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葬禮之後

第5章 第五章

葬禮之後 阿加莎·克里斯蒂 8319 2018-03-22
“這下可累壞了吧,”安惠所小姐心疼又氣憤的說。 “你這一大把年紀實在不應該再這樣。我倒真想知道,那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這下你可真累倒了,不是嗎?” 安惠所先生柔和地說理查·亞伯尼瑟是他的老朋友。 “或許是吧。可是理查·亞伯尼瑟已經死了,不是嗎?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捲入跟你無關的事裡,而且在那鬼火車裡感染到要命的感冒。還有謀殺案!我真不明白他們找你幹什麼。” “他們聯絡上我是因為在那幢房子裡有一封我要柯娜參加葬禮的信。” “葬禮?一個接一個的葬禮,這倒使我想起來了,另外一位寶貝亞伯尼瑟打過電話給你――提莫西,我想他是這樣說的。從約克郡某個地方打來的――也是有關葬禮的事!他說晚一點會再打來。”

那天晚上電話鈴響起,是找安惠所先生的叫人長途電話。他接過電話,馬上聽到摩迪·亞伯尼瑟的聲音。 “謝天謝地終於找到你了!提莫西先生情況糟透了。柯娜的事令他擔心死了。” “那可想而知,”安惠所先生說。 “你說什麼?” “我說那是可想而知的事。” “我想也是。”摩迪的語氣十分懷疑。 “你是說那真的是謀殺?” (“是謀殺,不是嗎?”柯娜說過。但是這次答案絕對是肯定的,毫無懷疑的餘地。) “不錯,是謀殺。”安惠所先生說。 “用一把手斧,報上這樣說的?” “不錯。” “在我看來似乎不可思議,”摩迪說,“提莫西的妹妹――他的親妹妹――竟然被人用手斧謀殺掉!” 在安惠所先生看來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提莫西先生的生活圈子是那麼遠離暴力範圍,不禁令人覺得他的親戚應該也是這樣才對。

“恐怕得面對現實,”安惠所先生和善地說。 “我真的非常擔心提莫西。那對他可真不好!我現在已經把他弄上床了,但是他堅持要我說服你上來看他。他想知道的事太多――有沒有偵查庭,誰應該參加,還有偵查庭過後多久才能舉行葬禮,還有在什麼地方舉行,還有費用要動用什麼基金,還有柯娜有沒有表示過要火葬或什麼意思,還有她有沒有立遺囑――” 安惠所先生打斷她的話,免得沒完沒了。 “有,有遺囑。她選定提莫西做她的遺囑執行人。” “噢天啊,提莫西恐怕沒有辦法擔當――” “我們公司會負責一切。遺囑相當簡單。她把她的寫生畫和一個石榴胸針留給她的伴從紀爾克莉斯小姐,其餘的都留給蘇珊。” “蘇珊?我可奇怪為什麼給蘇珊?我相信她根本沒見過蘇珊――打從她還是個小嬰兒開始就沒見過。”

“我想那是因為一家人都不滿意蘇珊的婚姻。” 摩迪哼了一聲。 “即使是葛瑞格也比皮爾瑞·藍斯貴尼特強多了!當然嫁給一個男店員是我那個年代聽都沒聽過的事――不過一家藥房總比雜貨店好多了――而且至少葛瑞格好像還蠻值得尊重的。”她暫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這是不是說蘇珊也得到了理查留給柯娜的那份收入?” “噢不。她的那份將依照理查的遺囑指示分配。不,可憐的柯娜只留下幾百英鎊和一些傢俱。等該還的債還掉,傢俱賣掉之後,我懷疑全部加起來最多有沒有五百英鎊。”他繼續:“當然,會有偵查庭。已經訂在下個星期四。要是提莫西同意,我們會派年輕的羅伊德代表去參加。”他抱歉地加上一句話:“這件事恐怕會引起非議,由於――呃――那種情況。”

“真是非常令人感到不愉快!他們逮到兇手了嗎?” “還沒有。” “我想可能是某個不大不小遊手好閒的年輕人幹的。警方也太無能了。” “不,不,”安惠所先生說。 “警方一點也不無能。你可千萬不要這樣想。” “唉,在我看來似乎很不尋常。對提莫西的健康很不好。我想你不可能來吧,安惠所先生?如果你能,我會非常感謝尼。如果你來這裡我想提莫西就會安心多了。” 安惠所先生沉默了一下。這並不是項不受歡迎的邀請。 “你說的有理,”他承認。 “而且我也需要提莫西在一些文件上簽名。好,我想這可能是件可行的事。” “那太好了。我心情輕鬆多了。明天來?在這裡過夜?最好的一班火車是十一點二十分從聖潘可拉斯開出。”

“恐怕得搭下午的火車。我――”安惠所先生說,“上午還有其他的事……” 喬治·柯羅斯菲爾德熱忱地歡迎安惠所先生,不過顯得有一點驚訝。 安惠所先生有點像是在解釋,雖然適時事實上是什麼也沒解釋地說: “我剛從裡契特·聖瑪麗來。” “這麼說那真的是柯娜阿姨了?我在報紙上看到而我根本無法相信是她。我以為一定是某個跟她同名的人。” “藍斯貴尼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名字。” “不,當然不是。我想不相信自己的家人會被人謀殺也是很自然的反應。在我看來有點像上個月在達特摩爾發生的那個案子。” “是嗎?” “是的。情況一樣。孤立的小屋子。兩個老婦人住在一起。而被搶走的現金數目小得讓人不禁覺得很不值得。”

“錢的價值向來都是相對的,”安惠所先生說。 “重要的是看你當時的需要。” “是的――是的,我想你說的對。” “如果你非常需要十英鎊――那麼十五英鎊就綽綽有餘了。反之亦然。如果你需要的是一百英鎊,那麼有了四十五英鎊比沒有還糟糕。而且如果你需要的是幾千英鎊,那麼幾百英鎊就差得更遠了。” 喬治突然眼睛一亮說:“我敢說時下任何一塊錢都有用。每個人的日子都很難過。” “可是還不到絕望的時候,”安惠所先生指出。 “人只有到絕望的時候才會無所不為。” “你這話是不是有數目特別的意思?” “哦沒有,絕對沒有。”他暫停了下來,然後繼續說:“遺囑還要一點時間才能處理好,你需不需要先預支一點比較方便?”

“老實說,我正想提這件事。然而,我今天上午到銀行去向他們提起你,他們相當不樂意讓我透支。” 喬治的眼睛又是一閃,安惠所先生經驗老到地看出了其中的意味。他確信,喬治即使還沒到絕望的地步,也是非常需要錢。他立即知道他一直在潛意識裡感覺到的,他絕對在金錢方面信不過喬治。他不知道同樣對看人很有經驗的老理查·亞伯尼瑟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看法。安惠所先生相當確信莫提墨死後,理查·亞伯尼瑟曾經有意選出喬治當他的繼承人。喬治並不姓亞伯尼瑟,不過他是年輕一代唯一的男性。他是莫提墨的當然接班人。理查·亞伯尼瑟找過喬治,讓他在家裡住了幾天。很可能後來那個老人對他不滿意。他是不是像安惠所先生一樣,直覺的感到喬治不正直?一家人都認為蘿拉嫁給喬治的父親是錯誤的選擇。一個還有其他神秘活動的股票經紀人。喬治像他父親而不像是個亞伯尼瑟家族的人。

也許是誤解了老律師的意思,喬治不安的笑笑說: “老實說,我最近的投資運氣不是很好。我冒了點風險結果很不順利,幾乎把我所有的錢都賠光了。不過我現在就可以東山再起了。一個人所需要的只是一點資金。阿登斯聯合公司的股票行情相當看好,你不覺得嗎?” 安惠所先生不表意見。他正在想喬治可不可能挪用客戶的錢去作投機的事?如果喬治面臨被控訴的危險―― 安惠所先生單刀直入地說: “葬禮過後第二天我試著打電話給你,不過我想你並不在公司裡。” “是嗎?他們並沒告訴我。老實說,在聽過那個好消息之後,我想我值得為它休一天假!” “好消息?” 喬治臉紅了起來。 “噢,聽我說,我不是指理查舅舅去世。不過知道有了一筆錢是會讓人有點興奮,讓人感到必須慶祝一下。老實說我到哈斯特公園去,買了兩張馬票,結果都是贏家。不下雨則已,一下就是傾盆大雨!運氣來了誰也擋不住!只不過小贏了五十英鎊,卻挺好用的。”

“噢是的,”安惠所先生說。 “是挺管用的。而且現在你柯娜姨媽死了,你又可以多分一點了。” 喬治一付不安的樣子。 “可憐的老女孩,”他說,“看來真是倒霉透了,不是嗎?就在她也許正準備好好享受一下的時候。” “但願警方能找到該為她的死負責的人,”安惠所享受先生說。 “我想他們會逮到他的。他們不錯,我們的警察。他們把附近所有的不良分子都包圍起來,一個個過濾――叫他們說出事情發生時的行踪。” “如果稍微耽擱一點時間就不容易為了,”安惠所先生說。他冷冷地微微一笑,這表示他正要開個玩笑。 “事情發生的那天三點半時我自己是在哈契德書局裡。如果過了十天警方問我我會不會還記得?這我倒很懷疑。而你,喬治,你是在哈斯特公園。你會不會還記得你是在那一天去賽馬――比如說――過了一個月後?”

“噢,我會從葬禮想起――葬禮後第二天。” “不錯――不錯。而且你買了兩個贏家。這也能幫你記起來。很少有人會忘掉替他贏錢的馬的名字。順便一問,是那兩匹?” “我想想看。格馬克和弗若格第二。不錯。我不會這麼快忘記它們。” 安惠所先生乾笑了一聲,告辭離去。 “見到你真好,當然啦,”羅莎蒙不太熱忱地說。 “不過現在還這麼早。” 她打了個大哈欠。 “已經十一點了,”安惠所先生說。 羅莎蒙又打了個哈欠。她道歉地說: “我們昨晚開了個舞會瘋了一夜,酒喝太多了。麥克還宿醉未醒呢。” 這時麥克出現了,也是連打著哈欠。他手中端著杯濃咖啡,穿著一件很帥的外袍。他看起來一臉病容,卻很吸引人――他的笑就像往常一般迷人。羅莎蒙穿著一件黑裙子,一件有點臟的黃色套頭衫,安惠所先生判斷裡面一定是空空如也。 這位嚴謹、挑剔的大律師一點也不贊同這對年輕夫婦的生活方式。這倫敦西南區的公寓一樓――酒瓶、玻璃杯和煙蒂到處都是,一片狼藉――一股陳腐的味道,到處都是灰塵,零亂不堪。 在這種叫人提不起精神的環境裡,羅莎蒙和麥克美麗的容貌像兩朵盛開的花朵。他們確是非常漂亮的一對,而且他們似乎,安惠所先生心想,彼此非常喜歡對方。羅莎蒙的確是非常喜歡麥克。 “親愛的,”她說,“你想不想喝一點香檳?只是用來提提神同時向未來致敬。啊,安惠所先生,理查舅舅留給我們那些可愛的錢,實在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安惠所先生注意到麥克很快地,近乎陰晦地皺了一下眉頭,可是羅莎蒙並沒注意到,她繼續沉著說: “因為有一齣戲很有希望成功。麥克有優先權買下來。他可以演一個最好的角色,甚至我也有個小角色可演。是有關一個年輕罪犯的故事,你知道,他真是聖人――充滿了最摩登的創意。” “也許是吧,”安惠所先生僵硬地說。 “他搶劫,你知道,他殺人,警方還有整個社會都在追捕他――然後到了最後結尾時,他創造了奇蹟。” 安惠所先生憤憤地默默坐著。這些年輕的白痴散播的荒謬、有毒的言論!而且竟然還寫成劇本。 麥克·雪安話很少。他的臉仍然有點陰沉沉的。 “安惠所先生並不想听我們的狂想曲,羅莎蒙,”他說。 “你閉閉嘴好讓他告訴我們為什麼他來找我們。” “只有一兩件小事,”安惠所先生說。 “我剛從裡契特·聖瑪麗回來。” “這麼說來被謀殺的真是柯娜阿姨?我們在報紙上看過。我就說一定是,因為那是一個很稀有的名字。可憐的老柯娜阿姨。葬禮那天我看著她,心想她真是沒見過世面,如果像她那樣還不如死了好――而現在她真的死了。昨天晚上我告訴他們報上登的斧頭謀殺案死者就是我的姨媽,他們還一點都不相信!他們只是大笑,不是嗎,麥克?” 麥克·雪安沒有回答,而羅莎蒙興高采烈地說: “兩件謀殺案接踵而來。簡直太過分了,不是嗎?” “別傻了,羅莎蒙,你的理查舅舅並不是被謀殺的。” “哦,柯娜認為他是。” 安惠所先生插嘴問: “你們葬禮過後就回倫敦來。是吧?” “是的,我們跟你搭同一班火車。” “當然……當然。我問你們因為我打過電話給你們,”他快速瞄了電話一眼――“葬禮過後第二天――事實上我找了幾次,都沒有人接。” “噢,真是抱歉。那天我們在幹什麼?前天。我們在這裡一直到快十二點,不是嗎?然後你出去找羅森漢,然後你去跟奧斯卡一起吃午飯,而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買些尼龍襪同時逛逛商店。我本來跟珍妮約好了,可是我們彼此錯開了。對了,我逛了一下午的街――然後我們一起在卡斯提爾餐廳吃晚飯。我們大概十點回到這裡,我想。” “差不多,”麥克說。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安惠所先生。 “你打電話給我們有什麼事,先生?” “噢,只是幾點有關理查·亞伯尼瑟遺產的小事情――文件要簽名――等等。” 羅莎蒙問: “我們現在就可以拿到錢,或是還早得很?” “我想,”安惠所先生說,“恐怕法律程序上總是會耽擱。” “可是我們可以預支吧,不行嗎?”羅莎蒙緊張地說,“麥克說可以。老實說這非常重要。因為那齣戲。” 麥克愉快地說: “噢,其實也不急。問題只是要不要優先買下來而已。” “先付給你們一些錢相當容易,”安惠所先生說,“你們需要多少就先付多少。” “那就好了,”羅莎蒙鬆了一口氣。她想起來加上句說: “柯娜阿姨有沒有留下任何錢?” “一點點。她留給了你表姐蘇珊。” “為什麼給蘇珊,我倒真想知道!錢多嗎?” “幾百英鎊和一些傢俱。” “好傢俱?” “不,”安惠所先生說。 羅莎蒙失去興趣。 “真是非常奇怪,不是嗎?”她說。 “葬禮過後,柯娜還在那裡,突然冒出'他是被謀殺的!'然後,就在第二天,她自己就被謀殺了!我是說,很奇怪,不是嗎?” 在安惠所先生開口之前,有一陣令人有點不舒服的沉默,他平靜地說: “是的,的確非常奇怪……” 安惠所先生暗自研究著蘇珊·班克斯,她正生氣勃勃地傾身過桌面講話。 沒有羅莎蒙的美麗。不過這是一張吸引人的臉,安惠所先生認為,它的魅力來自她的活力。唇線豐腴,這是一張很有女人味的嘴,而且她的身體更是女人味十足――絕對是如此。然而在許多方面,蘇珊都令他想起了她的伯父,理查·亞伯尼瑟。她的頭形,她的下巴輪廓,她深邃閃亮的眼睛。她具有理查一樣支配人的個性,一樣充沛的精力,一樣正確、有遠見的判斷力。在年輕一代三個人當中,她似乎是唯一具有使亞伯尼瑟家族致富的那種氣魄的人。理查是否曾經在這位侄女身上看出跟他類似的氣質?安惠所先生心想他一定看出來了。理查一向就很精於判斷人的個性。這位當然正是他要找的。然而,在他遺囑裡,理查·亞伯尼瑟並沒有特別優惠她。安惠所相信,他不信任喬治,略過那美麗的傻瓜羅莎蒙不提――難道他不能在蘇珊身上發現他要找的――一個具有他一樣氣質的繼承人?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原因一定是――對了,合乎邏輯――她的丈夫…… 安惠所先生的目光輕柔得掃過蘇珊的肩頭落在葛瑞格·班克斯的身上,他心不在焉的站在那裡削著一支鉛筆。 一個有著一頭紅黃色頭髮、瘦長、臉色蒼白、沒有什麼特色的年輕人。在蘇珊色彩濃厚的個性掩蓋之下實在很難了解他本人是個怎麼樣的人。難以捉摸的傢伙――相當怡人,隨時準備附和――一個唯唯諾諾的“是”先生。然而這樣的描述似乎還不盡人意。葛瑞格·班克斯的謙遜之中帶著某種曖昧的不安。他不是一個匹配的對象――然而蘇珊堅持嫁給他――不顧一切反對――為什麼?她看中他什麼? 如今,婚後六個月――“她為這傢伙瘋狂,”安惠所先生在心裡自言自語。他看得出來。很多婚姻出問題的太太都去找過伯納德·安惠所公司。狂愛著先生後來才發現根本不值得一愛的太太,對錶面上看起來很有魅力、完美無瑕的先生感到厭煩、噁心的太太。女人到底看中了某些特別的男人甚麼,是超出具有一般智能的男人理解範圍之外的。就是這樣。一個在其他每一方面都很聰明的女人,在碰上了某些特別的男人時,都可能變成一個十足的傻瓜。蘇珊,安惠所先生心想,就是這種女人之一。對她來說,這個世界就是繞著葛瑞格而轉,而這是非常危險的現象。 蘇珊加重語氣,憤慨地說著。 “――因為這太丟臉了。你記得去年在約克郡被謀殺的那個女人吧?連個兇手的影子都沒捉到。還有在糖果店裡被黑鬼殺害的老婦人,他們拘留了某個人,然後又放他走了!” “要有證據才行,我的好女孩,”安惠所先生說。 蘇珊沒聽他的。 “還有一個案子――一個退休護士――用一把小手斧或大斧頭――就像柯娜姑媽一樣。” “老天,你好像對這些罪案相當有研究,蘇珊,”安惠所先生和氣地說。 “自然會記得這些事――而且在有某一個自家人被殺害――又是非常相似的方式時――我是說,這顯示一定有很多那種人在鄉間遊蕩,破門而入,攻擊孤單的婦女――而警方竟然不聞不問!” 安惠所顯示搖搖頭。 “不要小看警方,蘇珊。他們是一幫非常精明、有耐心的人――而且執著。只是因為報紙上沒有再提起,並不表示一個案子了結。差太遠了。” “然而每年還是有幾百件沒破的案子。” “幾百件?”安惠所先生一臉懷疑。 “是有幾件沒錯。不過有很多時候警方知道誰犯了罪卻苦於證據不足無法起訴。” “我不相信,”蘇珊說。 “我相信如果你確切知道誰犯了罪你總是能找到證據。” “我懷疑。”安惠所先生若有所思地說。 “我非常懷疑……” “他們有沒有任何概念――柯娜姑媽的案子――可能是誰幹的?” “這我也說不上來。不過他們也不會告訴我――而且時候還早――你得記住,這件謀殺案前天才發生的。” “一定是某一種人,”蘇珊感慨地說,“一個慘無人道,也許有點癡呆的類型――一個退伍軍人或是監獄逃犯。我是說竟然用斧頭那樣――” 安惠所先生表情有點滑稽,揚起眉頭喃喃念道: “麗姬·波登拿斧頭 砍她父親四十下 當她看到她的傑作 又砍了她母親四十一下” “噢,”蘇珊氣得臉色漲紅,“柯娜又沒有親戚跟她住在一起――除非你指的是她的伴從。而且不管怎麼樣,麗姬·波登後來被釋放了。沒有人確實知道她沙了她的父親和繼母。” “這確是一首相當損人名節的歪詩,”安惠所先生說。 “你的意思是真的是那個伴從下的手?柯娜有沒有留給她任何東西?” “一個不值什麼錢的石榴石胸針和一些只有紀念價值的漁村寫生畫。” “除非是白痴――謀殺總得有個動機。” 安惠所先生低聲輕笑幾聲。 “就目前所知,唯一有動機的人是你,我的好蘇珊。” “這是什麼話?”葛瑞格突然走向前來。他有如大夢初醒。他的眼睛露出凶光。他突然不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背景人物。 “蘇珊跟她有什麼關係?你什麼意思――說這種話?” 蘇珊突然說: “住嘴,葛瑞格,安惠所先生並沒有任何意思――” “只是開個玩笑,”安惠所先生道歉地說。 “恐怕不怎麼高明。柯娜把她的財產,悉數遺留給你,蘇珊。不過對一位剛剛繼承了幾十萬英鎊的年輕女士來說,一份最多不過幾百英鎊的遺產,恐怕不足以構成謀殺的動機。” “她把她的錢留給我?”蘇珊語氣驚訝。 “真是奇怪。她甚至可以說不認識我。你想,她為什麼這樣做?” “我想她聽說你的婚姻――呃――有點困難。”葛瑞格回去繼續削他的鉛筆,一臉陰沉。 “她自己的婚姻也曾出過一些麻煩――我想她有同病相憐之感。” 蘇珊蠻有興趣地問: “她嫁給了一個一家人都不中意的藝術家,是吧?他是不是個好藝術家?” 安惠所先生斷然地搖頭。 “她住的地方還有沒有他的畫?” “有。” “那麼我會自己判斷,”蘇珊說。 安惠所先生對著蘇珊堅毅的下巴微微一笑。 “就這麼辦吧。無疑的,我是個老古板,對藝術的看法十足的守舊,不可救藥,不過我真的不認為你能駁倒我的看法。” “我想我該到那裡去一趟,看看是個什麼樣子。現在那裡有人嗎?” “我已安排紀爾克莉斯小姐留在那裡,直到我進一步的通知。” 葛瑞格說:“她的膽子一定不小――留在謀殺案的房子裡。” “我該說,紀爾克莉斯小姐是個相當明理的女人。此外,”律師冷淡地加上一句,“我不認為在她找到新工作之前她有其他任何地方可去。” “這麼說柯娜姑媽一死就讓她放單了?她――她和柯娜姑媽――親密嗎――” 安惠所先生好奇地註視著她。不知道她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還算親密,我想,”他說。 “她從沒把紀爾克莉斯小姐當傭人看待。” “也許對待她比那樣糟糕,”蘇珊說,“時下這些可憐的所謂'淑女'們是被社會遺棄的一群。我會試看看幫她找個高尚的工作。這不難辦。任何願意做點家事和做做飯的人都像黃金一樣值錢――她做飯吧?” “噢是的。我想她不願意做她所謂的――呃――粗重的。我恐怕不太明白什麼是'粗重的'。” 蘇珊的表情顯得更加有興趣。 安惠所先生看下腕錶說: “你姑媽指定提莫西做她的遺囑執行人。” “提莫西,”蘇珊不屑地說。 “提莫西伯伯真是一個謎。沒有人曾經見過他。” “可以這麼說。”安惠所先生又瞄了一眼腕錶。 “我今天下午要去看他。我會告訴他你決定到你姑媽住的地方去一趟。” “我只去一兩天的時間,我想。我不想離開倫敦太久。我的事情很忙。我準備做生意。” 安惠所先生看看這小公寓裡的狹窄客廳。顯然葛瑞格和蘇珊日子並不好過。他知道,她父親把大部分錢都花光了。他沒有照顧到他女兒。 “你的未來計劃是什麼,但願你不介意我問這個問題?” “我看中了卡迪根街的某一處房地產。我想,如果必要,你可以預付我一些錢吧?我可能得先付人家訂金。” “這可以安排,”安惠所先生說。 “葬禮過後第二天我打了幾次電話給你――可是都沒有人接。我想也許你想預支一點錢。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可能出去了。” “噢沒有,”蘇珊很快地說。 “我們整天都在。兩個人都在。我們根本沒出去。” 葛瑞格輕聲說: “你知道,蘇珊,我想我們的電話那天一定出故障了。你還記得那天下午我想打到哈德公司去一直都打不通吧?我本來想找電信局來修,可是第二天早上就自己通了。” “電話,”安惠所先生說,“有時候非常靠不住。” 蘇珊突然說: “柯娜姑媽怎麼知道我們結婚的事?我們是公證結婚的,而且並沒有告訴任何人,直到後來――” “我想可能是理查告訴她的。她大概三個星期前才改立遺囑。(舊遺囑是把一切留給神智學學會)――差不多就在他去看她的時候。” 蘇珊一臉驚嚇。 “理查伯伯去看她?我不知道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安惠所先生說。 “那麼是――” “是什麼?” “沒什麼,”蘇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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