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海天佛國謀殺案

第9章 第一章兇殺

海天佛國謀殺案 范青 12735 2018-03-22
對於興奮的眼睛,即使是不出奇的風光也能帶來陣陣激動。 此刻的林木蘭就是如此,她一會兒極目眺望遼闊的顏色不甚分明的江——或是海——面(這是長江入海口,所以水色發黃,區域也難以界定);一會兒仰望如洗的天空,倘若看到忽然間從水上掠過的箭一般迎空飛翔的鷗鳥,立刻就會指指點點的,還發出驚叫:“看,看,海鷗,海鷗!” 害得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也就是他老公)不得不不斷提醒:“小聲點,別顯得這麼沒見識。” 這是真的,因為身邊的人都對這水色發出污染的質疑,個個皺著眉頭,數說著他們曾去過的其他風景優美的海域。比如剛才和他們站在一起,相當醒目的兩男兩女四個人,三個彷彿都是意興闌珊的模樣,唯一一個很有精神的時髦女郎,迸發出的也只是批評的精神:

“這能叫海嗎?”時髦女郎曾這麼驚呼! 素來多嘴的木蘭接了一句:“這應該還是長江,所以水有些發黃。” “長江?”時髦女郎皺著眉頭反問木蘭,“就該這麼髒嗎?” 木蘭尷尬地笑笑:“當然,最好再乾淨些。”然後老實地閉住了嘴。 但時髦女郎卻還意猶未盡: “天!這樣簡陋的遊輪怎麼能叫豪華?太可笑了!是不是,震亞?” “真懷念那次去夏威夷!” “啊,那樣的海、那樣的晚餐,太浪漫了!震亞!” …… 時髦女郎的勁兒頭似乎並沒有感染身邊的兩個男子,他們都默默地眺望遠處,尤其是時髦女郎不斷湊過去說話的——估計叫震亞(木蘭原來聽成了“鎮壓”)的——中等身高的男子,嘴裡發出的聲音似乎只有“唔”。

倒是時髦女郎身邊另一個高挑、短髮的女郎殷勤地應和著:“確實!”“真是的!”“就是不行。” 木蘭不能說她說的不對,谁愿意江河被污染?誰又不喜歡環境優美呢?只是聽著時髦女郎對環境的批評,自己也不好意思顯得歡天喜地了。幸好,在甲板上來回的走動使他們分開了,儘管視線還是可及的。 剛和這四個看起來時髦闊綽的人分開,木蘭就嘆了口氣。 “怎麼了?”老公吳明問。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來?既然這麼不喜歡這裡。” “這是專供求神還願的著名佛島,景色不是最重要的。”吳明回答。 木蘭不明白的遊客還不止他們。比如中午敲他們艙門的兩撥陌生遊客,都笑嘻嘻地提出相同的要求。 “你們打麻將嗎?湊湊手?”

“不,謝謝!” 關上門的木蘭總是忍不住自語:“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來?居然不看風景關在艙裡打麻將?” “熱乎乎的有什麼看的?看看朝陽晚霞也就夠了,我們不也是躺到艙裡睡覺?”老公又回答了她。 最讓木蘭不明白的是她們同艙的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顯然是獨自出行,而且看起來很疲憊和虛弱,當她一個人坐在艙裡時,就垂著眼皮一言不發地坐著,但當她站在甲板上,她的眼睛就抬起來追隨著那四個看起來闊綽時髦的人士中那個中等身材的男子,那份混合著憂傷、絕望還有些滿足的目光讓無意中瞥到的木蘭不由得震顫了一下,眼睛就忍不住追著她看了。 她的眼睛似乎總追隨著那個叫震亞的男人。但她顯然又迴避和這些人碰面,總是站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而且似乎又總在其他人的後面,有一點點兒窺視的感覺。

木蘭的好奇心被撩了起來,很想和她攀談攀談(木蘭自信地想,攀談在旅途中還是較為容易的)。 “嗨,你是來旅遊還是拜佛?”木蘭問道,這時已是中午時分,吃完飯的人們紛紛回艙休息,那個女人也不例外。 那個女人本來正耷拉著眼皮坐著鬱鬱發呆,聽到木蘭的話,愣怔片刻,飛快地瞟木蘭一眼,馬上又垂下眼皮,似乎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突然倒身躺到床上,順手還用毛巾被摀住了臉。 木蘭臉皮再厚,也說不出話了。 但她對老公還有話。 “我不明白那個女人來這里幹什麼?”當夕陽漸下,西邊的天空一片燦爛的金紅色時,和老公在甲板溜達的木蘭說。 “你又詫異什麼啦?”吳明漫不經心地隨口問。 “那個女人,就是我們同艙的那個,認識早上站在我們旁邊的四個時髦人士。”木蘭用肯定的口氣說,並用下巴朝在甲板另一端的那四個人揚了揚,“而且,她似乎還對那個男人,中等個兒那個,別有一番鍾情。”

“你怎麼知道?”吳明瞟了一眼那四個人,反問。 “她總看他。” “這有什麼奇怪,大部分人都愛看穿著的不是衣服而是財富象徵的人——尤其女人,”堅信女人都有物質崇拜傾向的吳明再次重申自己的觀點,“最容易迷上闊綽的男人。” “亂講,不是那麼回事兒。” “是哪麼回事?” “一看眼神兒就不一樣嘛,很複雜。” 吳明大吃一驚: “隔著太陽鏡你都能看出來?” “早上還沒戴上時我看到的。”木蘭得意地回答,接著又用自以為證據十足的口吻指出,“還有,你沒發現那個女人對四下風光沒有興趣嗎?她還迴避和他們正面相遇,總是躲在人後面偷偷看,為什麼會這樣?” 木蘭的頭又歪了歪,像一隻深思著尋找答案的鳥兒:

“一定是認識,或許是有淵源?會不會她曾被這個男人拋棄過?她看起來是那樣的平凡,那個男人追求富貴——現在沒出息的男人也很多——始亂終棄,你看現在那男人身邊的摩登女郎看著就像銀行存摺,不過,似乎他對那個女人熱情也不大。” 最後一點,木蘭有些把不准,一抬頭正好看到一雙正專心端詳自己的眼睛:“餵,幹嗎這麼看著我?又嫌我亂說嗎?” “不是!” “那你幹嗎這樣看著我?”木蘭懷疑地瞪著老公追問。 “因為——”吳明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突然覺得你其實很適合做記者,尤其是娛記,因為你既有觀察力又有想像力,而且,後者的能力還更強!” 亞妮挑剔地看著簡陋但還算整潔的房間,不滿地撇撇嘴,從一上輪船她就開始撇嘴,海水是黃的,怎麼比得上夏威夷?遊輪如此簡陋,卻居然自稱豪華型!船上的飯食難吃極了,態度卻是愛吃不吃!真是不痛快!

她有時愛自嘲地說“我就是忍受不了粗俗和簡陋”,是的,她不習慣不夠舒適的生活,誰讓她有一個好父母呢? 但這樣佈置的房間還能達到她忍受的底線,出門在外不能太挑剔的,何況這是個佛島,滿心怨恨恐怕不好!她敬畏地想到這一點,吞了口氣,改換心意用讚美的目光打量房間,其實還不錯,難得的是乾淨,而且“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基本設施全有了,一如賓館標間,兩張床,對面有電視,窗邊有空調,還有小小的衛生間,如廁、淋浴不成問題。最好的是南牆窗戶外茂盛的常春藤,驕陽藍天之下,枝肥葉茂,綠意盎然,為這個不小的家庭賓館平添了一份古樸幽雅的味道。 亞妮勉強讚美完畢,嘆了口氣決定去沖洗一下,下樓吃飯。 進了衛生間,看到檯面上林立著造型各異的瓶瓶罐罐——清潔洗漱和改頭換面的各類化妝用品,又一陣不快襲來,這才是她真正不快的原因。

她不明白震亞為什麼不和她住一間房間,一下輪船,面對包圍上來拉客的旅館主人,震亞堅定地表示至少有四個標準間,這一下就使很多拉客的人望而卻步了——畢竟,大部分家庭旅館都不大,除掉主人一家住的,餘下大部分只有一兩個房間。 一時間竟沒有合適的,震亞卻若無其事地表示,既然如此,就住大旅館好了。感到面子受傷害的她很不開心,固執地堅持著。震亞終於退讓一步——不——根本不能算退讓,因為他要求至少要有三個房間,因為他這一段時間神經衰弱得厲害,不能和人同住——這顯然別有用心,亞妮氣憤地想。 雖然,最後還是立清找到了這個有六個標間的大家庭旅館解決了問題,但亞妮的心已不復來時的快樂了。她默默地打開龍頭,閉上眼睛,任溫熱的水沖到滿是汗漬的臉上、身上,頓覺清爽舒服了很多,頭腦也從面子受傷的憤憤中平靜下來,開始琢磨起問題的本質。

震亞為什麼不和她同住一房呢?真是神經衰弱還是打太極——如他對待一切想拋棄的東西那樣——漸漸疏遠她?亞妮不由得顫了一下,她又想起半年前立清的提醒。 更早一些時間,震亞公司來了一個叫Merry的女人,那是一個厚顏無恥的醜陋女性(亞妮堅持這麼認為),一直恬不知恥地向震亞施展女人魅力,相似的留學經歷使兩個人似乎也頗談得來,她本來是不介意的,但風言風語多了,終於忍不住跑去觀察。 果然,就在辦公室裡,她看到了那個燙了一頭蓬鬆頭髮的女人,兩個中國人卻嘰嘰喳喳地說著英文,Merry還不停地發出所謂“性感”的沙啞笑聲,渾身還配合地抖動著,真是把她噁心死了,直到立清問她,從後背看Merry像不像一頭觸電的獅子?自己心情才好過一些。

她覺得震亞不會選擇Merry那樣的女人,但同時也隱隱為自己擔憂起來,她馬上快三十歲了,嫁個金龜婿的心情不知不覺變得迫切,而男人過了三十,彷彿倒鎮定起來,不急著結婚了,好像過慣了優游的生活,捨不得放棄。 她煩躁地搖搖頭,她愛震亞,絕對不能失掉他,不能!她再次搖搖頭,匆匆沖洗完畢,到臥室精心描畫起眉眼了。 “真沒想到,這地方這麼乾淨!”亞妮聽到外面的走廊里傳來一個略微耳熟的女人聲音,她皺了皺眉頭,暗想:這地方真不隔音。低頭看看地面,普通的地磚,沒有地毯,當然不隔音,簡陋的小地方!她再次蔑視地撇一下嘴,但沒有繼續再想下去。 現在的她必須專心地製造另一張面孔。 “這麼巧?”立清沖走廊裡迎面過來的女人投入一個善意的笑容,對方對她的友善也回報了一個微笑,立清手腳一向利索,已經沖洗完畢在樓梯間的沙發里等候眾人了。 “這地方不錯,很乾淨是不是?”木蘭走過來說。 “對呀。”立清爽朗地附和。 “就是房間的窗戶小了一些,尤其是這個樓梯間,一上樓梯看到這麼一大面牆,卻是這麼一個小窗戶,太遺憾了。要是我在海邊蓋房子,窗戶一定造成大大的法式落地窗,每天不抬眼都看到一輪紅日跳出來。” 立清笑著環顧了一下樓梯間,面對樓梯是一個小窗戶,除了正對窗戶的樓梯,和右側有一個間隔——是去往房間走廊之外,其餘的便全是單調的白牆,唯一的裝飾是高高的挨著窗戶的貓頭鷹造型的石英掛鐘,下面的擺設也很簡單,環牆一組板凳一樣硬邦邦的沙發,沙發對面是一個櫃子,上面擺著兩個舊保溫瓶和一次性口杯,中間是一個大大的空間。 “呵呵,窗戶是小。”立清承認,她突然有些調皮地歪頭問那個女人,“你猜這個空間是乾什麼的?” “空間?”木蘭想了想,說,“吃飯。” “樓下有餐廳,難道客人會在樓上吃飯嗎?” “也是,”木蘭承認,接著笑著反問,“那你猜是乾什麼的?” “我賭一定是留著打麻將的空地。”立清笑著回答。 “不會吧?打麻將需要四個人,四個朋友花路費、旅館費跑到這裡不看風景打麻將?太奢侈了吧!”木蘭否定著,不過心裡還是信了,她想起路上敲他們艙門的兩撥人。 “一會兒你可以問問老闆。” 這時,拉客的女店主領著一個遊客走上樓梯,木蘭張大了嘴巴,居然是遊輪上同艙的那個女人。 “嗨,老闆,你們這個空地能辦什麼用呢?”立清衝老闆娘喊。 “有時客人會在這裡支桌子打牌。”女店主回應,又熱心地建議,“你們想玩也可以呀,我們這裡服務超得過大飯店呢!晚上還可以去樓下自己做宵夜,不用加幾個錢喏,如果讓我們做也可以啦,不過要多加幾個錢,不過一看你們就無所謂啦,出來玩就不能在意錢是不是?” “怎麼樣,我猜得不錯吧。”立清得意地說。 “真厲害!”木蘭訥訥地說,她的心思這會兒集中在——立清怎麼對那個女人毫無相識感? “也不是我厲害,因為我最愛打麻將。”立清笑著自嘲說,“不然晚上做什麼?晚上消閒打麻將最好,而且麻將這個運動最普及,很容易找牌搭子的。” “倒也是,麻將是'國技',我們在船上就有兩撥人來邀我們打麻將。” “你們愛打麻將嗎?”立清問。 “一般吧。”木蘭笑著說,一貫的好事使她不顧老公的告誡,隨口打聽道,“你們玩幾天?” “看他和他的寶貝了。”立清衝著走出來的那個中等身高的男人一點頭,調侃地回答。 黎震亞皺了一下眉,隨即恢復了常態,他禮貌地衝對面兩個女人點點頭,很輕鬆地對立清說:“感覺不錯,希望離開時不吃安眠藥也能睡得很好。”然後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了。 木蘭下意識地仔細看了看他,一個瘦削精幹的男人,溫文而又果決的面容有著不容輕視的強悍,不英俊卻有一份吸引人的魅力。 “一定能的。”立清連忙接腔,“這裡有菩薩護佑的,還是你的故鄉,菩薩一定加倍讓你如意。嘿,你出來了。”她衝接著走出來的男人打招呼,那是她的男友劉強,劉強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米八幾,肩寬體闊,五官周正,臉上有一副似笑不笑的嘲諷表情,似乎隨時能發出對世事的調侃批判。 “你們準備玩幾天?”立清轉頭問那個女人。 “兩三天吧,這個島很小,他們說兩天絕對玩過來了。” “晚上也許我會強拉你湊手呢!”立清認真地說。 木蘭笑了笑,敷衍地回答:“好!” 安置完新旅客的女店主聽到立清的話立刻熱心地插進來: “啊,要不要我搬桌子上來,哎呀,不加什麼錢的,我們樓下什麼都有的,瓜子啦、話梅啦、魚片啦、啤酒啦、可樂啦應有盡有的,都不貴的。” “有麻將嗎?” “哎呀,不巧的,原來有一副不全了。”她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一直說買一副的,忙得沒顧上——” “沒關係,我們有。”立清打斷她遺憾的抱怨,“你把桌子搬上來就行,需要什麼我們會去買的。” 亞妮終於裝扮完畢走了出來,聽到立清的話,很不痛快:“你倒挺會自作主張。” “你不也愛打牌嗎?”立清討好地晃晃她的胳膊。 “我早不打了,震亞不打,我也不打。”亞妮先是高傲地自我表白,接著就斥責立清說,“我發現你這段時間太迷打麻將,這可不是好娛樂。” “好了,我們下去轉轉好不好,大小姐?”立清息事寧人地拉著亞妮準備向樓下走去,一回頭髮現劉強還呆呆地站著,“你發什麼愣?” “剛才最後被領進來,個子不低、乾巴巴、眼睛像栗子一樣鼓出來的女人,我看著怎麼有些眼熟。”他迷惑地向走廊裡望著,然後回過頭對黎震亞說,“震亞,我覺得她好像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好像是建築公司的。” “真的?不會吧,我怎麼沒看出來。”黎震亞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不認識她?”木蘭衝著黎震亞衝口而出,她想起那個女人的眼睛。 黎震亞僅僅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莫名其妙! “你當然看不出來,因為你根本都沒看她一眼。”劉強回答,然後轉過頭打趣地對亞妮說,“震亞絕對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因為他幾乎不看女人。” “那你呢?是不是太愛看女人了?”亞妮則調侃的回答,“現在幾個公司有那麼多員工,你們這個位置怎麼可能都記住?要是漂亮吧,還可以理解,剛才那個女人我也看見了,金魚眼睛,乾癟癟的,你還難忘,立清要小心你了。” “咦,我覺得她好像和我們同船來的。”立清回憶道,“怎麼又住在一起了,還是一個公司的?這麼巧?劉強你熟嗎?” “我都不算真正意義上認識她,記住她也是因為上次去建築公司財務部,她金魚般的鼓眼睛也算很難忘呢!” “走吧!”黎震亞似乎很討厭談論這個話題,懶懶地提議道:“我們下去走走吧,還是小時候來過這個島,不知道有什麼變化沒有。” 說著,幾個人施施然地離開了。怔怔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木蘭覺得有些奇怪,但她隨即晃晃頭,不再多想了,同時還很慶幸老公先回房間了,否則,自己又要被大大嘲笑一番了。 對於需要走一步就叩一個頭的虔誠信徒(木蘭在廟外見了不少,除了老太太,居然還有年輕小伙子),島是相當大的(她懷疑,一天也拜不完三個廟)。不過如果用腳快快地跑,倒是一上午就逛完了山上的三個寺廟,什麼都不太信的他們不記得太多古老寺廟的獨特特徵了,除了滿得溢出來的捐款箱。事實上,每個捐款箱都讓木蘭咬著手指頭髮了半天呆。 另外就是保護得鬱鬱蔥蔥的島上小山了,在七月流火的季節,居然感覺不太熱(而不算太遠的上海、杭州都是三十八九度的高溫),站到山頂回望,大海一片碧藍,愈遠愈碧,直到最遙遠的一色海天,這景象頓時撩撥得他們決定馬上下山去海邊玩。 艷陽當空的天氣下,清涼的海風陣陣吹來,湛藍的海水一遍遍沖刷著金色的海灘,他們紮好遮陽傘,迫不及待地跑入大海無邊的懷抱,一邊仰望高遠的天空、朵朵白雲和不遠處蔥綠的連綿起伏的小山,一邊更深地陷入清涼的海水中……直到傍晚,暢快了一下午的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不該在中午時分在海邊長時間遊玩,帶著有些被曬傷的皮膚,他們邊懶洋洋地向旅館走,邊合計著明天一早看完日出就可以離開了。 “嗨!玩兒得怎麼樣?”快到旅館的時候,木蘭聽到親切的招呼聲,一抬頭,發現是昨晚在外間和自己說話的高個子女人,她旁邊還有她三個同伴,但都一臉漠然,尤其那個時髦女伴更是孤高驕傲,就像她脖子裡的鑽石項鍊那樣,閃著冰冷的光。 “挺好,”木蘭疲憊地回答,“稍微有些累,當然這怪我們。也許還是應該像別人那樣,一天上山燒香,一天到海邊玩,壓到一天太緊張了。” “幹嗎這樣緊張,出來玩兒嘛。” 木蘭聳聳肩膀。 “今天都玩了,明天干什麼?” “明天看看日出,沒什麼特別就走了,你們呢?” 她看了看女伴和中等身材的男子,笑笑沒有回答。 木蘭也笑笑,識趣地和丈夫加速向旅館走去。 “他們今天晚上不知會不會打牌?”木蘭在樓梯上就張望到樓梯間已經折疊擺好的桌椅,好事的本能使她忍不住猜測起來。 吳明沒有理她,自顧上樓。 “也許不會,”木蘭繼續猜測,“玩了一天都累了,再說現在都——”她抬眼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已是七點了。 “七點了。”吳明看了眼手機接上老婆的話茬。 “對!”木蘭很高興有回應,接著說,“再吃吃飯,總要到九點多了,那麼累了還不洗洗休息?” “累?你累人家不累,要是我們分成兩天玩絕不會這麼累,再說,腿累手未必累,就好比你,這麼累了也沒耽誤你對他人事物的關心。” “我不是操閒心。”木蘭紅著臉辯解,“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那麼多人愛打牌?你看在來的遊船上,那麼多人不看海,卻窩在艙裡打牌。” “對於愛打麻將的人,幹什麼都沒打牌有意思。還有,你別看我,鑰匙在你包裡,快開門。” 木蘭在包裡翻騰了一會兒,終於摸出了鑰匙。 “真高興你這麼快就摸出鑰匙了,我要趕快洗澡休息一下。” 門打開了,吳明疲憊地走了進去,立刻開始拿洗漱用具。 木蘭憋了一會兒終於又說:“他們說不定要來找我們湊手呢。” “怎麼會,他們四人正好嘛。” 很高興老公沒有繼續諷刺她,木蘭快快地說:“你昨天沒聽見嗎?好像那個時髦女郎的男朋友根本不打麻將,很有可能,他看起來不像個庸俗的商人,似乎比較有學問。” “是嗎?聽說梁啟超熱愛並善於打麻將。”吳明習慣性地反駁著老婆,同時拖著疲憊的腿去衛生間沖洗去了。 木蘭衝著關上的衛生間門翻翻白眼,剛想坐下,又感到有點兒口渴,也許應該去樓梯間倒一大杯水晾著,一會兒吃完晚飯,夜裡可能會更渴。想到這兒,她拿起大大的水杯,趿拉著鞋走了出去。 對面的門大開著,曾同艙的那個女人跪在地上,頭也幾乎碰到了地,瞎子似的雙手摸索著,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木蘭的心動了一下,眼睛很好的她自認為找東西很在行,但一剎那,她想起船上的事,略略遲疑決定還是先裝做沒看見。 她又繼續邁步走到了樓梯間,那四位時髦人士正好上樓。 “哎——”立清立刻發出了挽留的聲音,然後等那兩位看來是主角的男女各自回房間,才小聲對她說,“晚上一起打牌怎麼樣?” “你不累嗎?”木蘭委婉地謝絕。 立清打了個哈欠: “累什麼?悶死了,晚上再聊,你現在去休息吧,這島上沒有夜生活,悶著呢。” “你有什麼夜生活?也就是打麻將。”站在走廊口等她的身材高大的男子說,“走吧,麻婆,晚上再騷擾人家,現在你還是去侍候那個大小姐吧。” “什麼麻婆,難聽死了!”立清撅著嘴抱怨,但還是衝木蘭笑笑跟著男友回房間了。 木蘭也笑了笑,端起水往回走,走到門口,她還是忍不住偷瞥了一眼對門,門已經關上了。看來問題已經解決了,她想:但剛要轉身,眼角卻看到對門門口有一個小小的隱形眼鏡片。 砰、砰、砰! “這是你的嗎?”木蘭高舉著一根手指頭問。 那個女人的臉幾乎湊到了木蘭的手指頭上。 “啊,謝謝!謝謝!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正急呢。”那個女人興奮地取了過來,轉身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子前,那上邊擺放著護理液和眼藥水。 “我在你門口揀到的。”木蘭輕聲解釋。那個女人正著急清洗著,沒有回答。 大概是清洗完畢了,那個女人開始手忙腳亂地往眼睛里安眼鏡,看著那女人瘦瘦的後背和聳立起來的肩膀,木蘭心裡突然翻騰起奇怪的感覺,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憐憫!在這個熱鬧的旅遊季節,人們成雙成對或成群結隊的出來游玩,這個女人卻是一個人,而且看來還不是因為愛好或清高的原因,彷彿是被世間拋棄。 “你一個人來玩嗎?” “啊!”那個女人已經戴上眼鏡,看起來盲人般的感覺消失了。 “一個人——”木蘭沉吟著說,“挺好,自在。” “我也是這麼看。”那女人輕聲回答,嘴角卻浮現出一絲苦笑,眼皮垂了下來,似乎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木蘭默默地看著面前這個女人,她看來有三十上下,高而瘦,這本來是時下女性最嚮往的身材,但看過她的面容,你就會意識到,人——最動人心的——還是臉。這個女人絕不醜陋,只是平常,最遺憾的是,她看來就像某種風乾的物品,讓你忍不住想把她扔到水里泡泡。還有她的眼睛,彷彿是從美麗的金魚上面搬過來的,但在人臉上,似乎過分突出了,倒是一看就可以推測是高度近視,儘管臉上並沒有架上近視鏡。 “是來燒香嗎?他們說這裡的菩薩很靈。” “我也聽說了。”那女人抬起眼皮看了木蘭一眼,旋即又把目光漂移到白牆上面的一幅小小的水彩畫上,那上面是一莖瘦長的水仙。 “你求的是什麼願?”木蘭無法遏止追根問底的習慣。 “其實,其實我的心願——我的心願——”後面的聲音細微得幾乎聽不到。 那女人似乎突然變得很疲勞,有些喘息地走到床邊坐下,目光又怔怔地凝視在對面的窗外了,那兒有幾根常春藤飄落下來,肥厚的葉子為炎熱的夏季傍晚添了幾分清涼。 望著她孤單疲倦卻又拒絕探詢的側影,木蘭終於識趣地閉嘴告辭了。 但她心裡多少翻騰著一個疑問,東西還沒找到,對門的女人為什麼就關門了呢? 砰、砰、砰、砰砰砰,持續不斷的敲門聲將木蘭從睡夢中驚醒,她迷迷糊糊地起來打開了房門。 “這麼早就睡了?”立清笑著說,臉上還有種掩不住的窘迫。 “是,白天玩累了,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木蘭感到清醒了許多,“幾點了?” “不早了,十一點多了,真不好意思。”立清羞澀地低下頭,但還是說了出來,“想找你們玩一會兒,說實話,我還不困,很無聊,而且,好幾天沒打牌了。” “這——” “玩一會兒吧,都準備好了。” 看到對方熱切的眼神,木蘭到嘴邊的婉拒又咽了回去,“好吧,玩兒一會也行,現在我也不困了。” “還有,你丈夫。”立清補充說,“現在缺兩位。” 等他們足夠清醒來到了樓梯間時,桌子已經擺好,麻將也扣到了桌上。 “哎,我們都不認識,來錢似乎不合適,可完全沒錢也沒意思,多少來點彩頭好不好,一兩塊錢好嗎?”立清邊熟練地碼著牌,邊徵求地問。 看到吳明迷迷瞪瞪地點頭,立清再次很歉意的解釋: “本來不用這麼攪擾你們的,唉,要不是今天亞妮不痛快。” “是你那個女伴嗎?”木蘭已經完全清醒了,想起她那張精雕細鑿的臉和一身一臉十足的架子勁兒,有些不以為然地評價,“她看起來是像很容易不痛快。” “太對了。”劉強突然呵呵笑起來,“你真有眼光。” “別胡說。”立清立刻瞪了劉強一眼,“亞妮這次生氣得有理,黎震亞也太過分了,女人都想結婚的,這樣不近不遠的算什麼,玩兒嗎?以亞妮的家庭條件什麼樣的條件找不到,他傲什麼?” “那讓亞妮去找好了,幹嗎要上趕著和震亞結婚?”劉強的表情變成了輕視,“她什麼背景?她爹不就是過氣的高官嗎?下台了還牛什麼,還是部隊上的,和地方上根本沒關係,只有你爸爸這樣的老司機會一輩子當恩人一樣供著。當然餘熱也有,是貪污了一櫃子錢供他女兒變成一台花錢機器,估計也快空了。” “你不要這樣,沒有亞妮我們不會認識。” 劉強不為所動:“那倒是,這是她這一生中乾過的唯一一件有價值的事情。” “劉強——” 責備的語氣。 劉強橫了女友一眼,扔出一張“東風”,輕蔑地說:“亞妮不用空想,震亞絕不會娶她的。” “可亞妮已經下最後通牒了。” “那她可以像宣布退隱的明星那樣,來個幾次。” “別總這麼說話。”立清露出些嗔怪的表情,“沒有哪個老闆會喜歡你這種吊兒郎當的樣子。” “但我依然幹到了副總的位置,這說明了實力還是有一定作用的,得,自扣,胡了!”劉強快活地說,“開門紅。” 木蘭望著自己挺了好久的牌,遺憾地推倒了。 接下的幾把,木蘭、吳明、立清各贏了一次。 “啊,我發現菩薩很公平……”木蘭剛說一半,發現住在自己對面的遊客——也就是同艙而來的那個女人——走了出來。 “你們能否小聲一些?”那女人聲調乾板,好像完全忘了傍晚曾感謝過木蘭,一臉木然地橫掃著牌桌前的四個人,茫然地瞪視著。 “對不起、對不起。”他們不約而同地道歉。 那女人沒有表情地轉身跌跌撞撞地走了。 “我們要不要散了,都一點多了。”木蘭看著牆上的掛鐘,小聲說,“太吵人了。” “沒關係,我們小聲些不就行了?”立清也壓低了嗓門。 看到三人都有打下去的意思,木蘭只好也同意了。 但又一圈之後,劉強卻顯得很心不在焉—— “咦,你怎麼啦?”立清問劉強。 “剛才那個女的,我越想越覺得她就是建築公司的。” “是嗎?不過管她幹什麼,打牌,打牌。” 木蘭心裡那匹好奇的野馬終於脫韁而出,她猶豫地問: “你們確實都不認識她嗎?” “當然。”立清詫異地問,“怎麼啦?” “沒什麼。” “反正我不認識。”立清低頭看牌,扔出一張,“三萬。” “哎,我們這麼吵,也會影響你兩個朋友休息吧?”吳明突然想起來似的問。 “應該沒事兒,要是吵醒她,早跑出來吵了,亞妮可不是會壓抑自己的人。”劉強不在意地說。 “那她睡覺夠死了。” “四條!”立清打出張牌,解釋說,“她晚上心情不好,頭疼,吃了好幾片'舒樂安定',所以睡得沉,而且開空調了,所以外面的聲音傳不進去。” “噢,那還好。” 被迫的輕言輕語部分地破壞了打麻將的酣暢,又打了一圈,大家都感到了倦意,哈欠不斷,連最有勁兒的立清都沒了精神。 “乾脆我們下樓煮碗湯當宵夜,然後各自睡覺。”立清打了個哈欠,對木蘭說。 “何必那麼麻煩,直接睡好了。” “有什麼麻煩呢,我晚上沒吃好,乾脆我自己下去煮,你們等著好了。” “那還是一起吧。”木蘭連忙說。 在樓下的廚房(應是飯店的廚房)裡,木蘭看到有很多大盆,裡面放著各種模樣怪裡怪氣、大部分都叫不上名字的魚和海鮮,她想那準是貴的玩意兒。 “你喜歡吃什麼,隨便點,我和老闆說好了,明天我算賬給他,是我害你們沒早睡,我請客。”立清大包大攬地輕聲告訴木蘭。 “我無所謂,不過晚上我喝的蛤蜊蛋湯還好,就做這個湯好了,做起來快。”木蘭回答。 “再點一個。” “不必了吧,這麼晚。” “沒關係,再點一個,海鮮好消化也好做。” “那就再來一個辣椒炒螺螄吧。” “咦,你總點最便宜的菜,怕我破費嗎?”立清笑了。 “當然不,謝天謝地,我有一個和我的財產相匹配的胃。” “那你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所有滿足所需。”立清一邊說,一邊動手準備起來,動作非常利落。 “我不是最富有的人,是最滿足的人。”木蘭也幫她準備起來。 立清驚人的利落使這頓夜宵迅速完成,兩大盤辣椒炒螺螄很快出了鍋,其中蒜末、薑末、啤酒、豆瓣、花椒、辣椒一配,味道香得讓木蘭直抽鼻子。 證明這一點的還有樓上的兩個男人,他們尋味兒下樓,在低聲歡呼中把辣椒炒螺螄和蛤蜊蛋湯率先迎送上樓。 落在後面的立清微微一笑,順手從冰箱裡拿了三瓶啤酒。 這下,可更把兩個男人喜壞了。 “完美的搭配!”他們同聲讚歎,七手八腳地舖好桌面,迫不及待地開始咀嚼運動了,聲音也不知不覺大了許多。 “噓,小聲點,別讓人又抗議。”木蘭看吳明一眼。 兩個男人根本沒聽她的話,像多年的老友那樣談談說說。 “吃完得趕緊睡了,現在都三點出頭了。”木蘭捅了吳明一下。 “唔,唔——”吳明含混地應聲。 “也是。”倒是劉強同意了,看了看掛鐘,“免得明天太困,行嗎,立清,你這個麻將迷。” “好!好!”立清有些不好意思,“我得方便一下,你去嗎?”她側身問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木蘭。 “不。” 立清站起身,順手把兩包濕巾放在桌上。 “你看——”吳明看到濕巾由衷地感嘆起來,嘖嘖連聲地數落木蘭,“人家李小姐多周到,連擦手的紙巾都準備好了,你就想不這麼周到,差距呀差距,木蘭。” “這倒是——”木蘭回答,心悅誠服,陪同大贊,“不僅如此,立清的手藝也好得很。” “如果你娶她做太太,絕對是有福之人,懂得愛惜丈夫的胃。”吳明又嘖嘖地對劉強說。 “所以說,我一定會娶她。”一直嬉皮笑臉的劉強正經了許多,有些感慨地說,“女人總說男人花心,其實碰到你願意廝守終生的人,當然願意結婚;反之,你肯定不肯了,立清總是幫著亞妮說話,但怎麼說呢——” 劉強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啤酒,忍不住提高了些聲音: “她有著嚇唬'某些'——我個人認為是土老冒——男人的品位,灑Chanel香水,擦SK-II護膚品,用LV手袋,穿Amani、Prada、Gucci等等等等,不是去香港就是在國貿逛,兩千多元的手袋是小case,數起名牌頭頭是道,操,除了這個,其他的就是一攤泥了。消費的女人也不是不行,可要么你能掙到滿足你奢華的錢;要么你有讓人驕傲的地方,娶你全當買名牌了;要是一頭不佔,有幾個男人願意跟這種人過的?她還拿懷孕逼他,小心惹惱了震亞掐死她。” “你說得好誇張,”木蘭笑著搖搖頭,“其實很多無德的女人也有幸福的婚姻,只要他愛她,這都不算毛病。” “是呀,問題是他沒愛她到昏了頭的地步,震亞、震亞,名字真恰當,正好鎮住亞妮。震亞比我還明白和這種女人結婚的後果,他是人精,可不是傻瓜!再說——” 劉強撇了一下嘴,又怪腔怪調地說:“愛,什麼叫愛?我頂怕女人說這個詞,好像這麼一說別人就必須滿足你的心願似的,否則就是混蛋,呵!嚇死人。” “那他還和她一起旅遊?” “說的是呢,”劉強露出納悶的神情,“我還攔他來著,說打算分開就別走這麼近;要是打算跟她好,就別帶我們這對'電燈泡'。他哼哼咳咳的,誰知道怎麼想的!嘁!”說到這裡,劉強搖了搖頭,“別人的事也犯不著我操心。” 說的也是,木蘭有些害臊地笑笑,自己是本性難改,好打聽閒事,一眼瞟到走回來的立清,又笑著說: “立清,你去這一會兒,我們就快吃完了。” “這是對我手藝的恭維。”立清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伸了個懶腰,喝自己那碗湯,喝了兩口,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我也困了,吃完睡覺吧。” “我吃吃喝喝倒不困了,再打一會兒吧。”木蘭來了興致。 “不早了,三點半了。”立清看一眼掛鐘說。 “那就索性熬到天明,直接看日出,睡下了倒可能起不來了。”木蘭麻利地碼著牌,“反正你的癮也大,熬個夜一定是常事。” “我覺得也是,”吳明說,“剛吃這麼飽,睡下也不好,不如玩一會兒好了,你們準沒事,我可知道老麻將打起來是什麼勁兒頭。” “就是,玩吧玩吧!”木蘭又熱心地建議,“真是吃的不困了,回去也睡不著,再玩一會兒好不好?” “主要是白天跑一天,乏了。”立清笑著說,“要是平時哪還在話下?玩一會兒看吧。” 牌又擺起來了,房間裡又充斥了“嘩嘩”的麻將聲。但一圈下來,立清的無精打采和頻頻哈欠傳染得每個人都沒了勁頭兒,一直決心熬到天亮的木蘭,此刻也有些動搖了,又打了兩圈,其他人連天的哈欠傳染得她也熬不住了,有些栽頭了。 “還是睡吧。”這次是吳明提議。 他們抬頭一看掛鐘,差幾分就凌晨五點了,都認為該停止,終於宣告休戰。 吳明和劉強把那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搬到樓下,讓兩位女士先回去休息了。 回到房間,木蘭也沒有再洗漱,看了一眼窗外黑黢黢的天空,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一頭扎在床上睡了起來。 “這麼早就起來了。”蔡有珍——店主的兒媳,打著哈欠對黎震亞說。 “唔。”黎震亞點點頭。 “怎麼不和女朋友一道呀?”她熱心地問。 但黎震亞已經走了出去。 “神經病。”她不滿地罵一句,這是她的口頭禪。 她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擦抹起來,隨便鬼畫符一番,又懶洋洋地坐下了,該打掃樓上了,也許不用急,她暗想,昨晚樓上打一夜牌,人大概都睡著,晚一些也好。 直到快九點鐘,蔡有珍才懶洋洋地起身上樓,一個男人躺在樓梯間的沙發上均勻地打著鼾。 “餵,餵,”蔡有珍不耐煩地嚷道,“怎麼不回房睡?” “噢,噢。”吳明迷迷瞪瞪地坐了起來,定了定神,看看窗外大亮的天,趔趄著回房間了。 “神經病。”蔡有珍又嘟囔道。 哎呀,忘了衝牛奶了,她記起昨天交代自己,早上要給時髦小姐送杯熱牛奶。 “哼!窮講究。”蔡有珍憤憤地把抹布往桌上一摔,轉身下樓了,然後,她突然聽到樓上有急促的腳步聲,“誰呀,輕一點啦。”她在樓下嚷一句,然後,端著衝好的牛奶上樓了,樓上沒有人,蔡有珍嘀咕著敲章亞妮的房門,咦,房門怎麼虛掩著,她有些吃驚,也有些好奇,輕輕地推開房門,然後——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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