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故事就結束了。”
磁浮球場上的夜空很美。
“結果全世界七十億地球人的記憶,都只停留在陳金鋒接住奇垮克那一球的那一秒。幹。”
勃起靜靜坐在空無一人的球場,懊喪地看著空蕩蕩的手套。
轉過頭,勃起看著身旁的比克,說:“原本那顆球應該躺在這一隻手套裡的才對,可惜我還是跌倒了。關鍵時刻我總是這樣,從英雄變成狗熊。”
比克沒有說話,他的記憶可不是陳金鋒成為大英雄的那一幕。
對比克來說,所謂關鍵的一球,莫過於勃起把守一壘時,沒有讓他將撲過來的火山用颶風擊倒,而是讓他阻止了球的威力,好讓勃起可以穩穩接住淵仔奮力傳來的那一球,然後義無反顧抱著壘包。
然後,勃起又拒絕讓比克幫他抓住驚人的一球,硬是與球兒正面對決。
對勃起來說,無所不用其極打倒敵人,永遠不是第一個、唯一的選擇。
成為貨真價實的英雄才是。
“其實你已經是了。”比克微笑,他很榮幸活在這樣一個笨蛋的腦袋裡。
“實在是太可惜了。”勃起很想哭。
“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海門躺在球場外野的草地,兩個小鬼早趴在他的肚子上呼呼大睡,心愛的妻子則坐在一旁,將大草帽放在海門的臉上。
“海門,我今天晚上,好像不怎麼討厭吸血鬼耶。”崔絲塔看著海門臉上的大草帽笑著。
“是啊,真可惜四局上哈棒一登場,就擊出價值八十分的全壘打,要不然我們一局一局慢慢打,打到第九局剛剛好一百分,那該有多好玩。”海門在大草帽裡嘆口氣,然後聽見另一旁持續熟睡的柚子傳來的打呼聲,心想:他真是睡過頭了,最精彩的幾幕都漏掉了。
“老大!你今天一共擊出兩支全壘打,共拿下一百五十九分耶!”
王國跟高賽兩人坐在麥當勞裡啃薯條,看著哈棒老大慵懶地挖著從隔壁桌募來的冰旋風,好像今天晚上的經歷不過是芝麻蒜皮的例行公事,為地球人打跑外星人只是家常便飯的舉手之勞。
真是太有老大風範了。
麥當勞的電視新聞,正播出許多外星遊客在比賽過後依舊滯留在地球觀光,到處購買跟棒球有關的各種商品,尤其是陳金鋒的海報根本被搶購一空,一時奇貨可居。
“今天晚上,我們來獵外星人吧。”哈棒杵著下巴,看著電視機裡一群大榔頭星人正在新光三越前打棒球的歡樂情景。
“獵到了怎麼辦?”王國倒是不在乎怎麼獵。
“賣給你媽。”哈棒。
“那個叫哈棒的人實在是太流氓了,你沒打算教訓教訓他嗎?”
婷玉拿著風車,坐在海堤上,看著陪她吹夜風的淵仔。
“一個是人氣最高的故事主角,一個是無法被想像會吃鱉的流氓。”淵仔抱著身旁的女孩,苦笑:“不管是誰贏,都不會讓人滿意。”
女孩的眼睛沒有神采,全身裹在胡亂剪裁的窗簾布里,依偎在淵仔的懷中。
“她的名字叫?”婷玉問,將風車遞給女孩,女孩小心翼翼接了過去,聆聽風車轉動的啪答聲,開心地笑了。
“她有兩個名字。”淵仔閉上眼睛:“兩個名字,都是我最愛的人。”
“結果你居然讓陳金鋒補了你的位。”
義智大感可惜,看著落寞的閃電怪客躺在搖搖晃晃的吊床上,久違的亞里士多德則趴在營火旁打噴嚏。它感冒了好幾天。
黑人牙膏也忍不住補上一句:“要是你接住了那一球,蜘蛛市鐵定改名叫閃電市。”閃電怪客索性翻了個身。
粉紅女乾脆重重踢了吊床一腳,說:“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閃電怪客故意發出鼾聲。
義智在裝睡的閃電怪客耳邊說道:“如果亞里士多德會說話,他一定會問你:請問這位城市英雄,在這種大場面、全球收視率百分之百的情況下,你只打出一隻一壘安打的感想如何?”
閃電怪客終於從吊床上跳了起來,大呼小叫:“吵死了!再糗我我就放狗咬鬼!”
亞里士多德又打了個噴嚏。
此時,一個拎著雨傘的西裝客正走進廢棄的鐵工廠,想詢問閃電怪客需不需要新的城市英雄搭檔。
“我比音波俠更厲害呢。”廖該邊彬彬有禮地脫下帽子,鞠躬。
“要離開了嗎?不待在地球多觀光幾天嗎?”
柯宇恆問,奇垮克笑著搖搖頭。
“我們還得趕回去,重新接受比以前更嚴格十倍的訓練!”奇垮克撕裂上衣,身後兩百多名球員、十幾名高官都將上衣撕得粉碎,裸露上身,一齊指著墨綠色的左邊奶頭。
“還有發明更多恐怖又亂七八糟的作弊戰術嗎?”柯宇恆趕緊脫掉衣服,指著粉紅色的左乳回禮。
大家一點也不尷尬地笑成一團,公然作弊可是棒球星的驕傲之一。
“地球不愧是棒球的發源地,你們一定要繼續打棒球五千年,下次我們再度相遇,就是我們會板回一城、奪走棒球發源地頭銜的時刻。”奇垮克認真說道。
這場無與倫比的失敗,讓他們“暫時”心悅誠服地球乃是棒球的最高聖地,除了歸還遭到綁架的三隊地球夢幻隊表示歉意,也贈送了地球磁浮棒球場供各國棒球隊聯合使用。
“請善用比你們大三倍的磁浮棒球場,畢竟它是全宇宙統一規格的製式球場。貴星球在我們致贈的球場上訓練球員,我們與有榮焉!”棒球星總統不好意思地說,他已經被暗戀的奇垮克臭罵了一頓。
“我想過不了多久,你們在星際的比賽上,就會再遇到幾個熟悉的面孔了。我走了,我還有個約會。”柯宇恆愉快揮揮手,將蝴蝶捧在手心中離去。
他跟小釧約好,要看午夜場的電影。
“老大,你真是活得太久了。”
怪力王說,對上官的決定感到無比興奮。
“沒錯,我們吸血鬼活得太久了,要是沒把握住有趣的事,整天打打殺殺,說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上官躺在魚窩的床上,剛剛的熱水澡讓他神清氣爽。
“老大可是很嚴肅的,連飛碟都跟考試都考一百分星人借好了。”聖耀一邊敲頭一邊說。
“怪力王,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我認為地球的勾魂使者追不到外層空間逮你!畢竟天高皇帝遠。”阿海認真地說。
怪力王輕蔑地比出中指:“你以為我真怕了他們?告訴你!老子出來就沒打算回去!這麼有趣的事當然有我的份!”
張熙熙、螳螂、聖耀、賽門貓都笑了起來,舉起裝滿紅色血液的杯子用力撞擊慶祝。
“祝,我們大家成為宇宙職棒聯盟裡最厲害的一支勁旅!”
“還是沒找到卑鄙投手裡的奧樂岡斯?”
棒球星總統皺著眉頭,心裡很不舒坦。
“點了一百多次名了,就是偏偏點不到他。”教練溫吞地說:“或許又是星際賭客綁走了?雷達也找不到他的反應。”
“綁走區區一個奧樂岡斯有個屁用?不管了,我們起飛,把他放鳥在這顆只會打棒球的原始星球上!愛怎麼樣隨他的便!”總統大感不滿,這個卑鄙投手果然很卑鄙,居然選擇投奔棒球的發源地,一點氣節也沒有。
棒球星宇宙飛船起飛,航向銀河系邊緣的乙妃沙蟲洞。
“……”
奧樂岡斯醒來時,發覺自己竟然遭到五花大綁,躺在地球人粗製濫造的椅子上。
房間很明亮,巨大的行李箱打開放在一旁,奇怪的機械煮著黑色的液體,聞起來好像是不喝咖啡會死星人所產的摩卡咖啡香。
奧樂岡斯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裡被塞了奇怪的東西,蠕蠕的,濕濕的,蠻有彈性卻又有入口即化的衝動。
一個似曾相似的女子打開門,走進房間,面無表情地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小木箱,打開。
琳瑯滿目的瓶瓶罐罐,還有一個不管是哪個星球的人看了都會怕的大針筒。
奧樂岡斯想尖叫。
但一旁電視機裡,正報導著棒球星宇宙飛船已經離去的歡樂消息。
靜靜的,天花板的一個小黑點中,也依舊愉快地窺伺著這一切。
畫面再度扭曲。
“我說過,今天是特別的一天。”
這裡有一個人,他今晚的關鍵記憶、今晚的關鍵畫面,始終都不在球場上驚心動魄的每分每秒。
金田一放下手中的紅蘿蔔,交在赤川溫暖的掌心裡。
“你來了,所以現在要走了嗎?”金田一試著輕鬆笑笑,但還是哭了。
赤川點點頭,接過了吃到一半的紅蘿蔔。
不修邊幅的穿著,渾身酸臭味,鬍渣,亂發,鼻毛,樣樣不缺。
天堂裡一定沒有浴室跟鏡子。
“我今天來,是為了要替你跟小喵做一件事。”赤川笑著,像一頭骯髒、但很愉快的獅子般笑著。
金田一牽著小喵,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
“伸出手,這是獅子給兔子的禮物。”赤川的雙手各拉起兩人的左右手,從掌底翻出一條殷紅色的細線,認真將兩人的無名指綁在一塊。
金田一跟小喵訝異了一會兒,隨即會意過來。
“你這個大老粗,現在是個月老?”金田一總算是笑了。
“你們是我祝福的第一對,一定要快樂地活著啊。兔子,小喵,不管是天堂或是來生,再見了。”赤川擁抱了小喵,擁抱了他最信賴的伙伴。
赤川轉過身子,臟兮兮的灰白色大衣揚起。
依稀,赤川還唱著那首曲子。
永遠的虎豹小霸王。
金田一哭了,他一向不是堅強的料。
赤川頭也不回,揮揮手,逐漸消失在初晨第一道陽光裡。
“再見了,赤川。”
金田一感覺小喵的手握的很緊,在他臉上印了一個鹹鹹的吻。
再見了。
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