺得我們在外面鬧騰嗎,乾脆一起鬧吧!”
要是知道鬧騰別鬧不就行了,他想這樣說。不過,今後每天還得見面,不想把關係搞得複雜。
“那,我稍微待一會兒。”
倉田房間裡有三個不認識的面孔,都是季節工,據說和倉田也是在這個宿舍認識的。各自拿著灌裝啤酒或小瓶裝清酒,有些下酒菜在他們中間。
直貴並不是沒喝過酒。剛志拿到工資的時候,經常一起喝杯啤酒祝賀一下。但是從剛志被抓走以後一次也沒有喝過。好久沒喝的啤酒使舌根有些麻木。
“大家一起也待不了多長時間,在這儿期間好好相處吧!說是季節工,也不比誰低一頭,沒必要對正式工點頭哈腰的。我們自己抱起團兒來才好。”就著酒勁,倉田的怪話也多了起來。 “嗯,想想我們也不錯,輕鬆啊!沒有發展,也沒有責任啥的。要是正式工,出了個廢品小臉兒都變青了。我們沒事,不管生產怎麼樣,只要時間過去照樣拿錢。”一個人附和著倉田的話說道。
“是那麼回事,只要幹到期限就行了。之後看到不順眼的揍他一頓也沒關係了。”
倉田的話招來另外三人的大笑。幾個人的聲調都怪怪的。
“哥們你再喝啊!喝點酒,把窩在心裡的東西都吐出來就好了。”坐在直貴旁邊的男人,使勁兒把被子塞到他手裡,然後往裡倒啤酒。直貴沒辦法,喝了一口有很重的酒精味道的清酒。
“這傢伙不是季節工。”倉田說,“是承包廢鐵回收的。”
“哦,是嗎?另外找不到好點的事做了嗎?是不是沒考上高中呀?”說話的那個男人嘿嘿笑了起來。
直貴站了起來,“那,我一會兒要睡了。”
“幹嗎呀!再待會兒不行嗎?”直貴沒理他們,準備走出房門。
“餵!這是啥?女孩來的情書?”
直貴一摸兜里,發覺剛志來的信沒有了。
旁邊的男人剛撿起那封信來。直貴沒吭聲一把奪了過來。
“怎麼啦!還不好意思呢,看把你美的!”倉田歪著嘴說道。
“是我哥哥來的。”
“哥哥?別撒那樣的慌。我也有弟弟,可一次也沒想過給他寫信。”
“不是撒謊。”
“那拿過來看看,我不看裡邊的內容。”倉田伸出手。
直貴想了一下問,“真的不看?”
“不看。幹嗎要騙你呢?”
直貴嘆了口氣,把信遞給他。倉田馬上看了一下信封背面,“噢,名字倒是男人的名字。”
“我哥哥嗎,當然。”
倉田的表情有了點變化,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可以了吧?”直貴拿回信封,正準備走出房間。
這是,倉田說:“他乾了什麼?”
“啊?”
“說你哥呢,乾了什麼被抓的?不是被關在裡面嗎。”倉田下巴朝直貴手里揚了一下。
另外三人的臉色也變了。
直貴沒有回答,倉田繼續說:
“那個地址是千葉監獄的,以前也受到過住在裡面傢伙的信,我知道。餵!幹什麼啦?殺人嗎?”
“乾了什麼跟你們也沒關係!”
“說了也沒啥呀,是不是相當惡性的犯罪呀?”
“是強暴婦女嗎?”倉田旁邊的男人說道。扑哧笑了一聲又摀住嘴。倉田瞪了一眼那傢伙,再次抬起頭來看著直貴,“幹什麼啦?”
直貴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鼓起面頰吐了出來。
“搶劫殺人。”
倉田旁邊男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就連倉田也好像有些吃驚,沒有馬上說話。
“是嗎,那可做得夠狠的,無期嗎?”
“十五年。”
“嗯。大概是初犯,有減刑的餘地。”
“哥哥沒打算殺人,想偷到錢就逃出去的。”
“沒想到被人家發現,一下子就把人給殺了,經常聽到的話。”
“老太太在里屋睡著呢。哥哥身體有毛病沒能馬上跑掉,想阻止老太太報警。”直貴說了這些以後又搖了搖頭,覺得跟這些傢伙說啥也沒用的。
“蠢啊!”倉田小聲嘀咕著。
“什麼?”
“說他蠢啊。如果要偷東西,潛入人家後首先應該確認家裡有沒有人。老太太在睡覺的話,那先殺掉不就妥了,那樣可以慢慢地找值錢的東西,然後從容地逃走。”
“我說過,我哥根本沒想殺人。”
“可最後不是殺了嗎?要是沒有殺人的打算,趕快跑掉不久完了,即便被抓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要是打算殺,一開始就沉住氣去幹。他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呀?”
倉田最後的話,讓直貴全身一下子熱了起來。
“你說誰呢?”
“說你哥呀,這兒是不是有問題呀?”
看到倉田用手指著自己的頭,直貴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