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購物狂紐約血拼記

第15章 第三部分失去倫敦銀行-1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頭痛得厲害。我們當時離開羅亞爾頓旅館後又去了什麼餐館吃晚飯,在那兒我又喝了不少酒——我記不得後來是怎樣回到我們住的酒店了。謝天謝地,今天我沒有什麼會晤之類的事。說老實話,我真願意就這麼快快樂樂地一整天與盧克一起躺在床上。 但盧克早已起床了,此時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打電話,他的語氣顯得有點沉重。 “好的,邁克爾。我今天會與格雷格談的。天知道。我可沒聽說什麼。”他聽對方講了一會兒,“可能是這原因吧。我不會再次讓計劃泡湯的。”他又停了一會兒,“是的,但那樣的話會讓我們等待——什麼,六個月?好的。我聽到了你說的話。是的,我會的。再見了。” 他放下話筒,皺著眉頭凝視著窗外。我用手揉了揉睡意惺忪的雙眼,心裡回想著來紐約時是否帶了阿司匹林藥片。

“盧克,怎麼了?” “你醒了,”盧克轉身說道,他很快對我微微一笑,“昨晚睡得好嗎?” “出什麼事了?”我又問道,沒直接回答他的問候,“你那計劃怎麼了?” “沒什麼事的。”盧克筒短地答道,隨即又轉身凝視著窗外。 “有事!”我接口說道。 “盧克,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我覺得出了什麼事。” “一點小事而已,”盧克遲疑了一會兒答道,“你不用為此擔心。”他又伸手去拿電話筒,“我替你訂份早餐?你想吃些什麼?” “不要打岔!”我困惑不安地喊道,“盧克,我不是什麼……什麼陌生人!看在老天的分上,我們是要在一起生活的!我會堅定地支持你。但你得對我講真話。你的計劃是遇到了麻煩?”

盧克沒馬上回答——在那一刻我害怕地想到盧克會讓我別管他的事。但他慢慢把雙手伸進頭髮裡,深深嘆了口氣,抬起頭望著我。 “你說得對。事實是,有一個支持者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了。” “哦,”我說道,臉上頓時緊張起來,“為什麼呢?” “因為有一些見鬼的謠傳,說是我們就要失去倫敦銀行了。” “是嗎?”我呆呆地望著他,感到一陣涼意從後背爬上來。甚至連我也知道倫敦銀行對於布萊登公司來說是多麼的重要。他們是盧克最早的客戶之一——盧克那家公司每年利潤中有四分之一是由他們貢獻的。 “人們怎麼會那麼說呀?” “鬼知道,”他用雙手把頭髮往後梳理了一下,“當然,倫敦銀行完全否認了這種謠傳,但話又說回來,他們也可能會動搖的。當然,我又遠離英國,不在倫敦……”

“那麼說,你想飛回倫敦去一次?” “不。”他抬起頭說道,“那樣的話人們更會疑心重重。現在這兒的事已經夠亂的了。要是我突然不見了……”他搖了搖頭,我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那麼,要是你的支持者退出了,那又怎麼辦呢?” “再另外找。” “要是找不到那又怎麼辦?你就得放棄來紐約的計劃了嗎?” 盧克轉過臉望著我——突然間他臉上又出現了那種茫然、焦慮的神情,我曾在以前的新聞發布會上見過他的那種表情,當時真嚇得我差點掉轉身逃走。 “不會出現這種局面的。” “我是說,你在倫敦業務做得很成功,”我還想追問下去,“我的意思是,你沒必要非得來紐約再開這分公司的,是嗎?你可以……” 看見他臉上的神情嚴峻,我不由得打住了話頭。

“好了,”我有點緊張地說道,“別擔心——我敢說最終都會好起來的。會沒事的。” 有那麼一陣子我倆誰都沒說話——隨後盧克彷彿恢復過來了,他抬頭望著我。 “恐怕我今天還得去見一些人,”他突然說道,“我沒法陪你一起去參加我母親要去的那個慈善午餐會了。” 哦,見鬼了。那是在今天。 “她能夠重新安排日子嗎?”我問道,“那樣的話我倆能一起去。” “看來不行,”盧克說道。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但我看得出他仍然陷在失望之中,我不由得對他的母親感到一陣不滿。 “她肯定能夠重新安排時間的。” “她的工作日程排得很滿。她對我說了,我沒能及早通知她。”他皺起了眉頭,“你看,我母親不是什麼……很悠閒的社會名人。她負有很多重要的責任,不是隨隨便便想更改日程安排就能辦得到的。”

“那是當然的,”我急忙說道,“不管怎樣,那也沒什麼,我會自己跟她一起去這個午餐會的,好嗎?”我接著說道。彷彿要表明我根本不害怕單獨跟他母親一起去似的。 “她會先去美容院,”盧克說道,“並要讓你陪她一起去。” “哦,好的!”我小心翼翼地說道,“嗯,那會很有趣的……” “這也是個機會,你倆能夠相互熟悉一下。我確實很希望你們能相處得來。” “當然會的,”我語氣很肯定地說道,“能有這麼個機會確實太好了。”我從床上下來,走到盧克身邊,用雙臂抱住盧克的脖子。他的臉仍然繃得緊緊的,我伸起一隻手撫摸著他的額頭,舒展開他緊鎖著的雙眉。 “不用擔心的,盧克。人們會爭先恐後來幫你的。不用擔心。”

盧克臉上勉強露出了一點笑容,他吻了吻我的手。 “希望如此吧。” 我坐在酒店大堂裡的沙發上,等著盧克的母親。我既有點緊張,又感到一點好奇。說實話,我發現盧克的家庭組成真有點怪。他在英國有父親和一個繼母,他從小跟他們一起生活,他叫他們為爸和媽,家裡還有兩個他繼母帶來的妹妹。他自己的生身母親在他很小時就離開了他父親,嫁給了一個有錢的美國人,拋下盧克不管了。隨後她又與那個有錢的美國人離婚了,嫁給了另一個更有錢的美國人,隨後……是否又嫁給了另一個? 不管怎樣,盧克在長大成人這些年裡幾乎沒怎麼見過他自己的生母——她只是給他寄來許多禮物,供他上學用,每隔三年左右來看他一次。可能你會想他現在對此一定是耿耿於懷。但實際上令人奇怪的是,他還很敬佩他的生母。他在家裡書房的牆上掛了一幅他生母的巨照——要比他父親和繼母在結婚時照的那張大得多了。我有時確實在想他們對此又會有怎樣的感想,但我感到這事我難以啟齒去問盧克。

“麗貝卡?”身邊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吃了一驚,抬頭看去。我面前是位身材很高,儀表優雅的女士,她穿著淡色的套裝,雙腿修長,腳上穿著鱷魚皮的皮鞋,她正俯身往下凝視著我。她那樣子與那巨幅照片上的一模一樣,臉上的頰骨很高,膚色有點偏深色,梳著那種杰姬?肯尼迪杰姬?肯尼迪(Jackie Kennedy):美國遇刺身亡的前總統肯尼迪的遺孀,後來又嫁給了希臘船王,於1994年9月去世。 ——譯註式樣的頭髮——只是她的皮膚顯得更緊皺些,她的眼睛很闊,有點不太自然,讓人覺得她彷彿很費勁也沒法閉上似的。 “你好!”我說著笨拙地站立起來,伸出手,“你好吧?” “我是埃莉諾?舍曼,”她用一種一半英國音一半美國音的奇怪口音說道,還略為拖長著腔調。她的手有點涼,瘦骨骨的,手指上戴著兩隻很大的鑽石戒指,與她握手時,那戒指嵌進了我的肉裡。 “見到你真高興。”

“盧克說他很抱歉不能一起去,”我說道,一邊把盧克讓我轉交給他母親的禮物遞給她。在她解開包裝紙後,我簡直連眼珠都不會轉了。是一條Hermes品牌的圍巾! “很好看,”她不屑一顧地說了聲,把圍巾放回到了盒子裡。 “我的車在外面等著。我們這就走吧。” 哎呀。帶司機的轎車。 Kelly牌的鱷魚皮手包——還有那些耳垂都是真翡翠的吧? 我們坐在車裡,沿街而行。我禁不住偷偷打量著埃莉諾。現在,我離她這麼近,這才感到她要比我原來想像的更老些,可能有五十多了。雖然她看上去風采依舊,但有點像是那幅原本光彩照人的巨照久經烈日暴晒,已經失去了光澤,隨後再用重彩修飾過一般。她的睫毛很濃,是塗了睫毛油的,頭髮鋥亮,手指甲鮮紅,彷彿是瓷器般光滑。她修飾得……無可挑剔,但我知道,無論有多少人在我身上為我化妝,自己永遠也做不到像她那樣。

我是說,我認為今天我的打扮也真不錯。事實上,我還是很引人注目的。美國的《時尚》雜誌上有一篇跨版面的文章,談論說眼下是多麼流行黑白兩色的搭配。因此,我穿了一條黑色的直筒裙,配上那件前幾天我在樣品銷售會上買的白色襯衫,腳上是雙黑皮鞋,尖頭高跟很時髦的那種。今天早上我對自己這身打扮還真有點沾沾自喜。可現在,在埃莉諾眼光的審視下,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一隻手指甲邊上有點擦毛了,皮鞋的一側有個小污點——哦,天哪,那裙子邊沿上是否有隻線頭垂了下來?我是否得趕快把它扯掉? 我裝著隨便的樣子把手垂放在膝蓋上遮住那懸掛著的線頭。可能她並沒看到。那裙子邊沿的線頭並不那麼顯眼,對吧? 但是埃莉諾一聲不響地伸手到她的手拎包裡,取出一把玳瑁把柄的銀製小剪刀遞給我。

“哦……嗯,謝謝,”我尷尬地說道。我剪掉了那條惱人的線頭,把剪刀遞回給她,覺得自己彷彿是個小學生似的。 “這種事常會發生的。”我說著又緊張地笑了笑,“早上照過鏡子了,感到自己還可以,可一走出房間……” 好了,我現在打開話匣子了。慢點講,貝基。 “英國人,是不懂得梳理的,”埃莉諾說道,“除非是替馬梳理。” 她的嘴角微微朝上翹起了幾個微米,算是擠出了一點笑容——她臉的其餘部位仍然是紋毫未動——我不由得附和著她笑了笑。 “那倒是真不錯!我的同屋朋友很喜歡馬。我是說,你是英國人,是吧?可你卻打扮得……絕對是無可挑剔的!” 我很高興終於設法誇了她一句,但埃莉諾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她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突然間我知道盧克那種冷淡、令人心驚的表情是從哪兒繼承來的了。 “我是個歸化的美國公民。” “哦,是的,”我說道,“這個麼,我想你是在這裡生活得很久了。但我是說,在你的心裡,你還是……你不會反對說你是個……我是說。盧克可是很英國化……” “我長大成年後至今基本上都是在紐約生活的,”埃莉諾冷漠地說道,“一切與我有關的英國東西都早就消亡了。英國要比美國落後了20年。” “是的,”我極力點著頭,讓自己看上去是完全懂得她的意思。天哪,這角色可不好扮。我感到自己彷彿是被放在顯微鏡下任人窺看似的。盧克要是一起來就好了,要不,她要是能夠重新安排日子就好了。我是說,她不是也想見到盧克嗎? “麗貝卡,誰替你染的發?”埃莉諾突然問道。 “是……是我自己染的。”我說道。 “渥志奇,”她滿心疑惑地重複著我的語音,“我沒聽說過這麼個人。她是在哪家美容院幹?” 有那麼一會兒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這個,”我結結巴巴地說道,“實際上……我……我想你可能沒聽說過吧。是……是很小的。” “哦,我想你得換個染髮師了,”埃莉諾說道,“你這頭髮的色調太暗了。” “是的,”我急忙說道,“你這話一點不錯。” “圭尼維爾?馮?蘭德倫伯格大力推薦邦德街的朱利恩。你認識圭尼維爾?馮?蘭德倫伯格嗎?” 我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彷彿在腦海裡回憶熟人朋友,彷彿在核對我所認識的好多名叫圭尼維爾的朋友似的。 “嗯……不認識,”我終於說道,“我想我不認識你說的圭尼維爾。” “他們一家在南安普頓郡有幢別墅。”她拿出一隻化妝盒,打開盒蓋照了照自己的臉。 “去年我們與博納維爾一家一起去那兒住了一陣子。” 我僵坐在座位上。博納維爾一家。莎茜就是姓博納維爾的,她是盧克以前的女友。 盧克從來沒告訴過我他們與這一家子是朋友。 好吧。不要太緊張了。不要因為埃莉諾貿然提到莎茜一家就這般緊張。她畢竟沒有直接提起她。 “莎茜真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孩,”埃莉諾接著說道。她叭地一聲合上了化妝盒蓋,“你見過她滑水嗎?” “沒有。” “那麼打馬球呢?” “也沒有,”我陰沉著臉答道,“我沒見過。” 突然間,埃莉諾用手指專橫地敲著司機座位後的玻璃擋板。 “你剛才拐彎拐得太快了!”她說道,“講過了你就得記住,我不喜歡坐在座位上被晃來晃去的。那麼,麗貝卡,”她說著往後靠在椅背上,同時用不滿的眼神望了我一眼,“你有些什麼愛好呢?” “嗯……”我張開嘴又馬上閉上了。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快想想,我肯定是有什麼愛好的。我在周末都乾些什麼了?我是怎樣放鬆消遣的? “這個麼,我……” 這真是怪透了。在我的生活中,除了購物外肯定還會有些其他什麼的。 “這個麼,很明顯的,我喜歡……結識朋友,” 我猶豫著說道,“還有……研究時尚,是通過,嗯……雜誌媒介……” “你喜歡什麼體育運動嗎?”埃莉諾問道,她冷冷地望著我,“你去狩獵嗎?” “嗯……沒去過。但我最近開始在練擊劍!”我突然間來了靈感般說道。我是買了套擊劍套裝,是嗎?“我從六歲起就彈鋼琴了。” 這完全是真話。但我在九歲那年就放棄了,我想這就不用提了。 “是嗎,”埃莉諾說道,她冷漠地笑了笑,“莎茜在音樂上也很有才華。她去年在倫敦還舉行過一次貝多芬鋼琴奏鳴曲演奏會。你去聽了嗎?” 見鬼的莎茜。她那滑水和什麼奏鳴曲的,統統見鬼去吧。 “沒去,”我沒聲好氣地答道,“但是我……我自己舉行過一次演奏會,是在以前。演奏……瓦格納的奏鳴曲。” “瓦格納的奏鳴曲?”埃莉諾滿臉疑惑地問道。 “嗯……是的。”我清了清喉嚨,腦子裡想著怎樣改變話題,不要再談什麼才能了。 “這麼說,你一定為盧克感到很自豪的!” 我暗暗希望那麼說會引導她快樂地談談盧克的事,至少會談上十分鐘。但埃莉諾只是望了我一眼,一聲不吭,彷彿我是在講什麼無聊話似的。 “他辦的公司,還有其他什麼的,”我固執地繼續說道,“他幹得很成功。他看來決心很大,要來紐約乾一番事業,在美國干一番事業。”我對埃莉諾屈尊俯就般微微一笑。 “要在美國干出一番成績才算是真正的成功,”她眼睛望著車窗外,“我們到了。” 謝天謝地。 說句公平話,埃莉諾光顧的這家美容院還真夠氣派的。進門的候客大廳就像是個希臘式的洞穴,有粗大的立柱,空中輕柔的音樂聲伴隨著陣陣飄逸的香油精芬香味。我們來到接待櫃檯前,一位穿著黑色亞麻布服裝、打扮時髦的女士尊敬地稱埃莉諾為“舍曼夫人”。她們小聲交談了一陣子,那位女士不時看上我一眼,點點頭。我站在一邊,盡力做出不關心她們談話的樣子,隨便看著香精油沐浴的價格表。突然間埃莉諾轉過身來,把我帶到一個客人休息的區域裡,那兒的桌上放著一壺薄荷茶,還有塊告示牌,上面寫著請顧客低聲說話,保持大廳里安靜的字樣。 我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隨即來了一位穿著白色制服的女士,她帶我去了一間護理室,護理室準備好了顧客用的護理罩袍和拖鞋,都是用印有凸飾花紋的玻璃紙包著。在我更衣換鞋之際,那位女士在忙著準備各種美容器具和材料。我心裡樂滋滋的,不知會享受到哪些美容服務。不管我怎樣堅持要自己掏錢,埃莉諾一定要替我買單——而且還是選擇了“從頭到腳護理”的全套服務,儘管我到此時還不明白這究竟是有哪些護理服務。我希望這裡面會有一種很舒服的芬香療法按摩,讓人渾身肌肉放鬆——可當我靠躺在臥椅上時,卻看見有罐裝得滿滿的蠟,正放在爐上加熱。 我突然感到腹部一陣難受的抽搐。我還從來沒有過在大腿上塗蠟美容的體驗。倒不是我怕痛,而是—— 好吧,就算是我怕痛吧。 “那麼說——我的護理中還有塗蠟這一道?”我極力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您的美容項目中有全身塗蠟這一項,”那位美容師說道,她抬頭看著我,顯得有點驚訝。 “是從頭到腳。包括雙腿、雙臂、眉毛,巴西式的。” 雙臂?眉毛?我喉嚨一陣抽緊。自從我那次去泰國旅遊前打預防針以來,我還從沒像現在這麼害怕過。 “巴西式?”我戰戰兢兢地問道,“那……那又是什麼?” “是種比基尼式的塗蠟。幾乎是全身塗蠟。” 我呆呆地望著她,我的腦子在不停地轉著。她不會是說—— “那麼,請您躺在臥椅上——” “等一下!”我說道,盡力讓自己的嗓音仍然顯得很鎮靜,“你剛才說'全身',是指……” “嗯。”那個美容師微微一笑,“要是您想的話,我可以在您的……那個部位替您做一個水晶刺花,現在很流行的是種代表愛情的心形,或者是某個特別人物的名字縮寫?” 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那麼,請您在臥椅上躺好了,放鬆——” 放鬆?還能夠放鬆? 她又轉過身去忙她那罐加熱的蠟液——我感到一陣恐怖籠罩著全身。突然間,我明白了達斯汀?霍夫曼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美國著名電影演員,在我國電影觀眾熟悉的《克雷默夫婦》一片中演男主角克雷默先生。 ——譯註坐在牙醫手術椅裡的那種絕望感受。 “我不做這個了。”我聽見自己在這般喊叫,又從臥椅上掙扎著站到地上,“我不做這個了。” “哪個種刺花?” “都不做。” “都不做?” 那位美容師走到我跟前,手裡拿著那隻盛放蠟液的罐子——我害怕地躲閃在臥椅後邊,用護理袍緊緊摀住身體。 “但是捨曼夫人已經預付了全套護理的錢——” “我可不管她付了哪種護理款,”我說道,一邊連連後退,“腿上塗蠟還可以,手臂不行。那個……地方絕對不行。你剛才說的做水晶心形的部位。” 那位美容師一臉愁容的樣子。 “舍曼夫人是我們的老顧客。她特別要求替您做這種從頭到腳的全套護理。” “她不會知道究竟做了還是沒做的!”我不顧一切地說道,“她不會知道的!我是說,她不會要親眼看一看的,對嗎?她不會去問她的兒子,他的名字縮寫是否刺花印在了他女朋友的……”我沒法讓自己說出“部位”這麼個詞來,“我是說,你想想,是這樣吧?” 我停住口。屋裡氣氛凝重,寂靜之中只有水管里水流的卟卟輕微響聲。 突然間,那位美容師哈哈大笑起來。我望著她的眼睛——自己也開始哈哈笑了起來,並且有點歇斯底里的樣子。 “你說得對,”那位美容師說道,她坐到椅子上,用手抹了抹眼睛,“你說得對。她不會知道的。” “來個妥協怎樣?”我說道,“你替我做腿部和眉毛處的塗蠟,我們對其他的一概不說。” “我再替你做個按摩,”美容師說道,“用足時間。” “說定了!”我鬆了口氣,“好極了!” 我感到確實有點累了,在臥椅上躺下,美容師熟練地用一塊毛巾替我遮蓋好身體。 “這麼說來,舍曼夫人有個兒子,是嗎?”她說道,用手撫平我的頭髮。 “是的,”我抬起眼睛望了她一眼,“她從來沒提起過這事?” “我印像中沒有過。她是我們店的老顧客了,有好多年了……”美容師聳聳肩說道。 “我還以為她沒孩子呢。” “是嗎。”我說道,又躺在臥椅上,希望不要表露出任何驚訝的痕跡。 一個半小時後我走出了護理室,可說是容光煥發,光彩照人。全新的眉毛、光滑細潔的玉腿,經過美妙無比的芬香按摩之後,全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活力。 埃莉諾在外邊候客大廳裡等我,我向她走去,她用眼睛上下打量著我,露出讚許的神色。一陣恐懼在那一瞬間掠過我的心頭,心想她可能會要我脫掉外衣,讓她看看我的手臂——但她只說了句“你的眉毛要好看多了。”她隨即轉身走出美容院,我快步緊跟在她後面。 我們重新回到她的車裡,我問道,“我們去哪裡參加午餐會?” “尼娜?海伍德要舉行一次小型的慈善午餐會,呼籲慈善捐款,救濟窮人,”她答道,眼睛盯著她自己一隻修剪得完美無缺的手指甲。 “你認識海伍德一家嗎?或者是馮?格爾德一家?” 我當然根本不認識他們。 “不認識,”我聽見自己在這般回答說,“但我認識韋伯斯特一家。” “韋伯斯特一家?”她揚起了她那圓彎形的眉毛,“是紐波特?韋伯斯特一家?” “是奧克斯肯特?韋伯斯特。他們家的賈尼絲和馬丁。”我一臉無辜地望著她,“你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埃莉諾說著冷冷地望了我一眼,“我不記得認識他們。” 車子在繼續往前駛去,我倆都沉默著。突然,車子停了下來,我們走到車外,走進一幢大廈的大廳裡,大廈門口有專人替客人拉開門,大廳裡十分寬敞,裝飾豪華,到處是明亮的鏡面。我們踏進一間金碧輝煌的電梯廂房,與一位戴著鴨舌帽的男士一起上了無數層樓,停下後走進了一間大廳。這種富麗堂皇的氣派真是我從未見過的。 大廳寬敞無比,大理石的地面,雙排矮梯通往一個平台,平台上放著一架鋼琴。淡色的絲質牆面上裝飾著巨幅金框油畫,大廳四周牆邊放著我從未見過的懸掛式綠化飾物。一些衣著講究,身材細瘦的女士相互專注地交談著。 女招待穿梭在人群間,向來賓端上香檳酒,一位穿著寬鬆衣飾的姑娘在彈奏豎琴。 這就是一次小型的慈善捐款午餐會? 午餐會的女主人海伍德夫人是個身材矮小的女人,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裙裝,剛要與我握手時,卻又趕去迎接剛到的一位貴賓,那是位戴著有珠寶裝飾穆斯林習俗包頭巾的女士。埃莉諾把我介紹給了一位派克夫人,一位伍施先生,還有一位科托米小姐,隨後她也被人群捲走了。我左逢右承,與周圍的客人交談著,而他們似乎都以為我肯定是威廉王子的親密朋友。 “告訴我,”派克夫人急切地說道,“那個可憐的年輕人在遭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打擊:指威廉王子的生母戴安娜王妃的不幸去世。——譯註後,精神狀態怎樣?”她悄聲問道。 “那個孩子真是天生的貴族血脈,”伍施先生激奮地說道,“現在的年輕人真得好好向他學習。告訴我,他會去軍隊服役吧?” “他……沒提起過,”我幾近絕望地說道,“對不起,我得……” 我逃進洗手間——洗手間也是那麼寬敞豪華,像大廳裡一般氣派,洗手台上放著一排排香皂和免費使用的香水瓶,還有一張軟椅供客人小歇片刻。我真想能一整天就躲在這裡,但我不敢呆得太久了,怕埃莉諾會來找我。我還是鼓起了所剩不多的那麼一點勇氣,硬著頭皮站起來,回到了大廳裡的人群中。大廳裡侍者悄無聲息地穿梭在人群中,不時向客人低聲說道,“午餐就要開始了。” 客人們陸續向一扇雙開門裡走去。我四下巡視,尋找著埃莉諾,卻不見她的踪影。我旁邊有位穿著黑色繡花邊裙的老婦人,她坐在椅子裡,她正在用拐杖支撐著想站立起來。顯得顫顫抖抖的。 “我扶您一把,”我說著急忙湊過去扶著她,“我來替您端您的香檳酒杯吧?” “謝謝你,親愛的!”我扶住她的手臂,那位女士微笑著說道。我倆一起慢慢走到宮殿般的就餐廳裡。人們在餐廳裡紛紛拉開圓桌邊的座椅入座,侍者來來往往地端上了麵包圈。 “瑪格麗特,”海伍德夫人走過來握著那老婦人的雙手說道。 “您在這兒。我來替您找您的座位……” “這位年青女士幫了我的忙。”老婦人邊坐下邊說道,我謙和地對海伍德夫人笑了笑。 “謝謝,親愛的,”她茫然地說道,“請您把我的酒杯也端來……再替我們這兒拿些水來吧?” “當然可以!”我友好地微笑著說道,“沒問題的。” “我要杜松子酒。”旁邊的一位年邁男子轉過身來說道。 “馬上就來了!” 我媽說過的話一點不錯。助人即能交友。我感到自己很是與眾不同,在幫女主人的忙,就像是在與她一起操辦這宴席! 我不知道廚房在哪兒,但侍者都在朝餐廳的那一端走去。我跟隨著他們走過一扇雙開門,果然到了廚房裡,這廚房的氣派真是會讓我媽羨慕死的。到處是花崗岩和大理石,冰箱大得像是架航天飛機,比薩餅的烤箱鑲嵌在牆裡!穿著潔白襯衫的侍者忙碌地進進出出,手上端著托盤,兩個廚師站在中間島形爐架邊,手裡握著噝噝作響的燒盤,有人在大聲嚷叫,“這見鬼的餐巾放在哪?” 我找到了一瓶水和一隻杯子,把它們放在一隻托盤上,又四下尋找哪裡有杜松子酒。我彎下腰俯身打開一隻櫥櫃門,這時一個剪著一頭染過色短髮的男子拍了拍我的肩頭。 “嗨,你這是在做什麼?” “哦,你好!”我說著站直身子,“我在找杜松子酒。有人想要杜松子酒。” “沒空管這種事!”他大聲嚷道,“你不知道我們人手這麼緊?現在急需的是把食物端上桌!” 人手緊?我茫然地望著他,呆了那麼一瞬間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黑色裙子,不禁恍然大悟,忍不住脫口笑出聲來。 “不!我不是……我是說,我實際是……” 我該怎樣說才不會讓他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呢?我知道作為一名侍者實際上是很盡力為客人服務的。不管怎樣,他在業務時間裡也可能是位出色的演員。 我還在慌亂不知所措之際,他把一隻堆放著熏魚的銀質大淺盤放在我的雙臂上。 “拿住!端出去!” “可我不是——” “端出去!端上桌面!” 我在驚嚇中托著盤子轉身跑開。好吧,我這就躲開他吧,找個地方把盤子放下,找到我的座位。 我小心翼翼地回到餐廳裡,在餐桌之間走動,四下尋找空的平面可以放下托盤。我的身前身後,左右兩邊都沒有邊桌,連空的椅子也沒有。我真沒法就把盤子放在地上,而伸過客人的肩頭,擠到桌邊把盤子放在桌面上又顯得有點唐突。 這真有點煩人。這大淺盤子還真沉,我的雙臂開始隱隱作痛。我走過伍施先生的座位,向他微微一笑,但他似乎並沒注意看我。這樣子彷彿我突然間變成隱形人了。 這真是有點滑稽了。肯定會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放下這托盤的。 “你得把菜送上桌!”我身後傳來壓低著嗓音的吼聲,我嚇了一大跳。 “好的!”我答道,又覺得很有點心煩。 “好的,我會端上桌的。” 哦,天哪。看來還是把菜端給客人更省力些。至少可以不用雙臂費力托著了。可以找個座位坐下了。我遲疑著走到旁邊的一張餐桌邊。 “嗯……誰要這熏魚嗎?我想這是鮭魚……還是鱒魚……” “麗貝卡?” 我面前一隻頭髮梳理得十分精緻的頭轉了過來,我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埃莉諾正抬起頭望著我,她的雙眼像是兩把利劍。 “嗨,”我緊張地說道,“你要塊熏魚嗎?” “你這是在做什麼?”她用低沉,卻是幾近憤怒的嗓音說道。 “哦!”我咽了口口水,“嗯,我只是,你看,幫忙……” “我要塊熏鮭魚,謝謝,”一位穿金黃色上衣的婦人說道,“有沒有脫脂的法國調料?” “嗯……這個,事實上,我不是……” “麗貝卡!”埃莉諾的叫聲幾乎是從她那沒怎麼張開的嘴裡射出來的,“放下盤子。去……坐下。” “好了,當然是的,”我猶豫不決地望瞭望盤子。 “或是讓我幫著把……” “放下盤子。馬上!” “好的。”我絕望地四下望瞭望,看見有個侍者端著一隻空盤子朝我這邊走來。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我已經把那隻堆放著熏魚的大淺盤放在了他托著的空盤子上,隨即抖索索地沿著圓桌邊跑到我的空座位上,用手撫平著我的頭髮。 我坐到座位上,用餐巾布遮在膝蓋上,同桌的客人個個鴉雀無聲。我友好地向他們微微一笑,但沒人有反應。一位戴著六串大顆珍珠項圈,耳朵裡塞著助聽器的老年婦人湊到埃莉諾耳邊,悄悄問道,但又是說得每個人都能清楚地聽見,“你的兒子在與……一個女侍者談朋友?” 貝基?布盧姆伍德紐約之行預算 每日預算(計劃) 飲食$50 購物$50$100 零星費用$50$60$100 總計$250 每日預算(修改後) 第三天 飲食$50 購物$100 零星費用$365 其他費用$229 難得的樣品銷售機會$567 又一次難得的樣品銷售機會$128 不可避免的額外費用$49 與工作相關的必要費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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