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過後,各車間都在集會場所休息。若是往常,大夥兒都回去自動售貨機那兒買點喝的,但由於今晨發生的悲劇性事件,那間休息室被暫時禁止入內。與此同時,警方前來調查該起事件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公司。
“林田的死好像不是腦中風那麼簡單,所以才會驚動警方呢。”
班長發著撲克牌說。休息時間也就是打牌時間,車間的同事們個個都是有錢人,賭注下得挺大,所以我通常只在一旁作壁上觀。
“這可是我聽來的,說是他的頭不知道被誰打傷了,好像還出了點血。”
車間的一名老職工盯著牌說道。
“被打傷?不會是被強盜什麼的襲擊了吧?”
“有這可能。”
“但那間屋子可是從裡面鎖上的呀。”
“可窗還開著哪,從窗口逃跑就行了。”
“是這樣啊。但是這大晚上的強盜怎麼進去嘛,大概還是跟誰起了糾紛吧。川島君,你怎麼看?”
“我覺得林田先生可不是那種人哪。”
我答道。川島是我的姓。
自從大家知道死者是我的前任上司以後,各式各樣的提問便紛至沓來。但我也一無所知,自然無從答起。我甚至不敢相信這樣一起疑似殺人事件就發生在身邊。
休息時間結束了,我們各自重返崗位,又開始了工作。但是,才過去了三十分鐘,女同事葉子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是班長讓我過去。
“好像來了警方那邊的人呢。”
葉子藏在安全眼鏡後面的雙眸閃閃發亮。她就是昨天和我約會的女孩。葉子高中一畢業就進了公司,還有些稚氣未脫,但她糾纏起本公司的精英分子來可是乾勁十足。看我駕駛著越野車,就非要我帶她去兜風。
我請葉子幫我頂一會班,朝班長的座位走去。果然,兩個面色不善的刑警已經等在那兒了。
刑警像我詢問了一些林田先生的近況,我介紹了他最近正在忙於調試新近引進器械的情況。
“請問,林田先生真的是被毆打致死的嗎?”
等對方的提問告一段落後,我問道。
“這個我們可也不清楚啊。現在惟一可以確定的只有傷痕位置。”
一位刑警指了指左耳的上方。
“如果不是被人打了,那是……”
“也可能是不慎跌倒之後在什麼地方撞的,這個傷痕可以有好幾種解釋呢。總之,請各位放心,調查的任務就交給我們吧。”
刑警一臉嚴肅地作答後,又取出一小袋用玻璃紙包著的脆餅遞過來,問我有沒有見過。我想起這正是林田先生在周六晚間購買的那一種,便照實說了。
“嗯,是嘛……”
兩位警官一臉困惑。
“請問你們是在哪裡發現這個的?”
“在休息室的垃圾箱裡。我們覺得很奇怪啊,袋子裡還剩有三塊脆餅呢,怎麼會扔了呢?”
這確實很令人費解。生性嚴謹的林田先生絕對不會這樣草率地隨意丟棄尚未吃完的食物的。
“順便問一下,你昨天都去了哪些地方?”
另一位刑警問道。我不由瞪大了雙眼。
“兩位這是在詢問我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兩名刑警聽了這話,相對苦笑了一下。
“看來大夥兒對這一套都很熟悉嘛,電視劇的影響力太大了。我們沒有特別的意思,如果你不願意回答,我們也不會勉強。”
我可沒什麼不願意的,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刑警滿意地回去了。
吃罷午飯,我來到車間,想看看林田先生調試的機器人狀況如何。恰好在那兒碰上了比我早三年進公司的宮下先生。
“唉,林田先生可真是不幸哪!”
前輩一看到我就沉痛地說。他以打網球為樂,皮膚都曬成了巧克力色。
“是啊,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可怕的事情,我也大吃一驚呢。宮下先生是什麼時候到這兒來的?”
“剛來,課長讓我一過來就馬上接手工作呢。”
“嗯?課長也來過了?”
“是啊,他在電話裡說,今晨他就獨自前來查看過情況了。”
“這樣啊。”
課長一向只管把任務分派給下屬,這回居然親自下車間安排工作,可見是相當慌張忙亂了。
“林田先生昨天也到這裡來了吧。”
“好像是。機器人馬上就要正式投入生產線了,他那個人還只顧操心焊接機的毛病呢。”
“昨天是周日,沒人上班,連目擊證人都沒有啊。”
“那倒不是,保衛科有個門衛昨夜值班,說·是在夜裡十一點還看到林田先生正往休息室走去呢。”
“他又工作到那個時候了。”
“不過,他還是照規矩在十點就打了卡,之後可就是給公司白乾了。”
“那會兒只有林田先生一個人在?”
“不是,據說是和一個焊接機生產商在一塊兒工作來著。但保安看到他的時候,林田先生好像是獨自一人呢。保安跟他打招呼,林田先生也沒搭理就走開了。他那個人向來都是和藹可親的,從沒這樣失禮過。”
“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宮下先輩您吶。”
我佩服地望著前輩曬得黑黝黝的臉。
“我也是剛和那個保安聊了幾句才知道的。他被警方當做了犯罪嫌疑人,可氣壞了。”
“那也就是說事件是在十一點以後發生的咯?”
“沒錯。問題的關鍵在於他是被誰打成這樣的。”
“但警方不是說他頭上的傷痕可能還有其他解釋嗎?”
“這也說的是,但那傷痕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人為所致呢。都那個時候了,也不知道誰還會留在公司,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就是啊,深更半夜的,連機器都停止運行了呢。”
啊……
我倆同時渾身大震,不約而同地朝一旁的機器人看去。它那長長的鋼鐵機械臂經過林田先生的調試,像人的手臂一樣靈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