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魔手

第22章 第三節

魔手 阿加莎·克里斯蒂 3195 2018-03-22
接不來的一個星期,是我這輩子所過的一段最奇怪的時光,像一場奇怪的夢,一切看起來都那麼不真實。 艾格妮斯·華岱爾案的偵訊工作進行的時候,全林斯塔克的人都好奇地參加了。沒什麼新發現,唯一的判決是:“被不知名的兇手謀殺。” 於是,可憐的艾格妮斯·華岱爾,也在受過眾人注目的一刻之後,被埋在安靜的教堂舊墓地,林斯塔克又恢復了往日的作息。 不,最後一句話不對,不能說像往日一樣…… 每個人的眼裡,幾乎都有一種半帶畏懼、半帶期望的神色。鄰居彼此監視著,驗屍時確實證明了一點--殺死艾格妮斯·華岱爾的,一定不是個生人,沒有誰看到附近出現過流浪漢或者陌生人。那麼,一定是林斯塔克的某個人,在街上購物消遣的時候,敲昏了這個沒有抵抗力的女孩,又用一支尖串肉針刺穿她的腦子。

沒有人知道那個兇手是誰。 我說過,日子一天天像作夢似的過去。我碰到每個人的時候,都帶著一種新的眼光--每個人都可能是兇手。這可不是種愉快的感覺! 每天晚上,拉了窗簾之後,喬安娜和我就會坐下來談了又談,辯了又辯,討論各種仍然看來很不可思議的可能性。 喬安娜始終堅持認為是皮先生,我經過一陣猶豫之後,還是回到我原先所懷疑的金區小姐。 不過我們還是一再討論幾個有嫌疑的人: 皮先生? 金區小姐?凱索普牧師太太? 愛美·葛理菲? 愛蜜莉·巴頓? 派翠吉? 在這段時間當中,我們始終緊張擔憂地等著下一步會發生的事。 但是什麼都沒發生,就我們所知,也沒有任何人再接到匿名信,納許偶爾在街上出現,至於他到底在做什麼,警方又設了什麼陷阱,我一點都不明白。葛瑞夫又走了。

愛蜜莉·巴頓來家裡喝過下午茶,梅根來吃過午飯,歐文·葛理菲出診途中來拜訪過,我們也到皮先生家裡喝過雪利酒,到牧師家裡喝過下午茶。 我很高興地發現,凱索普牧師太太沒有再表現出上次見面時那種強硬兇猛的態度。我想她大概完全忘了上次的事。 她現在似乎只關心消滅白蝴蝶的事,以期保全花椰菜和甘藍菜等植物。 在牧師家度過的那個下午,實在是我們所度過的最安祥的一個下午。房子已經舊了,但是很吸引人,有一間寬大、簡樸、舒適的起居室,掛著褪色的玫瑰花紋棉布窗簾。凱索普夫婦家住了位客人,是位上了年紀的和藹婦人,正用白色棉線編織著東西。我們正用好吃的熱圓餅配茶時,牧師進來了,一邊安靜地對我們笑笑,一邊溫和博學地和我們交談,我們過得非常愉快。

我不是說我們避開有關謀殺的話題,事實上並沒有。 那位客人瑪波小姐,對這個話題當然感到很震驚,她用遺憾的口氣說: “我們鄉下實在沒什麼可談的!”她認定死去的女孩就像她家的愛蒂斯一樣。 “那麼好的一個女傭,那麼賣力,只是偶爾反應'有點'慢。” 瑪波小姐有位堂兄侄女的嫂嫂,也遭到一些匿名信的困擾,所以這位可愛的老太太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告訴我,親愛的,”她對凱索普牧師太太說:“鎮上的人怎麼說?他們認為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大概又認為是柯利特太太。”喬安娜說。 “喔,不,”凱索普牧師太太說:“'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 瑪波小姐問起柯利特太太是什麼人。

喬安娜告訴她,是村里的女巫。 “是吧,凱索普太太。” 牧師低聲念了一段拉丁文,我想大概是有關巫師的邪惡力量,我們都尊敬地沉默著。 “她是個很愚蠢的女人,”牧師太太說:“很喜歡表現。每到月圓的晚上,就出去採草藥什麼的,而且還希望每個人都知道。” “我想,一定有一些傻女孩去向她求教吧?”瑪波小姐說。 我發現牧師又準備再向我們傳播拉丁文,急忙問:“別人現在為什麼不懷疑她是兇手了呢?他們不是認為匿名信是她寫的嗎?” 瑪波小終於說: “喔!可是我聽說那女孩是被串肉針刺死的,真讓人聽了不舒服。不過,這麼一來就完全除掉這位柯利特太太的嫌疑了。因為你知道,她只要詛咒她,她就會自然地死掉。”

“這種古老的信仰仍然會流傳下來,真是奇怪,”牧師說:“在西元早期地方上的迷信都跟基督教的教義息息相關,那些不好的特性也逐漸消失了。” “我們要處理的不是迷信,”凱索普太太說:“而是事實。” “很不愉快的事實。”我說。 “你說得對,柏頓先生,”瑪波小姐說:“請原諒我不客氣地直說了,你在這裡是個生人,對這兒的各種生活面,應該有你的見解。我覺得你應該能對這個討厭的問題找出解決的辦法。” 我笑了笑,說: “我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作夢,只有在夢裡,我才能圓滿地解決這件事。可惜等我一醒來,又只是一些荒唐的胡思亂想!” “真有意思,告訴我,你胡思亂想些什麼?” “喔,全都是因為一個可笑的成語'無火不生煙',有人成天說這句話,幾乎讓我作嘔,後來我又把它跟戰爭聯想在一起,什麼煙幕、紙條、電話留言--不對,那是另外一個夢。”

“那個夢又夢到什麼?” 這位老太太顯得那麼有興趣,我想她一定也私下愛看我以前的護士最愛看的《拿破崙夢集》? “喔,只是夢到辛明頓家的保姆兼女教師愛爾西·賀蘭要嫁給葛理菲醫生,牧師正在用拉丁文祈禱--(凱索普太太對她丈夫說:“真是太恰當了,親愛的。”)--但是凱索普太太卻站起來阻止,說這件事一定得制止!” “但是最後一部份卻是真的,”我微笑著繼續說:“因為我醒過來的時候,你就站在我面前說這句話。” “我說得沒錯吧。”凱索普太太說--我很高興地發現,她態度相當謙遜。 “可是那個電話留言又是怎麼來的呢?”瑪波小姐皺眉問我。 “對不起,我沒說清楚,那不是夢裡的事,那是因為我進房的時候,發現喬安娜留了一張字條,要我們轉告打電話的某人。”

瑪波小姐俯身向前,以頰帶著點淡淡紅暈,“要是我問你,那張字條上寫著什麼,你會不會覺得我好奇心太重,太過於魯莽?”她看了一眼喬安娜,“請原諒,親愛的。” 其實,喬安娜也非常有興趣聽我們討論。 “喔,沒關係,”她對老太太說:“我自己不記得了,不過傑利或許記得,我想一定是什麼小事。” 我鄭重地盡可能照我所記得的字句念出來,因為我對位老太太的濃厚興趣感到很高興。 我擔心真的念出來之後會使她感到失望,但是她卻點頭微笑,彷彿很高興,或許是她想到一段美好的愛情故事。 “我懂了,”她說:“我也猜大概是這類的話。” 凱索普太太尖聲問:“哪一類的話?” “很平常的幾句話。”瑪波小姐說。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出人意料地說:“我看得出,你是個很聰明的年輕人,是只缺少一點自信,你應該有自信才對!”

喬安娜大喊一聲,說:“老天!可別那樣鼓勵他,他自信心已經夠強了。” “安靜點,喬安娜,”我說:“瑪波小姐了解我。” 瑪波小姐又重新編織起來,一邊對我說:“你知道要製造一件成功的謀殺案,就像變一場魔術似的。” “用手的快動作騙過人的眼睛?” “不只這樣,還要引誘觀眾看錯誤的東西和方向。”“喔,”我說:“到目前為止,每個人似乎都沒找對那個精神變態者的方向。” “如果是我,”瑪波小姐說:“一定會朝正常人當中去找。” “對,”我沉思道:“納許也這麼說,我記得他還強調是個受人尊敬的人。” “對,”瑪波小姐說:“這一點'非常'重要。” 嗯,看來大家的意見都一樣。

我又對凱索普太太說:“納許認為,匿名信一定還會出現,照你看呢?” “也許會吧。”她緩緩說。 “要是警方這麼想,就一定會有。”瑪波小姐說。 我還是固執地追問凱索普太太:“你還是為那個寫信的人感到難過嗎?” 她紅著臉說:“為什麼不能?” “親愛的,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瑪波小姐說:“至少在這個案子上,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我激動地說:“匿名信已經逼一個女人自殺,還引起許多人的傷心和痛苦。” “你接到過匿名信嗎?柏頓小姐。”瑪波小姐問喬安娜。 喬安娜很高興地說:“喔,有!信上說了些好可怕的事。” “我想,”瑪波小姐說:“年輕漂亮的人最容易被選為匿名信的對象。” “所以愛爾西·賀蘭沒接到匿名信,才讓我覺得特別奇怪。”我說。

“我想想看,”瑪波小姐說:“你說的是不是辛明頓家的保姆兼女教師--就是你夢到的那位?柏頓先生。” “是的。” “也許她收到過,只是不肯說。”喬安娜說。 “不,”我說:“我相信她的話,納許也是。” “哈!”瑪波小姐說:“真有意思!這是我聽過的最有意思的故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