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大偵探小卡萊新冒險記

第2章 第二章

世界上有個“高草原”,真是太好了!它對一代一代孩子都太好了,他們從不記事的時候起就在那裡玩。當一家家的嚴厲老父親想起自己的同年,想起在“高草原”扮印第安人玩的情景時,他們的心就軟了。 這對接下來的一代代孩子非常有利。如今碰到卡萊傍晚在激戰後穿著撕破的襯衫回家,食品店掌櫃老布呂姆克維斯特倒不太責備他,因為他想起三十年前春天的一個傍晚,他在“高草原”也把襯衫撕破了。不管利桑德爾太太怎樣希望她的小女兒更多地和同歲數的女孩子一起玩,而不要同男孩子在“高草原”跑來跑去,可她沒法子堅持,因為麵包師傅調皮地看著她說: “我說米雅,親愛的,你小時候,這裡的姑娘當中誰到'高草原'最多啊?”

所謂“高草原”,是城郊一塊有些丘陵起伏的大荒原。它上面長滿了短短的青草,在這草地上光著腳走再舒服沒有了。春天裡青草閃爍得像一片鮮綠的亮光,“高草原”變成一片綠色的海洋,上面是點點的黃色蒲公英。接著夏天的太陽逞威,“高草原”就變成棕色,乾燥的了。 卡萊、安德爾斯和埃娃-洛塔對西克斯滕的殷勤邀請毫不怠慢,馬上應邀前去。他們對著耀眼的陽光眯縫起眼睛,在戰場上張望,想發現他們的人。紅玫瑰方面的人一個也看不到。可是“高草原”很大一部分長著核桃樹和檜樹,紅玫瑰騎士們極有可能躲在那裡。 白玫瑰軍從遠處發出他們最可怕的戰鬥呼聲,向矮樹叢衝過去。他們搜遍了一棵棵矮樹,可不管他們怎麼搜,怎麼到處嗅,就是一個敵人也沒找到。已經到了“高草原”的盡頭,已經到了“莊園”,可敵人還是連影子也沒有。

“開什麼鬼玩笑?”安德爾斯生氣地說,“他們哪兒也不在!” 這時候從三個喉嚨發出來的很響的一陣譏笑聲,把“高草原”的沉寂打破了。 “等一等……”埃娃-洛塔說著擔心地回頭看,“他們好像在'莊園'裡。” “還用說,當然在'莊園'裡!”卡萊高興極了叫道。 在“高草原”邊上顫動的白楊中間有一座古老大屋,是十八世紀的高貴建築,經歷了許多年代。這座大屋就是“莊園”。從它後牆的一個窗口探出三張洋洋得意的男孩子臉。 “誰靠近紅玫瑰這新司令部誰倒霉!”西克斯滕叫道。 “你們怎麼到這……”安德爾斯開口要問。 “得了,誰高興管那麼多,”西克斯滕叫道,“門開著,就這麼回事。”

“莊園”裡已經多年沒人住,房子破舊了。市政府早就決定把它修復,移到市立公園去做地志博物館。可是沒錢,募捐困難,幾乎沒動過工。在這段期間房子越來越破,越來越舊。最近把它鎖了起來不讓城裡的孩子進去。可門如今已經爛得差不多,再也阻擋不住入侵的人。市政府必須立即採取措施才能使它保持完整,好改建什麼地志博物館了。 只要聽“莊園”裡的吵鬧聲,就知道紅玫瑰這幾個人對古蹟毫不尊重,在十八世紀的護牆板之間亂跑。由於幸福的新司令部佔有者快活地蹦蹦跳跳,舊地板發出抱怨的呻吟。 “咱們把這些臟狗俘虜過來,鎖在這裡,讓他們餓得直喘氣!”西克斯滕興高采烈地大叫。 可是他們要俘虜的人預先想著血戰的樂趣,拼命衝來。紅玫瑰一點也沒阻擋他們:西克斯滕決定流盡最後一滴血保住樓上,這兒保衛起來很方便。一座豪華的樓梯通上二樓,紅玫瑰軍就站在樓梯上,用好戰的手勢表示,同敵人激戰是最大的快樂。

白玫瑰軍勇敢地進攻。殺聲震天,地方志協會會員聽見了準得氣得拔自己的頭髮。未來的博物館震動起來,豪華樓梯的雕花欄杆發出抱怨的嘰嘰嘎嘎聲。狂叫聲傳到雕花的天花板,白玫瑰司令從樓梯上滾下來,轟轟隆隆,又嚷又叫,古代的鬼——如果真有鬼的話——準會嚇得面色發青,失魂落魄,東逃西散。 這場仗打得互有勝負。正當白玫瑰軍把自己的敵手逼近上面的樓梯口時,又頂不住紅玫瑰軍的可怕抵抗,因而亂了套,不得不退向樓下,這場戰鬥就這樣持續了近半個小時。最後雙方都覺得太單調厭煩了,白玫瑰軍向後退,準備作最後一次毀滅性進攻。正在這一轉眼時間,西克斯滕悄悄地給他的兩名戰士下了個命令。紅玫瑰軍忽然放棄他們在樓梯上的陣地,象閃電一樣退到樓上。

這裡有許多房間和小貯藏室。西克斯滕和他的隊伍從早晨起就走遍了整座房子。當安德爾斯、卡萊和埃娃-洛塔慌忙飛奔上樓的時候,紅玫瑰軍像一陣風刮得無影無踪了:他們已經溜進一個小貯藏室,如今正透過門縫偷看,白玫瑰軍就在他們鼻子前面商量。 “你們散開,”白玫瑰司令說,“不管敵人躲在哪個洞裡渾身發抖,都要把他們找出來。找到了別對他們客氣!” 紅玫瑰軍在小貯藏室興高采烈地聽他下這個命令。可白玫瑰軍什麼也沒有想到…… “你們散開,”他們的司令說。沒有比他想的這個辦法更愚蠢的了。他的命運已經註定……他自己馬上“散開”,在室角不見了。 安德爾斯一不見,卡萊和埃娃-洛塔就小心地朝反方向走開。可他們前面有一扇門。他們把門打開,看見一個陽光燦爛的漂亮房間。兩位白玫瑰戰士雖然清楚地看到裡面一個人也沒有,還是走了進去,他們要在戰鬥中作短暫的休息,去看看窗子外面,這真是個莫大的失誤!等卡萊和埃娃-洛塔回到門這兒剛要出去,門正好從外面反鎖上了!兩名俘虜聽到紅玫瑰司令冷酷無情的笑聲和可怕的歡呼聲:

“哈哈,臟狗,你們如今完了!你們不能活著出去了!”接著是本卡響亮的聲音: “你們要在這兒待到發霉長毛了!我們遲早會跑來看你們的——比方說過新年的時候!” 榮特也叫: “對了,安心待著吧,過新年的時候我們準來!帶什麼送給你們呢?” “你們的腦袋,用盤子盛著來!”埃娃-洛塔大叫。 “加點配菜,小豬頭放點這個正適合!”卡萊附和她說。 “頑固到底!”紅玫瑰司令向他的兩名戰友轉過臉來,發愁說。接著他提高嗓子對兩名俘虜叫道: “你們有什麼最後希望要我轉告你們的親人嗎?” “有,請我爸爸打電話給感化院,告訴他們上哪兒去接你!”埃娃-洛塔說。 “再見了,臟狗們!”西克斯滕回答,“你們俄了就叫吧,我們拿蘋果餵你們。”

他向本卡和榮特轉過臉去,心滿意足地搓著手說: “好,我親愛的伙計們,這屋子裡現在就躲著一隻可憐的小老鼠了,自稱為白玫瑰司令什麼的。他孤立無援!你們去找找他吧!去吧!” 紅玫瑰軍準備好粉身碎骨去幹。他們豎起腳尖,悄悄地順著樓上四通八達的一條條長長的走廊走。他們小心翼翼地看每一個房間,在一個個小貯藏室門口埋伏。他們知道,不管白玫瑰司令躲在哪裡,他總明白他要完蛋了。因為他的伙伴們已經反鎖在房間裡。如今他一個對三個。這三個人又渴望著捉住他。捉住敵方首領在玫瑰戰爭中是最重大的事件,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盟軍如果能把希特勒從柏林綁架出來一樣。 但是白玫瑰司令躲得很好。不管紅玫瑰軍怎麼到處找,全都白費勁。

忽然西克斯滕聽見頭頂上有很輕的搔爬聲。 “他在頂樓上,”西克斯滕悄悄說。 “難道這裡還有頂樓嗎?”榮特覺得奇怪,問道。 紅玫瑰軍早晨極其仔細地觀察了整座房子,卻沒注意到有頂樓。這也不奇怪,不知道有通頂樓樓梯的人完全可能不注意牆上那扇小門,它也糊著跟整座房子同樣的壁紙。 等到紅玫瑰軍終於發現通道,一切就很快結束了。安德爾斯自然站在頂樓上作好充分的戰鬥準備,大聲勸他們每個人在接近他之前先寫好遺囑。唉,這對他也沒有什麼幫助! 西克斯滕從他那個歲數來說長得又高大又有力氣,他帶頭上去,必要時本卡和榮特幫助他,最後他們把拼命亂踢的安德爾斯從樓梯上拖了下來。他面臨著不可知的命運。 卡萊和埃娃-洛塔從反鎖著的門裡面大聲叫著安慰他。

“Wow-o-mom-en hoh-en kok-uai joj-iu non-i choch-u-qoq-u!"這是白玫瑰軍的暗話,意思就是:“我們很快就來救你出去!” 要氣瘋紅玫瑰他們,這是最好的辦法。他們早已拼命要學會聽懂他們敵人這種古怪話。白玫瑰方面的人對這種暗話非常熟練,用無法相信的快速度說出來,不懂這種話的人聽著就像一陣嘰嘰咯咯聲。 西克斯滕也好,本卡也好,榮特也好,從來都沒見過他們把這種話寫下來,不然他們就容易猜出這種暗話的秘密:字還是平時說的那些字,就是把每個音節開頭的聲母重複一次,當中加一個“o”。例如“卡萊”念作“kok-a-lol-ai”。 這種黑話埃娃-洛塔是從她爸爸那裡學來的。有一天晚上麵包師傅偶然跟女兒說起,他小時候和朋友說話,碰到不想讓人聽懂的時候,他們是怎麼說的。埃娃-洛塔學黑話起勁得使她的父親有點吃驚。在談到德語不規則動詞時,他一次也沒看見這小姑娘這麼起勁過……可麵包師傅還是順從地坐著教了她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埃娃-洛塔又去教安德爾斯和卡萊。

在玫瑰戰爭中,紅玫瑰方面的主要目的之一是弄到對方這種黑話的訣竅。但更重要的是奪回“偉大的木姆里克”。 所謂“偉大的木姆里克”,名字雖莊嚴,其實是微不足道的一樣小東西——一塊小石頭,樣子很古怪,是本卡在什麼地方找到的。一點也不用想像,這小石頭就會使人想到一個小老頭,一個沉思著的小老頭,坐在那裡看著自己的肚臍,像個菩薩。 紅玫瑰方面的人馬上說這塊小石頭是神聖的護身符,在它上面添上許多異常珍貴的意義。這自然就足夠使白玫瑰方面認為,他們的神聖任務就是設法奪取它。為了這“偉大的木姆里克”進行過多少次激戰啊!他們把這麼一塊小石頭看得這麼重要,也許叫人奇怪。可紅玫瑰方面的人為什麼不能把自己的“偉大的木姆里克”看得有如——比方說吧——蘇格蘭人看待他們的加冕石一樣重要呢?在這寶貴的護身符被白玫瑰方面狡猾地奪走之後,紅玫瑰方面又為什麼不可以心焦如焚,有如蘇格蘭人在英格蘭人把他們的加冕石放在威斯特教堂里之後那樣呢? 紅玫瑰方面經受了失去“偉大的木姆里克”的慘痛。白玫瑰方面把他們的戰利品仔細地收藏起來。把這“偉大的木姆里克”藏在一個非人力所能發現的地方,說起來並不怎麼困難。可是玫瑰戰爭有它自己的特殊規則。目前收藏著“偉大的木姆里克”的一方必須設法暗示對方,上哪兒去找它。比方說,黑夜裡在對方郵箱里扔進一幅巧妙的畫謎,或者一幅進一步牽著對方鼻子走的叫人猜的地圖。這需要腦子快,從指點的東西可以猜到“偉大的木姆里克”是藏在公墓北角一棵榆樹上的空烏鴉巢裡,或者是藏在本格特松鞋匠的板棚屋頂上一塊瓦片底下。 可“偉大的木姆里克”如今不在任何一處指出的秘密地點。它根本在別的地方。在這炎熱的六月天又爆發玫瑰戰爭的基本原因之一,正是由於紅玫瑰方面忍不住要弄清楚這秘密地點到底在什麼地方。只要捉住白玫瑰司令作為人質,弄清楚這地點大概就不太困難了! “我們很快就救你出來!”埃娃-洛塔和卡萊答應過。對他們的司令的確需要鼓勵的話,因為有力的手正在把他拉去逼供——關於“偉大的木姆里克”和暗話。 “Wow―o zoz―en―mom―e yoy―e bob―u gog―ao―sos―u tot―a―mom―en!(我怎麼也不會告訴他們!)”他走過關著他兩個夥伴的房間門前時,英勇地大聲叫道。 “你等著吧,你這麼咯咯咯咯地叫不長了!”西克斯滕威脅他說,把他的手抓得更緊。 ”我們要你說出所有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放心吧!” “堅持住,別洩氣!”卡萊大叫。 “頂住!頂住!我們很快就來了!”埃娃-洛塔大叫。 透過鎖著的門傳來他們司令高傲的話: “白玫瑰萬歲!” 接著: “放開手!我自己走。我準備好了,我的先生們!” 他們再聽不見聲音了。他們的牢房裡一片死靜。敵人離開這房子,把他們的司令帶走了。 雖然紅玫瑰方面威脅說,卡萊和埃娃-洛塔要在牢裡待到發霉長毛的時候,但這話當然不能從字面上去理解。甚至在玫瑰戰爭中也不能不考慮到一個非常麻煩傷腦筋的因素,叫做“父母”。高貴的騎士們實在懊惱,在戰鬥到了最緊張的關頭,卻不得不丟掉一切,回家去吃肉丸子和蜜餞。可又有什麼辦法呢:父母死腦筋,老認為孩子們無論如何也得準時吃飯。 在玫瑰戰爭中也只好遷就父母的這種無理要求,要不然,所有的軍事活動都會給破壞掉。因為父母對這類事情極不理解,在發動“偉大的木姆里克”爭奪決戰的當天晚上,他們會突然禁止孩子們離家。即使父母有時會想起他們小時候在“高草原”的遊戲,這猶如一閃亮光照亮了他們已經模糊的記憶,但他們還是絲毫不理解什麼叫“偉大的木姆里克”。 紅玫瑰軍帶走了安德爾斯,把卡萊和埃娃-洛塔鎖在沒有人住的這座空屋的空房間裡,要讓他們挨餓,這就是說,俘虜們要餓兩個鐘頭,也就是餓到晚上七點鐘。到七點鐘,食品雜貨店掌櫃、麵包師傅以及城裡所有人家的桌子就要擺好晚飯。在這個時間以前,西克斯滕就得派本卡或者榮特悄悄地去打開監獄的門。因為卡萊和埃娃-洛塔正在靜靜地等著俄死。 可這樣愚蠢地被捉住——真是太豈有此理了!而且這給了紅玫瑰方面巨大的、真正是絕對的優勢,再加上他們如今還俘虜了白玫瑰的首領。連“偉大的木姆里克”在白玫瑰軍手裡也不能補償這一失敗。 埃娃-洛塔絕望地看著窗外離去的那些人影。白玫瑰的首領走了,敵人圍住了他……勝利者邁著軍人步伐穿過“高草原”向城裡走去。他們很快就不見了。 “真想知道他們把他帶到哪裡去,”埃娃-洛塔說。 “當然帶到西克斯滕的汽車房去,”卡萊說,再關心地加上一句: “現在有張報紙什麼的就好了……” “報紙!”埃娃-洛塔氣憤地叫起來,“報紙有什麼用——這會兒該想想怎麼能夠出去!” “一點不錯,”卡萊說,“咱們得出去。正因為這個緣故我需要報紙。” “你不是想讀一讀怎麼爬牆吧?” 埃娃-洛塔把頭伸出窗子,看著離地面遠不遠。 “跳下去準摔個粉身碎骨,”她說,“可怎麼辦呢?” 卡萊興高采烈地吹了一聲口哨。 “壁紙!我一點沒想到它,可它正合用!” 他果斷地撕下牆上一片飄動著的壁紙。埃娃-洛塔驚訝地看著他。 “在十八世紀,這準是非常漂亮的壁紙,”卡萊說。 他蹲下來,把撕下的那片壁紙塞到門底下。 “這是偵探的起碼常識,”他說著從口袋掏出削筆刀。 卡萊打開小刀,用它小心地挖鎖孔。門外哐啷一聲:是鑰匙掉在地上了。 卡萊把那片壁紙拉回來。一點不錯——壁紙上躺著那把鑰匙。它正好落到它該落的地方。 “我說過了——這是偵探的起碼常識。”大偵探布呂姆克維斯特再說一遍,讓埃娃-洛塔知道,作為偵探,他隨時都要用種種巧妙辦法打開鎖著的門。 “噢,卡萊,你多麼能幹啊!”埃娃-洛塔大聲讚美說。 卡萊打開門。他們自由了。 “等一等!咱們先得向紅玫瑰他們說聲抱歉再走。”卡萊忽然想起來說。 他從他脹鼓鼓的口袋裡掏出一個鉛筆頭,把它遞給埃娃-洛塔。她在那片壁紙的反面寫道: 紅玫瑰的笨蛋們! 你們要我們發霉長毛的做法,可恥地破產了。 我們等發霉長毛正好等了五分三十秒,可現在我們得走了。可憐的飯桶們,你們難道不知道白玫瑰的人能夠穿過牆出去嗎? 他們把窗子關嚴,下了閂。接著他們從外面鎖上門,讓鑰匙仍舊留在鎖裡,那封告別信掛在門把上。 “他們這就要大傷腦筋了!窗子從裡面鎖著,門從外面鎖著,讓他們去猜猜咱們是怎麼走掉的吧!”埃娃-洛塔高興得呼呼哼哼起來。 “白玫瑰得分。”卡萊說。 安德爾斯不在汽車房裡。卡萊和埃娃-洛塔小心翼翼地上那兒去偵察,想看看怎麼救他。可汽車房裡靜靜的,空空的。 西克斯滕的媽媽在園子裡晾衣服。 “您不知道西克斯滕在哪兒嗎?”埃娃-洛塔問她。 “他不久前還在這兒,”郵局局長太太回答說,“跟榮特、安德爾斯和本卡在一起。” 看來紅玫瑰的人把他們的俘虜帶到了更可靠的地方。可帶到哪兒去了呢? 答案不要花很多時間就找到了。 卡萊第一個得到答案。草上插著一把芬蘭小刀,它把一張小紙片插在地上。卡萊和埃娃-洛塔馬上認出這把小刀是安德爾斯的。他們在小紙片上只讀到一個名字:“榮特”。 白玫瑰首領竟能利用機會給自己的伙伴留下這簡單明了的通知。 卡萊皺緊眉頭沉思。 “榮特……”他念道。 “這只能是一個意思:安德爾斯給關在榮特的家裡。” “很清楚,既然寫的是'榮特',就不可能是在本卡家裡。”埃娃-洛塔說。 卡萊不說話。 榮特住的那部分城區叫做“騙子崗”。不能說“騙子崗”的那些小房屋裡住著城裡的優秀人物。可榮特也根本不打算屬於這些人。他很滿意他爸爸那間破舊小房子:一個房間一個廚房,還有頂樓上一個斗室。說實在的,上面只有夏天能住,冬天太冷了。可現在是七月,在頂樓上熱得像在拷問間了,這正好適合用來逼供。 榮特是頂樓的完全主人:他睡在一張行軍床上,這裡有他自己用糖箱做的書架,榮特在書架上放著驚險小說、收集的郵票和其他寶貝。任何一個國王喜歡他的宮殿都絕對趕不上榮特喜歡他這個頂樓小房間。裡面是一動不動的炎熱空氣,天花板下嗡嗡地飛著蒼蠅。 紅玫瑰的人就把安德爾斯帶到了這裡。湊巧榮特的爸爸和媽媽今天進了城,他們在城裡有一小塊地。他們帶去吃的,打算在那裡待相當久。榮特得自己安排生活,餓了燒香腸土豆吃。 因為西克斯滕的媽媽就在做紅玫瑰司令部的汽車房前面晾衣服,西克斯滕於是決定,用榮特在“騙子崗”的頂樓小房間來逼供再合適也沒有了。 卡萊和埃娃-洛塔商量了一下。當然可以馬上去救,可是經過很好的考慮,他們覺得稍微等一等更明智。現在就讓紅玫瑰看見他們,那簡直是愚蠢。不久就吃晚飯了。西克斯滕很快就要派本卡或者榮特上“莊園”去。本卡或者榮特這就要張大嘴巴站在那裡,讓卡萊和埃娃-洛塔逃走的事給嚇昏了頭。想到這一點,卡萊和埃娃-洛塔高興得無法形容。這件事情遭到破壞就太可惜了! 卡萊和埃娃-洛塔決定吃過晚飯再去救安德爾斯。此外他們也很清楚,安德爾斯經過保證會得到允許回家吃飯。到那裡去救他,而到了那裡該救的人倒毫無留難地回家吃飯去了,還有什麼比這更降低搭救的意義呢? “還有,”卡萊說。 “去窺探一個在屋子的人最好是在天黑後,這時房間裡點著燈,窗簾還沒放下,這件事只要懂點偵探常識的人都知道。” “可榮特家沒窗簾。”埃娃-洛塔反駁他說。 “那不是更好嗎?”卡萊說。 “可頂樓的窗子那麼高咱們怎麼能看到窗子裡呢?”埃娃-洛塔問道。 “我的腿當然長,可是……” “一下子就看出來你偵探書一點沒讀過,”卡萊教訓她,“比方說,斯德哥爾摩的偵探是怎麼幹的?要觀察三樓房間,那裡有罪犯,他們就一定到街對面的房間去觀察,最好是在四樓,比罪犯們待的地方高一點。然後拿望遠鏡一直對著壞蛋們看,直看到窗簾放下來。” “我要是壞人,就先放窗簾再開電燈,”埃娃-洛塔很快地想出來了。 “再說,依你看咱們上什麼房間去觀察榮特呢?” 這一點卡萊可沒想到。說到進別人的家,斯德哥爾摩的偵探比較方便,只要拿出警察證章給人家看看就成。卡萊和埃娃-洛塔就沒那麼方便了。特別是榮特家對面根本沒有房子,因為他家前面是條河。榮特家旁邊倒有一座房子——格倫老頭的兩層破樓房。格倫老頭這座破舊房子樓下是家油漆店,他自己住二樓。 “可怎麼進格倫老頭的房間呢?”卡萊想。 “進他家去,彬彬有禮地問他一聲:是不是可以藉用您的窗子看看外面啊?”卡萊自己也明白這是個荒唐的主意。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問題:榮特和格倫老頭兩家雖然邊牆對著邊牆,可惜格倫老頭樓上沒有窗子對著榮特家這一邊。 “我有辦法了,”埃娃-洛塔說,“咱們爬到格倫老頭家的屋頂上去——只有這個辦法。” 卡萊稱讚地看看她。 “你根本沒讀過偵探書,能想到這一點,確實不算笨。” 對,上格倫老頭家的屋頂——這個主意不錯!那兒比榮特的頂樓高得多,觀察起來方便。而且榮特家沒窗簾。 好極了的觀察地點。 卡萊和埃娃-洛塔輕鬆地回家吃晚飯去了。 過了兩小時,他們悄悄地在“騙子崗”走,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周圍很靜。緊挨著的小木屋互相擠著。房屋之間還保存著七月烈日餘下的熱氣。整個“騙子崗”籠罩著悶熱的濃濃暮色。黑暗不時被開著過夏夜的小窗或者門裡透出來的亮光切開。 黑暗中充滿了氣味。小貓、炸鯡魚和咖啡的氣味,還混和著盛開的茉莉花熏人的香氣和早該裝走的垃圾堆的同樣熏人的臭氣。 一片寂靜……小巷裡一個人也沒有。 “騙子崗”的居民晚上通常在家裡。白天干了一天活,現在他們正圍在家裡的灶旁,在窄小的廚房裡享受安寧和休息的樂趣,咖啡壺在煤氣灶上卜卜響,窗台上開著天竺葵。 夜間在“騙子崗”走路的人用不著害怕碰到一個生靈。 “靜得像在墳墓裡一樣。”卡萊說。 他這話說得不錯。只偶爾聽到點著燈的窗里傳來點嗡嗡的人聲。遠處什麼地方狗吠兩聲就馬上精下來了。哪兒傳來不和諧的口琴聲,很快又不響了,顯得更加寂靜。 可是榮特家很熱鬧。頂樓小房間點著燈,開著的窗子傳出來孩子的響亮說話聲。卡萊和埃娃-洛塔很滿意地註意到裡面盤問得正起勁。那裡準是動人的戲劇場面。卡萊和埃娃-洛塔拿定主意到格倫老頭屋頂的池座前排去看戲。 “只要爬上屋頂就行了。”埃娃-洛塔勇敢地說。 不錯,只差爬上屋頂了。卡萊繞屋走了一圈,找一個可以上去的地方。可好像有意作對,格倫老頭的房間也點著燈!為什麼老年人夜裡都不肯睡呢?睡覺對他們有好處,別人也可以毫無阻礙地在他們的屋頂上爬!唉,沒辦法。不管阻礙不阻礙,還是得往上爬。 這倒不難:格倫老頭真客氣,在牆邊放著一把梯子,它就靠在他的窗口——開著燈的窗口——前面。窗簾只放下一半。萬一格倫老頭把頭伸出窗口,忽然看見白玫瑰的兩個人飛快地爬他的梯子上來,他未必會感到高興。喜歡別人到自己家屋頂散步的人是極其少有的。可是在玫瑰戰爭中這種小事算不了什麼。該走的路就得走,哪怕這條路經過格倫老頭的屋脊。 “你在前面走。”埃娃-洛塔鼓勵他說。 卡萊照她說的辦。他開始輕輕地上梯子,埃娃-洛塔悄沒聲兒地跟在他後面。唯一危險的地點就是走到二樓那亮著的窗前。 “格倫老頭有客人,”卡萊小心地悄悄說,“我聽見了說話的聲音。” “你把頭伸進去對他說,咱們也想吃點好吃的東西。”埃娃-洛塔對卡萊說,快活地哼哼一聲。 可卡萊並不覺得她這話怎麼滑稽。他很快地爬上去了。埃娃-洛塔走到那危險地點也很一本正經。 對,格倫老頭是有客人,聲音聽得見,可並沒招待吃什麼好東西。一個人背對著窗子用很輕很激動的聲音說話。窗簾使埃娃-洛塔看不出這陌生人的全身,可她看到了他深綠色的華達呢長褲。 “對,對,對,”客人不耐煩地一再說,“我要盡力想辦法。我要把債還清,了結這件苦惱事!” 接著聽到格倫老頭沙啞的聲音: “這句話您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我不高興再等。我希望收回我的錢,您懂了嗎?” “我說過了——您會收到它們的,”陌生人回答說,“咱們星期三見面。在老地方。您把我所有的借據都帶去。一張也別留下,這些該死的借據!我要把它們一筆勾銷。咱們了結這樁事。” “幹嗎那樣激動呢?”格倫老頭簡短地說。 ”您也得理解我啊,我要收回我的錢。” “吸血鬼!”陌生人動氣地說。 埃娃-洛塔趕緊爬上去。卡萊坐在屋脊上等她。 “他們在那裡一個勁兒地談錢。”埃娃-洛塔告訴他。 “高利貸就是這麼回事。”卡萊說。 “他們說的借據是什麼東西?”埃娃-洛塔一面想一面問。可她馬上打斷自己的話:“唉,還不都是一樣!走吧,卡萊!” 他們得上對著榮特家窗子的房子那一頭。在黑暗中心驚膽戰地平衡身體,天上一顆可以好好地照亮危險道路的星星也沒有。當然可以抓住煙囪,可還得爬一陣才能到它那兒…… 煙囪到了,已經走了一半路了。多麼不願意離開這理想的支柱啊!可一看榮特家的窗子,他們馬上振作起精神。 白玫瑰首領坐在椅子上,紅玫瑰的人圍住他站著,揮著手大叫大嚷,可他高傲地搖著頭。埃娃-洛塔和卡萊趴下來,感到很得意。他們又聽得見又看得到——真是一個勝利!他們的司令如果知道救他的人在這麼近就好了!離他幾米正趴著他的忠誠戰士,準備好了為他獻出自己的生命和鮮血。 剩下來只有一件事:怎麼救他?準備好獻出生命和鮮血當然是件偉大的事,可怎麼獻呢?他們之間可隔著一道幾米寬的深淵啊。 “咱們得想出個主意來!”卡萊斬釘截鐵地說,同時盡可能趴得舒服點。 榮特家繼續在盤問。 “俘虜,你現在只有最後一個機會可以挽救你可憐的性命了,”西克斯滕無情地拉著安德爾斯的手說。 ”你把'偉大的木姆里克'藏在哪兒?” “你這是白問,”安德爾斯回答說,“強大的白玫瑰將永遠擁有'偉大的木姆里克'。你們就算忙壞了也永遠別想找到它。”他稍微不那麼高亢地補上一句。 卡萊和埃娃-洛塔趴在屋頂上默默地點頭稱讚,可西克斯滕、本卡和榮特真氣壞了。 “把他關到我的汽車房裡去坐通宵,也許他馬上就軟了!”西克斯滕說。 “哈哈,”安德爾斯冷笑了一聲,“卡萊和埃娃-洛塔怎麼樣啦?據我所知,他們過五分鐘就走掉了,我也準備這麼辦。” 紅玫瑰的人沉思起來:他們完全弄不明白卡萊和埃娃-洛塔是怎麼巧妙地逃出來的。簡直是非人力所能辦到!不過不能在安德爾斯面前露出來他們有多麼吃驚。 “請你不要自以為是逃跑大王!我們把你鎖起來,你規矩點吧!不過我先要弄清楚你們的暗話。你要得到饒恕,就全給說出來吧!” “你們別想!”安德爾斯回答說。 “別犟脾氣了,”西克斯滕堅持說。 “哪怕說兩句。比方說我的名字。用你們的黑話,我的名字是怎麼說的?” “shosh-a-gog-ua(傻瓜)”安德爾斯脫口而出,同時挖苦地大笑起來,讓西克斯滕明白這是在大大污辱他。 儘管心裡癢癢的想把這句話翻譯成普通話,可安德爾斯忍住了不翻:他們會猜出整個秘密來的!他只是再一次嘲弄地大笑,對面屋頂上他兩個夥伴也衷心地跟著笑。要是白玫瑰司令知道他們也在笑就好了!可這會兒他也好,紅玫瑰的人也好,都沒想到他們是在觀眾面前演出。 西克斯滕毫無辦法,氣得直咬牙。紅玫瑰的人勉強裝傻,可這種聽不懂的嘰嘰咯咯的話會使人發瘋。唉,他們把白玫瑰司令俘虜來了,如今拿他怎麼辦呢?安德爾斯頑強地不肯洩露白玫瑰的秘密,可玫瑰騎士是怎樣也不興使用肉刑的。他們當然經常打得落花流水,可這是戰場上光明正大的戰鬥。而三個人打一個沒有自衛能力的俘虜——這談也不要談! 不過他們的俘虜是這麼沒有自衛能力嗎?好像他本人也不大相信是這樣。安德爾斯忽然跳起來,衝到門口拼命想逃走。嗐!一下子三雙孩子的手緊緊抓住他,硬把他拉回椅子上來。 “哼,你呀!”西克斯滕說。 “你這一招是行不通的。我放你你才能走,不放你你走不了。過一兩年吧!再說你把'偉大的木姆里克'放在哪兒了?” “對,你們把'偉大的木姆里克'放在哪兒了?”榮特問,急不可待地戳安德爾斯的腰。 安德爾斯噗哧笑起來,象條蟲子一樣扭他的身子。白玫瑰首領非常怕癢!西克斯滕發現這一點,心裡亮堂了。紅玫瑰騎士們不虐待俘虜,可誰說過他們不能搔癢癢呢? 他試試看輕輕地搔安德爾斯的膈肢窩。結果超過他的一切預料。安德爾斯象河馬一樣哼哼,彎起了腰。 紅玫瑰三個人來了勁,一齊撲向他們的犧牲品。不幸的白玫瑰司令呻吟著,嘰嘰叫,笑得直打噎。 “你們把'偉大的木姆里克'藏在哪兒?”西克斯滕搔著他的肋骨逼著問道。 “噢……唉……噢……”安德爾斯直喘氣。 “你們把'偉大的木姆里克'藏到哪兒了?”本卡又問,認真地搔他的腳底。 又一陣大笑使俘虜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們把'偉大的木姆里克'藏到哪兒了?”榮特問他,搔著他的膈肢窩。 “我……我……我投降!”白玫瑰首領哼哼說,“在'高草原',靠近'莊園',得走那條小道……” “然後呢?”西克斯滕問道,已經嚇唬著伸出一個手指頭。 可用不著什麼“然後”了。一下子出了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只聽見很響的一聲乒乓,榮特的房間里頓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房間裡唯一的一個小電燈泡變成了碎片。 被俘虜的白玫瑰司令這一驚不亞於折磨他的人。可他比其他人更快地清醒過來。安德爾斯在黑暗的掩護下象條鰻魚似地鑽出門溜了。 白玫瑰首領自由啦! 在對面屋頂上,卡萊小心地把彈弓藏到口袋裡。 “得從存錢罐裡弄出錢來給榮特買個新燈泡。”他後悔地說。 高貴的白玫瑰騎士不想破壞別人的財產,卡萊完全知道必須賠償損失。 “可你也知道,非這樣做不可。”他對埃娃-洛塔說。 “非這樣做不可,”埃娃-洛塔堅決地點點頭,“咱們的司令有危險,'偉大的木姆里克'也有危險,的確非這樣做不可。” 榮特的房間裡亮起了手電筒。黃色的光柱掠過所有的角落,紅玫瑰的人很傷心,可是只好承認:俘虜不見了。 “他溜掉了!”西克斯滕叫起來,撲到窗口。 “哪一隻該死的狗崽子把燈泡打破了?” 這用不著問:對面屋頂上看得見兩個淡淡的人影。安德爾斯的口哨聲告訴他們,他們的首領已經脫身了,他們就決定撤退。 卡萊和埃娃-洛塔不顧性命地在屋頂上跑起來。得在紅玫瑰他們趕到之前下去躲起來。他們跑得很穩,輕鬆利索,他們野性和自由的生活使他們十三歲的身體練就了這種輕鬆利索勁兒。 他們到了梯子那兒,開始飛快地下來,埃娃-洛塔在前,卡萊緊跟在後。格倫老頭的房間已經黑了,客人顯然已經走掉。可他們這會兒顧不上想格倫老頭,他們的思想全讓紅玫瑰他們給佔了。 “快點,我來不及了。”卡萊急不可待地悄悄說。 窗簾忽然卡嚓一聲捲起來,格倫老頭把頭探出窗子。由於意料不到和害怕,卡萊的手一下子鬆開,轟隆隆地落到地上,差點兒沒把埃娃-洛塔從梯子上撞下來。 “難道你來不及到這種地步了嗎?”埃娃-洛塔狠狠地說。 她連忙抓住梯子,緊跟著卡萊一起轟隆隆滾下去,同時用懇求的眼光轉向格倫老頭。可格倫老頭只是用他憂傷的老眼看看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的卡萊,用憂傷的老年人聲音說: “不錯不錯,快活的兒童遊戲!天真快活的兒童遊戲,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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