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安徒生童話全集三

第2章 沼澤王的女兒-2

安徒生童話全集三 安徒生 13382 2018-03-22
“等著我吧!”她大聲說。 “等著我吧,等著刀子捅進你身體裡去吧!你簡直白得像草一樣!你這個奴隸!你這個沒有鬍鬚的傢伙!” 她逼近他。他們你死我活地鬥爭著,不過上天似乎給了這個信仰基督的人一種看不見的力量。他牢牢地抱著她。他們旁邊的那株老櫟樹也來幫他的忙,因為它半露在地面上的根似乎要抱住這女孩子的腳——事實上已經把她纏住了。在他們附近有一股泉水在流動著。他把這新鮮的水灑到赫爾珈的臉上和頸上,命令那不潔的廢氣散開,同時依照基督的教規祝福她。可是這作為洗禮的水對於她不發生作用,因為信心的源泉還沒有從她內心裡流出來。 但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表示出他的力量——他的行動產生一種超乎常人的力量,足以對付這種兇猛的魔氣。他的行動似乎降服了她:她垂下手,用驚奇的眼光和慘白的面孔望著他。在她看來,他似乎是一個知道一切秘密法術的、有威力的魔法師。他似乎在念那神秘的尤尼文⑿,在空中劃著魔術的符號!如果他在她面前揮著明晃晃的尖刀或利斧,她也決不會眨眼睛的。不過當他在她的眉間和胸口上劃著十字的時候,她就發起抖來,於是她就坐下來,垂著頭,像一隻馴服的鳥兒一樣。

他溫柔地對她講起她頭天晚上為他所作的善行。那時她以一個面貌可憎的青蛙的形態向他走來,割斷他的羈絆,把他引向生命和光明的道路。他對她說,她被縛得比他還牢,但她也會和他一起走向生命和光明。他要把她帶到赫得埠去,帶到神聖的安斯加里烏斯那兒去。在這個城市裡,他可以解除她身上的魔力。不過當他騎上馬、領著她走的時候,他不敢讓她坐在他前面,雖然她有這個意思。 “你應該坐在後面,不能坐在我的前面!”他說。 “你的妖魁的美是從魔力中產生出來的——我害怕它。但是信心會使我得到勝利!” 於是他就跪下來,熱忱地祈禱著。 這時靜寂的山林彷彿變成了一個神聖的教堂。鳥兒開始唱著歌。好像它們也是新信徒中的一員。野薄荷發出香氣,好像就是龍涎香和供香。他高聲地念著福音:

“上天的光明現在降到我們身上,照著那些坐在黑暗中和死神的陰影裡的人們,使他們走上安息的大道!” 於是他談起永恆的生命。當他正在講的時候,馱著他們沒命地奔馳的那匹馬也在一些高大的黑莓子下面停了下來,好使得那些成熟多汁的莓子落到小赫爾珈的手中,自動獻給她作為食品。 她耐心地讓神甫把她抱到馬上。她像一個夢遊病者似地坐著,既沒有完全睡,也沒有完全醒來。這位信仰上帝的男子用樹皮把兩根枝子綁成一個十字架。他高高地把它舉起來,在森林中騎著馬向前走。他們越向前走,就發現樹木越濃密,簡直連路徑都找不到了。 路上長滿了野李樹,因此他們不得不繞著走。泉水沒有形成溪流,而是積成一潭死水。他們也得繞行過去。森林的涼風給人帶來了力量,令人神清氣爽。溫柔的話語也產生出同樣的力量——這些話語是憑信心、憑基督的愛、憑一種要把這迷途的孩子引到光明和生活的路上去的那種內心的渴望而講出來的。

人們說,雨點可以滴穿堅硬的石頭,海浪可以把石崖的尖角磨圓。滴到赫爾珈身上的慈悲的露水,也可以打穿她的堅硬,磨圓她的尖角。但是人們卻看不出效果;她自己也看不出來。不過埋在地裡的種子,一接觸到新鮮的露水和溫暖的太陽光,知道不知道它身體裡面已經有了生長和開花的力量呢? 同樣,母親的歌聲不知不覺地印在孩子的心裡,於是孩子就喃喃地學著這些聲音,雖然孩子不懂得其中的意義。這些聲音後來慢慢代表一種思想,它的意義也就愈變愈清楚了。上帝的話語,也跟這一樣,能發揮出創造的力量。 他們騎著馬走出森林,走過荒地,然後又走進沒有路的森林。在黃昏的時候,他們碰到了一群強盜。 “你是從什麼地方偷來這個漂亮的姑娘的?”強盜們吼著。他們抓住馬的僵繩,把這兩個人從馬上拉下來,因為他們的人數很多。神甫除了他從赫爾珈身上取來的那把刀子以外,沒有帶別的武器。他揮著這把刀子來保衛自己。有一個強盜舉起斧頭,但是這位年輕的神甫避開了,否則他就會被砍著了。斧頭深深地砍進馬的脖頸裡,弄得血花四濺,這動物就倒在地上。這時小赫爾珈好像是從她長期夢境中醒轉來了似的,急忙跑過來,倒在這個正在斷氣的動物身上。神甫站在她面前作為她的護衛者來保護她,不過另一個強盜把一個鐵鎚向這基督的信徒的腦袋上打來。他打得那麼猛烈,血和腦漿噴滿一地。神甫倒在地上死了。

這些強盜抓住赫爾珈的白手臂。這時太陽已經下山了,最後一絲陽光也消失了,於是她又變成了一隻醜惡的青蛙。她半邊臉上張著一個白而帶綠的嘴,手臂變得又細又粘,長著鴨掌的大手張開來,像一把扇子。強盜們見了害怕、便把她放了。她站在他們中間,完全是一個可憎的怪物。她顯出青蛙的特性,跳得比她自己還要高,隨後就在叢林中不見了。這些強盜認為這一定是洛基⒀或者別的妖魔在惡作劇。他們恐懼地從這地方逃走。 圓圓的月亮已經升起來了,發出美麗的光輝。小赫爾珈披著一身難看的青蛙皮,從叢林裡爬出來;她站在神甫的屍體和被砍死的馬的屍體旁邊,用哭泣的眼睛望著他們。青蛙的腦袋裡發出呱呱的聲音,好像一個孩子忽然哭起來似的。她一下倒在神甫身上,一下倒在馬身上。她那變得更空更大的長著繭的手,現在捧著水,灑在他們身上。這時她懂得了:他們已經死了,永遠也活不轉來。不久野獸就會走來,咬他們的屍體。不成!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她就掘著土,能掘多深就掘多深。她要為他們挖一個墳墓。

但是除了一根堅硬的樹枝和一雙手以外,她再也沒有其他的器具,手指間長著的蹼被撕開了,流出血來。最後她看出她的工作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就取些水來,把死人的臉洗了,然後把新鮮的綠葉蓋在他的臉上。她搬來一些大樹枝架在他的身上,再用枯葉填滿其中的空隙,又盡力搬了一些大石頭來壓在他身上,最後又用青苔把空處填滿。這時她才相信,墳墓是堅固和安全的。這一夜就是在這種艱苦的工作中過去的。太陽衝出了雲層。美麗的小赫爾珈站在那兒,完全是一個美的形象。她的雙手流著血,紅潤的少女的臉上第一次出現淚珠。 在這種轉變之中,她的兩重性格彷彿就在她的內心里斗爭。她整個身體在顫抖著。她向四周望,好像她是剛從一個噩夢中醒來似的。她跑向那株瘦長的山毛接,緊緊地抱著它作為倚靠;不一會兒她忽然像一隻貓似地爬到樹頂上,抓住它不放,她像一個受了驚的松鼠,坐在那上面。她在寂靜的樹林中這樣呆了一整天。這兒一切都是沉寂的,而且像人們說的那樣,沒有生命。沒有生命!但是這兒卻有兩隻蝴蝶在飛,在嬉戲,或互相追逐。周圍有許多蟻穴——每一個穴裡有無數忙碌的小居民在成群地走來走去。天空中飛舞著數不清的、一群一群的蚊蚋。嗡嗡的蒼蠅、瓢蟲、金色的甲蟲以及其他有翅膀的小生物也飛過來了。蚯蚓從潮濕的地裡爬出來,鼴鼠也跑出來了。除了這些東西以外,四周是一片靜寂——正如人們所說的和所理解的一樣,死一般的靜寂。

誰也沒有註意到赫爾珈,只有幾群喜鵲在她坐著的那株樹頂上飛著,叫著,這些鳥兒,懷著大膽的好奇心,在她身旁的枝子上向她跳過來,不過只要她一眨眼,它們就逃走了。它們不理解她,她也不理解她自己。 薄暮時,太陽開始下沉。她變了形,又重新活躍起來。她從樹上溜下來。等到太陽最後的光線消逝了,她又成了一隻萎縮的青蛙;她手上仍然長著撕裂了的蹼。不過她的眼睛射出美麗的光彩;這種光彩,當她有一個美麗的人體的時候,是不曾有過的。這是一對溫和的、虔誠的、少女的眼睛。它們雖然是長在青蛙的臉上,卻代表一種深沉的感情,一顆溫柔的心。這對美麗的眼睛充滿了眼淚,流出安慰人的、大顆的淚珠。 在她建造的那個墳墓旁邊仍然有著那個由兩根樹枝綁成的十字架——這是那個死者的最後的作品。小赫爾珈把它拿起來,這時心中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把它插在石頭中間,豎在神甫和死馬的上面。她的悲哀的回憶使得她又流出眼淚來。她懷著難過的心情,在墳墓周圍的土上劃出許多十字,像一道好看的圍牆,當她用手劃這些十字的時候,手上的蹼就像撕碎了的手套似地脫落下來了。當她在泉水里洗濯並驚奇地望著她柔嫩的手的時候,她又在死者和她之間的空中劃了一些十字。於是她的嘴唇顫抖起來,她的舌頭在動;那個神聖的名字——她在樹林裡騎著馬的時候,曾聽見人唱過許多次,念過許多次——也在她的嘴上飄出來了。她念:“耶穌基督!”

青蛙的皮脫落了,她又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女。但是她的頭倦怠地垂下來;她的肢體需要休息,於是她便睡去了。 但是睡眠的時間是很短促的。到半夜的時候,她醒轉來了。那匹死了的馬現在站在她面前,生命的光輝從它的眼里和砍傷的脖子上射出來。它旁邊站著那個被殺害了的神甫。像威金女人說過的一樣,他比“巴爾都還要好看得多”。然而他彷彿是站在火焰的中央。 他溫厚的大眼睛射出一種莊嚴的光輝,一種正義而銳利的目光。這種目光似乎透進這個被考驗者的心中的每一個角落。小赫爾珈顫抖起來;她的記憶甦醒過來了.好像是在世界末日的那天一樣。神甫為她做過的每一件事,對她說過的每一個充滿了愛的字眼,現在似乎都有了生命。她懂得了,在考驗的日子裡,當泥土和靈魂所造成的生物⒁在斗爭和掙扎著的時候,愛在保護著她。她現在認識到了,她一直是在憑感情用事,沒有切實地為自己做過任何工作。她所需要的一切都有了,而且上天在指導她。她在這能洞察人心的神力面前卑微地、羞慚地垂下頭來懺悔。在這片刻間,她似乎看到了一道純潔的火焰。一道聖靈的光。

“你這沼澤的女兒!”神甫說。 “你是從土裡,從沼地裡出生的。但是你將從土裡重生。你身體裡的太陽光——它不是從太陽里產生的,而是從上帝產生的——將要自動地回到它原來的地方去。沒有任何靈魂是不能得救的,不過把生命變成永恆卻要花很多的時間。我是從死人的國度裡來的。你將也會走過深沉的峽谷,而到達光華燦爛的山國——在那裡只有慈悲和圓滿。我不能領你到赫得埠去接受基督的洗禮。你得渡過淹沒那深沼澤的水,拔起那給你生命和使你發育的生命之根。你得做出實際的行動才能獲得超升。” 他把她抱起來,放在馬上,同時給她一個金香爐——這跟她在威金人家裡所看到的那個香爐一樣,發出非常強烈的香氣。這個被殺害的神甫額上的那塊傷口發出光來,像一頂王冠。他把十字架從墳上拿起來,高高地舉起。於是他們就開始馳騁起來,越過簌簌響的樹林,越過和戰馬一起被埋葬掉的古代英雄的墳墓。這些威武的人物都站起來,也向前奔馳,直到後來在山丘上停下來。他們額上那個有金鈕扣的寬大的金環在月光中發著光,他們的披肩在夜風中飄蕩著。看守寶藏的飛龍抬起頭來,凝望著這些騎士。

山精和村精在山里,在田野的溝裡窺看。它們舉著紅色的、藍色的和綠色的火炬,像燒過了的紙灰裡的火星一樣,擁擠成為一團。 他們馳過山林和荒地,河流和池塘,一直來到這荒野的沼澤。他們在這上面繞著圈子奔馳。這位信仰基督的神甫高高地舉著十字架:它像金子似的發亮:他的嘴唇唱著彌撒。小小的赫爾珈也跟著他一起唱,像一個孩子跟母親唱一樣。她搖晃著香爐。一股神聖的、強烈的異香從它裡面飄出來,使得沼澤地裡的蘆葦和草都開出了花朵。所有的嫩芽都從深泥底里冒出來。凡是有生命的東西都立起來了。一朵大睡蓮,像繡花地毯一樣展開花瓣。這花毯上躺著一個年輕美麗的、睡著的女人。小赫爾珈以為她在這平靜的水上看到的就是她自己的倒影。但是她看到的正是她的母親——沼澤王的妻子:從尼羅河上來的那位公主。

那個沒有生命的神甫下命令,叫把這個昏睡的女人抱到馬背上來。不過馬兒卻被她的重量壓塌了,好像它的身體只不過是飄在風中的一塊裹屍布似的。但是那個神聖的十字架增強了這個縹緲的幽靈的氣力,所以這三個人又能從沼澤向堅實的地上奔來。 這時威金人堡寨裡的雞叫起來,這些幽靈就在風中飄來的煙霧裡消逝了。但是母親和女兒面對面站著。 “我在深水中看到的是我自己嗎?”母親問。 “我在那光滑的水上看到的東西,就是我自己嗎?”女兒大聲說。 於是她們走攏來,心貼著心擁抱著。母親的心跳得最快;她懂得其中的道理。 “我的孩子!我心中的一朵花!我的在深水里長出來的蓮花!” 她又把她的孩子擁抱了一次,然後就哭起來。對於小赫爾珈說來,這眼淚就是新生命和愛的洗禮。 “我是穿著天鵝的羽衣到這兒來的,後來我把它脫掉了!”母親說。 “我沉到滑動的泥濘裡去了,沉到沼澤的污泥裡去了。污泥像一堵牆,牢牢地把我抱住。但是不久我就感到一股新鮮的激流,一種力量——它拉著我越沉越深。我感到我眼皮上沉重地壓著睡意。我睡過去了,在做夢。我彷佛覺得自己又躺在埃及的金字塔里,然而那根搖擺著的赤楊殘株——它曾經在沼澤的水面上使得我害怕——卻一直站在我的面前。我望著它樹皮上的裂紋;它們射出種種不同顏色的光彩;形成像形的文字:我所望著的原來是一個木乃伊的匣子。匣子裂開了,一位1000歲的老國王從裡面走出來。他具有木乃伊的形狀,黑得像漆,發出類似樹上蝸牛或沼澤地的肥泥的那種黑光,究竟他是沼澤王,還是金字塔里的木乃伊,我一點也不知道。他用雙臂抱住我,我覺得自己一定會死去;只有當我感到胸口上有點溫暖的時候,才恢復了知覺,我的胸口上立著一隻小鳥,它拍著翅膀,喃喃地唱著歌。它從我的胸口上飛走,向那沉重漆黑的頂蓋飛去,但是一條長長的綠帶仍然把它和我係在一起。我聽到、同時也懂得它渴望的聲調:'自由啊!陽光啊!到我的父親那兒去!'於是我就想起住在那充滿了陽光的故鄉的父親、我的生活和我的愛。於是我解開這條帶子,讓鳥兒向我的住在故鄉的父親飛去。從這一點鐘起,我就再也不做夢了。我睡了一覺,很長很深沉的一覺,直到此刻和諧的聲音和香氣把我喚醒、把我解放為止!” 這條繫著母親的心和鳥兒翅膀的綠帶子,現在飄到什麼地方去了呢?它現在落到什麼地方去了呢?只有鸛鳥看到過它。這帶子就是那根綠梗子,它上面的一個蝴蝶結就是那朵鮮豔的花——孩子的搖籃。孩子長成為一個美女,重新躺在她母親的心上。 當母女兩人緊緊地擁抱著的時候,鸛鳥爸爸就在她們上面盤旋。後來它就一直飛到自己的窩裡去,它把它藏了許多年的那兩件天鵝羽衣送來,向她們每人擲下一件。羽衣緊緊地裹著她們,於是她們就以兩隻白天鵝的形態,從地上向高空飛起來。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話了!”鸛鳥爸爸說,“我們現在能夠彼此了解,雖然我們嘴的形狀不大相同。你們今天晚上來了,這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明天我們——媽媽,我自己和孩子們——就要走了!我們要回到南方去!是的,請你們看看我吧!我是從尼羅河國度來的一個老朋友呀;媽媽也是一樣——它的心比它的嘴要慈善得多。它一直在說,公主會有辦法解救自己的;我和孩子們把天鵝的羽衣運到這兒來。咳,我是多麼高興啊!我現在還在這兒,這是多麼幸運啊!天一亮,我們就要從這兒飛走,我們這一大群鸛鳥!我們在前頭飛,你們在後面飛,這樣你們就不會迷路了。當然,我和孩子們也會照顧你們的!”' “還有那朵蓮花,我也得帶著,”這位埃及的公主說、“她也穿上天鵝的羽衣,和我一道飛!我把這朵心愛的花帶走,這樣一切問題就解決了。回家去啊!回家去啊!” 不過,赫爾珈說,她得先去看看她的養母——那個慈愛的威金女人,否則她就不願離開丹麥這個國家了,關於她養母的每一個甜蜜的記憶,每一句慈愛的話,和養母為她所流的每一滴慈愛的眼淚,現在都回到她的心上來了。在這個時刻,她彷彿覺得她最愛的就是這個威金女人。 “是的,我們必須到威金人的家裡去一趟!”鸛鳥爸爸說。 “媽媽和孩子們都在那兒等我們!他們該會把眼睛睜得多麼大,把翅膀拍得多麼響啊!是的,你看,媽媽現在不喜歡羅唆了——媽媽的話總是簡單明了,而且用意是很好的!我馬上就要叫一聲,好讓它們知道我們來了!” 鸛鳥爸爸嘴裡弄出一個聲音。於是它和天鵝們就向威金人的堡寨飛去。 堡寨裡的人還在熟睡。威金人的妻子是睡得最晚的一個,因為赫爾珈跟那個信仰基督的神甫在三天以前失踪了,她心裡非常焦急。一定是赫爾珈幫助他逃跑的,因為她拴在馬厩裡的一匹馬不見了。一種什麼力量使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呢?威金女人思量著她所聽到的關於那個白衣基督的奇蹟和那些信仰他、追隨他的人。她的這些思想在夢裡變成了事實。她彷彿覺得她仍然是睜著眼睛坐在床上思索,外面是漆黑一團。大風暴逼近來了:她聽到海中的巨浪在北海和卡特加海峽之間一下滾向東,一下滾向西。那條在海底下把整個地球盤著的巨蛇,現在在痙攣著。她夢見眾神滅亡的那一個晚上到來了;異教徒所謂的末日“拉格納洛克”⒂到來了:在這天,一切東西就要滅亡,甚至那些偉大的神祗也要滅亡。戰鬥的號角吹起來了;眾神騎在虹上,穿著銀甲,要作最後一次戰鬥。長著翅膀的女神⒃在他們前面飛;最後面跟著的是陣亡戰士的幽靈。在他們周圍,整個天空閃耀著北極光,然而黑暗仍然佔著優勢。這是一個可怕的時刻。 在這驚恐的威金女人的身旁,小赫爾珈以可憎的青蛙的形態出現,坐在地上。她緊貼著她的養母,全身在發抖。這女人把她抱在膝上;雖然她的青蛙皮是難看極了,卻仍然親熱地擁抱著她。空中發出棍棒和劍的回音,箭在噓噓地四射,好像天上有一陣冰雹要向她們打下來似的。這一時刻到來了:地球和天空要爆炸,星星要墜落,一切東西將要被蘇爾特的火海所吞沒。不過她知道,一個新的世界和新的天空將要出生;在海浪沖洗著的這一片荒涼的沙地上,泛著金黃色的麥田將要出現;一個不知名的上帝將會來統治著;從死者的王國里解救出來的那個溫和、慈愛的巴爾都將向他走去。他到來了。威金女人看到他,認出他的面孔——這就是那個信仰基督的、被俘的神甫。 “白基督!”她大聲地喊。在念出這個名字的同時,她吻了這個難看的青蛙孩子的前額。於是她的青蛙皮就脫落掉了,小赫爾珈現出了她全部的美;她的眼睛射出亮光,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溫柔可愛,她吻了養母的手,為了她在那艱苦的受考驗的日子裡所給予她的愛和關懷。她祝福她,她感謝她,為了她在她心中啟發了一個思想,為了她告訴了她一個她現在常常念的名字:“白基督”。於是美麗的赫爾珈變成了一隻莊嚴的天鵝,飛起來。她展開雙翼,發出像一群候鳥掠過高空時的聲音。 威金女人這時醒過來了,外面的拍翅聲仍然可以聽得見。她知道,這正是鸛鳥離去的時候;她知道,她聽到的就是它們的聲音。她希望再看到它們一次,在它們動身的時候和它們說聲再會!因此她就站起來,走到陽台上去。她看到鸛鳥在鄰屋的屋脊上一行一行地排列著。成群的鸛鳥在樹頂上,在庭院的上空盤旋著。不過在她的對面,在那口井邊——小赫爾珈常常坐在那邊,做出野蠻的樣子來恐嚇她——有兩隻天鵝在用聰明的眼睛朝她望。於是她就記起了她的夢——這夢仍然在她的腦海中縈繞著,像真事一樣。她在想著變成了天鵝的小赫爾珈,她在想著那個信仰基督的神甫。於是她心裡感到一種稀有的愉快。 那些天鵝拍著翅膀,彎下脖子,好像是在向她致敬。威金人的妻子向它們伸開雙臂,好像她懂得它們的意思。她噙著眼淚微笑,想起了許多事情。 所有的鸛鳥都升到空中,拍著翅膀,嘴裡咯咯地響著,一齊向南方飛行。 “我們不再等待天鵝了,”鸛鳥媽媽說。 “如果她們要同我們一道去,那最好馬上就來!我們不能等在這兒讓鷸鳥飛在我們前面。像我們這樣的整個家庭在一起飛要漂亮得多;不要像鷸鳥和千鳥那樣,男的在一邊飛,女的在另一邊飛——老實講,那太不像樣了!那兒的天鵝又在拍著翅膀幹什麼呢?” “每一種鳥兒部有自己飛行的方式,”鸛鳥爸爸說。 “天鵝成一條斜線飛,白鶴成一個三角形飛,鷸鳥成一個蛇形飛!” “當我們在高空飛的時候,請不要提起蛇來吧!”鸛鳥媽媽說。 “這只會叫我的小傢伙們嘴饞,而又吃不到口!” “這就是我所聽說過的那些高山嗎?”穿著天鵝羽衣的赫爾珈問。 “那是浮在我們下面的暴風雨的雲塊,”媽媽說。 “那些升得很高的白雲是什麼呢?”赫爾珈問。 “你所看到的,是覆蓋著永不融化的積雪的高山,”媽媽說。 它們飛過高大雄偉的阿爾卑斯山脈,向蔚藍的地中海前進。 “非洲的陸地!埃及的海灘!”穿著天鵝羽衣的尼羅河的女兒歡呼著。這時她在高空中看到一條淡黃色的、波浪形的緞帶——她的祖國。 其他的鳥兒也都看到了這一情景,所以它們加快速度飛行。 “我已經能嗅到尼羅河的泥土和濕青蛙的氣味!”鸛鳥媽媽說。 “這真叫我的喉嚨發癢!是的,現在你們可以嚐到一點了。你們將會看到禿鸛⒄、白鶴和朱鷺!它們都是屬於我們這個家族的,雖然它們一點也不及我們漂亮。它們喜歡擺架子,特別是朱鷺。它被埃及人慣壞了,他們把它裝滿香料,做成木乃伊。我自己倒是願意裝滿青蛙呢;你們也會是這樣的,而你們也將做得到!與其死後大排場一番,倒不如活著時吃個痛快。這是我的看法,而我永遠是對的!” “現在鸛鳥飛來了,”住在尼羅河岸上的那個富有的家庭裡的人說。那位皇族的主人,在華麗的大廳裡,躺在鋪著豹皮的柔軟的墊子上。他既沒有活,也沒有死,只是等待那從北國的沼澤地裡採來的蓮花。他的親屬和僕人都守候在他的周圍。 這時有兩隻美麗的白天鵝飛進廳堂裡來了。它們是跟鸛鳥一起來的。它們脫掉光亮的羽衣,於是兩個美麗的女子就出現了。她們兩人的外貌一模一樣,像兩顆露珠。她們對這衰老的、慘白的老人彎下腰來,把她們的長頭髮披在腦後。當赫爾珈彎下腰來望著她的外祖父的時候,他的雙頰就發出紅光,他的眼睛就有了光彩,他僵硬的四肢就獲得了生命力。這位老人站起來,變得年輕而又健康。女兒和外孫女把他緊緊地擁抱著。好像她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現在來祝他早安。 整個的宮廷裡現在充滿了快樂。那隻鸛鳥的窩裡也充滿了快樂,不過主要是因為窩裡現在有了很好的食物——數不清的青蛙。這時那些學者們就忙著記下關於這兩位公主和那朵能治病的花的簡要歷史。對於這個家庭和這個國家說來,這是一件幸福的大事。那對鸛鳥夫婦按照自己的一套方式把這故事講給它們的家族聽,不過它們得先吃飽,否則它們寧願做點別的事情而不願聽故事。 “嗯!你到底成為一個人物了!”鸛鳥媽媽低聲說。 “這是不用懷疑的了!” “咳,我成了什麼人物呢?”鸛鳥爸爸問。 “我做了什麼呢?什麼也沒有做!” “你做的事情比任何人都多!沒有你和孩子們,那兩位公主恐怕永遠也看不到埃及了,也治不好那個老人的病了。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你一定會得到一個博士學位,我們未來的孩子和孩子們的孩子將會繼承它、一代一代地傳下去,你的樣子很像一個埃及的博士——起碼在我的眼中是如此!” 學者和聰明人把貫串這整個事件的那個基本概念——他們這樣叫它——又向前發展了一步。 “愛產生生命”——他們對這句話各人有各人的解釋。 “這位埃及的公主是溫暖的太陽光;她下降到沼澤王那裡去。他們的會合就產生了那朵花——” “那段話我不能完全傳達出來!”鸛鳥爸爸說。它把它在屋頂上聽見的話;現在在窩裡傳達出來。 “他們講得那麼深奧,那麼聰明和有學問,所以他們馬上就得到了學位和禮品:甚至那個廚師長也受到了特別的表揚——可能是因為他的湯做得好的緣故。” “你得到了什麼呢?”鸛鳥媽媽問。 “無疑,他們不應該把最重要的人物忘記,而重要的人物當然就是你呀!那批學者只是空口講白話。不過你無疑會得到你應該得到的東西的!” 在深夜,當那個幸福的家正在安靜地睡眠的時候,有一個人仍然醒著。這不是鸛鳥爸爸,雖然它是用一隻腿站在窩裡,似睡非睡地守望著。不,醒著的是小赫爾珈。她在陽台上向前彎著腰,朝晴空裡望。晴空裡的星星又大又亮,它們的光彩比她在北國所看到的要大得多,晶瑩得多,但它們仍然是一樣的星星。她想起住在荒野沼澤地上的那個威金女人,想起她養母的溫柔的眼睛,想起這個慈愛的女人為那個可憐的青蛙孩子所流的眼淚——這個孩子現在立在美麗的明星下面,沐浴著尼羅河上的舒暢的春天空氣。她想起這個異教徒女人心中蘊藏著的愛。那個可憐的生物——它變成人的時候是一個可惡的動物,變成動物的時候樣子可憎,誰也不敢接近它——曾經得到了這種愛。她望著那閃耀著的星星;她記起那個死人額上射出的光輝。那時她跟他一起馳過樹林和沼澤地。聲音現在回到她的記憶中來了:她聽到他所講的話語——從愛的偉大源泉中發出的、擁抱著一切生物的話語。那時他們正在向前奔馳,她像著了魔似地坐在他前面。 是的,什麼都獲得、爭取和贏到手了!小小的赫爾珈日日夜夜沉浸在深思之中——沉思她一切幸福的成果。她站在那兒沉思,就像一個孩子從贈送禮物給她的人面前急忙掉轉身來,去看她所得到的禮品——精美的禮品。在這不斷增長的幸福中,她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這種幸福可能到來,而且一定會到來。的確,她曾經被奇蹟帶到不斷增長的快樂和幸福中去過。有一天她完全沉醉到這種感受中去,甚至把幸福的賜予者也完全忘記了。這是因為她年少氣盛,所以才變得這樣荒唐!她的眼睛裡露出這種神氣。這時她下面的院子裡發生了一個巨大的響聲,把她從漫無邊際的思想中拉回來,她看到兩隻巨大的鴕鳥在繞著一個小圈子跑。她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這種動物——這樣龐大的鳥兒,這樣又笨又重,好像它們的翅膀被剪掉了似的。這兩隻鳥兒似乎曾經受過傷害。因此她就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這時她第一次聽到埃及人講到關於鴕鳥的故事。 鴕鳥曾經是一種漂亮的鳥兒,翅膀又大又強。有一天晚上,森林裡強大的鳥兒對鴕鳥說:“兄弟,只要上帝准許,我們明天飛到河邊去喝水好嗎?”鴕鳥回答說:“好吧。”天明的時候,它們就起飛了。起初它們向太陽——上帝的眼睛——飛,越飛越高。鴕鳥遠遠地飛到別的鳥兒前面去了。鴕鳥驕傲地一直向太陽飛。它誇耀自己的氣力,一點也沒有想到造物主,也沒有想到這句話:“只要上帝准許!”這時懲罰的安琪兒忽然把掩著太陽的火焰的帷慢拉開。不一會兒,這只驕傲的鳥兒的翅膀就被燒焦了,於是它就悲慘地落到地上來。從那時起,鴕鳥和它的族人就再也不能飛起來了;它只能膽怯地在地上跑,繞著一個小圈子跑。這對於我們人類是一個警告,使我們在一切思想中,在一切行為中,要記起“只要上帝准許”這句話。 赫爾珈深思地垂下頭來,望著那跑著的鴕鳥,望著它的害怕的神情,望著它看到自己粗大的影子射到太陽照著的白牆上時產生的一種愚蠢的快感。她心中和思想中起了一種莊嚴的感覺,她已經被賜予了和獲得了豐富的生活和不斷增長的幸福。還有什麼會發生呢?還有什麼會到來呢?最好的東西是:“只要上帝准許!” 當鸛鳥在早春又要向北方飛去的時候,小小的赫爾珈把她的金手鐲脫下來,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對鸛鳥爸爸招手,把這金圓環戴在它的頸項上,請求它帶給威金女人,使她知道自己的養女現在生活得很好,而且沒有忘記她。 “這東西戴起來太重了,”鸛鳥爸爸把金圓環戴到頸項上的時候想。 “但是金子和榮譽是不能隨便扔到路上去的!鸛鳥帶來幸運;那兒的人們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你生下金子,我生下蛋!”鸛鳥媽媽說。 “不過這類事兒你只是偶爾做一次,而我卻是年年生蛋。不過誰也不感謝我們——這真是太豈有此理!” “不過我們自己心裡知道呀,媽媽!”鸛鳥爸爸說。 “但是你不能把它戴在身上,”鸛鳥媽媽說。 “它既不能給你順風,也不能給你飯吃。” 於是它們就飛走了。 在羅望子村里唱著歌的那隻小夜鶯,很快地也要飛到北國去。小小的赫爾珈以前在那塊荒涼的沼澤地也聽到過它的歌聲。她現在也要它帶一件消息,因為當她穿著天鵝羽衣飛行的時候,她已經學會了鳥類的語言:她常常跟鸛鳥和燕子談話,夜鶯一定會懂得她的。因為她請求這隻小鳥飛到尤蘭半島上那個山毛櫸樹林裡去。她曾經在那兒用石頭和樹枝建造了一個墳墓。她請求夜鶯告訴一切別的小鳥在這墳墓周圍做窩,並且經常在那兒唱歌。 於是夜鶯便飛走了——時間也飛走了! 一隻蒼鷹站在金字塔的頂上,望見秋天裡的一群雄壯的駱駝,背著很多的東西。和它們一道的是一群服裝華麗的武士。他們騎在噴著鼻息的阿拉伯的駿馬上。這些白馬兒像銀子似地發亮,它們紅色的鼻孔在顫抖著,它們密密的馬鬃鋪到細長的腿上。華貴的客人們和一位阿拉伯的王子——他具有一個王子絕頂的美貌——現在朝這個豪華的大廳裡走來。這屋子上面的鸛鳥窩都已經空了。因為住在窩裡的主人都飛到遙遠的北國去了,但是它們不久就要回來的。的確,在這豪華、快樂、高興的一天,它們回來了。這兒一個婚禮正在進行。新嫁娘就是小小的赫爾珈;她身上的珍珠和絲綢射出光彩。新郎是阿拉伯的一位年輕工子。新郎和新娘一起坐在桌子的上端,坐在母親和外祖父之間。 但是她的視線並沒有集中在這新郎英俊的、棕色的、留著黑色卷鬚的面孔上。她也沒有看著他那雙凝視著她的、火熱的、深沉的眼睛。她正在朝上面望,望著天上照著的一顆明星。 這時空中發出一陣強健的翅膀的拍擊聲。鸛鳥們飛回來了。那對年老的鸛鳥夫婦,不管旅行得多麼困倦,也不管多麼需要休息,卻一直飛到陽台的欄杆上來,因為它們知道,人們是在舉行一個多麼盛大的宴會。它們在飛入這個國家的國境的時候,就已經聽說赫爾珈曾經把它們的像繪在牆上——因為它們也成了她的歷史的一部分。 “這倒想得很周到!”鸛鳥爸爸說。 “但是這所費有限!”鸛鳥媽媽說。 “他們不可能連這點表示都沒有。” 赫爾珈一看到它們就站起來,走到陽台上去,撫摸著鸛鳥的背。這對老夫婦垂下頭來。那些年輕的鸛鳥呆呆地在旁邊望著,也感到榮幸。 赫爾珈又抬起頭來望瞭望明亮的星星,星星的光顯得比以前更亮。在星星和她之間飄著一個比空氣還要純潔的形體,但是可以看得見。它在飄來了。這就是那個死去了的信仰基督的神甫。他也是來參加她的婚禮的——從天國里來的。 “天上的光華燦爛,超過地上所有的一切美景!”他說。 美麗的赫爾珈溫柔地、誠懇地祈求——她從來沒有這樣祈求過——准許她向天國望一眼,向天父望一眼,哪怕一分鐘也好。 於是他把她在和諧的音樂和思想的交流中帶到光華燦爛的景像中去。現在不僅在她的周圍是一片光明和和諧的音樂,而且在她的內心裡也是這樣。語言無法把這表達出來。 “現在我們要回去了;客人在等著你!”他說。 “請再讓我看一眼吧!”她要求著。 “只看短短的一分鐘!” “我們必須回到人間去,客人都快要走光了。” “請再讓我看一眼——最後一眼吧!” 美麗的赫爾珈又回到陽台上來。但是屋子外面的火炬已經沒有了,洞房裡的燈也滅了,鸛鳥也走了,客人也不見了,新郎也沒有了,一切在瞬息間都消逝了。 赫爾珈的心裡這時起了一陣恐怖。她走過空洞的大廳,走進旁邊的一個房間裡去。這兒睡著一些陌生的武士。她打開一個通到自己臥房的房門。當她正以為她在走進自己的房間裡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是在花園裡面。這裡的情況和剛才的完全不一樣。天空中現出了朝霞,天快要亮了。 在天上過的三分鐘,恰恰是地上的一整夜! 於是她看到了那些鸛鳥。她喊著它們,用它們的語言講話。摑鳥爸爸把頭抬起來,聽著她講,然後便向她走近來。 “你講我們的語言!”它說。 “你想要什麼呢?你為什麼在這兒出現呢——你,陌生的女人?” “是我呀!——是赫爾珈呀!你不認識我麼?三分鐘以前我們還在陽台上一起講話呀!” “那是一個誤會!”鸛鳥說。 “你一定是在做夢!” “不是,不是!”她說。於是她就提起威金人的堡寨,沼澤地和回到這兒來的那次旅行。 鸛鳥爸爸眨了眨眼睛,說:“那是一個老故事。我聽說它發生在我曾祖母的曾祖母的那個時代裡!的確,在埃及曾經有過那樣一個公主;她是從丹麥來的,不過她在結婚那天就不見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那是好幾百年以前的事!你自己可以在花園的石碑上讀到這個故事。那上面刻著天鵝和鸛鳥;石碑頂上就是你自己的大理石像。” 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赫爾珈看見它,了解它。她跪下來。 太陽出來了。像在遠古的時代裡一樣,青蛙一接觸到它的光線就不見了,變成一個美麗的人形。現在在太陽光的洗禮中,同樣一個美麗的、比空氣還要純潔的人形——一條光帶——向天上飄去! 她的身體化作塵土。赫爾珈站過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朵萎謝了的蓮花。 “這就是那個故事的一個新的結尾,”鸛鳥爸爸說。 “我的確沒有想到!不過我倒不討厭它。” “不過我們的孩子們對它會有什麼意見呢?”鸛鳥媽媽問。 “是的,這倒是一個重要的問題!”鸛鳥爸爸說。 ①根據古代希伯萊人的傳說,猶太人摩西生在埃及。那時埃及的國王,為了要消滅猶太種族,下命令說:凡是猶太人生下的男孩子都要殺死。摩西的母親因此就把摩西放在尼羅河上的一個方舟裡。埃及國王的女兒看到這個美麗的孩子,就把他收來作為養子。他後來帶領猶太民族離開埃及到迦南去開始新的生活。事見《聖經·舊約全書·出埃及記》。 ②威金人(Viking)是最先住在北歐的好戰的民族,被稱為北歐海盜,他們在第八世紀和第九世紀征服過英國,並曾在愛爾蘭建立一個王國。 ③叔林(Hjoring)是現在丹麥的一個縣。 ④這都是古代北歐神話中的神仙,與基督教無關。 ⑤這是古代土著的北歐人,經常到法國和英國從事擄掠的活動。 ⑥沙柱是沙漠中被旋風捲起成柱子形狀的沙子。 ⑦聖·安斯加里烏斯(St Ansgariu,801-865)是第一個到丹麥、瑞典和德國去宣傳基督教的神甫,他是法蘭克人。 ⑧斯里恩(Slien)是德國普魯士境內位於波羅的海的一個海灣。 ⑨即宣傳基督的教義的神甫,因為他穿著白色的長袍。 ⑩巴爾都(Baldur)是北歐神話中光明之神,他是一個美男子。 ⑾見《聖經·舊約全書·詩篇》第四十一篇第一節。通行中譯本中譯為:“眷顧貧窮的有福了,他遭難的日子,耶和華必搭救他。” ⑿這是北歐古時的一種文字。 ⒀洛基(Loki)是北歐神話中的一個神仙。 ⒁據基督教《聖經》上說,人是上帝用泥巴照自己的形狀捏成的,然後再把靈魂吹進去,使它有生命。見《舊約·創世紀》第一章。 ⒂“拉格納洛克”(Raglarok)是北歐神話中的神的末日。這時神的敵人蘇爾特(Surt)來與神作戰。戰爭結束後整個舊世界都被燒毀。 ⒃“女神”,在北歐神話中是一群決定戰爭勝負的女神。 ⒄這是產於非洲和東印度的一種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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