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消失的人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消失的人 杰夫里·迪弗 4857 2018-03-22
霍布斯·溫特沃思並不經常離開坎頓瀑布。 穿著清潔工的服裝,推著一輛裝有拖把、掃帚和“漁具”——也就是他的柯爾特AR-15重半自動突擊步槍——的推車,霍布斯·溫特沃思發現,他二十年前造訪過的這個大城市,如今已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而且他還發現,之前聽人說過的那種緩緩啃噬白人的慢性癌症,如今成了現實。 帶領我們到茵茵綠地上的主,請您看看:這裡的日本人或中國人之類的黃種人——誰能分得出來呢? ——快要比東京還多了。紐約市裡到處都是西班牙人,就像蚊子一樣多。還有阿拉伯人,自從世貿大樓的慘劇發生之後,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不把這些人全集中起來,一次消滅乾淨。街上有個身穿穆斯林服裝的女人正在過馬路,他看著這個全身從頭到腳都裹滿佈的女人,突然有股衝動想殺了她,因為她說不定認識一些攻擊他祖國的恐怖分子。

還有印度人和巴斯基坦人,單憑他完全聽不懂這些人嘴裡到底他媽的在說些什麼,就應該把他們全遣送回國,更別說這些人都不是基督徒了。 政府的作為讓霍布斯感到憤怒。他們開放邊界,讓這些畜生闖入,狼吞虎咽地吞掉這個國家,迫使那些高貴的人必須遷移到一些安全的地方——比如坎頓瀑布——而現在,這種地方也越來越少了。 不過,上帝還是對精明的霍布斯·溫特沃思眨了眨眼,賜予他祝福,讓他成為自由戰士。因為傑迪·巴恩斯和他的朋友都知道霍布斯除了能給兒童講述《聖經》故事之外,還有一項超出常人的技能。他懂得如何殺人,而且做得相當優秀。有時候,他的“漁具”是一把卡巴刀,有時是一條勒殺繩,有時是可愛的柯爾特手槍,有時則是複合弓。過去這些年來,他執行過的十餘次任務都完美無瑕。其中包括:馬薩諸塞州的一名西班牙裔美國人、阿爾巴尼州的一名左翼政客、伯靈頓郡的一個黑鬼、賓州的一名墮胎殺嬰的醫生……。

而現在,他即將在這份名單上再加上一名檢察官。 他推著手推車經過中央街上幾乎空無一人的地下停車場,停在街邊許多房門中的一扇前,站在門邊等待。他一臉憔悴,看起來和一位正打算要開始值夜班的清潔工沒什麼兩樣。幾分鐘後,這扇大門打開了,他快活地向一位從樓下大廳走出來的婦女點了個頭。這是個中年女人,手提著公文包,身穿牛仔褲和白色上衣。雖然她也對他報以微笑,卻緊緊將身後的大門帶上,然後說,抱歉,她不能讓他進去,他應該能理解,這是出於安全上的考慮。 他說,沒關係,他明白。然後報以一個笑容。 一分鐘後,他把她抽搐的身體塞進推車,解下她掛在脖子上的身份識別卡。他把卡片塞進電子讀卡機,這扇大門便應聲打開了。

霍布斯搭乘電梯上了三樓。他推著車,用垃圾袋遮住女人的身體,很快便找到了威爾先生說的那間位置最佳的辦公室。從這裡可以把整條街看得一清二楚,而且,由於這間辦公室是屬於高速公路統計局的,若沒有緊急事故,在這個週日的傍晚根本不會有任何僱員留在辦公室內。辦公室的門是上鎖的,但這個壯漢一腳便把門踹開了——威爾先生說過,時間不夠,來不及教他開鎖技巧了。 一進屋,霍布斯便從推車中取出那支長槍,裝上狙擊鏡,然後瞄了一下下方的街道。這是一處絕佳的狙擊隱蔽點,他不可能失手。 只是,說實話,他有些心神不定。 倒不是因為即將射殺的對像是格雷迪而讓他心生困擾,捕獲這個獵物對他而言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絕不會有任何問題。讓他擔心的是事後的脫逃。他喜歡在坎頓瀑布的生活,喜歡向孩子們講述他自己改編的《聖經》故事,喜歡打獵、釣魚以及和周圍那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們聊天。在燈光合適再加上一點點酒精刺激的夜晚,就連辛迪都會變得相當有趣。

不過魔術師威爾的計劃裡已包括了他的逃跑方式。 格雷迪出現時,霍布斯會從關上的窗玻璃後面瞄准他連開五槍。第一發子彈會擊破玻璃,彈道或許會產生一些偏差,但接下來的四發子彈絕對會要了這位檢察官的命。然後,威爾先生說過,霍布斯必須先推開一道消防安全門,但不能從那裡離開,這樣可以“誤導”警方,使他們認為他是從這個路線逃走的。相反,他應該回到那個停車場。威爾已在停車場的殘障車位上停了一輛老道奇汽車,他必須爬進這輛車的後備箱裡。等時間一到——也許是當天晚上,但更有可能是第二天——這輛車子就會因為違規停車而被拖吊到保管場去。 根據規定,拖車組的工作人員在進行拖吊工作時,絕對不可以打開汽車的車門或後備箱,因此根本不會發現後備箱裡藏了人。這樣他便可以安全地待在車上,跟著拖吊車通過所有路障,抵達車輛保管場。等外面全都安靜下來之後,霍布斯便可以從裡面把後備箱打開,然後逃回坎頓瀑布。後備箱裡貯藏了大量的清水和食物,如果他忍不住想小便的話,那裡還有一個空罐子可用。

真是個絕妙的計劃。 而且,身為受到上帝青睞的聰明人,霍布斯會傾盡全力實現這個計劃。 霍布斯用槍隨意瞄準街上的行人,以醞釀獵殺的感覺,同時心中卻想著威爾先生一定已經表演了精彩絕倫的魔術。他盤算著,等這些事情都結束之後,也許他可以把這個人請回坎頓瀑布,為星期天主日學校的孩子們舉行一場魔術表演。 至少,霍布斯心想,他已經編好一套關於耶穌變成魔術師,用巧手戲法把羅馬人和異教徒都變不見的故事。 冷汗淋漓。 寒意來自阿米莉亞的腰背流下的冷汗。 寒意也來自恐懼。 仔細搜索…… 她轉向刑事法庭大樓裡的另一條陰暗通道,右手放在槍套附近的位置。 ……小心背後。 哦,萊姆,我敢跟你打賭,我很樂意遵循這條守則。但要小心的是什麼呢?小心一個年約五十多歲可能有鬍子也可能沒鬍子的瘦臉男人?小心穿著自助餐館服務員制服的老女人?還是要小心工人、拘留所警衛、門衛、醫護人員、廚師、消防員、護士?在星期天的這個時候,可以在這里合理出現的人有幾十個。

是誰,是誰,是誰? 她的步話機響了,是塞林托:“我在三樓,阿米莉亞。什麼都沒發現。” “我在地下室。這裡有十幾個人,所有人的證件都沒問題,不過,也許他策劃這次行動已經有數週了,他身上可能會有仿製的證件。” “我現在要去四樓了。” 他們結束通話,而她繼續搜索行動,沿著長廊走去。這裡有數十扇房門,全都上了鎖。 可是,對威爾來說,這種簡單的門鎖根本不在話下。他可以在幾秒內開鎖,然後藏身於任何一間黑暗的儲藏室。他可以潛入法官的辦公室,在那裡一直躲到週一。甚至,他還可以打開上著鎖的鐵箅子,鑽進公共管道,這樣一來便可任意去往這幢建築物一半以上的地方,有如地鐵一般便捷。 她繞過一個轉角,進入另一條黑暗的走廊,邊走邊試著扭動房門上把手,結果發現一扇沒上鎖的門。

如果他在裡面的話,就一定會聽到她的聲音——就算沒聽到她的腳步聲,也會聽見她擰開門鈕的聲音——因此,她沒有別的選擇,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衝進這個房間。她把門推開,打亮手電筒,準備隨時在看見有武器對準她的時候往左邊跳開——據統計,右手持槍者在慌亂中射擊時,槍身往往會向左偏移,因此子彈會朝你身體的右邊而來。 半蹲的姿勢讓飽受關節炎折磨的膝蓋發出抗議,她強忍疼痛,迅速將鹵素燈光掃向整個房間。室內只有幾個箱子和檔案櫃,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東西。然而,在她轉身離開時,卻想到他曾經只用一塊黑布,便完全隱身在暗處。於是她回頭又把這個房間仔細查看了一遍,用手電照向每一個角落。 突然,她感覺有東西碰了自己的脖子一下。

她倒抽一口涼氣,迅速轉身舉槍——結果發現自己瞄準的不過是一張黏滿灰塵的蜘蛛網。 她回到長廊中。 繼續檢查更多的房門,更多的死角。 有腳步聲向她接近了。一個男人從她身邊經過。這個人是個禿頭,大約六十多歲,身穿警衛服裝,也掛著真的證件。他經過的時候,對她點了個頭。這個人的身材比威爾高,因此她只瞄了他一眼,便讓他走過去了。 但是她猛然想起,既然他能快速變裝,一定也會有讓身材變高的方法。 她立刻轉過身子。 那個男人不見了,她看見的只是空蕩蕩的走廊,或者,是一條“看起來”空蕩蕩的走廊。她想起狡猾的“魔法師”曾一度隱身以便殺害斯維特蘭娜·拉斯尼訶夫,又利用鏡子折射突然現身殺害托尼·卡爾沃特。頓時,她的身體緊張地繃了起來。她掏出手槍,走向那名警衛——或“看起來”像警衛的男人消失的地方。

在哪兒?威爾到底在哪兒? 羅蘭·貝爾一路小跑沿著中央街疾行,目光不停掃向前方的街道。汽車、卡車、站在冒著蒸氣的金屬推車後的熱狗小販、在像永動機一樣不停運作的法律事務所或投資銀行工作的年輕人、在南街海港灌下大量啤酒之後醉眼朦朧的人、溜狗的人、逛街購物的人以及幾十個被這座城市的能量拖到戶外,無論天氣好壞都上街漫遊的曼哈頓人。 在哪裡? 貝爾經常認為,人生就像“釘釘子”——這是他家鄉的俚語,意思是指射擊。他在北卡羅來納的阿爾比馬爾灣長大,在那裡槍械是必需品,而不是愛好者的收藏品。從小他便被教導要尊重槍支,而其中很大部分是與集中精神有關。即使是一次簡單的射擊,無論目標是紙靶、響尾蛇或銅頭蛇,甚至大到一頭鹿,如果無法全神貫注在目標上,就有可能出錯而造成極大的危險。

的確,生活也是這樣。貝爾很清楚,不管此刻在“墳墓”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必須全神貫注在目前的任務上:全力保護查爾斯·格雷迪的安全。 阿米莉亞·薩克斯剛才已和他通過話,說她正在檢查刑事法庭大樓裡所有能找到的人,無論他們多大年紀、是何種族或體型怎樣——她剛剛才追上一名身材比威爾高大許多的禿頭警衛,他和威爾長得毫無相似之處,但也馬上就證明他不是疑犯,因為這個人認識她已過世的父親。她已將地下室的一側搜查完畢,現在準備向另一側推進。 塞林托和鮑爾·霍曼手下的人仍在逐層搜索該建築物的上層部分。而這次狩獵行動中最奇怪的地方,莫過於安德魯·康斯塔布爾這個人,此時他正想方設法地從上紐約州追查和威爾有關的線索。這可真有意思,貝爾心想,如果脫逃的疑犯被這個原本被他們以企圖謀殺罪起訴的男人找到的話。 貝爾一邊小跑,一邊把視線投入他經過的每一輛汽車內部,每一輛貨車,他的目光射入巷道,腰際的雙槍已準備好隨時抽出。他判斷,疑犯最有可能行刺格雷迪的地點就是在這條街上,趁他進入那幢建築物之前,這樣在下手之後活著脫逃的機率更高。他不相信這些人會發動自殺性攻擊,那與嫌疑犯的特徵不符。在格雷迪停好車子,下車走到那幢骯髒的前刑事法庭大樓大門的這段時間,就是殺手最有可能開槍的時刻。而且,這將會是輕而易舉的事,因為這裡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威爾究竟躲在哪裡? 而且,與這個問題同樣重要的是:格雷迪在哪兒? 他妻子說他開的是私人汽車,不是公家派的那輛。貝爾已發出緊急車輛定位通知,尋找檢察官的那輛沃爾沃,但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發現。 貝爾緩緩轉身,目光掃過大街,像燈塔一樣站在原地掃視了一圈。他抬頭看向對面的建築,那是一幢嶄新的政府機關辦公大樓,有數十扇窗戶面向中央街。貝爾曾參與過一次發生在這幢大樓內的短暫的人質綁架事件,他也因此得知:週日這幢建築物裡幾乎空無一人。這是一個絕佳的躲藏地點,可以在此以逸待勞地等待格雷迪現身。 此外,這條大街也是個實施狙擊的最佳位置——疑犯可以駕車經過,對街邊的目標物發動攻擊。 哪裡?究竟會在哪裡? 羅蘭·貝爾想起過去在南弗吉尼亞大沼澤區的一天,那次他與父親一起去野地狩獵。他們遭遇到一頭野豬的攻擊,而他父親雖然開槍將它射傷,卻讓它逃進灌木叢不見了。他的父親嘆了口氣說:“咱們必須找到它,絕不能留下一頭受傷的動物。” “可是,是它想攻擊我們。”那時還是個男孩的羅蘭抗議道。 “聽著,兒子,是我們走進了它的世界,不是它主動闖進我們的地盤。不過這並不重要,也不是公不公平的問題。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就算花上一整天也必須把它找出來,這不僅是出於人道的立場,而且因為對其他可能來到此地的人來說,這頭野獸的危險性已經增加了一倍。” 年輕的羅蘭看向四周,灌木林、蘆葦、水草和沼澤糾結纏繞,綿延數英里。 “可是,它有可能藏在任何地方,爸爸。” 他的父親微笑著說:“哦,別擔心上哪兒去找到它,它會主動來找我們的。孩子,把你的拇指放在獵槍的保險栓上。待會兒你可能需要快速射擊。沒問題吧?” “是的,沒問題。” 貝爾再度環顧一次四周,看向街上的車輛、附近的小巷、法庭大樓旁邊和對面的建築。 什麼都沒有。 沒有查爾斯·格雷迪。沒有埃里克·威爾,也沒有任何殺手同黨的踪影。 貝爾摸了一下他的槍柄。 別擔心上哪兒去找到它,它會主動來找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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