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為他準備的謀殺

第22章 第二節

為他準備的謀殺 蒋峰 2217 2018-03-22
當我媽面我沒法說太多,好多事我有愧,我開玩笑說:“我把你大兒子給你送過去了。”說完就想掌嘴。我認真地告訴她:“我肯定把兇手弄過來祭你。”反倒是跟王總很輕鬆,在歐陽桐的問題上,我倆越來越像親爺倆。我說你也別謝我,你外孫的爸爸死了,這事是你女婿兼繼子乾的。真你媽亂,我還自己樂了一會兒。到丹丹墓前我想問很多事情,歐陽桐到底是什麼人,除了我,還有誰要殺他?不然就跟那警察騙墳場老頭的說法,託夢給我也行。 我想把花圈燒了,不留痕跡。翻了半天沒找著火機,我才越獄。索性把花圈往那兒一擺,去找“真心人”。年代太久遠的沒意思;要是三年內的更不行,家人總來祭拜。有個2006年死的,女孩,叫王新穎,墓碑上寫著1994.6~2006.8。十二歲就死了,是疾病還是犯罪?做我的“真心人”吧。

山南水北為陽,以墓碑為軸心我向南走了三步,找樹枝挖個坑,我抽出五萬塊把布袋扔進去。王新穎,王新穎,王新穎,還原地面後我心中記三遍,同時對她鞠三個躬,承諾說,等老子忙完這陣兒也幫你查查,你是怎麼死的,要是被謀殺,要是跟歐陽桐一樣兇手另有其人,這事老子包了。 下山的時候飄雪了,有點兒冷,一低頭想起來,這完全是記者的行頭,光這件馬甲就能有一百個兜儿,而且都是空的。沒有出租車過墳場,不斷有長途貨車從我身邊馳過。電影裡講美女攔車都是露乳溝露大腿,我一大老爺們儿,就對著車燈揮舞著一百元。 一輛解放停下來問我去哪兒,我說哪兒都行,到有出租車的地方。車頭就倆座位,副駕位倒班的司機呼呼大睡。胖子司機說,不嫌棄的話站後面吧。我往後車廂一看,他們是運豬的,運活豬。

躺豬群裡反而暖活,個把小時就到市區了。我連忙叫他們停車,不然拉到屠宰場不小心把我混進去怎麼辦?我拿出那張做招牌的一百元,他看我被擠得狼狽,說十塊就行了。我說我沒零錢。他揮揮手說不要了。副駕駛那個司機還在睡。這兩個人日後都要報答。 教堂大鐘顯示是九點半,這將是我逃亡的第一夜。北方收工早,尤其是冬天,沿街走兩站地連個營業的飯店都沒有,雪倒是沒一會兒就停了。站在十字路口,看著紅綠燈下面的崗樓,我突然有了危機感,我猜沒準兒此時我已經成為警務系統的第一號“明星”。現在不像前幾年,犯點兒事就跟馬加爵似的全中國貼榜,人人喊打。但警察肯定傳開了,沒準兒人手一張我沒簽名的照片。刑警、民警,甚至連交警都能把我認出來。

我攔了輛出租車,讓他帶我去還營業的髮廊。司機直奔粉紅小屋。我的表述有問題嗎? “不是這個,”我跟他解釋,“髮廊,我要換個造型。” “晚上十點剪頭髮?”他固執地認為我是害羞。 索菲亞教堂後街有個小店還開著,幾個大工一臉怨氣地等著老闆宣布下班。領我進門的小姑娘先給我洗了頭,半開玩笑地問我是不是從監獄跑出來的,頭髮老埋汰了。我回答說是,你看我眼眶還中彈了呢。她就很開心,笑個沒完。 大工給我個冊子問我想做哪種髮型。我翻了一遍,說全是女模特,我按照哪個參考?他說大同小異。異你個頭啊!在短髮那部分,有個髮型很像歐陽桐,我說這個,顏色再染紅,給你加小費。離職快三個月沒剪頭,已經攢到十厘米長了,我足以做到歐陽桐附體。

連燙帶染忙活到十二點,這些大工很有意思,本身很抗拒老闆對他們的壓榨,可一旦幹起活來,就是創作藝術作品一般認真。最後他審視了我兩分鐘,說再長點兒就更有型了。我照照鏡子,嗯,再長點兒就真成歐陽桐了。 出了髮廊我尋思去哪兒過夜,就這麼軋馬路,被巡邏的歪打正著,我就是史上第一山炮逃犯了。家肯定是不能回,現在進網吧都得身份證登記,何況是酒店旅館開房。洗浴中心不用實名,可那裡連窗戶都沒得跳,萬一被掃黃打非的撞上呢? 我跟出租司機說去彩虹花園,那裡是陳潔的住處。下車後我遠遠看她的窗,窗簾緊合,亮著小燈,她還沒有睡覺。誰知道那裡面埋伏了多少個警察。我有更合適的睡處,路過自行車棚我拆了根車圈的鐵條,奔向地下車庫。

保安早睡了,入口的監視器左右搖擺。我算好它搖擺的節奏,跟在它後面進到車庫。陳潔的MiniCooper停在靠中央的位置,我就知道她有兩把鑰匙,早從我家開回來了。監視器往另一側搖的時候,我打開前蓋,關掉警報,然後蹲下身耐心等它再轉一個圈,接著我用鐵條順著車窗向下划拉幾圈,打開車門進了後排。 車庫有供暖,不冷,又安靜,不像號子裡十幾個人跟合唱團似的打呼嚕。雖然腿伸不直,但起碼不用站著睡。縫針的地方還是疼,可這些都是小問題。最重要是安全,也許他們現在正埋伏在我家,陳潔家,忙著掃蕩哈爾濱的所有酒店、旅館、網吧和洗浴中心呢。 入睡之前我又一次陷入回憶,這次久遠些,我想起剛畢業那會兒乾交警的時候。我二十三歲不到,我們都不大,就愛玩,執勤時扣的車統一存車庫,鑰匙交到隊裡。我們就學著用鐵條把車開走。自己有車也不開,直到把油表耗光為止。那些美好的夜晚啊,我們踩著油門沿松花江飛馳,什麼都不用操心。丹丹那時還沒回到哈爾濱,我了無牽掛。我那時錢夠花,妞夠泡,萬一中途有點兒麻煩,還有警察同僚罩著。我以為我會在哈爾濱有個幸福的一生。也許歐陽桐也曾如此,也曾對生活滿意而快樂。我們同樣年紀,同樣相貌,同樣擁有幸福的回憶和對未來的夢想。我有點兒後悔想殺他,掐斷了他與美好世界的一絲聯繫。轉念一想,我又很慶幸有人在我之前動了手,這多少稀釋了我的負罪感。

然而還是有人這麼乾了,有人殘忍地將他從這個真實世界中抽離出去。我前半輩子過得很失敗,結婚、離婚、殺我哥哥,沒有一件事做得好,但現在我確定了,我可以做成這件事,我可以為我哥哥把兇手找到,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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