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了。我忽然聽見窗外傳來人聲,便透過窗簾的縫隙向外窺探,卻見兩名刑警正從南波家附近的小道上走過。我趕緊把頭縮了回來。
“這些警察還真是纏人哪,也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想幹什麼。”
我若有所思地低聲說。
“我說,你們幹嘛要去搶劫那位老太太?”
一直悶聲不響的南波忽然語音含混地問道。
“還不是因為錢嘛。”我答道,“那老太都那麼大年紀了,還死守著兩千多萬幹嘛呀,倒不如讓我們拿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呢。我說的沒錯吧?”
“這是犯罪啊,被刑警抓去可是要坐牢的,還會留下前科記錄呢。”
“你想教訓我嗎?”
“我沒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們這麼做不上算罷了。”
“那你就是要我認真工作咯?開什麼玩笑!根本就沒有單位肯錄用我們這種人渣。所以我們幾個這回才想賭他一把,幹件大事啊!”
我衝著桌子重重地踢了一腳。
“你為什麼不去上學呢?”
“什麼?”
“你上過高中吧?”
南波認真地看著我,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提起這檔子事兒。
“是啊,”我說;“念到高三的上半學期。”
“……那離畢業不是只有半年了嗎?你下半學期幹什麼去了?”
“你給我少囉嗦,別多管閒事。有這份閒工夫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個兒的老命吧!”
我用刀重重敲了敲桌面,刀把上頓時出現數道划痕。
又是一陣沉默。
“年輕人,”南波說,“肚子餓了吧?你到我家來以後還什麼都沒吃過呢。”
見我不吭聲,他接著說:“我剛才在附近的小店裡買了杯麵,就在那個塑料袋裡,想吃的話你就吃一點,水壺裡應該還有些熱水。”
我看看電視機旁邊的袋子,又看看老傢伙的臉。他說的沒錯,我確實有些餓了。
“那好,我就吃一點吧。”
我撕開杯麵的塑料薄膜,打開蓋子,注入熱水。南波幹嘛要給我吃的呢?這老傢伙的心思我還真是猜不透。
“從我這兒離開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扒拉著麵條,南波開腔問道。 “警方已經知道了你的名字,你今後想另謀生路怕是不太容易吧。”
“那些事情等我逃掉以後再考慮也不遲啊。”
“你還是去自首吧。”
“你說什麼?!”
我瞪起眼睛。
“你們沒有傷害那位老太太,搶來的錢也都還給她了。我想如果你及時自首的話,是不會判什麼重罪的。”
我再次緊握刀把,伸長手臂把刀子逼到南波眼前。
“你以為你是誰?別盡給我出餿主意!”
“你還這麼年輕,有的是重新做人的機會。”
“我不是讓你不要給我亂出主意嗎?你說的話我聽了就噁心!”
我猛地站起身來。就在此刻,玄關的門被敲響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叫道:“南波先生,南波先生!”
“是我認識的的那個刑警!他知道我已經回到家了。如果不去應門的話恐怕會有麻煩哦。”
“少囉嗦,你以為我會中你的詭計嗎?不許出聲!”
我站在南波身旁,屏住呼吸側耳傾聽。只聽腳步聲在玄關處徘徊不去,還在緩緩朝窗邊靠近。再過一會兒他說不定就會從窗簾的縫隙中看到我了。我心跳加劇,渾身一陣陣燥熱。
“請你給我鬆綁。我不會害你的。”南波說。
我猶豫了片刻,惡狠狠地說:“好吧,那你盡快把那個刑警打發掉!”
我解開綁住他雙手的毛巾,逃進了里屋。敲門聲再次響起:“南波先生,南波先生!”
“來了來了。”
我聽見南波一邊答應著,一邊打開玻璃門。 “原來是刑警先生啊,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啊,原來您在家裡。還是那伙搶劫犯的案件嘛,有個同夥還沒抓住,所以我們這會兒還在不停地巡邏呢。那傢伙肯定就在這附近,跑不遠的。”
“這世道可真是不太平吶。”
“南波先生,請您把木板套窗也關上吧,二樓的房間也把燈開著比較安全些。”
“好嘞,我聽您的。您今天真是辛苦啦。”
我又等了一會兒,直到確認那名刑警走遠之後才返回廚房。
“你暫時還是不要出去吧。”
南波看了我一眼說。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道,“幹嘛要對刑警撒謊?如果你說了實話,我這會兒已經被捕了。”
“因為我希望你去自首。”
“我就是不明白,你幹嗎要替我這種人著想?”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到我這裡來?”
我一時啞口無言。他又道:“你覺得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都是我的錯對不對?”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
“原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我是聽到'芹澤'這個姓以後才確認你的身份的,你原來是開陽高中的棒球選手吧。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
“你少給我扯謊!”
“我說的是實話。所以,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
南波冷靜得讓我討厭。我打開水龍頭漱了漱口,又喝了幾口水,朝他轉過身來。
“你說得不錯,都是你造的孽!”
我呻吟似的說:“因為你的緣故,我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因為你那個錯誤的判罰!”
“就是我判你出局那次?”
“那是安全上壘!”
我高聲嚷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