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全不知”游月球

第15章 第十五章事業走上軌道

當小眨巴為安排公司廣告的事在城裡奔波的時候,大騙子常常回到自己的商店去賣各種口徑貨物,因此很少到辦事處來。他逐漸不再相信已經開始的事業會取得成就了,於是不願意失去商店給他帶來的收入。經常在辦事處的只有全不知和小山羊。開始的時候,全不知規規矩矩地坐在桌旁,等候人們來購買股票。他面前擺著一個硬紙殼封面的厚筆記本和一支自來水筆。筆記本上用漂亮的字體寫著,“收支簿”。桌子的一個抽屜裝滿準備出售的股票。另一個抽屜準備放賣股票的錢。這個抽屜暫時還空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個抽屜裡會裝進錢的希望越來越小。 小山羊一開始也認認真真地守在走廊上的門旁,後來看到沒有買主,就來到辦事處裡面,坐在軟乎乎的沙發上跟全不知一天一天地畫圈圈玩,山南海北地閒談。因為沒事可干,全不知經常看牆上掛的那幅畫著七歪八扭、莫名其妙道道的畫,總想搞懂上面畫著的是什麼。

“你呀,老弟,最好不要看這幅畫,”小山羊對他說。 “別白費那份腦筋。反正你也搞不懂那是什麼。我們這兒的畫家都這麼畫,因為財主只買這種畫。這個畫家畫些彎彎曲曲的道道,那個畫家塗些別彆扭扭的鉤鉤,再一個畫家乾脆把調好的顏料倒在碗裡往畫布中央一摔。就濺出一個怪裡怪氣、毫無意義的大污點。你看著這個點子,什麼也搞不懂——簡直是一片髒亂!可是財主們看著它,還誇呢。他們說:'繪畫根本用不著讓人懂。我們根本不想讓畫家用畫來教訓我們什麼。財主離了畫家也任什麼都懂,而窮人卻任什麼都不應該懂。他們是窮人,就應該什麼都不懂,應該愚昧地過日子。'你瞧他們是怎麼議論的!……我在一家肥皂廠廠主那兒乾活的時候,這種議論我可聽多啦。有那麼一個叫骯髒鬼的肥皂廠廠主。不過,我不是在他的工廠幹活,而是在他家裡燒鍋爐。咳,老弟,財主的生活我算看夠了!他的住宅大得很哩!房間多得不得了!光爐子就得生二十五個,還不算壁爐。骯髒鬼先生不願意安暖氣。他說,家裡有壁爐顯得更豪華。他有十部汽車。衣服——多極啦!出去作客之前,他得花一兩個小時考慮穿什麼衣服。都是實話,我不撒謊!他的僕人數不清。有的做飯,有的擺桌子,有的洗器皿,有的用吸塵器吸地毯。司機——有五個。一個開著汽車拉骯髒鬼先生出去跑,另外四個就在過道裡下象棋。骯髒鬼先生每天早晨一醒,就按電鈴,讓人把衣服給他送去。衣服送來了,還得給他穿上,他光是抬抬胳膊伸伸腿。然後把他扶到鏡子前面坐下,給他梳頭,往鼻子上抹凡士林,以便使臉色好看些,而他光坐著眨巴眼睛——這就是他要幹的事兒!他要是餓了,就那麼坐在鏡子前面吃早飯。他能吃一兩個小時不挪窩!然後在沙發上躺一會兒,就去串門或是坐汽車兜風。晚上,有些男女朋友到他家來,聽音樂,跳舞。他們那個折騰啊,折騰得把家俱全部搞環,砸爛鋼琴,然後就各自回家。事後還回憶說;'啊,玩得挺開心!'”

“為什麼要把家具搞壞呢?”全不知奇怪地問。 “咳,這是他們的規矩。他們閒得不知道幹什麼好,那就拆家具唄。請帖上就那麼寫著:'敬請光臨招待會。會上將砸壞十二張單人沙發,四張長毛絨面長沙發,兩架鋼琴,一張拉桌,並將打碎全部窗玻璃。客人將於晚上六時整到會。請匆遲到。'” “那後來怎麼辦呢,沒有家具就那麼坐著嗎?' “你可真怪!他們買新家具嘛。” “白花錢啊!”全不知不滿地說。 “給窮人有多好。” “美得你呢!他們不愛給窮人。那沒有意思。” “怎麼,這個骯髒鬼就光在抄發上躺著,光拆家具嗎?”全不知問道。 “他什麼時候去管理工廠呢?” “他幹嘛要管理工廠?有總管給他幹這個事。總管一周向他匯報一次。他一看工廠的收入少了,就馬上把總管攆走,再任命一個新的。這新總管就千方百計使收入增多:他減少工人的工資,提高肥皂的價格。這樣,骯髒鬼自己什麼也不干,卻掙了錢。他賺了好幾百萬啦。”

“財主要那麼多錢幹嘛?”全不知驚奇地問。 “難道財主吃飯要花好幾百萬?” “'吃飯'!”小山羊鼻子吭了一聲。 “他們要是光吃飯倒好啦!財主填飽了肚子,就該填虛榮心了。” “什麼虛榮心?”全不知不懂。 “就是想在別人面前自吹自擂。比方說,有一個財主蓋了一所大房子,另一個財主看見說,'啊,你蓋的是這樣的房子啊,我要造一座比這大一倍的!'這個雇了廚子和僕人,另一個說:'我不光要雇廚子和僕人,我還要雇個看門的。'這個財主雇了十個僕人,另一個就說:'我要雇二十個,此外還要雇一個戴頭盔的消防員,讓他在我院子裡的遮陽棚下待著。'這一個買三輛汽車,另一個馬上買五輛。而且還吹噓說:'我比他強。他只有三輛汽車,我卻整整有五輛。'你明白嗎?每個人都想顯示自己比別人闊,是因為我們這兒一點不重視聰明、善良、誠實,都只想互相誇耀財富。簡直鬧得沒有邊兒。虛榮心是這樣一種東西:你用什麼都填不滿它的。老弟,我自己就體會過這是多麼壞的玩藝兒。我不是一向這麼窮的。當然,我過去也並不是富人。我只不過有一個經常性的工作罷了。當時我在工廠幹活,掙的錢還可以。甚至還開始存錢以便在艱難的時候用,就是防備我突然再失業。當然,管住自己不亂花錢很難。而且,人們都說我應該買輛汽車。我就說:'我買汽車幹什麼?我可以步行嘛。'人家說:'步行多丟人。只有窮人才步行呢。再說買汽車還可以分期付款。你先交為數不多的定金,就能得到一輛車,往後再每月交一點,直到把車款全部交清。'得,我就這麼辦了。我想,讓大家以為我也是富人吧。我交了第一次的定金,得到一輛汽車。我上了車,開走了,可馬上就翻到一條溝——溝——溝裡(小山羊焦躁得甚至口吃起來)。你明白嗎?我把汽——汽——汽車摔壞了,還摔斷了一條腿和四根肋骨。事後足足治了三個月。我的全部儲蓄都花在醫生那裡了。總算把傷冶好了。可就是從那以後我就焦躁,怎麼也說不好'汽——汽——汽車'這個詞,每次都說'汽——汽——汽車',你瞧。”

“那你後來把汽車修好了嗎?”全不知問。 “哪兒啊!我生病的時候,人家把我的工作辭啦。又到了交汽車錢的時候。我沒有錢啊!人家對我說:“那就把車還回來。 '我說:'你們去吧,上溝——溝——溝裡拿去吧。 '因為我把車弄壞了,人家想判我罪,可是看到從我身上反正也撈不到什麼,才不再糾纏。所以,我是車也沒有了,錢也沒有了。 ” 這樣的事情小山羊講了好多。他在生活中遇到過各種各樣的許多奇遇。全不知興致勃勃地聽他講,一點不感到寂寞。 有一次,全不知和小山羊象平常一樣坐著聊天。門突然開了。他倆以為是小眨巴來了,但走進辦事處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小矮子。他穿著一件破舊的褂子,胳膊肘的地方磨出了窟窿。褂子先前是藍色的,後來因為穿得太久而褪了色,發白了,特別是肩膀。他穿的褲子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泥灰色,褲腿帶著毛邊,膝蓋上顯眼地補著兩塊長方形的黑補丁。他頭上戴著一頂舊草帽,最明顯的地方有一個洞,帽簷揪斷了,四周彷彿被啃過,花白的頭髮從帽簷下露出來。

全不知看到這身參加化裝舞會似的裝束不由地微微一笑,可是當他往走進來的這個人的臉上瞥了一眼,他的笑容馬上消失了。這是一張瘦削的、乾癟的臉,象成年累月在室外幹活的小矮子的臉一樣黝黑黝黑。面部表情是嚴厲的。但令人特別吃驚的是那雙眼睛。這雙眼睛在花白的眉毛下面警惕地、驚慌地,同時又尊嚴地望著,還不知是懷著隱痛還是帶著責備。不,遇到這雙哀傷的眼睛的目光,全不知不能笑,誰也不會笑的。 白頭髮小矮子同註視他的全不知和小山羊問過好,把手裡拿的一根滿是節子的木棍兒豎到牆角,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打開來,給全不知看著問道:“這是您這兒嗎?” 全不知仔細看了看報上登的關於大型植物股份公司成立的廣告,點了點頭:“是我們這兒。”

小山羊把一張軟乎乎的單人沙發挪到來客面前,恭敬地說:“請坐沙發吧,老爺爺。” 來人向小山羊道了謝,坐到沙發邊上,說:“這麼說,這全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全不知沒懂。 “就是說,真有這種神話中的種子了?” “當然是真的,”全不知回答說。 “不過這不是神話中的種子,而是最最真實的種子。這裡沒有什麼神話,也沒有什麼幻想。” “您要是知道這對於我們窮人意味著什麼,您就不會這樣說了!”小矮子說道。 “我這不……我們這不……”他激動地說起來。 “我們全村都聚到了一起:我們想促進這件偉大的事業,就是說,也想當股東。我們大傢伙兒湊了這些錢……誰能出多少就出了多少……” 他把手伸到衣襟裡,掏出一條手絹,裡邊包著一包錢。

“你們想買多少張股票?”全不知問。 “一張,親愛的!就買一張!我們只湊到一個費爾丁,而且拿我們的收入來說,這已經是很大一筆錢了。” “可是一張股票能分到的種子很少啊。不夠你們全村用的。”小山羊說。 “親愛的,您哪怕就給我們一粒種子也行!我們那裡哪怕就長出一根大型黃瓜也好啊!我們難道會把牠吃了嗎?我們留它作種子。全部留作種子。如果需要的話,第二次收的也留種,第三次的也……等一年,兩年、三年、四年我們都願意。只要我們能有個希望,希望有一天能擺脫貧困。親愛的,有希望的時候,日子也輕鬆些啊。” 這時候,小眨巴和大騙子返回了辦事處。小山羊悄悄拽了拽小眨巴的袖子,對著他耳朵低聲說:“來了一個買主!想買一張股票。”

小眨巴馬上走到買主面前,握握他的手,問他叫什麼名字。 “我叫白頭髮,”顧客說。 “我們村里都叫我白頭髮。” “請允許我祝賀您,白頭髮先生,”小眨巴一板正經地說。 “對於您的資金來說,您想不出更好的利用辦法。這是最為穩妥,最有利可圖的事業,世界上從來沒有過。您是第一位想買我們股票的人,因此,請允許給您拍一張照。明天,您的照片就將登在報紙上。” 小眨巴當即走到電話旁找攝影師。這時,來客解開小包,把一堆鋼鏰兒攤到桌上。大騙子吩咐全不知和小山羊數錢。全不知和小山羊就開始數,但卻怎麼也數不過來。硬幣太小了:全是一個山基克的,兩個山基克的,半個山基克的,最大的一枚才是三個山基克的。 錢終於數完了,大騙子吩咐全不知給買主一張股票。白頭髮謹慎地把股票接到手裡,滿懷興趣地仔細端詳起來。股票的一面畫著一個頂大頂大的西瓜,四周圍著小矮子。其中有幾個小矮子把一架木梯靠到西瓜上,想爬上去。五個小矮子已經爬到西瓜頂端,正在那里手拉手跳舞。前面的菜畦裡,黃瓜快熟了。每條黃瓜都有小矮子大小。後面畫著一些很小的農舍,大型小麥的麥穗象又直又高的樹木一樣聳立在農舍上空。股票背面畫著一個宇宙火箭和身穿宇航服的小矮子。上面還印著成立股份公司的宗旨。上端用五顏六色的漂亮字體寫著:“大型植物股份公司——是通往財富與繁榮的道路。價格:一費爾丁”。當白頭髮仔細端詳股票,彷彿忘記了世上一切的時候,小眨巴同大騙子耳語了幾句什麼,隨後又數出十張股票,遞給白頭髮,說:

“我們決定對我們的第一位買主贈送十張股票作為獎勵。請接受我們的這一禮品。現在,您是我們的股東,也應該幫助盡快推銷股票。請勸說您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來購買我們的股票,您就說,凡是買我們一張股票的人將在最短期限內變成富人。” 白頭髮感激地接過股票,整整齊齊地用手絹包上,收到衣襟裡。這時,攝影師帶著相機來了。他讓白頭髮坐到沙發上,一條腿搭上另一條腿。 “這樣一來,您一個膝蓋頭上的補丁就擋上了,”攝影師解釋說,“我還請您把您的帽子放到另一塊補丁上……不過不要那樣,要這樣,好讓帽子上的洞洞不被人看見……” “恰恰是不要這樣,”小眨巴插話說。 “要拍得使所有的補丁和洞洞在照片上都看得清清楚楚才行。讓大家都看看,貧窮把咱們的小矮子搞到了什麼地步啊。大家一看,連這樣的窮人都買咱們的股票,他們馬上就會像餓狼似的撲到咱們辦事處來……而您,親愛的,對自己的補丁沒什麼可害臊的。讓富人們害臊去吧!是他們把您剝奪一空的。您一輩子為他們勞動,卻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

在小眨巴講這番話的工夫,攝影師照好了一張相,白頭髮就準備走。 “請您告訴我,”告別時小眨巴問道,“您是怎麼知道有我們這家股份公司的?是什麼促使您想買股票的?” “是什麼促使的?”白頭髮想了想說。 “可以說是一個偶然機會促使的。您看到的這一小塊報紙落到我手裡是一個完全偶然的機會。我們村里住的盡是窮人。沒人訂報,沒人買書。誰也沒有錢做這種事。不過,我們有時候也能看看報紙。這就是商店裡把誰買的東西用一小塊舊報紙包起來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收集這種小塊報紙,自己看,也給別人看。這回也是這樣。我們村的一個人在商店買了點奶酪,就是用這塊報紙給他包的。於是我們全村都讀到了神話種子的事,隨後決定湊錢,哪怕買上一張股票也好。這件事太誘人啦!我們每個人的土地都很少。收下的東西還不夠自己糊口。有錢人的土地卻很多。於是你就去給財主幹活。財主給你撥出一塊地。你在這塊地上種小麥呀,蘿蔔呀,或者土豆呀。收下的東西你自己拿一半,另一半你得交給財主,因為他允許你在他的土地上乾活。這對財主可有好處啦。他把自己的土地分成一塊一塊的,給我一塊,給你一塊,給他一塊……就是說,我們大夥兒都乾活兒,人人都得把收穫的一半給財主送去。這樣,財主就不用乾活,可得到的收成卻比誰都多。結果是:有的人錢多得數不請,有的人卻餓得渾身浮腫……” “是啊,是啊,”小眨巴打斷他的話。 “是這樣的!有人餓得渾身浮腫,有人錢多得數不清!您講的這些很有意思,不過,你們大家的不幸快到頭了。再見。祝您一切如意!” 小眨巴說著在白頭髮後背上拍了一巴掌,把他送到門外。又追著喊了一聲:“您可別忘了:您的朋友要是有人能搞到錢,讓他們也上我們這兒來買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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