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東西化學田徑部的集體宿舍是棟用灰漿蓋起來的兩層小樓,但一眼看上去的話,感覺倒也像是棟還不錯的公寓。一樓似乎是他們的事務室和食堂。
告訴了對方自己的身份之後,那個不冷不熱的男事務員一改之前對織田的態度。不光把織田領到了事務室一角的沙發旁,甚至還端上了茶來。也許他是在想,如果得罪了警察的話,今後就會對中野更加不利了。
考慮到如果讓媒體看到就麻煩了的緣故,織田今天並沒有穿制服。
等了兩三分鐘,高倉出現了。今天高倉穿了一身藏青與朱紅相間的訓練服,胸口上還繡著隊名。
“在您忙工作的時候前來打攪,實在是抱歉。”
織田站起身來,低下了頭。
“不不,是我們給你們添麻煩了。”
高倉在織田的面前坐下了身。或許是因為一身訓練服的緣故,高倉看起來似乎比上次見面時更加精悍。果然,對乾他們這行的人而言,還是這樣的裝扮最為合適。
“您這邊和受害者一方談得如何了?”
“我們找了保險公司和辯護律師來,目前談得還算順利。因為這事不光只是中野君個人的事,而是該由整個東西化學來負責的。幸好,對方的父母似乎也很理解,當時沒有佩戴頭盔這一點,是導致死者去世的一大要因。”
“是嗎?”
織田回想起了死者荻原昭一的父母。或許是他們已經被捲入了東西化學的步調之中,無法聲張自己心中的想法了吧。
“呃,請問您今天過來有什麼事嗎?”
雖然話問得很輕描淡寫,但高倉的臉上卻劃過了一絲堤防的神色。
“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找您再問些有關事故的詳細情況。”
“那您想知道些什麼呢?”
“不,我主要是想和肇事者本人談談。”
“啊……?”
高倉一臉狐疑地看了織田一眼,“那,我去把中野君給找來?”
“不,我不是這意思——”
織田舔了舔嘴唇,橫下一條心來說道,“我是想找隊裡的幾位選手談談。”
高倉先是皺了皺眉,之後又撇著嘴笑了起來。 “這事和選手又沒有什麼關係,找她們有什麼好問的。”
“我想,您心裡應該很清楚我要找她們問什麼。”
“我可不清楚。”
高倉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既然是這樣,那就恕我失陪了。我還有事要忙。”
“我是想查清事故的真相。”
“真是可笑。事故的真相什麼的,不是早就已經明明白白了的嗎?”
這時,三名身穿制服的女選手從門口走進了屋裡。看到織田的目光移開了,高倉這才發現了她們幾個。
“你們來幹嗎?慢跑結束了的話,就到訓練室裡去。”
被領隊給訓了一通,幾名女選手一臉困惑地再次離開了事務室。織田剛想出聲叫住她們,高倉便伸手製止了他。
“麻煩您請回吧。如果您再這樣糾纏不休的話,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我們這邊和警方也並非就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非得鬧到那一步的話,您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織田兩眼直盯著對方,而高倉則把臉扭朝了一旁。
“好吧。那我就告辭了。”
點了下頭,織田從屋裡走了出來。他這樣做,並非是屈服於對方的威脅,而是因為現在他的心裡已經大致明白了事情真相。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
回到停車場,織田走到了自己的車旁。剛打開車門要坐進去,他的眼角便瞟到了一個人影。
仔細一看,只見田代由利子身上穿著田徑部的訓練服,正站在遠處朝著這邊望過來。
織田看了看周圍,似乎並沒有看到有第三個人。
“可以和您談談嗎?”
聽到織田的詢問,由利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就請上車吧。”
織田打開車門,伸手向她表示邀請。她略帶猶豫走到車旁,看了看織田的臉。
“請坐駕駛席。”
或許是因為已經聽出了織田的言外之意,她徹底死心了一般地低著頭,坐進了車裡。織田關上車門,繞到車子的另一側,坐到了副駕駛席上。
“您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握方向盤了啊?”
由利子依舊沉默不語。織田向她遞出了車鑰匙。
“發動引擎。”
“哎?”
“引擎。”
“啊……是。”
接過鑰匙,由利子用機械而笨拙的動作發動了引擎。
“開轉向燈。”
“是……”
回答之後,由利子便抬起左手,把手放到了控制雨刷的車桿上。她不由得“啊”了一聲,趕忙把手給縮了回去。
“果然弄錯了啊?國外的車子和日本車的轉向燈,雨刷的位置是完全相反的。”
由利子默默地低下了頭。
“好了,熄滅引擎吧。”
織田說道。由利子嘆了口氣,熄滅了引擎。車內再次變得一片寂靜。
“那天晚上開車的人果然是你啊。”
聽他說完,由利子的眼里便開始滲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