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在甘比亞釣水鬼的男人

第6章 第六章葬發儀式

甘比亞獅子很多,蝨子更多。 我剛到的第二天就覺得頭很養,這才發現傑米森禿頭的好處,也震驚大多數人類學家都是行事低調的禿頭,原來跟蝨子這回事有關。 “真不愧是人類學家的十大秘密之首。”我斷定,忿忿不平。 我叫Jim 帶我到城裡將計算機跟數字相機充電時,順便剪了個頭髮,是個清爽利落的大平頭。 我不敢在村子裡剪,怕剃頭刀不夠乾淨會得愛滋,這種事有時會聽聞,挺恐怖的。不過這只是原因之一。 真正的原因更恐怖。 原本Jim 帶著我先在村落裡尋找理髮師,但理髮師是個右眼瞎掉的老婆婆,記性不太好,光是翻箱倒櫃尋找那把大剪刀就耗了大半天,最後才發現原來是插在一個裝滿豆子的大甕中。 至於大剪刀為什麼會插在那裡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老婆婆的大剪刀不僅巨大,刀片跟鐵製的把手都鱗布褐紅色的銹,哭訴它的身經百戰。在台灣,我們會叫這種剪刀“啊!這不是剪布的那種剪刀嗎?”這名字,所以我結結實實地嚇到了。 “這老婆婆剪頭髮沒問題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知道。我的頭髮都是媽媽剪的,現在則是自己隨便剪。”Jim 摸著自己頭上的小捲髮,說:“不過你放心,這老婆婆是村里有名的智者,她不但會剪頭髮、算命、看星象、醫病,這把年紀了還會接生呢!” 我更疑惑了,看著老婆婆手中的大剪刀,說不定那柄鱷魚剪還喀擦過臍帶呢! “我看還是算了。”我嘆氣。 我輸了。 城裡的理髮店就明亮得多,不僅有乾淨沒有生鏽的剪刀,還有燙髮、染髮的高級服務,因為理髮店要接待的可能是外交官家屬、跟來不及得到禿頭防蝨子的觀光客。

我注意到他們用的剪刀跟剃刀比起單眼老婆婆的小了好幾號,研判應沒有剪過臍帶。 放了心,我一邊打瞌睡一邊被剪髮,此間想起了一個惡搞Jim 的小遊戲,於是特別吩咐彬彬有禮的理髮師將剪落的頭髮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讓我帶走。 理完了發,我神秘兮兮,叫Jim 將車子停在人跡罕至的路邊大樹下。 “要做什麼?”Jim問。 “噓。”我將手指放在嘴巴前。 噤聲中,我們在樹下找了個土質稍軟的地方掘了個小洞,我將頭髮埋了進去,口中念念有詞(當時我念的是有規律的往生咒跟藥師琉璃光如來咒,兩者我都朗朗上口),刷了火柴燒掉,然後再用一塊挺有氣勢的大石頭壓著髮灰,填土蓋好。 Jim 始終表情嚴肅地看我做完這個儀式,一言不發,深怕打擾到我進行儀式的節奏。

等到我們回到車上時,我的表情如釋重負,Jim 終於忍不住問了我那是什麼儀式,為什麼要葬發燒發? 我老早就編好了,跟他說惡靈(甘比亞的宗教完全相信惡靈,且常常出現,惡靈可說是不肯學好的、遭到懲罰過的墮落精靈)都是死盯著一個人的頭皮跟踪的,所以我們台灣人每隔一陣子剪完頭髮,都會將頭髮埋在地洞裡,痴傻的惡靈誤以為我躲在地洞,便會鑽了進去。 “那石頭呢?”Jim問。 “我用石頭將鑽了進去、附在頭髮上的惡靈給鎮壓住,至少可以獲得一個月的清靜不被惡靈打擾。”我說。 “惡靈推不開石頭嗎?”Jim 不求甚解。 “我先連同頭髮燒了它,惡靈受了傷,一般需要好幾個月才會恢復力氣呢。”我解釋,不費吹灰之力。

要知道作家可是胡說八道的高手。 Jim 不停地點頭,直說原來還有這個辦法,還說只可惜他大概學不會我念的往生咒。 我莞爾地淺笑,心想他們該不會也常常故事做些亂七八早的事騙人類學家吧? 這種懷疑是有道理的,畢竟人類學家大部分時間都挺無聊,整天瞎纏著原住民,要看這個要看那個的,當地人總不好意思教他們空手而歸? 說不定有些無中生有的“傳統”習俗根本就是大夥串通好的,將人類學家耍得團團轉。可謂大規模、有系統、有組織的集體詐騙活動。 因此後來Jim 一路上跟我聊起他們甘比亞人(或者說,部份甘比亞人)對付惡靈的種種方法,我也在肚子裡懷疑Jim 是不是在虎濫。不過我明白只有我才會這麼無聊。 “有沒有除惡靈儀式可以參觀?”我隨口問。

“那要先打聽哪裡有人被惡靈纏身,那裡才會有除惡靈的儀式。”Jim 說。 “這樣啊,那甘比亞常常有人被惡靈纏身嗎?”我舉手。 “嗯,但要臨時碰上也不簡單。”Jim 笑笑。 “被惡靈纏上會怎麼樣?發燒?嘔吐?還是睡不著?”我問。 “嗯,大概的意思是這樣了。依照身體哪裡不舒服,巫師會判斷是哪一種惡靈纏身,然後會燒藥草跟念咒語驅走惡靈,或是請其它好的精靈幫忙趕走惡靈,方法很多的。”Jim 說:“年紀越大的巫師,會用的方法就越多。” “能不能自己發明趕走惡靈的方法?還是每一種方法都是老方法?”我看著窗外,竊笑。 “大部分都是老方法,不過有些有大智慧的巫師會發現新的藥草,如果有效,就會繼續被使用。”Jim 略有得色,說:“我們也是會進步的。”

我同意。 “那有沒有什麼儀式可以碰上的?比較方便點的?”我問:“我常常流鼻水,會不會也是惡靈纏身?如果是,能不能帶我去除惡靈?” “台灣來的惡靈我們恐怕驅不走,有點麻煩呢這件事。你們的病還是找你們自己的醫生比較有辦法,你們的惡靈聽不懂我們念的咒語,怎麼會怕呢?”Jim 搖搖頭,深怕萬一甘比亞的巫師驅不走我的流鼻水病,他會覺得丟臉。 “那祈雨儀式呢?”我問。 許多人類學的教科書都會提到幾種重要的、非研究不可否則就拿不到補助經費的原始部落儀式,祈雨就是其中的大宗,或許還是最大宗。 “祈雨儀式?我可以帶你去,看一次三十盾。”Jim 很爽快,向我推薦東村的老者,據說那是一群類似“祈雨俱樂部”或“祈雨同好會”的智者團體。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可是雨季啊Jim ! 祈雨儀式都是在幹季的時候搞的吧?” 我大笑。 “但是可以做給你看!”Jim 很誠懇。 我想販賣儀式給觀光客看,也是一種甘比亞風格的浪漫吧。 浪漫如我當然沒差。但如果裝熟魔人阿拓如果正坐在Jim 的旁邊,他會怎麼做? “走吧,那一定很好玩!”我笑著。 在非洲,答案永遠都是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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