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全身微微一震,好像是第一次遇見這樣洶湧的氣浪似的。列車呼嘯著消失了。一隻小貓出現在地鐵的月台,正好在候車的白線上蜷著。
小貓。沒有尾巴的小貓。一下下地舔爪子。
我原地站著看了一會兒。遇到不認識的貓,不要亂動,不要看它的眼睛,免得它緊張。我試著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一直一個節奏。它還在那兒。一團模糊的白暈,越近越模糊,彷彿只是我的想像。終於彎下腰,手慢慢地遞過去,它聞聞,很安靜地舔我的手。
沒有尾巴的小貓。好像認得我。
抱在懷裡幾乎沒有感覺,像是抱著柔軟的光。
為什麼輕輕發抖。不像是冷也不像是害怕。
顏色越來越淡。
眼看著小貓的顏色越來越淡。
我必須給它講故事。
我只有給它講故事。
··· ···
··· ···
——你怎麼不說話。
——因為我只會講故事。不會說話。
——真的嗎。
——你去倒一杯水,熱水。
——嗯。
——擰上杯子蓋。
——擰上了。然後呢?
——然後就听。聽水說話,講故事。每個杯子裡都有一位公主。每一位公主都要有一個故事。知道水里的公主和天空的公主有什麼不一樣嗎。
——不知道。
——講個故事給你聽,聽了就知道了。
第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頭猛獁,它害怕別人知道自己是玻璃做的。
——後來呢。
——後來它一直表現得很勇敢很堅強,天天拿腦袋撞牆,走路故意撞在電線桿上,這樣一來別人就不會想到它是玻璃做的了。每天回家偷偷地把撞壞的地方用膠水給粘上。再後來它有點兒累了,它決定面對真實的自己。它終於決定告訴大家它其實是玻璃做的。可是它發現人家早就都知道了。它覺得很尷尬,想一個人躲起來誰也不見。又想在所有人面前大哭大笑表示不在乎。再再後來,它發現原來身邊所有的人都是玻璃做的,只是它以前沒注意,光顧著想自己了。怪不得那麼多牆都被撞得坑坑洼窪的,那麼多電線桿都被撞倒了。再再再後來,也就是最後來,它發現,很可能自己不是玻璃做的。它是一頭真正的猛獁。
第一個故事講完了。
——我懷疑菠蘿是一種蛋。
——嗯。
——如果你認真地聽它說話,會孵出一隻帶香味的刺猬。
如果你認真地跟它說話,會孵出一隻毛茸茸的海豚。
——海豚?
——對,海豚。怎麼啦。
——海豚是從蛋裡孵出來的嗎。
——有一種是。
——哦。
——……
——有別的嗎?
——也可能是別的。可能是一個蛋。
——蛋裡孵出一個蛋?
——對。一個新的蛋。
——什麼樣的蛋?
——這和你的眼神有關係。很大的關係。有刺有甲有鱗有殼,毛茸茸的滑溜溜的,貓舌頭一樣微微帶點兒刺的,總之,眼裡什麼樣它就什麼樣。
——那眼神變了,它也跟著變嗎?
——我不知道。我希望能。你可以試試。
——要是蛋裡什麼也不出呢。
——可能在冬眠。你應該等著它。它知道你在等著它的時候就會出來。
——它能知道我在等它嗎。
——能。能穿上拖鞋就是熊……——這是另一個故事,在這兒冒了下頭兒,又不見了只要你等著,耐心地等,一直等著,總能見著。每個蛋都得有人等著它。講個故事給你聽,聽了就明白了。
第二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小孩子養了一隻非常像小貓的老虎。別人都以為是小貓,只有小孩知道是老虎。老虎自己都不知道。老虎愛玩也愛睡覺。孩子和老虎經常一起午睡。有一次老虎睡覺睡了很長時間一直不醒。 (可能是忘了)。孩子一直等著老虎醒過來。 (打擾別人睡覺不好)。老虎可真能睡。 (我以前不知道老虎這麼能睡。)後來孩子把老虎藏在土地裡,好睡得更平靜安穩。再後來孩子一直等啊等,等到老虎睡覺的地方開出小花,等到孩子也睡著了,睡在一個木頭盒子裡,直到有一天,天上吹起起床號的時候,所有的孩子和所有的老虎一塊兒醒過來,就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麼。那時候故事才剛剛開始。
第二個故事講完了。 (這其實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只是講起來很短。)
第二個半故事
——今晚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做。是的,今晚。如果每天不做一件重要的事,鑽進被窩的就是一顆懊惱的心。去解放一隻樹熊。
——在哪兒?
——在這兒。 (指了指胸口。)這裡面關了一頭布做的樹熊。已經關了很久,不能再關了。再說它也長大了,裡頭盛不下了。我有一個朋友以前養了一隻小狗,後來沒想到長得比人還高,撲上來舔她的時候她站都站不穩,主要是嚇的。不過狗我不大了解貓我還知道一些·····
——布熊。
——布熊。布熊怎麼啦。
——怎麼救出來?
——可以試試用吃的東西引出來。不過布熊應該和貓差不多,自尊心很強,不一定肯為吃的東西出來,太沒面子。而且布熊不吃巧克力也不吃蜂蜜。
——你喜歡吃的它都不吃?
——不吃。你說它會喜歡音樂嗎。
——它可以呆在裡面聽。
——可能就算它想出來它也出不來。這是個問題。
——它要是出來會弄出個很大的傷口。
——它要是不出來,它就是個很大的傷口。
——也許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它就出來了。
——怎麼出來?
——一下子就出來了。
——可是它出來以後能習慣嗎?它也許會害怕,一害怕就會長個兒,越害怕越長,到最後,一走路,“轟隆,轟隆,轟隆,”所有的樓房都跟著跳舞似的一蹦一蹦的,孩子們上課還不得分心,還怎麼專心聽講啊。
——不對。布熊走起路來一點兒聲兒都沒有。你得把耳朵貼在地上使勁聽才能聽見。它個子比樓房還高,但是很軟很輕,所以你不小心的話會把它撞一個跟頭。所以總得有人陪著它,省得被人撞飛了或者被風刮跑了,不過反正它個子大,被人撞飛(或者被風刮跑)到很遠的地方它也不在乎,使勁走一陣就回來了,不過也因為個子大就很容易被人撞著,所以常常很早出門卻半天也到不了要去的地方,它也不是很在乎。它是一隻偉大的布熊。
準備第三個故事。 。 。
——你幹嘛閉著眼。
——因為每星期三晚上七點一刻以後,我看見什麼東西什麼就會變成玻璃。那次我不小心瞇著眼睛照了一下鏡子,結果頭髮就變成玻璃的了。
——哦。好在你的頭髮還年輕,比較柔軟,要不然睡覺就麻煩了。
——我教你做玻璃吧。
——我會。找個盒子盛上水放到冰箱裡,一會兒就好。
——那是冰,不是玻璃。
——我一直是那麼叫的。
——你伸出手來,安安靜靜地看一會兒,不是看手,是看手上的空氣。嘴裡說:豎琴和馬路。一會兒手裡就會出來一小塊兒玻璃。
——不會劃破手嗎。
——一般不會。因為玻璃剛生出來的時候很軟,還有點熱,長大了才會變硬。不過你千萬千萬不能嘲笑它,不管它長得什麼樣。因為你一嘲笑它它就會緊張,一緊張就會變硬,一定會劃破你的手,而且會立刻碎掉。
——那豎琴和馬路是什麼意思?
——豎琴和馬路就是豎琴和馬路。
——不懂。
——是魔法唄。
——豎琴和馬路為什麼是魔法?
——這必須從火車說起。火車原來是雲的一種。會打雷的那種。後來因為身體太重了,就只能在地上飄。又擔心把土地壓壞了,草直不起腰,就只在鐵道上飄來飄去,有時侯呼呼的喘氣,有時侯大叫著懷念故鄉,震得人耳朵嗡嗡響。火車很戀家。
——火車太衝動了。不過自行車又太憂鬱了。
——那是因為這裡邊有個故事。
第三個故事
很久以前,世上沒有馬路,只有豎琴。後來,來了許多人,就有了馬路。豎琴喜歡馬路,馬路也喜歡豎琴。豎琴從來沒有見過馬路。馬路也從來沒有見過豎琴。因為你知道,豎琴和馬路住得離得比較遠。但是馬路能聽見豎琴說的話。豎琴能夢見馬路的夢。
這一天馬路蓋上又厚又硬的瀝青被子睡著了。雖然上面很吵,他已經習慣了。他夢見很多很多的飛鳥渾身浸透了黏稠的黑油,粘住了羽毛,粘住了嘴巴,只剩下眼睛還沒粘上,還在看著。有的使勁撲楞著翅膀,有的沒勁兒了,一動不動,半天忽然哆嗦一下。水跟水都粘上了,魚和魚都粘上了,海豹鯨魚和海豚大家里里外外都染黑了,都粘住了,都動不了了。
馬路從來沒有覺得身上的被子這麼沉過,壓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早上有一個小孩背著書包低著頭走過來。一根手指頭上裹著膠布,估計是昨天在哪兒弄破了。他停了下來,蹲下身去,把手指頭上的創可貼仔細地揭了下來,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貼在馬路新裂開的的第一道口子上。孩子很滿意地看了看,正要往前走,忽然聽見一種奇妙的聲音。等以後他可能會知道那是豎琴的聲音。
後來馬路上的傷口越來越大,有人看見馬路上的裂紋越來越多,就打算什麼時候鋪條新的。也有人一直沒有註意這回事。後來豎琴據說都中了魔法變成了憂鬱的自行車,天天可以見著馬路和馬路的傷口。所以你騎自行車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因為她們很容易心碎,被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玻璃扎出洞來。
——豎琴中的是什麼魔法?
——故事裡沒說。
——··· ···
——你相信嗎?你是不是覺得我都是瞎編的?
——我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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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還是要講。 。 。
——今天要講的是電梯,嗯不對,是垂直飛行的城堡。
——哦。
——你得好好坐著我才能講。
——什麼叫好好坐著?
——就是,就是,你先把翅膀疊起來,疊三下。然後再蜷起身子。
——好了。
——尾巴尖兒別塞在褲兜里。
——這下行了吧。
——嗯。聽故事要有聽故事的燕子啊。
——是樣子。
——我說的就是樣子。
——從前有一個苦著臉的獅子。
——……
——……
——……
——……
——那個,明天再講行嗎?
——為什麼明天?
——忽然沒有信心了。
——哦。
——唉。
——唉什麼你唉?
——下次講一個嘆氣的故事吧。
——那也由得你。
要講沒講的故事一個:
電整天在城市裡跑來跑去。
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累。因此很羞愧。
城市裡面大家都很忙,很累。
不知道累的傢伙是可恥的。
他感到輕微而持續的孤獨。
他不該感到孤獨。城市裡的孤獨已經夠多了。
太多的人比他更有資格感到孤獨。
好在他基本沒有什麼時間感到孤獨。
他無時無刻不在飛快地奔跑。
然而總有些東西跑得更快,你會被輕易地追上。
這一天當電跟往常一樣飛快地跑過,他看見垃圾桶旁邊的沙地上有一朵新的花。新的花就是說她是剛剛出生的花。她很傻地和電打招呼,要不說她傻呢。
電很高興,正想著要不要還她一個微笑,停不住的步子就已經把他拽到五公里以外去了。
第二天路過的時候,電老早就鼓足了勇氣,準備向新生的花兒問好。要不是一剎那突然害羞(只害羞了31.5公里),花兒就听見電的問候了。
第三天,電飛奔而來,抓緊時間大喊一聲:“我——”第二個字就沒來得及說。
花兒想,“我——”? “我”什麼呢。
第四天,電想好了,既然一次只來得及說一個字,那就把這個字說清楚。這次電說的是:很。
我。很。很是一個形容詞。花兒等著很後面的。她心裡已經猜了很多遍。有六個答案她覺得最有可能。可她為什麼臉紅了呢。
第五天。電說: 。 (電的聲音很小,只有花兒能聽見)。今天花兒的臉沒有紅,卻睜大了眼睛。
第六天。電說: 。
這四個字耗盡了他的全部勇氣。他知道從今以後自己將很久可能是永遠說不出話來。不是因為累,電永遠不知道累。
第七天。電飛奔而來,沒有說話。
在那一瞬間,電線突然斷裂,摔在地上。
在那一瞬間,花兒閃過一個念頭:原來一朵被電死的花並不很疼呢。
在那一瞬間,電通過花兒流遍大地,電第一次感到累,心裡暖洋洋的像是到了家。
那天晚上整整三秒鐘的黑暗響徹天空。
(如果你碰巧聽見電說了什麼,請一定要告訴我。)
繼續:
——其實我是一個聲音的觀察者。
——哦。
——你不問問我什麼叫聲音的觀察者嗎。
——我現在問。
——就是每天坐在窗子後面看聲音的人啊。
——聲音很好看麼。
——有很多種顏色。奶油白,天空藍,河馬粉,冷漠的灰和絕望的灰都有。
——你不過是個怕黑的孩子。
(··· ···)
——你怎麼又睜開眼了?
——那裡面有一個藍得要命的深淵啊。
要講沒講的故事又一個:
——別找了。這是個害羞的故事。那些害羞的故事中更害羞的一個。還是等它自己出來。
(等它找到全部的勇氣。)
第七個故事
——我還沒開始講,這個故事就豎起了耳朵。
——她把頭歪過去了,假裝跟自己沒關係。
——嗯,故事們都是這樣的。
長頸鹿你別哭了。
你沒哭?我都看見了。老這麼仰著頭看你的眼睛,我的脖子都酸啦。
你要是不哭我就帶你去看我的島。
我有一個島。
你也不知道島是什麼?
嗯,島,就是一種比較深的地洞,有帶花邊的梯子。
不過,我真的見過海。海有七片翅膀。一片是紅的,一片是藍的,還有四片也是藍的。
看海的時候我還可以拿雲彩拌沙拉給你吃。不過你得自己吐核兒。
你長得這麼高,睡覺的時候一定不太方便吧。我可以給你住的洞蓋個寬敞的門廳。
不過個兒高也挺好的,不管到了哪兒,一回頭就能看見自己的家。
喂喂,你的眼淚又掉到我的頭上啦。上回我還以為是一顆柔軟的流星哪。
你為什麼哭啊。
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花紋我就不哭。
你要是想要我褲兜里那兩塊兒丁丁噹噹的小石頭,我可以送給你。
是很好的小石頭。雖然他們都看不出來,可那是很好的小石頭。
昨天我學會了一個美好的詞,可以念出來給你當一秒鐘溫暖的項鍊。
我最喜歡的那個夢也可以藉給你夢一個星期。
還是不行嗎。
好吧,我只好給你講故事。
猛獁的故事,小老虎的故事,樹熊的故事,豎琴和自行車的故事,電和花兒的故事,要講沒講的故事,這些你全聽過了。我就剩一個很重要的故事了。 (可能是長頸鹿和土撥鼠的故事)。
從前,有一隻小長頸鹿。因為發了一次燒,就再也聽不見聲音了。如果有人能找到一個好故事講給他聽,他就能重新聽見所有的聲音。土撥鼠知道了,就決定去找一個好故事。
土撥鼠走了很多的路,挖了很多的洞,遇見了很多的故事。
土撥鼠遇見第一個故事,就問:你是好故事嗎,很重要的那種?
第一個故事沉著臉:不,我不是。
土撥鼠遇見第二個故事,就問:你是好故事嗎,很重要的那種?
第二個故事愣了一下,馬上回答:我不是。不過,我是個很有名的故事。你真的不要聽聽嗎?
土撥鼠很有禮貌的說不了,我還得趕路哪,謝謝你,很有名的故事。
土撥鼠遇見第三個故事,就問:你是好故事嗎,很重要的那種?
第三個故事笑了:我不是。不過我能讓人聽了就變聰明。
土撥鼠知道自己一點兒也不聰明,可是他覺得這不是很重要。
土撥鼠遇見第四、第五、第六個故事的時候,他們正在一起談話,聲音很響,但是土撥鼠聽不懂他們說的話。躲著遠遠的,聽了半天,土撥鼠終於沒敢過去問:你是好故事嗎,很重要的那種?
土撥鼠想,也許自己真應該聰明一點兒,說不定就能聽懂這些故事了。
土撥鼠遇見第七個故事,就問:你是好故事嗎,很重要的那種?
第七個故事年紀還小,又髒又漂亮像一枚小硬幣。
她一下臉紅了:我,我也不知道。
土撥鼠問:那你想當一個好故事嗎?
(這個故事還沒完。
最好等這個故事長大一點兒再講。
我答應你。 )
你看,整個城市都在太陽的膝蓋上睡著了。
下個故事裡你還會記得我吧?
我可是土撥鼠啊。
故事講完了,小貓不見了。整個車站開始融化,流得滿地都是,好像帶薄荷味的岩漿,永遠摸不著,去摸的時候就向四周流走,每一步踩下去,就沿著鞋的輪廓像湖面的漣漪一圈圈散開。鐵軌上開滿了大朵大朵的像眼睛一樣藍的花,香味好比冰涼的吻。地鐵像奶油一樣化了。
我從床邊的地上撿起書包,走到門口,打開門,出去,關上門,關上防盜門,走向電梯,按按鈕,等著,走進電梯,按按鈕,等著,走出電梯,轉身,按按鈕,等著,走進電梯,按按鈕,等著,走出電梯,打開防盜門,打開門,進去,從床邊的地上撿起眼鏡,走到門口,打開門,出去,關上門,關上防盜門,走向電梯,按按鈕,等著,走進電梯,按按鈕,等著,走出電梯。
低著頭騎車路過一個平常的公共汽車站,什麼東西在眼前一閃。就看見一個背著很大的雙肩背書包的很小的女孩的左腳的半舊的球鞋的鞋幫上沾著一點兒水藍色透明的奶油,在太陽底下開始變成淡紅。
講不完的故事
午後在陽光的金黃里看書,忽然間拖鞋四散逃跑,被子笑得此起彼伏,一頭小小的龍捲風席捲我的床鋪。我知道那是它在興奮地追逐自己的尾巴,看不見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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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小貓和結
——又後悔了?
——嗯。
——又做錯事了?
——嗯。
——又把尾巴忘在熊家了?
——嗯,那倒沒。
就忘了一隻手套。
是比這更嚴重的事。
——嚴~重?
——…我把自己背叛了。
——是背叛啊。
——是。我有一個夢,以為是永遠也不會忘的。
結果忘了。
忘了還不知道。
——你應該在上面打個結的。
——我給所有的襪子都打了結。給所有的手套都打了結。連所有的彩虹都打了結。
偏偏忘了給夢。唉。
——別唉了。打了結也可能會忘。不記得為什麼要打結。
——不會。
都在故事裡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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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小貓和流星
你當然不知道流星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
你說。
流星就是遛~流~柳~六~,留,留下來的星星。
為什麼留下來。
為了很重要的原因。
因為流星是一頭米字格的老虎,帶領著自己的尾巴一個勁往前衝,衝啊衝,衝啊衝啊衝…
咳咳。
結果嘟的一下——
又嘟的一下?
…喵的一下——
喵的?
總之,一下。
你老說一下。
——就把你給撲倒了。
瞎說,我沒倒。
不對,你倒了。
就在你第一眼看見流星的時候,它就在心裡把你給撲倒了。
流星留下來會不會是為了聽你講故事。
流星講的故事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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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小貓和鍵
聽。
聽什麼?
聽我彈琴。
你會彈琴吶。
是忽然會的。不過我一次只會彈一個鍵。
那你現在兩隻手都揣在兜里,彈的是哪個鍵呢?
看不見的那個鍵。
睜大眼睛好好聽。
噢。
是夜的聲音啊。
是在我心裡面長大的,夜的聲音。
××××××××××××××××××××××××××××××××××××
越寫越短。
我的藉口是,在沒能寫出超級無敵瘋狂長篇之前,要把童話寫成絕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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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小貓和瓣
黑夜是什麼呢?
黑夜是最瘦的光。
黑夜就是能看見的看不見。
黑夜一瓣一瓣的。每人一瓣,不多不少。
一瓣一瓣的挨個掉在地上。
叮噹一聲。
沒關係。
黑夜裡講的故事有溫柔的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