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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1. 耶穌和聖彼得在弗留利

意大利童話 卡尔维诺 5350 2018-03-22
1. 聖彼得巧遇耶穌基督 從前有個名字叫彼得的窮人,靠打魚過日子。一天,他晚上回家時已經精疲力盡了,可連一條魚也沒打到。更糟糕的是,妻子沒有給他準備晚飯。 “我到處找吃的東西,”她說,“可整整一天啥也沒找到。你也知道,我們沒有錢呀。” “可是,不吃點東西,我怎麼能上床睡覺呢?給我弄點吃的,快!” “彼得,家裡什麼吃的都沒有。要是你願意,我們就到田裡去,那兒的捲心菜長得可好了,我們可以隨便吃嘛。” “可我不想去偷!” “那,我們只好挨餓了。” “你說的是捲心菜吧?我們能弄到嗎?我們兩個一起……” “這樣吧:為了不惹人注意,我們兩人分頭走,一個走這條路,另一個走那條路。”

彼得同意這麼幹。夫妻倆便分兩路朝地裡走去。路上,彼得碰到一個長著栗色頭髮、灰白眼睛的人。那個人正坐在路旁的界石上。 “這個陌生人在這兒乾嗎呀?”彼得感到很納悶,便問道:“在幹嗎呀,伙計?” “我在這兒是不讓人們去幹壞事……”陌生人說。 啊,老天爺!彼得心想,這話是專門對我講的呀! “……如果他們已經乾了壞事,就讓他們悔過。”陌生人說。 這話很刺耳,彼得沒聽完就轉身走了。可是,陌生人的話卻一直在他耳邊迴響。他一到地裡,就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走動著。 “菜地主人的老婆!菜地主人的老婆!我得趕快離開這兒!”彼得拔腿就跑,連蹦帶跳地跨過了一排排莊稼、溝渠和樹籬。他一口氣跑回了家,還在想著“讓他們悔過”這句話。他一跨進門,就抓起掃把柄揍起老婆來。 “哼,你想叫我當小偷,對不對?你這個混賬女人!你這個臭婊子!”

“彼得,看在老天爺的份上,饒了我吧!”女人哭著說。 “我沒偷任何東西,後來,菜地的主人來啦,我只好逃了回來。” “我是被他的老婆嚇跑的!你這個混賬女人!你這個臭婊子!竟然想叫我去當小偷!就為了這,我要離家去懺悔。”他從家裡跑出來,急匆匆地往前走,在大路上追到了那個陌生人,把事情的經過全部都告訴了他。 “是啊,彼得,你上我這兒來是對的,”陌生人說,“現在,我來告訴你,你看見的不是菜地主人的老婆,而是你自己的老婆;他看見的也不是菜地主人,而是你。是你嚇唬了她,她嚇唬了你。你們做賊心虛,就認不清人啦。跟我走吧,你將成為我最重要的朋友,我的得力助手。我是基督。” 2. 野兔肝 有一次,耶穌基督和聖彼得從地裡走過,一隻野兔突然從菜畦裡竄出來,剛好撞到基督身上。

“快!彼得,打開你的袋子,把它裝進去。” 彼得把野兔裝進口袋,說:“基督,我們好久沒吃東西了,把這隻兔子烤烤吃了吧。” “好主意,彼得!今晚上我們有好吃的了。你很會燒菜,兔子就由你來處理吧!” 他們來到一個鎮上,看到一家旅店門口掛著酒帘,就走了進去。 “你好,掌櫃的。” “先生,你們好。” “給我們來半瓶酒,”基督說,“彼得,你現在去烤兔肉吧。” 彼得乾起活來樣樣都在行。他拿起一把大刀,在他隨身帶著的鉤刀上磨了磨,剝下兔子皮,然後,把肉切成塊,放進了煎盤裡。烤肉的時候,他嘴裡流著口水。 “又肥又嫩,真香!等一下,我得嚐一點,看看烤好了沒有。啊,味道太好了!瞧,兔肝已經烤好啦。讓我把它和麵包片一起吃掉吧。基督決不會知道的。”說著他用叉子把兔肝挑起來吃掉了。然後,他喊道:“基督,兔子烤好啦!要端到餐桌上去嗎?”

“已經好了?端上來吧。” 彼得一手拿著餐盤,另一手擦著沾到鬍鬚上的油膩,來到基督面前。他把一半兔肉撥到基督的盤子裡,另一半留給自己。兩人便開始吃了起來。這時,基督仔細看了看自己的盤子,問: “餵,彼得,兔肝呢?” “天哪,基督,我不知道呀!我真的沒看見,也不在我的盤子裡……說不定這隻野兔沒有肝……” “可能沒有,”基督微笑著,又拿起了餐叉。 然而,彼得一點也吃不下。 “吃呀!彼得,胃口不好嗎?也許兔肝已進了你的肚子吧?” “基督,我?” “可我一點兒也不怪你,繼續吃吧。” “基督,我吃不下。我給什麼東西噎住啦,還是先喝點酒吧。” 這天夜裡,彼得壓根兒沒合眼。黎明時,他剛打了個盹兒,基督就把他叫醒了,為了能早點上路,在中午之前趕回城裡。彼得起床後還在心裡嘀咕兔肝的事,生怕基督已知道底細。

回到城裡,見人們都板著臉孔低著頭;原有的那種歡樂、熱鬧的景象,都看不見了。 “這兒發生了什麼事呀?”彼得感到納悶兒。基督對他說:“彼得,你去打聽一下。” 彼得向一個士兵打聽。他低沉地說,國王的女兒病得很重,醫生們都絕望了。不過,國王正在招請名醫,說誰能治好他女兒的病,就賞給他一口袋金幣。 “聽著,彼得,”基督說,“我要讓你得到那袋金幣。到王宮裡去吧,就說你是名醫。當你和國王的女兒單獨在一起時,用鉤刀把她的頭砍下來,放在水里浸泡一個小時,然後取出來,再給她安上,她的病就會好了。” 彼得徑直去見國王,要求在公主的房間裡單獨跟她呆一小時。人們都走出房間以後,他拔出刀子,砍下了她的頭,床鋪立刻被鮮血浸透了。他把公主的頭丟進一桶水里,便坐在一邊等著。

一小時快過去了,有人用力敲門。 “等一等!”彼得回答說。他從水里撈出人頭,安到姑娘的肩膀上,可是不管用,壓根兒粘不住。這時,彼得心裡嚇毛了。 敲門的聲音更響了。砰!砰!砰! “開門哪,醫生!”國王命令說。 “怎麼辦呢?這可怎麼辦呢?” 砰!人們撞開了門,國王也走了進來。他看到床上的鮮血,便大喊道:“混蛋,你乾了些什麼!你殺死了我的女兒,我要絞死你!來人哪,把他綁起來,拖到絞刑架上去!” “陛下,寬恕我,饒命啊!” “馬上把他拖出去!” 彼得被衛兵拖著在大街上走,心想:只有基督能夠救我。 就在這時,基督從人群裡走了出來。 “救命啊,基督。救救我!救救我!” “你們把他帶到哪兒去?”基督問衛兵們。

“絞刑架。” “他犯了什麼罪?” “你還問他犯了什麼罪?他殺害了國王的女兒!” “不是那麼回事,放了他吧。相反倒應該帶他到國王那兒去領一口袋金幣。國王的女兒活著,還十分健康呢。” 衛兵們走了回去,想看一看事情是不是這樣。他們一回到王宮,便看見公主正興高采烈地站在陽台上。國王朝彼得走去,親手交給他一口袋金幣。 彼得儘管年紀大了,可是這時他覺得滿身是勁,那個沉甸甸的口袋,拎起來就像鵝毛那樣輕。他把袋子搭到肩上,回到十字路口,基督正在那兒等這他呢。 “你明白了嗎,彼得?” “基督,現在你要說我是飯桶了。” “把錢給我。象往常一樣,把它分開。” 彼得放下錢,基督就一堆堆地分了起來。

“這五個克郎給我,這五個給你,這五個給另一個人……”他這樣一個勁兒地分著。 “這五個克郎給我,這五個給你,這五個給另一個人……” 彼得瞪眼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基督,只有我們兩個人嘛,您怎麼分三堆呢?” “彼得,你說什麼?”基督繼續分著,“這一堆是我的,這一堆是你的,這一堆是另外一個人的……” “究竟誰是另外一個人呢?” “就是吃兔肝的人啊……” “基督,基督,”彼得趕緊說,“我就是吃兔肝的人!” “啊哈,我可把你逮住啦。彼得,你做錯了事。我使你心裡不安,就是對你的懲罰。我原諒你,但以後別再乾這種事啦。” 彼得保證再也不那樣乾了。 3.殷勤好客 耶穌和彼得走了很長一段山路,天黑時,來到一個女人的家門口,要求借宿。女人打量了他們一下,回答說:“我不願意跟流浪漢打交道。”

“夫人,行行好吧!” 可是,女人“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彼得一向是急性子。這時他望了基督一眼,意思是說:他彼得知道該怎樣教訓這個女人。可是基督沒有理睬他,而是繼續向前走,來到一所煙熏得很黑的、更簡陋的房子前面。屋裡,一個瘦小的女人正在火爐邊紡紗。 “夫人,您行行好,讓我們兩個在這兒住一夜好嗎?我們今天已走了很多路,再也走不動了。” “哎呀!當然可以啦!誰會不肯呢?住在這兒吧,先生們。再說,外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你們能到哪兒去呢?我會盡力讓你們在這兒過得舒服的。來,先到火爐旁暖和暖和。我想,你們一定餓啦。” “你算說對了。”彼得說。 這女人的名字叫卡亭。她在火上加了些柴火,就著手做晚飯。晚餐有肉湯,嫩豆子。使彼得特別開心的是,她把在房椽上掛了很久的一點蜂蜜也拿下來吃了。接著,她領他們去草棚裡睡覺。

“這女人真好!”彼得躺在床上,很滿意地說。 第二天一早,基督向卡亭告別時說:“夫人,今天早晨你一開始乾什麼,就會一干一整天。”說完,他們就走了。 這位瘦小的女人馬上坐下來織布。她織啊,織啊,一刻不停地織了一整天。梭子在織布機上來回飛動,織出來的布堆滿了房間,堆到了門外和窗外,直堆到和屋簷一樣高。傍晚,她的鄰居賈科瑪來看她。賈科瑪就是那個給耶穌和聖彼得吃閉門羹的女人。她看見堆積如山的布,就纏著卡亭,直到這位瘦小的女人講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她才罷休。聽說使鄰居發了財的,就是被她堵在門外的那兩個陌生人,她真恨不得踢自己幾腳。 “你知道那兩個陌生人還打算回來嗎?”她問。 “我想會的。他們說只是到山谷那邊去一趟。” “那好,如果他們回來,就請他們到我家去,那麼他們也可以幫我發財了。” “好的。” 因此,第二天傍晚,當那兩個過路人又來到自己門口時,卡亭說:“不瞞你們說,我家實在太擠啦,今天晚上不能留你們了。不過,你們可以到我鄰居賈科瑪家去,她家就在那邊。她會盡力安排,讓你們過得很舒適的。” 聽到這些話,記性很好的彼得做了個鬼臉,正要說出自己對賈科瑪的看法時,基督示意他不要吭聲。於是,他們就朝另一所房子走去。這一次,這個女人對他們熱情歡迎。 “啊,晚上好!晚上好!兩位先生旅途愉快嗎?快請進!我們雖是窮人,可氣量是大的!來呀,到火爐邊來暖和暖和吧!我馬上去給兩位準備晚餐……” 就這樣,在過份熱情的招待下,基督和聖彼得在賈科瑪家吃飯和過夜。第二天早晨他們準備走時,這個女人還打躬作揖地送他們。 “夫人,”基督說,“今天早晨你一開始乾什麼,你就會乾一整天。”說完,他們就走了。 “現在,我就讓你看看我能做多少事!”賈科瑪一邊挽著袖子一邊格格地笑著說。 “我織的布會比卡亭多一倍。”可是,坐下來織布以前,她決定先到廁所裡去解手,免得過一會兒再起來。她到了廁所,開始解手——她心裡想著,得快一點兒解完——可是,她瀉起肚子來了,怎麼也止不住。 “哎呀!我怎麼啦!為什麼止不住呢?可能吃了什麼東西,瀉起肚子來了?啊,老天爺!可是,……可是,這不可能……” 半個小時以後,她離開廁所。回到織布機旁。當然啦,她只好很快又跑回廁所去。她在廁所裡蹲了整整一天。賈科瑪和卡亭得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啊! 4.蕎麥 太陽落山的時候,三個汗流浹背、滿身塵土的過路人來到了一個小村莊。這時,人們正在院子裡打著這天最後一場稻穀,穀殼在空中飛揚。 “這家的女主人啊!”三個人對著正在揚谷的婦女喊道。這個女主人是個寡婦。她請三個過路人進屋,請他們吃喝,並對他們說,如果他們第二天幫助她打穀,就到干草棚去睡吧。這三個過路人就是基督、聖約翰和聖彼得。他們在乾草棚裡睡了一夜。天亮時,彼得聽到雞叫,便說:“我們趕快起來吧。我們吃了別人的東西,理應去幹活。” “不要講話,睡覺吧。”基督說。聖彼得翻了個身,朝另一側睡了。他們剛一睡著,寡婦就手拿木棍來了。 “好啊,我給你們吃了、喝了!你們就想在床上消磨時間,一直到世界末日嗎?”她朝彼得的背上狠狠地揍了一棍子,然後怒氣沖沖地走了。 “你們看,我說對了吧!”彼得說著,揉了揉自己的背,“來,起來幹活吧,否則,那個可惡的女人又要來揍我們了。” 基督又一次說:“別講話,睡覺吧。” “那倒好。不過,如果她再來的話,挨揍的又是我!” “要是你那麼害怕一個女人的話,”基督回答說,“到這邊來,讓約翰睡在你的地方。” 他們交換了位置,然後三個人又睡著了。 寡婦很生氣,拿著木棍回來了。 “什麼!還在睡覺?”為了公平起見,她這次揍的是睡在中間的人,可偏偏又是彼得! “挨揍的總是我!”彼得呻吟著說。為了使彼得平靜下來,基督跟他換了位置,並說:“現在你睡的位置是最保險的啦。不要講話,睡覺吧。” 寡婦又回來了。 “這次輪到你了!”又一棍子打到彼得身上。彼得從乾草堆上跳下來。 “不管基督說什麼,我也不呆在這兒啦。”他跑到院子裡,抓起打穀拍子乾了起來,可他盡可能遠遠地躲著那個可怕的女人。 不一會兒,基督和聖約翰也來了。他們也拿起了打穀拍子,但基督說:“給我拿一根燒著的木柴來。”他示意叫別人不要驚慌,便在打穀場的四個角點起了火。剎那間,熊熊大火吞沒了許許多多稻捆。人們可能以為,等火熄滅的時候,除了一大堆灰以外什麼也沒有了。事實恰恰相反,火熄滅以後,打穀場的右邊是稻稈,左面是稻葉,空中飛揚著糠殼,中間是一大堆稻穀。穀子已經打好,閃閃發亮,像是已經揚過、篩過一樣。穀子全部打完了,可沒有動一下打穀的拍子。 三個人沒有等別人說聲感謝就繼續趕路了。可是那個一向高傲、貪婪的寡婦,在清掃了打穀場,把穀子放到一邊以後,又重新攤了一地稻捆。寡婦把一個個稻捆解開,就拿來一根燒著的木柴,點起火來。這次大火真的燒了起來,稻穀就像煎盤裡的油煎餅一樣,劈劈啪啪地響開了。 寡婦急得雙手直抓頭髮,飛也似地跑出了村莊,向過路人追去。她一追上他們,便連忙跪下,訴說所發生的不幸事情。既然她現在確實懊悔了,基督便對彼得說:“去搭救她一下吧,讓她看看什麼叫做以德報怨。” 聖彼得到了打穀場,在胸前劃著十字。火熄滅了,燒得半焦的穀子都粘在一起。稻穀燒得漆黑、變形、爆裂了,看起來已不成樣子。可是,由於聖彼得的祝福,穀子裡的白粉還是滿滿的。這種黑乎乎的、有棱角的小顆粒,就是世上出現的第一批蕎麥。 (弗留利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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