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淘氣包埃米爾

第7章 7月28日星期六艾米爾把血麵糊倒在爸爸頭上並刻下了第一百個小木人

卡特侯爾特莊園的廚房裡有一隻破舊的藍漆沙發,夜裡李娜就在這上面睡覺。那時候整個斯毛蘭到處都有這種沙發,供晚上女傭們放個破墊子睡覺用。蒼蠅整天圍著它們亂轉。因此,為什麼卡特侯爾特莊園不能也有這麼一個破沙發暱?李娜在上面睡得還挺踏實的。在早上四點半鬧鐘把她叫醒去擠牛奶外,什麼聲音也別想把她弄醒。 常常是李娜前腳剛剛走,艾米爾爸爸後腳就溜進廚房,好搶在艾米爾醒來以前安安靜靜地喝杯咖啡。大清早一個人獨自坐在那張大折疊桌旁,眼睛看不到那個艾米爾,卻能聽到窗外鳥兒在歌唱,母雞咯咯地歡叫,嘴裡慢慢品著咖啡,身子靠在椅子上輕輕搖動,兩隻光腳向前伸到李娜剛刷過的地板上,真舒服透了。地上特干淨,我說的是地板剛刷過,特干淨。不是說艾米爾爸爸的腳。也許這雙腳也需要好好刷洗一下,可誰知道呢!艾米爾爸爸早上起來,喜歡赤腳,可這倒不僅僅是為了圖舒適。

“這樣,還可以省點鞋子。”他對艾米爾媽媽說。可是她卻有點固執,說什麼也不肯打赤腳。 “像你這樣老穿鞋,我們就得老買鞋,起碼每十年一次。”艾米爾爸爸說。 “對,我就要買!”艾米爾媽媽回敬道,這下誰也沒法再談下去了。 我說過,在鬧鐘響前誰也弄不醒李娜。可有一天清晨,一個東西還是把她弄醒了。就是七月二十七日艾米爾發燒的那一天。你能想出這麼可怕的事嗎?大約四點鐘,一隻大老鼠竟從李娜的臉上直躥過去!她驚叫一聲,翻身爬起來,並抓住一根大劈柴。但是這時那隻老鼠已經從連接柴草房的那面牆上的一個洞裡逃走了。 艾米爾爸爸聽說老鼠的事,一時嚇得不知說什麼好。 “這個故事挺美的,”艾米爾爸爸說,“廚房裡跑進了老鼠,那我們的麵包和肉會都被牠吃掉的。”

連我一起!”李娜補充說。 “接著就是我們的麵包和肉。”艾米爾爸爸說,“今天晚上我們得把貓放到廚房去。” 這會兒艾米爾正發著燒,可是他也聽說這件事了。他立即開始考慮應該怎樣抓住這隻老鼠——要是貓不中用的話。 七月二十七日晚上十點鐘,艾米爾的燒剛一退下去,心裡就充滿了活動的渴望。這時卡特侯爾特莊園的人都睡著了。艾米爾爸爸,艾米爾媽媽和廚房旁邊小房間裡的伊達,在廚房沙發上躺著的李娜和長工房裡的阿爾佛萊德,以及在豬圈和雞房裡的小豬和母雞們,還有外面青草坪上的牛和馬都睡了。可是在廚房裡卻蹲著一隻貓,圓瞪著雙眼正在思念牛棚,因為那裡的老鼠真多。這時艾米爾瞪著兩隻大眼從他的小房間悄悄地溜進了廚房。

“可憐的貓兒忙三,是你坐在這裡。”當他看到黑暗中那雙閃閃發光的貓眼時,就這麼說。 “喵...”忙三叫了一聲。艾米爾,這個動物的好朋友急忙打開房門,把貓放了出去。當然他也知道老鼠還得抓。貓放走了,他自另有辦法。他拿出一個老鼠夾子,插上一小塊香噴噴的豬肉,然後把夾子支好。起初他把它放在牆邊那個老鼠出入的洞旁。 “伸出洞就看到這個夾子可能會起疑心,因而不會上當。” “可能,”艾米爾想: “讓它出來後先平靜地在廚房裡走走,然後像人們所說的那樣,在它最料想不到的地方找到夾子……。”有一陣,他想把夾子放在李娜的臉上,因為上次老鼠從那裡走過,可是又擔心李娜一醒會弄得全砸了鍋。不,還是另找個地方好。為什麼不放在大桌子底下?老鼠常在那裡跑來跑去找吃飯時掉的麵包渣兒。只是別放在艾米爾爸爸常坐的座位旁,那裡是難得有什麼東西的。

“可是,多可怕呀,”艾米爾站在地板中間說,“要是老鼠正從那裡過,找不到麵包渣兒,跑去啃爸爸的腳趾頭可怎麼辦?” “決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有艾米爾在就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想著他把老鼠夾子放在爸爸經常放腳的那個地方,然後就滿意地鑽回被窩去了。 第二天,天大亮時他才醒,還是廚房里傳來的高聲尖叫把他驚醒的。 “可把那隻老鼠抓住了,他們都高興地喊起來了。”艾米爾想。可是沒過一秒鐘媽媽就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並從床上拖起艾米爾,在他耳旁小聲說: “快到木工房去!等你爸爸把老鼠夾子從腳趾上拿下來,你的末日就到了!” 她抓住艾米爾的手,拖著他就要往外跑。艾米爾身上才剛穿上一件襯衣,但是現在可不是穿衣服的時侯。

“可是我的缸和麻子(槍和帽子)怎麼也得帶著!”艾米爾叫道。說著他一把抓住帽子和木槍向木工房奔去。一路上,襯衣在他後面飄舞。他淘氣後常常被關在這裡。艾米爾媽媽在外面掛上門掛,好防止艾米爾跑出來。艾米爾在裡面也插上了插銷,好不讓爸爸跑進來。他們娘倆是多麼聰明,考慮得多周到呀! 艾米爾媽媽想,最好在幾個小時內他別見到爸爸。艾米爾也這樣想,因此他把門插好後,就悄悄地坐到木墩子上開始削起好玩的小木人來。每次,他淘氣後被關在這裡總要削一個小木人,現在已經削了九十七個了。它們整整齊齊地擺在一個木架子上。每次,艾米爾看到它們,心裡總是美滋滋的。很快他就要有一百個小木人了,那時他可要好好慶祝一下。 “到那時我要在木工房裡搞個宴會,但就請阿爾佛萊德一個人。”他坐在木墩上,手裡拿著小刀做出了決定。遠處傳來了爸爸的吼叫聲,但是慢慢地這聲音平息了下來。可不一會兒又傳來了一種更可怕的叫聲,艾米爾擔心是媽媽出了什麼事。後來,他想起了那隻老母豬。今天要宰它,是它在那裡嚎叫。可憐的老母豬,七月二十八日對它也不是什麼黃道吉日。確實,不過這天還有別的人日子也不好過。

吃午飯時,艾米爾被放了出來。當他走進廚房時,小伊達興高采烈地向他跑來。 “今天中午我們要吃帕爾特。”她叫道。 你可能不知道帕爾特是什麼東西,就是黑麥麵加豬血做的面糕,裡面還有肥豬肉,味道和血布丁差不多,但是又不完全一樣,要更好吃些。它是用血做的,正像血布丁是用血做的一樣。既然卡特侯爾特剛殺了豬,艾米爾媽媽做帕爾特也就很自然了。她在桌子上的一個大瓦盆裡已經攪好了一盆血麵糊。爐子上的大鐵鍋裡的水已經大開了,就等著做帕爾特了,所以孩子們都很高興。 “我得吃十八塊!”伊達誇口說。其實她這個小瘦丫頭,充其量能吃半塊帕爾特就不錯了。 “那就沒有爸爸吃的了。”艾米爾說,“不過,他跑到哪裡去了?”

“他躺在外面休息。”伊達說。 艾米爾向窗外一望,真的,爸爸就躺在外面窗下的草地上,頭上蓋著他的大草帽,和往日午休時一模一樣。不過往日他在午飯後而不是在午飯前歇晌。今天他起得特別早,並且一起來就踩在了老鼠夾子上,也夠累的了。 艾米爾看見爸爸只是在右腳上穿著鞋。起初他希望這不過是為了節約,爸爸可能一次只想穿一隻鞋。但是當他看到爸爸左腳大拇肚上裹著浸透鮮血的紗佈時,他立刻明白了爸爸光著左腳,是因為腳趾痛得穿不上鞋。他真後悔搞了這場老鼠夾子的惡作劇。因此他特別希望爸爸能高興一下。他想起爸爸最愛吃帕爾特糕,就端起那盆血糊伸出窗外。 “爸爸,你看!”他高興地叫道,“我們中午飯要吃帕爾特!”

爸爸一面把草帽從臉上移開,一面抬起頭來冷冷地向艾米爾望去。他還沒有忘記那個老鼠夾子,這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使艾米爾更想賣力彌補自己的過失了。 “看這兒,這麼多帕爾特糊糊!”他歡叫著把瓦盆又向外伸了伸。可是你想也想不到,太可怕了,艾米爾竟因此端不住盆子了,盆子連同那滿滿的血糊直扣下去,而艾米爾爸爸正在抬頭往上瞅,結果正好全扣到了爸爸的臉上! “噗嚕!”艾米爾爸爸說,更多的話他已經說不出來了。因為那盆血糊把他的臉一下全給糊住了。他跌跌撞撞地從草地上爬起來,終於喊出聲來,開始聲音被血糊擋住了,不太大。可是後來整個勒奈貝爾亞都聽到了他的怒吼聲。那瓦盆像個海盜頭盔似地扣在爸爸的頭上,帕爾特血糊由上向下流遍全身。正在這時,卡羅薩·瑪婭從釀造房裡洗完豬腸走了出來,恰好看到艾米爾爸爸血淋淋地站在那裡,她立刻比那頭挨刀的老母豬還兇地叫起來,並跑到村里把這個兇訊傳得家喻戶曉:

“這下卡特侯爾特的那個慈祥的老父親可完了,”她喊道, “艾米爾這個惡神打得他血流如河,哎呀呀,快來看呀!” 當艾米爾媽媽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時,她急忙抓住艾米爾的手,飛快地把他又送進木工房去了。當艾米爾穿著襯衣坐在那裡,刻他的第九十九個小木人時,他媽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他爸爸洗刷乾淨。 “你慢點,把糊糊刮下來後也許能湊和著做四、五個帕爾特。”艾米爾爸爸說。但是艾米爾媽媽搖搖頭說,“灑掉的東西如同潑出去的水,今天我們只好吃土豆餅了。” “嘿嘿,那麼天黑前我們恐怕吃不上午飯了。”小伊達說。可是她馬上就閉嘴了。因為她從那血糊中看到了爸爸憤怒的目光。 艾米爾媽媽立刻叫李娜去削土豆,好做土豆餅。可能你也不知道土豆餅是什麼東西,就是一種煎薄餅,裡面有削好的土豆薄片.吃起來的味道比聽起來要好得多,這點我可以保證。不一會兒,李娜又在瓦盆里和了一大塊好看的灰黃色的麵糊。她用的就是剛從艾米爾爸爸的頭上拿下來的那個盆,因為他又不想像海盜一樣戴著頭盔整天游來蕩去。他剛擦洗乾淨就跑到地裡收黑麥去了,反正土豆餅得等會兒才好。這時艾米爾媽媽也把艾米爾從木工房裡放了出來。

艾米爾悶悶地坐了這麼半天,覺得現在真需要活動一下。 “我們來做斯肯布勞斯遊戲!”他對伊達說。一聽這話,小伊達立刻拔腿就跑。因為這是一個跑的遊戲,是艾米爾自己發明的。遊戲一做起來,就開步跑,從廚房跑到門廳,從門廳跑到臥室,再從臥室跑到廚房,然後從廚房又跑到門廳。這樣一圈又一圈地從跑中尋找快樂。艾米爾和伊達各跑不同的方向,每次相遇時他們就各自伸出食指點點對方肚子並大喊“斯肯布勞斯!” 這個遊戲也由此得名。它可好玩了,艾米爾和伊達都很喜歡它。 可是這次,當艾米爾跑到第八十八圈時,他從廚房裡奔出來正好碰到李娜。她手裡端著那隻瓦盆正要去烙土豆餅。 艾米爾想讓她也高興一下,就猛地伸出食指點了一下她的肚子,大叫一聲“斯肯布勞斯!”他真不該這麼做,因為他是知道李娜最怕別人搔癢的。 “嘻嘻……”李娜笑得把身子彎得像個蚯蚓似的。你可以想像這回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那盆子脫手而出,誰也沒看清是怎麼回事,盆子就正好扣到了餓著肚子剛從門外走進來的艾米爾爸爸頭上,這是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實。 “噗嚕。”艾米爾爸爸又說了這麼一句。因為土豆餅糊蓋滿了臉,更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事後艾米爾和小伊達編了個歇後語:“噗嚕——爸爸在土豆餅糊里說,”或者,“噗嚕——爸爸在帕爾特糊中說。”不管怎麼說,每次都引起一陣咯咯大笑。 可是這會兒艾米爾可沒時間笑,因為媽媽又抓住了他的手臂,拖著他慌忙向木工房跑去。後面不斷傳來艾米爾爸爸的吼叫,開始被麵糊擋住了聲音還小點,後來響得整個勒奈貝爾亞都能聽到。 當艾米爾坐在那截木墩上削自己的第一百個木頭人時,他心裡卻一點也沒有慶祝的喜悅。相反,他氣得像個蛤蟆似的。一天在木工房裡坐三次這太過分了!另外也不公平! “爸爸到處都礙事,我有什麼辦法。”艾米爾嘟囔著說,“就是在院里安個老鼠夾子他也會踩上去!為什麼那麼巧,哪裡有帕爾特糊或土豆餅糊他就湊到那裡去!” 講到這裡,你們可不要以為艾米爾不愛他爸爸,或他爸爸不愛艾米爾。他們像其他父子一樣相親相愛。不過,當老鼠夾子、帕爾特與土豆餅糊這類事故發生時,親人們之間也會發生口角的。 七月二十八日星期六這天接近尾聲了。艾米爾坐在木工房裡卻越來越惱火。他從來沒想到他的第一百個小木人慶祝日是這個樣子。首先今天是星期六,他怎么能請阿爾佛萊德來赴宴呢?星期六晚上阿爾佛萊德總有事。這天晚上,他總是坐在長工房前的台階上與李娜談情說愛.為她拉手風琴,因此根本沒時間參加他的宴會。 艾米爾氣得把刀子一扔。連阿爾佛萊德也不能來,只有他一個人孤單單的。他越想別人這樣來對待他,就越生氣。星期六一整天他就穿著一件襯衣坐在這裡,光顧得向木工房跑了,連個穿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哪裡還有什麼文明禮貌!大概那些卡特侯爾特人就想讓他待在這裡。好吧,讓他們稱心如意好了! 艾米爾舉起拳頭在木工桌上猛力一敲,桌子發出“砰”的一聲響,“好,就讓他們稱心如意!”在這一剎那艾米爾做出了可怕的決定:他將在這個木工房裡度過他剩下的一生。穿著襯衣,戴著帽子,孤獨地被所有人拋棄。就這樣在這裡過一輩子! “這下他們終於滿意了,再也不用白費力氣地跑來跑去了。” 他想道。 “可是誰也休想到木工房裡來,沒門!要是爸爸想刨個木塊,也不用乾了。這樣對他只有好處,不然他會刨掉自己的手指頭的。從來沒見過這樣愛出事的人!” 當七月的夜幕開始降臨的時候。艾米爾媽媽來了。她打開木工房門上的門掛,當然是外面門板上的掛,但是她一推時發現門裡面也鎖著,就不禁會心地笑了。 “你不用害怕了,小艾米爾!你爸爸已經睡著了。現在你可以出來了。” 可是從木工房里傳出一聲駭人的“哈!”。 “你哈什麼!”媽媽問道,“快開門出來,小艾米爾!” “我再也不出去了。”艾米爾壓低嗓子說,“可別人也不用進來,否則我就要開槍了!” 艾米爾媽媽看見她的小寶貝站在窗邊,手裡緊握著木槍。起初她還不相信這是真的,等她搞清他確實不是說著玩兒之後。立刻哭著跑進屋裡,把艾米爾爸爸拖了起來, “艾米爾待在木工房裡不出來!”她抽泣著說,“我們可怎麼辦那!” 小伊達也被驚醒了,她立刻也哭起來。他們馬上向木工房跑去。艾米爾爸爸、艾米爾媽媽和小伊達。阿爾佛萊德正坐在長工房前的台階上和李娜說笑,這時也不顧她的反對跑過來。太夥都得想法把艾米爾弄出來! 艾米爾爸爸開始時並不那麼擔憂: “噢咳,你餓了就會出來的!”他叫道。 “哼!”艾米爾說。 爸爸可不知道艾米爾在木工桌後面的一個木盒裡裝了些什麼,一個真正的像樣的小食品庫。他這麼機靈,總會想到不能在木工房裡挨餓。誰知道哪一天什麼時候他就得坐在這裡呢!因此他在那個盒子裡老是存點吃的東西。這會兒那裡面既有麵包,黃油,還有幾塊涼肉,一些曬乾的櫻桃和不少烤麵包幹。騎士們在被包圍的城堡裡靠著比這些少得多的糧食都堅持了下來。在艾米爾眼裡,木工房現在就是一個被包圍的堡壘,他要保衛它不受任何人的侵犯。他像一個指揮官—樣,鎮靜地站在窗口,並用他的槍瞄準。 “誰先進來就先打誰!”他喊道。 “唉,我的小心肝艾米爾,可別這麼說,快出來吧!”艾米爾媽媽一面哭一面說。可是這沒用,艾米爾的倔脾氣又上來了,連阿爾佛萊德說也沒用: “聽著,艾米爾!出來咱倆到湖里洗澡去,就你和我!” “我不干,你還是和李娜坐到台階上去吧!去坐好了,我就坐在這裡。”艾米爾憤憤地說。 結果也真像他說的那樣,艾米爾就坐在那裡。因為威脅與懇求都沒有用。最後大家只好都散開去睡覺了。艾米爾的爸爸、媽媽和小伊達都走了。 這真是一個不幸的周末夜晚,艾米爾媽媽和小伊達都淚流滿面。艾米爾爸爸上床時也不斷地嘆氣,因為他也在想艾米爾。平常他就睡在外邊的小床上,捲髮的小腦袋放在枕頭上,帽子和木槍放在身旁。 李娜可不想那個艾米爾,她也不想去睡覺。她只想和阿爾佛萊德繼續坐在長工房前,安安靜靜地坐會兒。因此聽說艾米爾留在那裡,只有她臉上浮現出笑意。 “不過,誰知道那個討厭的小子在那裡面能坐多久。”她自言自語地說。呆想了一會兒。她竟悄俏地跑去把木工房的門從外面又掛住了! 阿爾佛萊德拉著手風琴。唱著歌,一點兒也沒注意到李娜的卑劣行徑。 “輕騎兵駛離戰場往家奔。”阿爾佛萊德唱道。艾米爾聽到他的歌聲,坐在木墩上深深地嘆了口氣。 李娜用雙手摟住阿爾佛萊德的脖子,又開始嘮叨那件已經與阿爾佛萊德說過幾次的事,而他也像上幾回那樣用幾乎同樣的話作回答, “自然我可以和你結婚,如果你真願意的話,不過不必這麼著急!” “不管怎麼說,明年總可以吧!”李娜緊追著說。阿爾佛萊德重重地嘆了口氣。好像比艾米爾這會兒還要難受似的。接著他唱起了《獅子的新娘》那首歌。艾米爾坐在那裡傾聽著他的歌聲,這時他想起要是真能和阿爾佛萊德一塊到湖里遊游泳該有多美! “沒錯,”他自言自語地說,“我當然可以和阿爾佛萊德去洗個澡,然後再鑽進木工房——如果那時我還想再來的話。” 艾米爾跑向門口,打開了門插銷,可是這有什麼用,那個壞心的李娜從外面給掛住了。所以艾米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門還是打不開。這對,艾米爾立刻猜出是誰把他鎖在這裡。 “我要讓她知道我的厲害。”他說,“讓她等著瞧吧!” 他在木工房裡向四下觀望了一番。這時屋裡已經挺黑了。有一次他淘氣得厲害,從窗子裡逃了出去。從那次以後,爸爸在窗戶外面釘了個橫木,以免他重演故技,也是怕他掉進窗下的蕁麻棵裡,爸爸當然很疼愛這個寶貝兒子,不想讓蕁麻棵扎壞了他。 “從窗戶裡是出不去了。”艾米爾說,“門也不行,喊人幫忙是我一輩子從來不干的,那怎麼才能出去呢?” 說著,他瞅著遠處的壁爐思索起來。木工房裡有這麼一個壁爐是為了冬天取暖,另外有時艾米爾爸爸也需用它熱熱膠。 “可以從這個煙囪裡試試。”說著他就爬過爐欄圈,跳進爐瞠。去年冬天生火時剩下的灰燼,立刻四下飛揚。積灰淹沒了他那雙赤腳,並灌滿了他的腳趾縫。 艾米爾順著煙囪往上望,看到了一副好看的景象,頭頂上一輪桔紅色的七月圓月在望著他。 “你好,月亮!”艾米爾說,“請你看看一個善於攀登的人。” 說完後,他用腳蹬著黑黑的煙囪壁開始向上爬! 要是你曾經試過從一個窄窄的煙囪裡往外爬。你就會知道那有多麼難了。你渾身上下會變得那麼黑!可是你不必擔心這些困難會擋住艾米爾。 李娜這個不幸的人,這會兒還坐在長工房前的台階上用雙臂纏住阿爾佛萊德,一點也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事情。可是艾米爾說過要讓她瞧瞧。也巧,她真瞧見了。這時她恰好抬起頭來賞月。剎那間只聽見她大叫一聲,把整個勒奈貝爾亞都驚動了。 “一個精靈!”李娜驚叫,“在煙囪上坐著一個小精靈!”——精靈是傳說中的一種小妖孩,以前斯毛蘭人特別害怕這東西。李娜當然也聽卡羅薩·瑪婭講過那些可怕的小精靈的故事,所以當她一眼看到煙囪上坐著一個潦黑的鬼怪似的東西時,就嚇掉了魂,發瘋似的大喊起來。 阿爾佛萊德也抬頭望去,但是他卻大笑起來。 “我認識這個小精靈。”他說,“下來,艾米爾!” 艾米爾站了起來,身上的襯衣一團漆黑。他像一個戰士那樣勇敢地站在屋頂上,朝天舉起他那黑黑的拳頭。他的喊聲傳遍了整個勒奈貝爾啞。 “從今天起,這座木工房必須拆掉,我再也不要坐到那裡面了!” 這時,阿爾佛萊德跑到木工房的山牆下,伸出雙臀叫道。 “跳,艾米爾!” 艾米爾向下一跳,正好落入阿爾佛萊德的懷抱。隨後他們倆一起到湖邊洗澡去了,艾米爾也確實需要冼洗。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孩子!”李娜憤憤地說。她走進廚房,在沙發上躺下睡覺了。 在卡特侯爾特湖里的睡蓮花叢中,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在那稍有涼意的湖水中暢遊。七月的月亮就像一個大燈籠在天上為他們照亮。 “就你和我好,阿爾佛萊德!”艾米爾說。 “對,就咱們倆。艾米爾!”阿爾佛萊德說,“我保證!” 月亮照在湖面上,就像在那沉沉的大地上開闢了一條寬闊明亮的大道。兩岸的樹林中仍然籠罩著一片灰暗,因為這時已經夜深了。七月二十八日也已經過去了。 但是,新的日月伴隨著新的淘氣。艾米爾媽媽在那個藍本子上寫呀寫,胳膊都寫疼了。後來,本子裡寫得滿滿的了。 “我得買個新本子了,”艾米爾媽媽說。 “好在很快就是魏奈比市場日了,反正我要進城,可以順便買本。” “上帝會幫助我們這隻小天鵝的。”她寫道,“他會長大的,而且會很能幹,儘管他爸爸現在不相信。” 這次艾米爾爸爸又錯了,而媽媽的估計才是對的。艾米爾肯定能長大成人,並能當市政委員會主席,成為勒奈貝爾亞最有作為的人。 不過現在我們還是講講他小的時候在魏奈比市場日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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