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項驚人的實驗的兩天后,友野和雄承認了自己的駕駛失誤。一番調查後,做了偽證的石田和同乘的畑山瑠美子沒了堅持的必要,於是也坦白了。石田是友野打麻將的伙伴,欠了他不少錢。將帳一筆勾銷的條件就是答應他做偽證。
據友野所說,那一日,他是打算送瑠美子回家,但是途中她發脾氣,鬧著要下車。當時她樣子像是要從行駛中的車裡跳出去,友野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逃開。但是由於她奮力掙扎,兩人分心中便看漏了路燈。
“是紅燈,很遠就看到了。但是算著時間,覺得也差不多該變綠了,就大意了……”
友野弱弱地說。
“都是那個女的太壞了,是駕駛的干擾啊。”
還是不忘怪罪瑠美子。
一周後,陣內有事路過那個交叉路口,看見畑山瑠美子蹲在紅綠燈的一旁,手裡拿著白花。
“很漂亮。”
聽到聲音,彷彿嚇了一跳地轉過頭來,非常不快的表情。
“令你反感了。”
“並不是反感。仔細想想,你也算得上是一位被害者啊。”
但是瑠美子搖頭苦笑。
“作為友野說謊的幫手,可是共犯哦。”
“說謊必定會被揭穿的。”
“似乎是的呢。”她長嘆一聲。 “那個女生,太厲害了。”
“嗯,很厲害。”
“像我,雖然能看得見,可是什麼都記不住,真慚愧啊。”
瑠美子說著,將視線投向了遠方,停留在銀行前面的時鐘上。
“雖然不知道詳情,但是這個鐘似乎是決定性的關鍵啊。”
“嗯。”
“零時零分四十八秒啊……如過是這樣,我的記憶力真不怎麼樣啊。”
她摸著鼻子說。 “撞車後抬頭時,不知為何,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個鐘。那個時候是零時零零分,三個零並排著,印象裡好像看到時鐘變成了零時零一分。所以如果事故是發生在零時零分四十八秒的話,這就對不上號了。因為從撞車到抬頭,應該經過了十秒左右。”
陣內驚訝了。這個女人在說什麼啊?
“不過,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
瑠美子自嘲地說道,看見陣內的表情變得不可思議。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不,沒什麼。”他說,“那麼,告辭了。”
“嗯,再見。”
瑠美子說著揮了下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身影消失後,陣內轉而看著銀行的數碼時鐘,腦海里數字翻騰著。
——事故剛發生,就看見從零時零零分變成了零一分?那樣的蠢話。
應該不是那樣的,陣內想。因為,這個時鐘慢了四十一秒,所以變成零時零一分的瞬間,實際上應該是零時零一分四十一秒。如果按她剛才的話來看,碰撞是在這個的約十秒前,也就是零時零一分三十秒的時候。跟奈穗的證言相比,差了有四十秒。
——如果這才是真正的撞擊時刻,那個時候,燈號是什麼呢?
他在腦子裡迅速地計算著,然後“啊”地叫了出來。
一直到零時一分二十五秒都是綠燈,但是從二十五秒到二十九秒是黃色,然後一直到三十三秒,雙方的燈號都是紅的。
——御廚健三和友野和雄都闖了紅燈嗎?
這麼想的話,友野和雄供述中的“ 但是算著時間,覺得也差不多該變綠了”就說得通了。
但是陣內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是這樣,御廚菜穂不可能有如此完善的供述。零時零分二十五秒的時候燈號由紅變綠這件事,要不是有了加瀬紀夫的錄像帶,就沒人會知道了。
他繼續走著。在這裡停留了好一會兒,想的都是些沒用的事。
但是他突然又停下了腳步,因為看到了一個電話亭。事故的那一晚,奈穗打過電話。
——她一定聽到了報時吧?
紅綠燈一般沒有聲音,除了一種聲音:步行者用的信號,是給盲人設計的“請通過”的音樂。她的左耳聽到音樂,右耳聽到報時聲,音樂開始的正確時刻便記在了腦海裡。
然後隔了一天,她再去那裡調查紅綠燈,目的就是計算紅綠燈的時間節奏。
——所以那個晚上……
想起守靈那一夜,奈穗和妹妹兩人站在這裡。那並不是為了看哥哥事故現場,而是為了計算間隔而來的。陣內眼前又浮現了友紀戴著的電子表,那是可以用來計時的。
只要知道了“請通過”的音樂開始的正確時刻和各個顏色燈號的間隔,也就能知道零時零分二十五秒的時候,燈號由紅變綠。然後她利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令人信服地設定了事故的發生時間。實際上,真正事故發生時,應該唱到了《反复吶喊》更加往後的歌詞。
陣內搖了搖頭。該不會有這種事吧,他想。她的奇蹟之耳,應該只是用來追求真相的。警丵察也沒有被她牽著鼻子走而利用。
陣內想起奈穗那個時候的笑容。
是感冒了吧,他打了個寒顫,背上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