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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20-1

教父 普佐 9631 2018-03-21
桑迪諾·考利昂之死,在整個地下世界掀起了驚心動魄的波濤。當考利昂老頭子從病床上起來,重新負責家族事務的消息傳出去之後,當窺探葬禮的探子報告說,老頭子顯然完全恢復了健康之後,五大家族的頭頭瘋狂地準備開展防禦戰,準備抵抗必將來臨的報復性的血腥戰爭。沒有人認為,考利昂老頭子因為遭遇不幸而可以輕而易舉地對付。他這人在自己一生的事業中,只犯過很少的幾次錯誤,而且每犯一次錯誤,他都吸取了一些教訓。 當密使受委託紛紛向五大家族提出了和平建議的時候,只有黑根猜透了老頭子的真正意圖,但他並沒有驚訝。他不僅提出了和平建議,而且還主張全市所有的黑幫家族舉行會談,還要邀請美國各地的黑幫家族也出席會議。因為紐約黑幫家族勢力是全國最大的,所以不言而喻,他們的安危影響著全國的安危。

起初,有人持懷疑態度。莫非考利昂老頭於在設圈套?莫非他試圖麻痺他的敵人?莫非他企圖把大夥都一網打盡來給他兒子報仇?但是,考利昂老頭子很快地表明,他是真心誠意的。他一方面把全國所有的黑幫家族都拉扯到這次會談中來,另一方面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來動員自己的人處於戰爭狀態,也沒有採取行動來招兵買馬、爭取同盟。接著,他邁出了最後的一步,這一步在一般人心目中,確立了他的和平意圖的真實性,同時也保證了即將召開的規模宏大的會議的安全。他請求卜啟丘家族出面斡旋。 卜啟丘家族很獨特,當年在西西里是黑幫中特別兇惡的一個支派。遷到美國後,它卻變成了和平的工具。原來是一群憑著一味蠻幹過日子的亡命之徒,如今他們賴以生存的方式也許可以稱之為至聖先賢之道。卜啟丘家族有一個特點:它是一個靠血緣關係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團體,對家族的忠誠是非常嚴格的,即使在一個對家族的忠誠高於對妻子的忠誠的社會裡,他們那種對家族的忠誠仍然可以說是很突出的。

卜啟丘家族,包括了父母,堂、表兄弟姐妹所生的子女的後代,一度發展到了差不多兩百入月.那時,他們控制著西西里南部的一小塊地方的特殊經濟。整個家族的收入當時靠的是四五個麵粉廠,這幾個麵粉廠絕不是屬於大家所共有的,但是保證了全體家族成員的勞動就業、生活問題和最低限度的安全,加上近親通婚,這就足以使他們形成統一戰線來抵禦他們的敵人。 在他們控制的那個角落,不容許修建與他們競爭的麵粉廠,也不容許修建可能向他們競爭的麵粉廠提供水源,或破壞他們壟斷水力買賣的水壩。有一次,一個不可一世的地主企圖修建一個專供自己使用的私人麵粉廠,結果麵粉廠給燒掉了。他告到地方憲兵隊和更高一級當局,結果把卜啟丘家族中的三十成員抓去了。還沒有開庭審判,那個地主莊園就被燒毀了。判決連同控訴撤銷了幾個月之後,意大利政府中的一個有關最高官員來到西西里,試圖解決該島長期以來的水源短缺問題,他提出的辦法是修建一個大水壩。從羅馬來的水利工程技術人員開始進行勘探工作,警察像潮水一樣大批湧向該地區,住在專門修建的營房裡。

看樣子水壩的修建是無法阻止的,給養和設備已經運到巴勒莫了。當局把事情進行到了這一步,卜啟丘家族四處同兄弟黑幫頭目聯繫,取得了支持他們的諾言。這樣一來,重型設備遭到了蓄意毀壞,小設備不翼而飛。在意大利議會裡的地下黑幫勢力的代表死摳條文、照章辦事,向設計人員發起了有根有據的反擊。這一反擊持續了好幾年,後來墨索里尼上台了,這位獨裁者頒布法令:水壩務必修建。結果還是沒有修建起來。這位獨裁者意識到這種家族地下勢力形成了一種獨立於他的權威之外的權威,對他的政權將是一種威脅。他把全權交給一個高級警官,這位高級警官果斷地解決了這個問題,採用的辦法很簡單,把他們一個個要么關進監獄,要么流放到別的孤島上去做苦役。只用短短的幾年工夫,他就打破了家族地下勢力,採取的辦法也很簡單,不分青紅皂白,要抓誰就抓誰,即使是家族地下勢力成員嫌疑分子也照抓不誤。這樣也就毀滅了許許多多無辜的家族。

面對這種無法無天的暴政,卜啟丘家族竟然冒冒失失地開展起武裝鬥爭了。結果,這個家族中的男人有一半在武裝衝突中被打死了,另一半被流放到苦役殖民地小島上去了。剩下的人寥寥無幾,這時才作出安排,讓他們通過秘密地下航道搭船移居到美國。總共二十來個移民在哈得遜河谷離紐約市不遠的一個小鎮上落了戶。在這兒,他們白手起家,經過努力,終於有了自己的垃圾搬運公司和自己的幾部卡車。他們因為沒有競爭對象,所以也就慢慢地發財了。他們之所以沒有競爭對象,那是因為競爭對像老是發現自己的卡車遭火燒或被破壞。有個固執的小子居然用削價的辦法來搶生意,後來發現他被壓在垃圾堆裡,給活活地悶死了。 但是,男人們結婚之後,用不著說,他們的西西里媳婦都生了許多孩子。這樣,垃圾搬運業雖然可以維持他們的生活,卻無力支付美國提供的更精美的東西。因此,卜啟丘家族開展多種經營,在各交戰的地下勢力家族之間充當和平調解人和人質。

卜啟丘家族代代相傳著一種愚蠢性格,或者說他們就像原始人一樣沒有開化。總而言之,他們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們在組織和控制如像賣淫、賭博、毒品買賣、公開詐騙等複雜難辦的生意部門的鬥爭中,不能同其他地下家族進行競爭。他們都是些直來直去的人,懂得向一個普通的巡警送點禮物,但卻不懂得如何去接觸一個政治後門的牽線人。他們只有兩件傳家寶:一是他們說話算數的作風,二是他們殘暴的性格。 卜啟丘家族中的任何人絕不撒謊;絕不背叛;撒謊和背叛之類的行為,對個啟丘這一家族的人來說,實在大復雜了。還有,卜啟丘家族的任何人受了傷害是絕不會忘記的,不管代價多大也一定要進行報復。這樣,他們經過闖蕩終於發現了這種終將證明是他們最賺錢的方式的職業。

當各交戰家族想要講和,並想安排會談的時候,就要先同卜啟丘家族接洽。卜啟丘家族的族長掌握最初的幾次談判,並安排必要的人質。比方,原來當邁克爾會見索洛佐時,卜啟丘家族就指派自己的一個人待在考利昂家中作為邁克爾安全的保證,盡這種義務是由索洛佐付錢。萬一邁克爾被索洛佐害死了,那麼掌握在考利昂家族手中的人質就會被考利昂的人殺掉。這樣的話,卜啟丘一家就會以本家族的人之死為理由而在索洛佐身上採取報復行動。因為卜啟丘這一氏族的人,就像原始人一樣沒有開化,所以他們絕不容許任何東西、任何形式的懲罰來妨礙他們的報仇。要是他們被出賣了,那他們寧願不要命也要報仇。想要預防他們的報仇,根本沒有任何有效的辦法。因此,一個卜啟丘人質就等於最把穩的保證。

由此可見,既然考利昂老頭子僱請了卜啟丘家族充當調解人。並請他們提供人質,好讓所有的地下各家族都來參加和平會談,那麼老頭子的誠意就是毋庸置疑的了,根本不可能出現陰謀詭計。參加這樣的會談,就會像參加婚禮一樣平安無事。 人質提供了之後,會談就在一家小小的商業銀行的經理會議室裡舉行:這家銀行的行長對考利昂老頭子是很感恩的,而且這家銀行的部分股本雖然是在行長名下,但實際是屬於考利昂老頭子的。行長當初向考利昂老頭子主動提供了一份書面文件證明老頭子對那些股票的所有權,用以排除任何背信棄義的可能性。當時的情景,行長一直很珍惜。考利昂老頭子對行長提供這樣的文件卻感到極端厭惡。 “我願意把我的全部財產委託給你,”他對行長說,“我願意把我的生命和我子孫的幸福委託給你,說你會對我玩鬼把戲或對我言而無信,我黨得是不可思議的。那樣的話,我的整個世界,我對我自己關於人性的判斷的全部信心,也就會崩潰。當然羅,我自己也是記著帳的,以防萬一我遇到什麼不測,我的繼承人一看也就會知道你替他們保管著一些財產。但是,我知道,即使我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不能照看我的子孫了,你也會精心照顧他們。

這位銀行行長雖不是西西里人,但也是一個很懂感情的人。他十分了解老頭子的為人。 如今,教父的要求也就是對行長的命令,因此,在一個星期六的下午,銀行總經理室的一套房間,會議室以及里面的軟軟的皮椅子,還有那個絕對幽靜的環境,都讓給地下各家族的頭目去使用了。 銀行里的治安保衛上作由精心挑選的一小支部隊承擔起來了:這支部隊穿的是銀行警衛班的製服。個星期六早上十點鍾光景,會議室裡該到的人都到齊了。除了紐約五大家族之外,還有全國另外十大家族的代表,只有他們那個世界裡的害群之馬芝加哥派排除在外。他們早已放棄了促使芝加哥派開化的打算,他們認為讓那群瘋狗也參加如此重要的會議是毫無道理的。 為出席會議的人專門設立了一個酒吧間和一個小餐館。參加會議的每個代表,按規定只能帶一個助手。大多數老頭於都把他們各自的參謀當作助手帶來了。因此屋裡的年輕人相對說起來很少。湯姆·黑根是一個年輕人,也是出席會議的全體代表中唯一非西西里後裔的代表。他是人們出於好奇心而注目的對象,是與眾不同的怪人。

黑根知道如何檢點自己的一言一行。他不輕易說話,也不輕易露出笑容。他像一個寵臣侍候一個國王那樣,畢恭畢敬地侍候他的老闆考利昂老頭子:給他端冷飲,給他打火點煙,給他把煙灰缸挪到跟前,顯得對老頭子很尊敬,但卻並不卑躬屈膝。 屋子裡那麼多人也只有黑根能認出四周牆上掛的畫是些什麼樣的人。這些色彩鮮豔的油畫,都是財界的傳奇般的人物。其中一個就是財政部長漢密爾頓。黑根不由自主地覺得漢密爾頓也許會贊成這樣的和平會議在銀行里舉行。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比金錢更能使人心平氣和,更能排除其他干擾而敦促人傾向於純理性了。 出席人到達的時間安排在從上午九點半延續到十點正。考利昂老頭於因為是這次和平會議的倡導者,有一種主人翁的責任感,所以第一個到會。他身上的許多優點之一就是準時。

第二十到會的是在美國南部獨霸一方的卡羅·特拉蒙蒂。他是一個面龐特別清秀的中年男子,就一般西西里人來說,也算得上是個高個子。他衣服做工特別考究,發式也顯得特別考究。看上去他不像意大利人,而更像雜誌上刊印的、懶洋洋地躺在遊艇上的漁業百萬富翁。 特拉蒙蒂家族原來是靠經營賭博維持生活,同他初見面的人,準也想不到當年他奪取現在這個帝國的政權時,所採用的手段是多麼殘酷。 從西西里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子。他來到佛羅里達安家落戶,長大成人,受僱於控制著賭博業的美國南方小城鎮政客聯合組織。這些政客都是非常厲害的人,又受到非常厲害的警官的支持,根本沒有料到他們會給一個初出茅廬的新移民打翻在地。他們沒有料到他那麼兇惡,同時他們認為所爭取的目標實在不值得流那麼多血,因而認為不值得同他硬拼。特拉蒙蒂採取從總收入中拿出更多的錢作為賄賂,把警察先爭取過來。他再把那些經營業務而毫無創造性的土包子流氓一個一個地消滅了。特拉蒙蒂同古巴的巴蒂斯塔政權建立了聯繫,把大量的錢投入了哈瓦那賭場、妓院之類的娛樂場所,把賭徒從美國大陸引誘了過去。特拉蒙蒂如今擁有的財產已經數倍於一個百萬富翁所擁有的財產,並在邁阿密海灘擁有一家最豪華的旅館。 特拉蒙蒂由他的助手,也就是他的參謀陪著進了會議室。他馬上擁抱了考利昂老頭子,臉上還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表示他對考利昂老頭子失去了兒子感到難過。 其他老頭子也都陸續到達了。他們大家都互相認諷,凡年來他們先後都見過面,有的是在一般社交場合,有的是在接洽業務之時。他們每次見面都互相表現出了職業性的禮貌。在他們還都比較年輕、身體還沒有發胖的日子裡,他們都互相幫過小忙。第二十到達的老頭子就是底特律的約瑟夫·扎魯其。扎魯其家族擁有底特律地區的一個跑馬場,在賭博業中也佔有一大半片。扎魯其這個人長的是圓盤臉,態度和藹可親,家就住在底特律地區很時髦的勞斯角的一幢價值十萬美元的房子裡。他的一個兒子通過聯姻與一個古老而著名的美國家庭攀上了親戚。同考利昂老頭子一樣,扎魯其這個人也老於世故。同任何一個由地下家族勢力控制的城市比較起來,底恃律最少暴力事件。在該市,最近三年來只有兩個人被處決,他不贊成販運毒品。 扎魯其帶著他的參謀一道來了,兩個人都走上前去擁抱考利昂老頭於。扎魯其滿口嗡嗡隆隆的美國腔,原來的鄉音極其輕微。他的動作很穩健,很有商人的氣魄,而且心地善良,待人熱情。他對考利昂老頭子說:“只有您的聲音才能把我喊到這裡來。“考利昂老頭子鞠了個躬,表示感謝。他可以指望扎魯其支持他。 接著到達的兩個老頭子是從西海岸來的。因為他倆在任何問題上都配合得很密切,所以也就同坐一輛汽車從那兒趕來了。他們兩個,一個叫弗郎哥·法爾孔,一個叫安東尼·莫里納瑞。他們兩個比出席會議的其他人都要年輕一些,才四十多歲,穿的衣服也比其他人都顯得隨便一些,裝束有點好萊塢的風格。他倆的態度也有點過分友好。弗郎哥·法爾孔控制的是各製片廠的電影工會和賭博活動,另外還控制著一套複雜的、向西部各州的妓院供應女郎的供應系統。要任何一個老頭子染上娛樂場所的風氣都是不可能的,但是法爾孔卻染上了這種風氣。他的同行老頭子理所當然地就不信任他了。 安東尼·莫里納瑞控制的是舊金山沿海岸一帶的地區,在體育運動賭博方面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是意大利漁民出身,擁有舊金山最好的海味飯店。他為擁有這樣一家飯店感到很自豪。有一種傳說,他開這家飯店因保證了物美價廉而賠了錢。他有一張職業賭徒的無表情的面孔。據悉,他同越過墨西哥邊界來往於遠東海洋航道的毒品走私活動也有關係。法爾孔和莫里納瑞這兩個老頭子帶來的助手很年輕,身體很魁偉,顯然不是參謀而是保鏢,不過他們也不敢把武器帶到這樣的場合。大家都知道,這兩個保鏢都懂得徒手自衛的武術。這,其他老頭子感到好笑,卻一點也不感到吃驚;即使吃驚,也並不比如果發現這兩位加利福尼亞老頭子身上帶著經過教皇降福的護身符更吃驚。不過,必須說明的是,這種人有一部分是很虔誠的,篤信上帝。 接著來到的是波士頓的地下家族的代表,這是一位不尊重自己同行的老頭子。據悉,他對自己的“臣民”也不正派,硬著心腸欺詐自己的“臣民”。這是可以原諒的,各人都會隨著環境來調節自己的貪心程度。不能原諒的是,他沒有能力維持自己帝國內部的秩序。波士頓地區,暗殺事件大多,為爭權奪利而開展的小規模戰爭大多,沒有後台支持的個人蠻幹活動也大多,對法律的嘲笑大明目張膽了。如果說芝加哥地下黑幫家族是些野人,那麼波士頓地下黑幫家族就是一群流寇,不要臉。不要皮的蠢貨,無法無天的暴徒。波士頓黑幫老頭子的名字就叫多米尼哥·潘查。他長得又矮又胖,正如另一個老頭子所說的那樣,他賊眉賊眼的,看上去像個小偷。 克利夫蘭幫,也許是美國嚴格經營賭博業的地下勢力中最大的,派來的代表是一個神態很機靈的上了年紀的人。他面容消瘦,頭髮雪白。他被認為是(當然羅,並沒有向他指出這一點)“猶太幫,原因是他身邊的助手大都是猶太人而下是西西里人。據傳,要是他大膽放手蠻幹的話,他早就會任命一個猶大人來當他的參謀。總而言之,正像考利昂家族那樣,國為黑根的領導成員問題而被認為是愛爾蘭幫。汶申特·佛勒兒老頭子的家族,更加準確地被稱為猶太家族。但是,他所經管的組織,工作效率極高。儘管他的容貌有點多愁善感,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看到兇手就會頭暈目眩。他統治的策略是:鐵手上戴春天鵝絨般柔軟光滑的政治手套。 紐約五大家族的代表是最後到達的。湯姆·黑根特別注意到,這五個人同外埠的鄉下佬比較起來,顯得突出,引人注目。這五位老頭子仍然保留著古老的西西里傳統,都是“大腹便便的人物”。從象徵意義上來講,表示著力量和勇氣,從字面的意義上來講,表示著心寬體胖,而這兩方面的含義總是互為表裡的,實際上在西西里也確實是如此。這五位老頭於健壯、肥胖,大大的腦袋仿獅子頭,臉上的各部位都顯得很大,肉乎乎的大鼻子,厚墩墩的大嘴唇,脹鼓鼓的臉頰。他們的衣服並不怎麼考究,頭髮理得也並不怎麼細膩。他們是不講究虛榮的實事求是的實於家。 有一個叫安東尼·斯特拉其的老頭子,他控制的是新澤西州地區和曼哈頓區西邊的碼頭航運業。他經營著澤西南的賭博業,同民主黨的關係非常密切。他憑著一支貨運汽車隊發了大財,這主要是因為他的卡車可以大大超載而通行無阻,不會遭到公路運輸超重檢查員的阻攔和罰款。這些卡車壓壞了公路,然後他的修路公司又同州當局簽訂合同,再修補壓壞了的公路。這種生意會使任何人都感到心裡樂滋滋的:一種生財之道又帶來另一種生財之道。斯特拉其也是個老腦筋,拒不經營娼妓業,但是因為他的生意主要是在沿岸碼頭,所以他不能不捲入毒品走私活動。在反對考利昂的紐約五大家族中,斯特拉其家族是最弱的,但卻是地位最穩固的。 以做蒂里歐。寇尼奧為首的家族控制著紐約州北部地區,專門安排意大利移民從加拿大愉越國境,進入美國,經營紐約州偏僻地區的賭博業,對州當局決定批准給跑馬場頒發許可證的議案行使了否決權。這位老頭子的臉型就像整天價嘻嘻哈哈的農村麵包師傅,那副好笑的樣子能徹底解除你的武裝。他的合法身份是經營一個規模很大的奶製品公司。寇尼奧是一個熱愛兒童的人,衣袋裡裝滿了糖果。他有許多孫子,他的同事也有不少小息,他希望能夠遇到一個,用糖果來逗逗他。他經常戴著淺頂軟呢帽,周圍的帽邊像女人的遮陽帽似的,稍稍向下垂著,這把他那個圓盤臉襯托得更顯得寬大了,樣子實在好笑。他是少數幾個從來沒有被捕過、其真實活動甚至從來沒有遭到過懷疑的老頭子之一。這樣,他一直都是公民委員會成員,還光榮地被商會選為“紐約州本年度模範商人”。 塔塔格里亞家族最親密的盟友就是艾密里奧·巴茨尼老頭於。他經營著紐約市布魯克林區和昆士區的一部分賭博業。他也搞一點妓女買賣,很霸道。他完全控制著國會島。他還操縱著布朗克斯區和威斯切斯特縣的體育運動中的賭博活動,也染指麻醉劑買賣。他同克利夫蘭幫和西部幫關係密切,是對內華達州的開放城市韋加斯和里諾也感興趣的少數幾個精明能幹的人物之一。他在邁阿密海灘和古巴都有分支結構。除了考利昂家族,他的家族在紐約,在全國就要算最大的了,他的勢力甚至也擴張到了西西里。任何有利可圖的非法勾當,他都要插一手。甚至謠傳說,他在華爾街也有一個立足點,自從家族戰爭爆發以來,他一直用金錢和幕後活動支持塔塔格里亞家族。他的野心就是要取代考利昂老頭子,使自己成為全國最強大最受敬仰的地下黑幫領袖,同時還要併吞考利昂帝國的一部分。他這個人很像考利昂老頭子,但更合乎現代潮流,辦事更深思熟慮,更有條不紊。他絕不應稱之為老朽:他深受新冒出來的比較年輕、比較活躍、正蒸蒸日上的領袖人物的信任。他於冷靜中顯示出了偉大的人格力量,一點兒也沒有考利昂老頭子的那種熱情;也許他此刻在這一群人之中算是最受“尊敬”的人物。 最後一個到達的是斐力普·塔塔格里亞老頭子。他就是支持索洛佐直接向考利昂權威挑戰的塔塔格里亞家族的頭目。但是,說起來很奇怪,大家卻對他有點兒蔑視。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甘願讓自己受索洛佐的左右,實際上也真是被那隻巧妙的“土耳其”手牽著鼻子走的。他應當對這一切動亂負責:這場風波大大影響了紐約各大家族的日常業務活動。另一個原因,他還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花花公子,一個見到女人就追的色鬼,他也有充分機會滿足自己的獸慾,縱情享受。 這是因為塔塔格里亞家族經營的是買賣婦女的生意。這個家族的職業就是組織賣淫,此外,還控制著美國各地的夜總會,因而有辦法把任何一個有才華的人安插在任何地方。斐力普·塔塔格里亞不惜訴諸暴力把有培養前途的歌唱家和喜劇演貝抓到自己手裡,也不惜採取威脅手段強行進入唱片公司,但是,組織賣淫卻是這個家族收入的主要來源。 他的人品使在座的人都感到很不愉快。他整天嘀嘀咕咕,老是埋怨自己的家族企業開銷太大了。洗衣店的收款單,上面開了那麼多毛巾,把利潤都吃光了(其實洗衣服也是他自己的);那些女娃娃都很懶,很不可靠,有的逃跑,有的自殺;那些負責接送妓女的也都不講信義,很不老實,一點兒也不忠誠,好幫工可真難找啊;西面裡血統的年輕小伙子很高傲,對這樣的工作往往嗤之以鼻,認為販運、糟蹋女人有損於他們的尊嚴;那些小阿飛寧願扯著破嗓子唱歌,並在西裝上衣的翻領上佩戴一個用複活節棕櫚葉編的十字架,以表示自己的虔誠。因此,斐力普·塔塔格里亞對部下說話總是大吼大叫、不通人情、趾高氣揚。他最大的怒吼是專門衝著那些有權向他的夜總會和酒吧間頒發或者出售酒類許可證的實權人物的,他一口咬定,他付給那些掌官印的扒手的錢所培養起來的百萬富翁,比整個華爾街的百萬富翁還要多一些。 說起來也令入費解,他發動的那場進攻考利昂家族的戰爭差不多快要勝利了,但卻沒有給他帶來應有的尊敬。人們知道他的力量首先來源於索洛佐,另外還來源於巴茨尼家族。還有,採取突然襲擊,先發製人,但卻沒有取得完全勝利,這對他顯然是不利的。要是他比較能幹,這一切麻煩本來是可以避免。考利昂老頭子一死就意味著戰爭結束。 因為他們雙方都失去了兒子,所以合乎情理的結局就是考利昂老頭子和斐力普·塔塔格里亞兩個人用正式的鞠躬來表示歡迎對方出席會議。考利昂老頭子是大家注意的對象,人人都在端詳他,想看出槍傷和失利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麼痕跡。使人迷惑不解的是:為什麼考利昂老頭子在他的愛子死後要講和。這,顯然是承認失敗,肯定有損子他個人的威望。這裡面的奧妙,他們不久就會明白。 互相問寒問暖,互相斟酒祝酒,這樣差不多又過了半個小時,考利昂老頭子才在發亮的胡桃木桌於旁邊就座了。黑根很謙遜地坐在老頭子後面稍稍偏左的地方,讓別的老頭子都上前,坐在桌子跟前。助手們坐在自己老頭下的後面,參謀緊挨著各自的老頭於坐著,必要時便於提出意見和建議。 考利昂老頭子首先發言,他說話的神態若無其事,好像他遭槍擊、長子遭殺害這樣的心酸事從來也沒有發生過,好像他的帝國也不是一片混亂,他的家庭也沒有四分工裂,弗烈特也沒有逃亡到西部地區、處於莫里納瑞家族的保護之下,邁克爾也沒有秘密地躲在西面裡的荒野地帶。他說話的神態自然,說的是西西里方言。 “你們大家都來了,我要向你們表示感謝,”他說。 “我認為,請位光臨,就是對我的關照;我應該向各位表示感恩。因此,我想首先說明,我到這裡來既不是想同別人吵架,也不是想說服別人,而是想講講道理;而我要像一個講道理的人所應做的那樣,不遺餘力使咱們大夥在分手時都能成為朋友。這就是我保證要做到的。你們中間有些人是了解我的為人的,了解我的人都會知道,我向來是不輕易地提出保證的。好啦,咱們還是談生意吧。今天在座的都是講信用的,咱們不必像那些靠字據過日子的律師要什麼書面保證。 他停了一會兒,沒有別的人發言。有的在抽雪前煙,有的在呷酒。他們這些都是善於恭聽他人意見的有耐心的人。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是些罕見的人物,都是些拒不接受社會制約的人物,都是些拒不接受他人操縱的人物。除非他們本人願意,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沒有任何人能使他們屈從。他們都是些不惜採用欺詐與謀殺手段來維護自己的意志的人。只有死神才能使他們放棄他們的意志。另外就是完全徹底的講道理,也能使他們放棄他們自己的意志。 考利昂老頭子長嘆了一口氣。 “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一步哪?”他為了提醒大家注意而提出了這麼一個不必回答的問題。 “好吧,這也算不得什麼,許多蠢事已經是既成事實了。那些蠢事很不幸,很不必要。 但是,讓我對發生的事情談談我個人的看法吧。 他停下來想看一看,是否有入反對他片面地談論事情經過。 “感謝上帝,我的健康恢復了,也許我可以為妥善處理這件事出一把力,也許我的兒子太冒失,大固執了。這,我不否認。不管怎麼樣,讓我就事論事他說,索洛佐找我是想談一件生意上的事情。在這件生意上,他要求我提供資金和政治影響,他說他已經得到了塔塔格里亞家族的資助。這筆生意牽涉到毒品,對毒品生意我是不感興趣的。我是一個好靜的人,這樣費勁的買賣活動量太大了。我把這一點向索洛佐作了解釋,在解釋時,我對他、對塔塔格里亞家族都盡量表示了尊重。我非常禮貌地婉言謝絕了他的要求。我告訴他說:他的生意不會妨礙我的生意,我沒有理由反對他以這種方式謀生。他把我的意思理解偏了,因而給咱們大家都帶來了不幸。哎,生活嘛,就是這個樣子。在座的每一位都有自己的一段心酸史。 事情的演變不合乎我的意圖。 ” 考利昂老頭子停了下來,對黑根做了個手勢,表示想要一杯冷飲。黑根很快地給他端來了一杯冷飲,考利昂老頭子潤了潤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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