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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毛毛第十七章非常的恐懼和超凡的勇氣

毛毛 米切尔·恩德 4891 2018-03-22
毛毛害怕回到老圓形露天劇場。她想,那個要在半夜和她見面的友先生肯定會到那兒去。 一想到她將一個人和他在一起,毛毛就感到不寒而栗。 不,她根本不想在那裡,也不想在任何別的地方再見到他。無論他提什麼樣的建議,實際上對她和她的朋友們都不會有任何好處,這一點毛毛非常清楚的。 在他面前,毛毛能隱藏到哪兒去呢? 她似乎覺得呆在人群中最安全。她想,雖然沒有人注意她和灰先生,但是如果他真的要欺侮她、迫使她不得不喊救命的話,那她還是會引起人們注意並且會有人來拯救她的。此外,對她來說,呆在稠密的人群中也是最難被發現的。 在下午的剩餘時間里和整個晚上,直到深夜,毛毛一直在熱鬧的大街上和廣場上走來走去,夾雜在擁擠的人群中,結果轉了一個大圈又回到原地。就這樣,她轉了一圈又一圈,任憑自已被越來越多行色匆匆的人流裹挾著,走到哪兒算哪兒。

她這樣不停地跑了一整天,漸漸地兩隻腳也由疲倦而變為疼痛。夜色越來越深沉了,毛毛仍然像夜游神似的向前走著,走著,不停地走著……“只休息一小會兒,”她想,她實在走不動了。 “只休息一小會兒。然後,我就會有勁接著走了……” 她看到馬路邊上恰好停放著一輛很小的三輪汽車,車上裝著口袋和箱子。毛毛爬上去,靠在一個口袋上,感到軟綿綿的很舒適。她把疲倦的雙腿縮起來,用衣服包住兩隻腳。啊,真舒服!她輕鬆地嘆了一口氣,往後一靠,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她實在太累了。 雜亂無章的夢可把她折磨苦了。她看到老貝波拿著他的掃帚當平衡器,在高空中一條鋼絲上搖搖晃晃地走著,下面是黑不見底的深淵。 “那一頭在哪裡?”她聽見者貝波在不斷地呼喊,“我怎麼走不到頭!”

確實,那根鋼絲好像無限長,兩頭都消失在黑暗中。 毛毛真想去幫他一把,但她卻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站得太高,離她太遠了。 然後,她又看見了吉吉,他正在沒完沒了地從嘴裡抽出一條紙帶。他不停地抽啊,抽啊,可是,那條紙帶總也抽不完、扯不斷。吉吉周圍的紙帶已經堆積如山。毛毛還發現,吉吉彷彿正在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她,如果再不幫助他,他就喘不過氣來了。 她想跑過去救他,但她的雙腳被紙帶纏住,越想使勁掙脫,被纏得越緊。 然後,她又看見了那些孩子們。他們全都變得像紙牌一樣又扁又平,每張牌上都有一個小穿孔機在跳動。然後,紙牌被搞亂,又被洗好擺正,一種新的穿孔機又在上面跳起來。像紙牌一樣的孩子們在無聲地哭泣,不一會兒,他們又被弄亂並被蝶在一起,與此同時,紙牌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

“住手!”毛毛大聲呼喊,“住手!”但另一種響聲蓋過了她的喊聲。那奇怪的聲音越來越響了,最後,她終於被那種響聲驚醒。 她睜開眼一看,周圍漆黑一團,她不知道這是在什麼地方。 她想起來了,原來她是在一輛裝載貨物的汽車上睡著了,現在汽車正在行駛著,那種聲音是汽車發出來的噪聲。 毛毛擦乾被淚水沾濕的面頰。她想,我這是在哪兒呢? 汽車一定開了好半天了,可是,她卻沒有被發現,因為是在深更半夜。現在,車正經過一個市區,那裡像死一般的寂靜。街上空無一人,樓房都黑乎乎的。 車開得併不快,所以毛毛不假思索地從車上跳了下來。她想回到熱鬧的市區去,她認為那裡是安全的,在那裡不用害怕灰先生。可她突然又想起了剛才的夢,於是她站住了。

汽車發動機的喧囂聲漸漸地在大街上消失了,周圍變得異常寧靜。 毛毛不想再逃跑了。逃跑只是為了自己逃命。在這段時間裡,她只是想著自己,只想到自己的孤獨,只想到自己的恐懼!然而,這時候朋友們的情況更緊迫。如果說還有什麼人能夠幫助他們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是她自己。她想,也許可以勸說灰先生們回心轉意,釋放她的朋友們。即使這種可能性非常微小,至少也得試一試。 想到這裡,她突然感到自己心中正發生著奇特的變化。那種恐懼和無可奈何的感覺變得如此強烈,以至於突然轉向了它的反面。她熬過來了。現在,她感到自己是那樣勇敢和自信,好像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傷害她似的,更確切地說——她根本不擔心自己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樣一來,她反而願意見到灰先生了,為了朋友,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我必須回到古老的圓形露天劇場那裡去。”她對自己說,“也許現在還不太晚,也許他們正在那裡等我。” 然而,這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呀。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走。儘管如此,她還是向前走著,她想,那就只好碰運氣了。 她在漆黑死寂的大街上走著,走啊走啊,因為赤腳,所以她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 每拐進一條新的路,她都希望發現新的情況,以便決定自己應該繼續往哪個方向走。 她希望看到一個熟悉的標記,以便弄清這是在什麼地方。但她一樣熟悉的東西也沒看到。 甚至想找個人問一問路也辦不到,因為她根本見不到人。她所碰到的惟一有生命的東西是一條正在垃圾堆上找東西吃的髒兮兮的小狗。毛毛一走近,它就膽怯地逃走了。

毛毛終於來到一個空曠的大廣場。這不是那種有樹木,有噴泉的美麗廣場,這裡只是一片遼闊的空地,空空蕩盪,只能看到四周遠處樓房的輪廓聳入黑暗的夜空。毛毛想橫穿過廣場。她剛剛走到廣場中央,就听到附近鐘樓上敲起鐘來。鐘聲響了好多下,也許現在正是午夜十二點。毛毛心想,如果灰先生這時在圓形露天劇場等她,那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準時趕到了。灰先生一無所獲,也許會一走了事。可是,這樣一來,毛毛幫助自己朋友的機會就會失去了! 毛毛咬了咬自己的拳頭。現在該怎麼辦呢?還能做點什麼呢?她感到束手無策。 “我在這兒!'馳扯開嗓門對著黑暗的夜空喊道。不過,對於灰先生是否能聽到,她並不抱任何希望,她只是想騙騙自己。

可是,那最後的鐘聲餘音還沒有完全消失,廣場周圍的街道上就同時亮起微弱的燈光,燈光很快就亮得使人睜不開眼。過了一會兒,毛毛才看出來,那是許多輛小汽車的前燈發出的光,那些汽車,正在從四面八方向廣場中心她站著的地方逼近。不管她轉向哪裡,都有眩目的燈光對著她,因此她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啊,他們來啦! 毛毛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動用這麼大的力量來對付她,因此,有一瞬間,她幾乎又失掉了勇氣。現在,她被團團圍住,無法脫身了。她推一所能做到的就是縮進自己那件又肥又大的外衣裡去了。 這時候,她又想起了時間花和那種奇妙的音樂,於是她立刻感到安慰,而且變得堅強起來。 那些汽車帶著低沉的發動機的轟鳴慢慢地向前移動。最後,他們都停住了。許多汽車的前杠連起來組成一個圓圈,把毛毛緊緊地困在孩心。

接著,灰先生們紛紛下車。因為他們都站在燈光後面的黑夜裡,所以毛毛看不清他們究竟有多少人。但是,她感覺到許多目光正盯著自己——那是一種極不友好的目光。 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過了大半天,毛毛和灰先生們誰都沒有開口。 “這就是,”她聽見一個單調的聲音在說,“這就是那個小姑娘毛毛,她曾經自以為可以向我們挑戰。現在,你們看見了吧,這就是那個小災星!”那個人的話音剛落,就听見一陣烯裡嘩啦的響聲,在遠處聽起來就像許多人在大笑。 “小心!”另一個低沉的灰色聲音說道,“你們知道,這個孩子對我們有多大的危險,所以騙她是毫無意義的。” 毛毛在諦聽。 “那好吧。”第一個說話的灰先生從燈光後面的黑暗中走出來,說道,“那我們就實話實說吧!”

又是一陣靜默。毛毛感到,灰先生們害怕說出事實真相,似乎說出來非作出難以想像的努力不可。毛毛聽見了一種聲音,彷彿是從許多人喉頭里發出的喘息聲。 終於又有一個人說話了。這聲音好像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的,但同樣是那種單調的聲音:“讓我們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吧!可憐的孩子,你現在變成孤單單的一個人了,再也見不到自己的朋友了。再也沒有一個人來和你一起分享你的時間了。這一切都是我們安排的,你看見我們是多麼強大了吧!和我們對著幹是沒有什麼好處的。那麼多寂寞的時光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呢?那意味著一種讓你透不過氣來的詛咒,一副壓得你抬不起頭來的重擔,一個可以淹死你的大海,一種慢慢地將你烘乾烤焦的痛苦。你已經被全人類拋棄了。”

毛毛只是聽著,仍然沒有吭聲。 “總有一天,”那個聲音接著說,“那個時刻會到來的,那時候,你再也不能忍受,可能就在明天,可能在一個星期以後,也可能在一年以後。對我們來說,這都無所謂,我們只要等著就行了。因為我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爬到我們跟前來說:只要能把我從那副重擔下解放出來,讓我幹什麼都行!——說不定你現在就已經這樣想了,是嗎?你只要說一聲'是'就行了。” 毛毛搖了搖頭。 “你不願意讓我們幫助你嗎?”那聲音冷冰冰地說。一股又一股寒氣從四周向毛毛襲來,但她咬緊牙關,再一次搖搖頭。 “她知道什麼是時間?”另一個灰先生惱怒地小聲說。 “這就證明她真的到過那兒。”第一個灰先生用同樣的聲音回答。然後他大聲問道,“你認識侯拉師傅嗎?” 毛毛點點頭。 “那麼說你確實到過那裡?” 毛毛又點點頭。 “你見過——見過時間花嗎?” 毛毛再次點了點頭。 “啊,她認識時間花,太好了!” 又出現了一次更長的沉默。當說話聲重新又響起來時,卻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的。 “你愛你的朋友,對嗎?” 毛毛點點頭。 “你願意把他們從我們的控制下解放出來嗎?” 毛毛又點點頭。 “如果你願意,你就能做到。” 毛毛把外衣裹得更緊了,因為她已經凍得渾身打顫“解救你的朋友,對你來說實在只是小事一樁。我們幫助你,你也幫助我們。再也不會有這麼公平合理的事情了。” 毛毛注意地向那個人說話的方向看去。 “我們也想親自認識一下侯拉師傅,你明白嗎?我們不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你只要帶我們去他那兒就行了,我們不再向你要求別的。這就是一切。好吧,你可聽仔細了,毛毛,我們和你談的這些完全是心裡話,你應該相信。這就是說:你將因此重新得到你的朋友,不久你們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樣開心地玩耍了。這可是一個很值得的代價啊!” 毛毛這才准備開口回答他們的問話。她費了很大勁才說出來,因為她的嘴唇好像已經被凍僵了似的。 “你們想向侯拉師傅要求什麼?”她慢慢地說。 “我們想認識認識他。”那聲音尖刻地說,“對你來說,這就夠了。” 毛毛感到越來越冷了。她靜靜地等待著。灰先生當中起了一陣騷動,他們似乎變得煩躁不安了。 “我真不懂你是怎麼想的?”那個聲音說,“你想一想自己吧,想想你的朋友們吧! 不用為候拉師傅著想,那是他自己的事。此外——如果他明智一些,好好地與我們保持一致,那我們就不會動他一根毫毛。不然,我們自有辦法強迫他順從我們。 ” “為什麼?”毛毛問,她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了。 突然,一個聲音尖叫起來,他像疲勞過度似的說道:“我們已經討厭這樣一分分、一秒秒地掠取時間了,我們想奪取人類的全部時間。侯拉師傅必須把時間交給我們掌管!” 毛毛驚恐地註視著黑暗中那個人說話的方向。 “那麼,人類呢?'毛毛問,“那樣一來,人類將會怎麼樣呢? ” “人類。”那個聲音變得更尖刻了,“世界上人已經太多了,他們把世界弄到這個地步,使自己的同類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了。這個世界將由我們來統治!” 這時候,更加可怕的寒冷使毛毛的嘴唇費力地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了。 “不用擔心,小毛毛。”那個聲音忽然又變得溫柔起來,而且幾乎是討好地說,“你和你的朋友們當然是個例外,你們將成為人類中最後一批會自己玩,能自己講故事的人。你們不介入我們的事情,我們也讓你們過得安丁。 這個聲音剛消失,另一個方向馬上有人接著說:“你要明白,我們剛才講的都是真的。 我們將信守自己的諾言。現在,你就帶我們去找侯拉吧! ” 毛毛還想說什麼,寒冷卻幾乎使她失去了知覺。經過一番努力,她終於說道:“即使我能帶你們去,我也不去。” 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一個威脅的聲音:“你說'即使'是什麼意思?你本來就能,你去過侯拉師傅那裡。好了,你是知道路的!” “我也找不到那條路了。”毛毛小聲說,“我已經試過了,只有卡西歐佩亞知道那條路。” “它是誰?” “侯技師傅的烏龜。” “現在它在哪兒?” 毛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吞吞吐吐地說:“它——和我——一起——回來了——可是,我——把它——丟了——” 她彷彿聽見周圍更遠的地方掀起一陣激動的聲浪。 “立刻發出警報!”她聽見有人在喊,“必須找到那隻烏龜。每一隻烏龜都要進行檢驗! 必須找到卡西歐佩亞!找到它!找到它! ” 喊聲漸漸減弱並消失了。毛毛慢慢地恢復了知覺。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廣場上。 晚風臘贈地刮著,彷彿那是一種從虛無中吹來的灰暗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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