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阿爾薩斯:巫妖王的崛起

第11章 第十一章

阿爾薩斯知道他對手下們催促得太嚴厲了,但是時間寶貴不容浪費。當看到吉安娜在縱馬騎行間咀嚼著肉乾的時候,阿爾薩斯有些內疚。當他使用聖光的時候,聖光令他得到恢復,但法師使用的能量完全不同。他知道在先前的過度施法之後吉安娜已經筋疲力盡了。然而現在沒時間休息了,他們的行動攸關數千人的生死。 他已經派了一個先遣隊去查看情況並阻止事態進一步惡化。這件怪事已經開始逐漸揭開真相。但他懷疑自己的能力是否足以阻止這場瘟疫。事情並不像最初看起來那麼簡單。但是,阿爾薩斯不會放棄。他不能放棄。他發過誓要不惜代價去做,去拯救他的人民。而他也將信守承諾。 在抵達安多哈爾的城門之前,他們看到天空中濃煙升騰,也聞到了煙火的味道。阿爾薩斯希望,既然這座城鎮已被焚毀,那麼至少糧食也該燒掉了。接下來,他為自己這個無情的想法感到愧疚,用行動將它深埋在心底。阿爾薩斯用力一踢坐騎,縱馬穿越大門,做好隨時遭遇攻擊的準備。

他們周圍的建築都在燃燒,黑煙刺痛了他的眼睛,令他咳嗽起來。通過淚水迷濛的眼睛,阿爾薩斯四下張望。這裡沒有村民,但也沒有亡靈。這到底是——“我相信你們是為我而來,孩子們。”一個禮貌的聲音傳來。風向轉變,把煙吹往另一個方向,阿爾薩斯現在看到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就站在不遠之外。阿爾薩斯緊張起來。那麼,這人就是頭目了。死靈法師笑了起來,他的面孔在兜帽的陰影下朦朧可見,那副笑容讓阿爾薩斯恨不得砍掉他的腦袋。在他的身邊是兩隻亡靈寵物。 “你找到我了。我是克爾蘇加德。” 這個名字讓吉安娜倒抽一口冷氣,伸手摀住了嘴。阿爾薩斯迅速瞥了她一眼,然後全神貫注地凝視著說話者,手裡緊握戰鎚。 “我來傳達一個警告。”死靈法師說,“離得遠遠的。你的好奇心將會給你帶來死亡。”

“我就感覺這個腐化魔法很熟悉!”吉安娜出離憤怒地顫抖著聲音說道:“克爾蘇加德,你在這一領域的試驗真是丟盡了臉!我們告訴過你這將帶來災禍,而你毫無長進!” “吉安娜·普勞德摩爾小姐。”克爾蘇加德咕噥起來,“看來安東尼達斯的小徒弟已經徹底長大成人了。親愛的,事情恰恰相反……如你所見,我現在長進多了。” “我見過你做實驗的那些老鼠!”吉安娜叫道,“那已經夠糟糕了——而你現在——” “進行了深入研究,並且臻於完美。”克爾蘇加德回答道。 “你是這場瘟疫的罪魁禍首嗎,死靈法師?”阿爾薩斯叫喊起來。 “這個邪教是你組建的嗎?” 克爾蘇加德轉而面向他,眼睛在斗篷的陰影下閃爍著。 “是我下令詛咒教派散播這些感染瘟疫的糧食。但這份無上光榮並不屬於我所有。”

阿爾薩斯還沒來得及說話,吉安娜已經叫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效忠於恐懼魔王梅爾甘尼斯,他將指揮天災軍團清洗這片土地,建立屬於永恆黑暗的樂園。” 儘管周圍火焰環繞,這個人的腔調卻讓阿爾薩斯一陣惡寒。他不知道什麼是“恐懼魔王”,但“天災軍團”的含義似乎很明確。 “這個天災軍團到底想要清洗什麼?” 白鬍子下的薄嘴唇玩出一個冷酷的笑容。 “嘛,當然是活人了。他的計劃已經開始了,想要更多證明的話,去斯坦索姆找他吧。” 阿爾薩斯已經受夠了克爾蘇加德的嘲諷,他低吼一聲,舉起錘柄向前衝去。 “為了聖光!”他高喊道。 克爾蘇加德站在原地不動。接著,在最後一刻,他身邊的空氣扭起波紋,而他消失不見了。沉默地呆在他身邊的兩頭不死生物現在揮爪抓住阿爾薩斯想把他推倒。它們混著煙熏的惡臭讓阿爾薩斯感到窒息,他回過身子,一記乾淨利落的重擊打在一頭亡靈的腦袋上。它倒了下去,頭骨就像玻璃一樣碎裂開來,腦漿四濺於地。另一頭也被輕易乾掉了。

“穀倉!”他高喊著,跑向他的戰馬一翻身跳了上去。 “跟我來!” 其餘眾人上馬沿著大道穿過燃燒的村莊。穀倉突兀地出現在他們眼前,正在吞噬安多哈爾其餘部分的大火似乎並未蔓延到這裡。 阿爾薩斯猛拉住馬韁,然後跳下馬背,全速沖向那片建築。他推開門,近乎絕望地想要看到堆得老高的木箱。接下來,他悲憤交加地看到倉房裡空空如許——除了地上散落的穀粒和死老鼠。 他難過地凝視了一會,然後沖向下一座倉房,再下一座……儘管心知肚明會看到什麼,他還是挨個拉開倉門。 它們全都是空的。而且地板上的灰塵和角落裡的蜘蛛網暗示著糧食已經運走一段時間了。 “貨物已經送出了。”當吉安娜來到他身後時,阿爾薩斯斷斷續續地說道。 “我們來得太遲了。”他一拳砸在木門上,嚇得吉安娜跳了起來。 “該死!”

“阿爾薩斯,我們已經盡……” 他惱怒地轉過身。 “我要找到他。我要找到這個愛玩亡靈的混蛋把他五馬分屍!讓他得找人把自己也給縫回去!” 他渾身顫抖地衝了出去。他失敗了。他派了人來,卻還是失敗了。糧食已經運走了,只有聖光才會知道將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因他而死。 不。他不會讓這事發生。他要保護他的子民。他誓死保護他們。阿爾薩斯攥緊了拳頭。 “往北。”他對跟在身後的士兵們說,他們一時還不太習慣看到平時和善有加的王子陷入如此的狂怒。 “那是他要去的下一個地方。我們要把他像害蟲一樣徹底根絕。” 他瘋了一樣疾馳向北,幾乎顧不上砍殺那些試圖阻擋他的蹣跚喪屍。他不再為恐懼所動,眼中只有幕後操縱的那個人和炮製這惡行的那個噁心教派。死者很快就會安息,阿爾薩斯必須確信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就在這時,一大群亡靈出現了。它們腐爛的頭顱整齊劃一地轉向阿爾薩斯一眾,然後朝他們衝了上來。 “為了聖光!”阿爾薩斯大喊著踢動戰馬衝進敵群。他雜亂地喊著,揮動戰鎚把憤怒和挫敗之情發洩在這些最合適的目標上。 接著,在一個短暫的停頓中,他有機會環顧四周。 在遠離戰場的安全位置,一個身著獵獵黑色斗篷的影子高高矗立,隔岸觀火般安然注視著這一切,似乎在等候著他們。 克爾蘇加德。 “在那兒!”他叫了起來。 “他在那兒!” 吉安娜和他的手下跟隨著他。吉安娜不斷用火球轟開道路,士兵們劈砍著在第一輪攻擊中倖存的亡靈。阿爾薩斯離死靈法師越來越近,感到正義的怒火在他的血管中長吟。他毫不費力地揮動著戰鎚,根本不去看那些被擊倒的亡靈。

他兩眼緊盯那個親手造成這一切災禍的人——如果這個怪物還能稱之為人的話。砍掉他的腦袋,這個畜生就死掉了。 阿爾薩斯已經殺到面前,他爆發出一聲狂怒的咆哮,揮舞他發散著明亮光芒的戰鎚橫掃過去,正中克爾蘇加德的膝蓋,將他打得飛了起來。其他人一擁而上,揮劍劈砍,把悲憤發洩在這整場災難的源頭和起因之上。 儘管他擁有強大的力量和法術,克爾蘇加德看起來真的要死了。他的雙腿被阿爾薩斯打斷,扭成一個古怪的角度。他的黯淡的黑色長袍被鮮血沾濕,略略有些反光。克爾蘇加德用手臂撐起身來,吐出一股混著碎牙的鮮血。然後他繼續掙扎著想要說些什麼。 “幼稚的……蠢貨,”他終於開口了,又咽了一口血沫:“我的死亡並不會改變長遠的計劃……現在……這片土地的天災……降臨了。”

他手肘一彎,眼睛一閉,就這麼死去了。 屍體立刻開始腐爛。本該花上幾天的分解在幾秒鐘之類發生,肉體灰白膨脹,然後爆裂開來。人們倒抽一口冷氣,掩住口鼻向後退去,有的在惡臭中轉身吐了起來。阿爾薩斯既驚又喜地凝視著,簡直挪不開眼睛。腐液從屍體中湧出,屍肉呈現出濃稠的油脂樣逐漸變黑。這場異常的腐敗緩慢下來,而阿爾薩斯轉身離去尋找新鮮空氣。 吉安娜臉色死一樣的蒼白,因震驚而瞪大的眼睛周圍帶著黑圈。阿爾薩斯朝她走去,推她轉身不再看那噁心的景象。 “他怎麼了?”他輕聲問道。 吉安娜咽了口氣,想要鎮定下來,她也再一次成功了。 “據信那個……呃,如果死靈法師的魔法造詣尚未臻完美的話,那……嗯,要是他們被殺就會變成……”她的聲音低落下去,突然間像是個普通的年輕女孩,露出噁心和驚懼的表情。 “那樣。”

“走吧。”阿爾薩斯溫和地說。 “我們去壁爐谷。他們需要得到警告,如果還不算太晚的話。” 他們把克爾蘇加德的屍骸留在原地,沒有再多看一眼。阿爾薩斯向聖光默默祈禱,希望他們不要去的太遲。要是再失敗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吉安娜已經筋疲力盡了。她知道阿爾薩斯想盡可能全速前進,而她也和他同樣焦急。人們的生命危在旦夕。因此,當他問她能否連夜趕路時,她點頭了。 他們已經疾馳了四個小時,吉安娜發現自己已經坐不穩了,她極度疲倦,只差幾秒鐘就要失去意識摔下馬去。恐懼令她猛地抓住馬鬃,把自己拖回馬鞍上,然後拉住韁繩讓馬停下。 她坐在那裡,緊握著韁繩瑟瑟發抖。好幾分鐘之後阿爾薩斯才注意到她掉在了後面。吉安娜隱約聽見他叫停了馬隊,然後沉默地看著他縱馬慢跑過來。

“吉安娜,怎麼了?” “對……對不起,阿爾薩斯。我知道你想全速前進,我也一樣。但是……我累極了,差點摔下馬。我們能停下……就歇一小會嗎?” 即使天色昏暗,她也能看出阿爾薩斯臉上鬥爭的表情,對她的擔心和對當前局面的挫敗。 “你覺得需要多長時間。” 兩三天吧,她這麼想著,卻還是說道:“只要吃點東西,再歇一小會就行。” 他點點頭,伸手扶她下馬,溫柔地讓她在路邊坐下。吉安娜顫抖的手從包裹裡摸出一些奶酪。她希望阿爾薩斯去叫人們停下等候,可他只是坐在她的身邊,渾身散發著不耐煩的情緒,就像火焰散發著熱量。 她咬了一口奶酪,一面咀嚼一面抬頭看著他,分析著他星光下的輪廓。她最愛阿爾薩斯的其中一點,就是他的平易近人、他的人性和感性,對人也好,對她也好。可是此刻,處在強烈感情左右之下的他,感覺彷彿隔著一百英里那麼遙遠。 她衝動地伸手去摸他的臉頰。阿爾薩斯吃了一驚,似乎忘了她就在身邊,接著他稍微笑了笑。 “好了嗎?”他問。 吉安娜想起自己才剛剛咬了一口。 “沒。”她說,“但是……阿爾薩斯,我為你擔心。我不喜歡這事對你的影響。” “對我?”他厲聲道。 “怎麼不說對村民們做了什麼?吉安娜,他們正在死去,然後變成喪屍。我必須阻止這事,必須!” “我們當然要阻止這事,你知道我會盡我所能幫你的。但是……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地憎恨一樣事物。” 他笑了,然後發出一聲厲喝。 “你要我去愛這些死靈法師麼?” 她皺皺眉。 “阿爾薩斯,別這麼曲解我的話。你是一位聖騎士,是聖光的侍者。你既是戰士又是治療者。可我現在只看到你心中充滿掃清敵人的渴望。” “你說話越來越像烏瑟爾了。” 吉安娜沒有回答。她太累了,難以定下神來思考。她又咬了一口奶酪,把注意力轉回填飽肚子上面。不知為什麼,她覺得有些難以下嚥。 “吉安娜……我只是想挽救那些瀕臨死亡的無辜人民。僅此而已。而且……我承認,沒能做到這點讓我心煩意亂。但等這事結束了,你會看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他低下頭朝她笑笑,一時間吉安娜在他英俊的臉上看到那個從前的阿爾薩斯。 她朝他報以一個安心的笑容。 “現在好了嗎?” 就咬了兩口。吉安娜把剩下的奶酪收拾起來。 “是的,現在行了,我們繼續走吧。” 夜幕的漆黑漸漸變成黎明的灰色,接著,他們聽到一聲槍響。阿爾薩斯的心往下一沉,他用馬刺一踢坐騎,沿著穿過綿延群山的漫長道路迅速北上。就在壁爐谷的大門外,他們看到幾個人類和矮人端著火槍在訓練。輕風送來一陣硝煙的味道,裡面混合著一種不太協調的烤麵包味,略微發甜令人心怡。 “停止射擊!”阿爾薩斯率軍馳騁上前時高喊道,他用力拉住韁繩,讓坐騎吃驚地直立起來。 “我是阿爾薩斯王子!這兒發生什麼事了?你們為何全副武裝?” 他們放下火槍,吃驚地看到自己的王子就站在面前。 “殿下,將要發生的事,您一定不會相信的。” “說來聽聽。”阿爾薩斯道。 亡者復生,到處作亂——起初這些話並沒讓阿爾薩斯感到吃驚。可“一支大軍”這個詞讓他有些意外。他瞥了吉安娜一眼,她看起來完全筋疲力盡了。昨晚的短暫歇息看來並沒讓她得以恢復。 “殿下,”一名斥候喊叫著衝了過來,“那支軍隊——朝這邊來了!” “該死!”阿爾薩斯低聲罵道。這一小隊人類和愛人也許足以應付一場小型遭遇戰,但不可能對抗一整支亡靈軍隊。他心裡做了決定。 “吉安娜,我要留下來保衛這座村鎮。你快去告訴烏瑟爾大人這發生的事。” “但是——” “快去,吉安娜!時不我待!” 她點頭了。願聖光祝福她和那顆清醒的頭腦。當吉安娜穿過自己製造出的傳送門消失時,阿爾薩斯朝她投以一個感激的微笑。 “殿下。”法理克說道,他的語氣讓阿爾薩斯立刻轉過身來。 “您最好……看看這個。” 阿爾薩斯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心裡猛地往下一沉。空箱子……上面蓋著安多哈爾的印章。 抱著僥倖的心理,阿爾薩斯微微顫抖著聲音問道:“這些箱子裝過什麼?” 一個壁爐谷的人不解地看著他,“只是從安多哈爾運來的糧食而已。不用擔心,老爺。糧食已經分發給村民了,我們烤製了很多麵包。” 阿爾薩斯一下子明白了,這就是那個味道——不像普通的烤麵包味,沒那麼新鮮,而且有點甜腥味。真實形勢竟如此恐怖至極,意識到這一點,令他身體不由搖晃了一下。糧食已經被分發下去了……一支龐大的亡靈軍隊突然冒了出來……“哦,不。”他低聲道。人們注視著他,阿爾薩斯想試著再說些什麼,他的聲音還在顫抖,但這次不是出於恐懼,而是出於憤怒。 瘟疫並不只是要殺死他的子民。不,不,比這更為黑暗、更為扭曲。它是要把他們變成——正當這個想法成形的時候,回答阿爾薩斯問題的那個人突然彎下腰去。另幾個人也作出同樣的舉動,他們的身體發出奇怪的綠光,一下下閃動著逐漸增強。 他們緊抓著胃部摔倒在地,口中噴出的鮮血浸濕了襯衫。其中一個人朝阿爾薩斯伸出手乞求治療,而王子在恐懼中畏縮了,眼看著他在短短幾秒鐘內痛苦地掙扎著死去。 他做了什麼?那個人乞求治療,可他連手都沒抬一下。然而這能治得好嗎?阿爾薩斯凝視著屍體,心裡想道。就算是聖光——“仁慈的聖光啊!”法理克喊出聲來,“麵包——” 他的叫喊讓阿爾薩斯吃了一驚,從恍惚的負罪感中清醒過來。麵包是生命所需,營養豐富利於健康,而現在卻更甚毒藥。阿爾薩斯想要張嘴高喊,警告他的手下,卻發覺舌頭如粘土般沉重。 沒等震驚的王子組織好語句,糧食中的瘟疫已經發作了。死者的雙眼突然睜開了。 這就是克爾蘇加德在如此短時間內建造出一支亡靈大軍的原因。 阿爾薩斯的耳邊迴響起瘋狂的笑聲。那是克爾蘇加德的狂笑,雖死猶勝。阿爾薩斯懷疑,要是他不得不一直忍受下去,會不會讓自己瘋掉。喪屍爬向他們的腳邊,阿爾薩斯開始行動,他的舌頭也靈活起來。 “自行防禦!”阿爾薩斯喊道,不等那人站起來就一錘揮去。然而其它的亡靈動作更快地站了起來,它們生前用來保護阿爾薩斯的武器現在對準了他。幸運的是,這些亡靈並不擅長這些武器,大多數射擊都落了空。同時,阿爾薩斯的手下開始還擊,他們眼光凌厲表情冷峻,對片刻之前的盟友痛下殺手。把他們打倒在地、劈碎頭顱、斬下首級。 “阿爾薩斯王子,亡靈軍隊殺過來了!” 阿爾薩斯轉過身,他的盔甲上濺著血點,眼睛微微睜大了。 這麼多。敵人居然有這麼多。早已死去的骷髏;剛被轉化的新鮮屍體;還有更多灰白生蛆的憎惡向他們席捲而來。他感覺緊張起來。他們和不少敵人戰鬥過,但不像現在——不是一整支亡靈大軍。 阿爾薩斯將戰鎚高舉朝天,閃耀出明亮的生命之光。 “堅守陣地!”他高喊著,聲音中再不帶半點微弱和顫抖,也再不帶半點嚴苛和憤怒。 “我們是聖光的選民!我們戰無不勝!” 聖光沐浴在他堅毅的面孔上,阿爾薩斯沖向前方。 吉安娜自己也沒想到會如此疲倦。連日戰鬥又得不到休息,她剛一完成傳送法術就癱倒在地。她覺得自己昏迷了一會兒,因為她所看到的下一幕就是她的老師彎下腰,把她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吉安娜……孩子,怎麼了?” “烏瑟爾……”吉安娜說:“阿爾薩斯……壁爐谷……”她伸手緊緊攥住安東尼達斯的袍子。 “死靈法師……克爾蘇加德……復生死者作戰……” 安東尼達斯瞪大了眼睛。吉安娜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阿爾薩斯正帶著人孤軍鎮守壁爐谷,他需要立刻得到增援!” “我想烏瑟爾就在宮中。”安東尼達斯說,“我會馬上派幾個法師,為他要帶的人馬開啟傳送門。你幹的很好,親愛的,我為你而驕傲。現在,你該好好歇歇了。” “不!”吉安娜叫著,全靠意志強壓疲憊,掙扎著站起來,伸出一隻顫抖的手阻止安東尼達斯。 “我得和他在一起。 我會沒事的,好嘛。 ”阿爾薩斯不知道他已經戰了多久。他幾乎永不停息地揮舞著戰鎚,他的手臂因用力過度而顫抖,他的肺裡就像著了火一般。全靠聖光大能,帶著寧靜的力量和堅定流遍他全身,令他和手下士兵屹立不倒。亡靈生物似乎被聖光的能量削弱了,然而這似乎也是它們僅有的弱點。只有乾淨利落的一擊才能迅速殺死它們,然而阿爾薩斯飛快地想,如果它們已經死過了,再說“殺死”合不合適呢。 它們蜂擁而至,一波接著一波。他的臣民,他的百姓,被轉化成了這些東西。 他舉起疲憊的手臂準備下一次攻擊,就在這時,穿過戰鬥的喧鬧傳來一個阿爾薩斯熟悉的聲音: “為了洛丹倫!為了國王!” 聖光使者烏瑟爾充滿激情的呼喊讓人們重振旗鼓繼續戰鬥。烏瑟爾帶來了一隊精英騎士,他們體力充沛經驗豐富,對亡靈無所畏懼。儘管累得骨軟筋酥,吉安娜也和烏瑟爾他們一起來了,顯然她已經做過簡要介紹,讓人們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不至於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驚愕之中。現在亡靈生物倒下得比之前快多了,他們面臨著戰鎚、利劍和火焰無情而熱烈的攻擊。 當最後一具行屍走肉燃起烈焰,蹣跚摔倒在地,真正死去之後,吉安娜分開雙腿滑倒在地。她摸索著拿起一個皮製水袋,深深地喝了一口,顫抖著摸出些肉乾啃咬起來。戰鬥結束了——至少暫時結束了。阿爾薩斯和烏瑟爾都揭下頭盔,他們的頭髮因汗濕而失去光澤。 吉安娜一面咀嚼著肉乾,一面看著烏瑟爾朝著亡靈生物的屍骸海洋滿意地點頭。阿爾薩斯正在表情痛苦地凝視著什麼,吉安娜追尋他的目光,不明所以地皺皺眉頭。屍體無處不在,可阿爾薩斯恍惚中似乎看到一具腫脹滿是蒼蠅的屍體,那不是他手下的士兵,甚至不是人類,而是一匹馬。 烏瑟爾朝他的學生走來,拍拍阿爾薩斯的肩膀。 “我真驚訝你居然堅持了這麼久,孩子。”他嘴唇上帶著微笑,聲音溫柔而驕傲。 “要是我沒及時趕到——” 阿爾薩斯轉過身來。 “你看,我已經極盡全力了,烏瑟爾!”烏瑟爾和吉安娜都為這刺耳的語氣吃了一驚。阿爾薩斯有些反應過激了,烏瑟爾並不是要指責他,而是在稱讚他。 “要是我有一團騎士的話,就可以——” 烏瑟爾瞇起眼睛,“現在可不是沉醉於驕傲的時候!從吉安娜所說的來看,我們在這見到的只是個開始。” 阿爾薩斯湖綠色的眼睛盯向吉安娜,他感覺受了冒犯心裡有些不快。有生以來第一次,吉安娜感覺自己在他針一樣的注目下退縮了。 “那麼你有沒有註意到,每當我們的士兵在戰鬥中倒下,他們都會擴充亡靈的軍隊?”烏瑟爾固執地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必須直擊他們的首腦!”阿爾薩斯厲聲道:“克爾蘇加德告訴了我,他究竟是誰,到底在哪。那是……一種被稱為恐懼魔王的東西,名叫梅爾甘尼斯。而他現在在斯坦索姆。斯坦索姆,烏瑟爾。那是你成為光明之聖騎士的地方。難道那對你不重要嗎?” 烏瑟爾無力地嘆了口氣,“當然重要,但是……” “我要去那親手幹掉梅爾甘尼斯,如果有必要的話!”阿爾薩斯叫喊起來。吉安娜停下咀嚼盯著他。她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過。 “冷靜點,孩子。你很勇敢,但你不可能獨力打敗能操控死亡的人。” “那就跟我來啊,烏瑟爾。不管有沒有你,我都會去。”沒等烏瑟爾和吉安娜再表反對,阿爾薩斯已經跳上馬鞍,一擺馬頭朝南方而去。 吉安娜震驚地站起身來。他拋下了烏瑟爾、拋下了他的士兵……拋下了她。烏瑟爾靜靜地走到她的身邊,吉安娜搖了搖長滿金發的腦袋。 “他覺得自己應該為所有死者負責。”她輕聲告訴年長的聖騎士。 “他認為自己應該要有阻止這一切的能力。”她看著烏瑟爾,“可就連達拉然的法師,儘管他們一開始就警告過克爾蘇加德,也沒猜出正在發生的事。阿爾薩斯怎麼可能知道呢。” “他正在感受王冠的重量,而這是第一次。”烏瑟爾輕聲說,“他以前從未經歷過。事情就是這樣,小姐。他得學著如何睿智而正確地統治國家。當泰納瑞斯年輕的時候,我也曾見他為同樣的事做過心理鬥爭。他們都是好人,都想為人民做好事,讓他們安全而快樂。”他看著阿爾薩斯消失在遠處,露出沉思的眼神。 “但有時候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有時候你不可能首尾兼顧。阿爾薩斯正在學著明白這一點。” “我想我明白,但是——我不能讓他就這麼自個衝上去。” “不,不,士兵們一做好長途行軍的準備,我們就去追他。你也該好好歇歇了。” 吉安娜搖搖頭,“不,不能讓他一個人去。” “普勞德摩爾小姐,請允許我這麼說,”烏瑟爾慢慢地說道:“也許最好是讓他自己清醒一下頭腦。如果你堅持的話,就去跟他去吧,但給他一點思考的時間。” 他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吉安娜不喜歡這樣,但她知道烏瑟爾說的對。阿爾薩斯現在氣急敗壞,滿腔憤怒無處可施,現在和他講道理是沒用的。但正是因為這樣,她不能讓他真的一個人獨處。 “好吧。”說著,她翻身上馬,然後念動咒語。突然間,烏瑟爾發現她從眼前消失了,於是咧嘴笑了笑。 “我會跟著他。你的手下一準備好就趕緊來吧。” 她不能跟得太近了。雖然已經隱了形,但吉安娜並不是悄無聲息的。她雙膝一夾,讓馬兒小跑著去追尋鬱悶的洛丹倫王子。 阿爾薩斯用力踢著馬。他很生氣,因為這匹馬跑得不夠快,因為它不是無敵,因為他沒有及時找出問題所在並且阻止它。這幾乎是不可抗衡的力量。他的父王曾被迫面對獸人的威脅。那些野蠻、暴力、熱衷於征服的生物從另一個世界而來,洪水般湧入他們的世界。可阿爾薩斯現在覺得那如同兒戲。父王和聯盟將要如何應對這場瘟疫呢?它不僅殺死人民,還變態地操縱屍體來攻擊他們生前的朋友和親人,只有瘋子才會覺得這事有趣。泰納瑞斯能做的更好嗎?一時間阿爾薩斯認為泰納瑞斯能夠及時識破迷局,挽救無辜的生命。但接下來他推想沒人能做到這一點。面對這樣的恐怖,泰納瑞斯也會和自己一樣無助。 他深深思索著,以至於差點沒看見有個人站在路中間。阿爾薩斯震驚地猛一拉韁繩,剛好來得及把坐騎拉到一邊。 阿爾薩斯心中煩惱、擔心和憤怒交織在一起,他厲聲吼道:“蠢人!你在幹嘛?我差點就撞到你了!” 這個人看起來與阿爾薩斯之前見過的任何人都不相同,卻又帶著些熟悉的感覺。他身高肩闊,穿著一件看起來像是完全用閃亮的黑羽毛製成的斗篷。兜帽的陰影掩住了他的面容,但當他盯著阿爾薩斯的時候,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亮。他斑白的髭鬚往兩邊分開,露出一個蒼白的笑臉。 “你傷不了我,而我必須引起你的注意。”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 “年輕人,我和你的父王談過,但他不聽我的。現在我來找你了。”他鞠了一躬,而阿爾薩斯皺起了眉頭。這聽起來有點嘲弄的意味。 “我們必須談談。” 阿爾薩斯哼了一聲。他現在知道為何這個神神叨叨、衣著誇張的陌生人看起來如此眼熟了。按照泰納瑞斯的說法,他就是個故弄玄虛傢伙,自稱先知,還能夠變成一隻鳥。他闖入泰納瑞斯的王座廳,還說些末日降臨之類的瘋話。 “我沒這個時間。”阿爾薩斯低哼一聲,拉緊了馬韁。 “聽我說,孩子。”陌生人不再帶著嘲弄的腔調。他的嗓子沙啞起來,如抽打皮鞭的聲音一般。 “這片土地將會淪陷! 陰影已經降臨,不管你做什麼都無可挽回。如果你真想拯救你的人民,帶領他們遠涉重洋……往西邊而去。 ” 阿爾薩斯差點笑了起來。他的父王說的沒錯——這就是個瘋子。 “逃?這是我的地方,而我唯一的航向就是保衛我的人民!我不會把他們拋棄給這個恐怖的存在。我要找到幕後的主使,然後消滅他。傻瓜才會去打別的主意。” “我,傻瓜?我想是的,居然會以為兒子比他的父親更聰明。”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憂煩。 “你已經下定決心,就算面對更高瞻遠矚的人,也不為所動。” “你自謂高瞻遠矚,我卻心知肚明自己親眼看到了什麼,看到過什麼。我的人民需要我,就在此地!” 先知悲哀地笑了笑,“阿爾薩斯王子,我們並不只是用眼睛去看,還得用智慧和心靈。我會給你最後一個預言。記住,你越急著消滅你的敵人,就越快把你的人民送入他們的毒手。” 阿爾薩斯憤怒地張嘴想要反駁,然而陌生人的外形突然改變了。斗篷附在他的身上,就像第二層皮膚,烏黑油亮的翅膀從他縮小到普通渡鴉一般的身體上伸出。那個人現在變成一隻鳥兒,發出最後一聲尖利的嘯叫,跳向空中盤旋一圈飛走了。它的叫聲聽起來帶著挫敗之情,阿爾薩斯看著他消失,心裡難以平靜。這個人看起來如此……胸有成竹……“很抱歉我藏起來了,阿爾薩斯。”吉安娜的聲音不知從哪傳來。阿爾薩斯驚訝地左顧右盼,想要找到她在哪裡。吉安娜在他的面前現出身來,看起來有些後悔。 “我只想……” “別說了。” 她吃了一驚,瞪大了蔚藍的雙眼。看到這一幕阿爾薩斯立刻後悔對她吼叫了。 可她不應該這麼偷偷跟著他,這麼暗中監視他。 “他也去找了安東尼達斯。”儘管挨了他的訓,過了一會吉安娜還是固執地繼續說道。 “我……我得說,我感覺到這人身上有極為強大的力量,阿爾薩斯。”她騎到他身邊,抬頭注視著他。 “這場亡靈瘟疫——有史以來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東西。這不是另一場戰鬥,或者另一場戰爭,它遠比這更為龐大和黑暗。你也許不能用一樣的戰術去取勝。也許那個人是對的。也許他真能看到我們所看不到的東西;也許他真的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阿爾薩斯咬著牙把頭轉向另一邊。 “也許吧。要么也許他是梅爾甘尼斯的同黨;要么也許他根本就是個瘋修士。不管他說什麼,不管那個瘋子有沒有看到未來,我都不會遺棄我的祖國,吉安娜。我們走。” 他們默默地騎行了一會兒,然後吉安娜小聲說。 “烏瑟爾會跟著我們。他只是需要點時間來準備人手。” 阿爾薩斯直盯著前方,仍然滿懷怨忿。 吉安娜又試著說道。 “阿爾薩斯,你不該——” “我已經聽夠了讓別人告訴我應該做這個、不該做那個!”阿爾薩斯脫口說道,自己也和吉安娜一樣吃了一驚。 “吉安娜,這兒發生的事超出了恐怖的範圍,我甚至找不到詞來形容它。我正在盡我所能去做,如果你不支持我的決定,那麼也許你不該在這。”他看著她,表情變得溫柔起來。 “你看起來很疲倦,吉安娜。也許……也許你該回去。” 她搖搖頭,直盯著前方,沒有回視他的目光。 “你需要我在這。我能幫你。” 怒火一下子煙消雲散,他拉著她的手,金屬甲胄下的手指輕輕握住她。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這麼說話。你在這我很高興。能有你陪伴我總是很高興。”他彎下身輕吻著她的手。吉安娜臉頰緋紅地朝他笑笑,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 “親愛的阿爾薩斯,”她溫柔地說。他捏捏她的小手然後放開了。 接下來他們沉默寡言地縱馬疾馳了一整天,直到太陽落山才停下來宿營。他倆都累得沒氣力去捕獵新鮮野味,於是簡單吃了些肉乾、蘋果和麵包。阿爾薩斯看著手裡的麵包。這是王家麵包坊烤製的,用的是本地自產的糧食,而不是從安多哈爾運來。它安全健康、營養可口,聞起來新鮮正常,沒有那種甜腥味。它是簡單的基本食物,所有人、任何人都能放心食用。 他突然喉頭一緊,放下手裡的麵包,一口也咬不下去。他把頭抵在手上,一時間感覺絕望和無助的潮水將他壓垮一般。然而當他努力使自己鎮定的時候,吉安娜就在這裡,跪坐在他身邊,把頭枕在他的肩上。她沒有說話,她也不需要說話。有她在身邊默默支持,對阿爾薩斯來說就足夠了。接著,他長嘆一聲,轉身將她摟在懷裡。 她用深情的親吻回應著他,在他身上尋求著安慰和信心。而他也是一樣。阿爾薩斯用手拂過她絲滑的金色頭髮,呼吸著她的芬芳。那晚接下來幾個小時裡,他們放任自己迷失在彼此當中,把死亡、恐懼、瘟疫、先知、選擇這些林林總總的念頭統統忘卻,他們的心中只剩下這小小的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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