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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32/33

箴言 欧文·华莱士 15186 2018-03-21
32 “一點不錯。”弗魯米很有印像地說,“看得出你在家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好,蘭德爾先生。當然,你有一位傑出的導師——蒙蒂教授的女兒。好吧,繼續我們的故事。那天,萊布朗讀到了蒙蒂教授的這篇論文後,便立即來到了蒙蒂的文章中所暗示的可能找到古代文稿的地方——即奧斯蒂亞?安蒂卡附近的海岸線一帶。在經過秘密的、細心的考察之後,他找到了一座第一世紀時羅馬人別墅的廢墟——那個地方有許多古代遺址。” 蘭德爾又出現了疑問:“他怎麼可能這樣做而沒有被別人發現呢?” “他確實做到了,”牧師堅定地說,“我不知道他是怎樣做的,他沒有告訴普盧默他的詳細辦法,但我的確相信萊布朗過去和現在都是一樣,沒有辦不到的事。最重要的是,你必須意識到他很有耐心。他將封好的紙草紙和羊皮紙文稿埋進地下後,必須得等待許多年好讓封口的罐和石板變成遺址的一部分,以便看起來和他們裡面所有裝的內容同樣古老。在此期間,意大利政府曾授權蒙蒂教授對奧斯蒂亞?安蒂卡地區進行進一步地挖掘。萊布朗關注著,希望他的偽造品能碰巧被發現,但是這些挖掘的地方不夠廣。同時,蒙蒂教授在繼續發表他激進的論文,力陳自己關於Q文件在意大利發現的可能性的觀點。結果蒙蒂遭到了他的保守派同事的排斥和嘲諷。聽到了這些事情,萊布朗猜測蒙蒂教授在學術評論家的攻擊下,一定十分迫切地想證明他的觀點並非幻想。萊布朗想,採取行動的時機到了。大約7年前,他下定決心去拜訪蒙蒂教授,結果證明,萊布朗的心理猜測是正確的。”

“你的意思是蒙蒂教授接受了?”蘭德爾迷惑地問,“可是接受了什麼?” “接受了萊布朗隨身攜帶的寫有阿拉米語的一小片紙草紙文稿,”弗魯米說,“萊布朗決不可以被低估,他聰明過人,早在他埋偽造的文稿之前,他就從紙草紙第三號上撕下兩小塊,這些使得埋在地下的文稿參差不齊,看起來像被腐蝕過的,非常逼真。兩片之中,有一片他保持原狀,另一片他改變了形狀,並在上面寫了字,他就把這張拿給蒙蒂教授看。萊布朗預料到蒙蒂教授會問這文稿怎麼會到他的手裡的,所以他早編好了詞。他解釋說他是一位一世紀羅馬史的業餘愛好者,很長時間一直在準備寫一本關於羅馬及其古代殖民地的書。他的周末愛好便是去參觀跟羅馬早期商業有關的古蹟。因為奧斯蒂亞?安蒂卡那時是一個很活躍的海港,萊布朗在那裡渡過了無數的周末,在那一帶搜尋探索試圖想像出2000年前海港的樣子,這一些都將成為他的書裡的內容。最起碼,他是這樣跟蒙蒂教授講的。萊布朗解釋說後來他成了這一帶一個為人熟知的人物。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他是這麼說的——一個意大利小孩羞怯地走近他,手裡拿著一件紀念品,想出售,這就是萊布朗帶給蒙蒂教授的那張碎片。”

“難道蒙蒂教授沒有對那個小孩如何得到的碎片提出疑問?”蘭德爾打斷他。 “當然了。但是萊布朗對任何事都能給出答复。他解釋說那個小孩和他的小朋友在玩時喜歡挖山上的洞,前一星期他們發現出了一個小的泥製器皿,他們在用力把它挖出來時,把器皿給搞得粉碎,裡面有一些破紙片,其中一些在取出時被弄成了粉末,但有幾張原封未動。這些瘋野的小孩子玩時把這些紙片當作紙錢,最後把他們扔掉了。可是,這個小男孩保留了一張碎片,心想對一個業餘學者來說可能能值幾個里拉。萊布朗聲稱他沒花幾個錢就從男孩那裡買來了這張碎紙片,因為他對它的價值沒有把握。然後他返回羅馬,在屋裡對這張褪色古舊的紙草紙文稿做了非常細緻的研究。憑著他對古文稿研究的深厚的知識,他幾乎馬上就看到了這片文稿可能有的重要性。現在他把它帶給羅馬大學考古系系主任蒙蒂教授,請他辨別真偽。根據萊布朗所說,蒙蒂表示懷疑,但很感興趣。他要求萊布朗把紙草紙文稿留在那兒一星期,以便他仔細看看,你可以想像出後來發生了什麼?”

蘭德爾一直認真地聽著,正如他長久以來一直懷疑“第二次復活”一樣,他現在也懷疑萊布朗所陳述的故事。兩個故事都同樣過於巧合,可是,其中一個必然是真的。 “牧師,我感興趣的是羅伯特?萊布朗是如何想像下一步的。” 弗魯米的眼睛看著他。 “你仍然持懷疑態度。蒙蒂教授最初也在懷疑。”他笑了笑。 “我相信你會被說服的,正如蒙蒂教授在收到紙草紙文稿碎片一周以後就被說服了一樣。當萊布朗在一周後返回羅馬大學時,蒙蒂教授鄭重其事地接待了他,把他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蒙蒂沒有掩飾他興高采烈的激動心情。萊布朗回憶說他興奮不已。蒙蒂宣布說他對碎片進行了徹底細緻的研究,他對碎片的真實件遠不是“滿意”二字所能表達的。碎片看起來像一頁早期《新約全書》的抄書,並且比任何現存的《新約全書》的時間都要早。它甚至還要早於已知的最早的福音書,即馬克在公元70年寫的福音書和馬太那本被認為是在公元80年寫的福音書。如果這張碎片存留下來了,一定還會有更多的。如果能找到更多的碎片,它們可能成為歷史上最令人難以置信的聖經發現。如果萊布朗願意帶他去這一發現的地點,蒙蒂就準備辦理申請挖掘的手續,開始他的研究工作。萊布朗答應合作,但有兩個條件。其一,他要求如果挖掘成功,他應得到蒙蒂教授因此而獲得的報酬的一半;其二,萊布朗堅持自己只作為沈默的合作者參加,他的身份和作用要保密。蒙蒂教授不得向別人提起他的名字,因為在意大利他是個外族人,在法國還有犯罪史——他當然沒有跟蒙蒂教授透露他犯罪史的真實內容——他不想拋頭露面,因為這樣做極有可能會把他的背景給帶出來,從而使他被驅逐出收養他的國度。教授答應這兩個條件,最後兩人達成了協議。”

“那麼蒙蒂就開始了他在奧斯蒂亞?安蒂卡的挖掘工作?” “是的,在萊布朗帶他去之後,給他畫出的地點。經過半年的準備工作以後,教授開始挖掘。3個月以後,他挖到了那個所謂的第二個被封口的罐子,裡面裝有詹姆斯福音書的紙草紙文稿和彼得羅納斯羊皮紙文稿。6年後的今天,世界即將拜讀第五部福音書以及在《國際新約》歷史上的耶穌了。” “牧師,”蘭德爾坐直身子說道,“我還想再喝一杯。” 牧師站起來,說:“我想我也最好再喝一杯。”當弗魯米端著酒杯朝冰箱走去的時候,蘭德爾緊張地裝好煙草。他一直在尋找通向真理的大門,現在這扇門被打開了,可是他仍然看不清裡面的景物。 “這不可能是故事的全部,”他堅持地說,“還有許多。”

“這絕不是故事的全部。”弗魯米在飲料盤旁邊回答道,“還有故事的結局呢——事實上有兩個結局——一個與萊布朗和蒙蒂有關,一個與萊布朗。普盧默和我有關。” 牧師倒完酒,端給蘭德爾一杯蘇格蘭威士忌,他自己一杯法國白蘭地。弗魯米在沙發一角,又接著講他的故事。 “根據羅伯特?萊布朗所說,在文稿得到證實,賣給'第二次復活'計劃的出版商們後,蒙蒂教授堅守了諾言,把收入的一半給了他。但要記住,萊布朗的最初目標不是金錢,他的真正目的還在於使文稿為教會所接受,然後揭露這場騙局,享受他最後的複仇。一年一年過去了,他等待著《國際新約》的出版,不管這個有耐心的罪犯什麼時候喪失耐心,蒙蒂教授都安慰說文稿正在被翻譯或者被校樣或者被排版,不久將會問世的。這就是萊布朗等待的時刻。發現問世的那一時刻,他就會向公眾證明這是謊言,教會是個騙子。但是去年,萊布朗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在奧斯蒂亞?安蒂卡挖掘中得來的錢大部分都被輸掉了,他在妓女身上一擲千金,幾乎成了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因為他已習慣了一文不名,這還不足以促使他採取下一步行動。促使他與蒙蒂教授又一次見面的是一次真正的戀愛故事。萊布朗在他的古稀之年愛上了一位住在博爾吉斯花園區的妓女,我肯定她是一個年輕、樸素又精明的女孩,否則不會使他那樣著迷的。他坦率地對普盧默說他那時發誓要將她弄到手。但弄到手就得有錢,到哪裡弄錢呢?他想到了一個唯一可以解決的辦法——那就是敲詐。”

“敲詐?他想敲詐誰?蒙蒂教授?” “對。最近這些年他除了念念不忘揭露宗教、揭露教會外,另一種新的慾念又產生了,那就是用錢去買愛情,所以,在去年某個時間,他又安排了一次與蒙蒂教授的私人會面。” “去年什麼時候?” “我說不准。” 也許是一年零兩個月以前,蘭德爾算計著。 “會不會是去年5月呢?” “聽起來好像是。不管怎麼樣,他在大學外的某個地方見了蒙蒂教授。他執意想要知道文稿什麼時候出版。那時,亨寧正在美因茨準備印刷翻譯的文稿。蒙蒂向萊布朗保證新《聖經》將在第二年與公眾見面,也就是說是今年問世。他甚至把這部《聖經》的名字也告訴了他。萊布朗對此感到滿意,然後他說了他這次來訪的真正目的——借錢。萊布朗告訴蒙蒂他急要錢,需要一大筆錢,而且要盡快得到它,他希望蒙蒂教授能給他這筆錢。很顯然,蒙蒂感到十分為難,他拿不出什麼錢。即使他有錢,他也想不出什麼理由把錢施捨予他。蒙蒂已履行了自己的義務,支付了他需要的錢,沒有再多給他的理由了。'理由有很多',萊布朗對蒙蒂說,'如果你不給我錢,我就毀了你和出版商正在準備出版的那本《聖經》。我會揭露整個文稿全是——偽造——一場騙局,是我的大腦發明的,我的雙手製作的偽造。'你能想像出這些話對可憐的蒙蒂教授產生的影響嗎?”

蘭德爾把煙斗從嘴上移開。 “蒙蒂肯定不相信他的話。” “蒙蒂當然不相信他了。他也沒有理由相信。再說,他怎麼會相信他呢?可是萊布朗對蒙蒂說他對他的不相信早有準備。他隨身帶來了能證明他的偽造的絕對的不可辯駁的證據。” “什麼證據?” “他不肯對普盧默透露這一點。”牧師說,“但是,他顯然有證明偽造的證據,真正的證據,因為當蒙蒂教授見到它的時候,他大為震驚。萊布朗告訴他,'如果你把我想要的錢給我,我就把這件偽造的證據給你,你的事業和名譽將安然無恙。《國際新約》將仍舊是真實的。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就把證據公開,揭露你所發現的詹姆斯福音書和彼得羅納斯的報告全是偽造的。你看著辦就是了。'蒙蒂教授的回答是——他將想辦法把錢湊夠。”

“他把錢湊夠了嗎?” “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這點你知道得很清楚,蘭德爾先生。他回到了大學裡的私人辦公室裡。你可以想像出他獨自呆在那裡的心情,心裡倍受折磨,因為不僅自己上當受騙,一生工作都給毀了,甚至連'第二次復活'計劃裡的那些信任他的人都將因此而破產。他精神完全崩潰了。幾天以後,當萊布朗設法與他聯繫上,索要他敲詐的錢時,他已病得不能同任何人講話了。萊布朗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所以他到羅馬大學打聽,得知教授請了長假。萊布朗仍然不能相信,有一天下午他便跟隨蒙蒂的女兒來到城外的貝拉維斯塔別墅。當他發現他們來到的是一家收容精神病患者的醫院時,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也就是說蒙蒂對他毫無用處了。”

“他沒有試著和蒙蒂的女兒談談?”蘭德爾問。 “這我不知道,”弗魯米說,“這之後他對普盧默承認,他考慮過敲詐其他幾個犧牲品,他還想去意大利教育部敲詐一筆錢,然後對這件醜聞秘而不宣。可是他知道他不是政府的對手,政府只會逮捕他,沒收他的偽造證據並把它銷毀。他想過去阿姆斯特丹,帶著他的欺騙證據直接去見出版商,他覺得他們為了保護在項目中的幾百萬美元的投資,他們會做出任何事情。但是他又害怕他們,他害怕他們會找到一種辦法把他拘捕,拿走他的證據並把他投入監獄。他甚至想到去找新聞媒介,但他又害怕新聞界會把他視為瘋子,會暴露他羞於啟齒的背景。他最後總結到他唯一的出路是找到一個人,這個人必須和他一樣地想毀掉'第二次復活'計劃。有一天,他偶然讀到了普盧默的系列文章,他覺得他找到了合適的人選,找到了希望,他的感覺是對的。”

蘭德爾用顫抖的手把酒杯端起來,嘆了一大口氣,“那麼,”他說,“普盧默和萊布朗在佩雷?拉謝斯公墓會面的結果是什麼?你有沒有花錢獲得偽造證據?” 弗魯米牧師皺著眉頭,站起身來,從桌上一個盒子裡拿出一根方頭雪茄煙。 “第二次會面,”他點上煙喃喃地說,“比以前任何一件事更稀奇古怪。” 他依舊站在那裡,手指擰著雪茄煙,“是的,在他們溜達著走出公墓時,普盧默和他商談著另一次會面的事宜。萊布朗把他的偽造證據藏在羅馬附近的一個隱蔽的場所。他同意返回羅馬,取出證據,在那裡等著普盧默。他們約好了第二次會面——萊布朗定好了時間、日期、鐘點和地點——羅馬一個隱蔽偏僻少有人光顧的咖啡屋。在那裡,萊布朗會允許普盧默仔細觀察他的偽造證據。普盧默要給他一筆相當可觀的錢來換取他的偽造證據和一張有關騙局的書面敘述。” “多少錢?” 弗魯米仍站在那裡,吸著雪茄煙,“萊布朗要5萬美元或者相當於5萬美元的瑞士或英國貨幣。普盧默和他討價還價一番,萊布朗把數額降到2萬美元。” “那麼,他們如約見面了嗎?” “算是見面了。但是請先讓我告訴你計劃的一點改變。當普盧默返回阿姆斯特丹時,他給我講述了他和萊布朗之間發生的事情,我當時——這麼跟你說吧——充滿了希望,興奮不已。我覺得這筆交易對我們的事業至關重要,不能由普盧默一個人處理。他是一個熱心人,一位記者,而不是紙草紙文稿、阿拉米語以及文稿評論方面的專家,而我是所有這些方面的專家。我認為萊布朗的偽造證據是他從你們的第三號紙草紙文稿上剪下的另一張碎片,然後保存完好,或者是類似的東西。我猜測它還應包括一些能證明它是偽造品而不是真品的不可否認的證據。我在判斷這樣的證據方面是很合格的,要比普盧默合格得多,所以我陪同普盧默來到羅馬。” “那是什麼時候?” “3天前,我們驅車前往城裡的那個會面地點。” “在城裡的哪個地方?” 弗魯米很耐心地講道,“這是一家便宜的學生咖啡屋或者酒吧,位於五月廣場的一個角落,它並不像聽起來那樣的如詩如畫,咖啡屋名叫弗拉奈里——弗布里,俗稱兄弟酒吧,是個極不吸引人的地方。屋前有4張桌子和幾把柳條椅子,有一張被風雨剝蝕的綠色跡被用來遮擋烈日的曝曬。兩道路口處掛著塑料飾帶,用來擋蒼蠅——是那種能使人聯想起名聲很糟的阿爾及利亞的房子的門簾。按照約定,我和普盧默在下午一點鐘在那裡與羅伯特?萊布朗見面。我們提前15分鐘到達,身上攜帶著兩萬美元。我們在屋外一張桌子旁坐下,要了兩杯咖啡,非常緊張地等著他的到來,這也肯定猜想得出來。” “他露面了嗎?”蘭德爾急切地問。 “1點過5分時,正當我們開始焦急憂慮時,一輛出租車突然駛入五月廣場,在咖啡屋前的一條寬馬路上戛然而止。後門打開了,出來了一位矮胖的老年人,一瘸一拐走過去給出租車司機付錢。我記得普盧默緊握著我的胳膊,喊著:'那就是羅伯特?萊布朗,是他。'普盧默跳起來,喊著:'萊布朗,我在這兒!'萊布朗轉了一下身,由於假腿不利索險些摔倒。他朝我們瞥了一眼,立即變了樣。他看上去變得非常憤怒。他把一隻手攥成拳,朝我晃著拳頭。他瘋狂地朝普盧默喊道:'你沒有信守你的諾言,你不想把這事在報上披露!你想把我出賣給他們!'他用一個手指指著我,這時,我第一次才認識到我身上正穿著我的牧師服,黑色袈裟。真是一個愚蠢的錯誤,我穿著這件衣服參加了一項儀式,忘記了脫下來。萊布朗確信普盧默一直與教會有聯繫,他只是在為教會設法搞到偽造證據,然後由教會銷毀。普盧默使勁地口答著,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他面前,解釋我在那裡的原因。但是太晚了。萊布朗踉踉蹌蹌地撞進了出租車,出租車載著他飛馳而去,沒有趕上他。什麼希望也沒了。羅馬電話簿或者城市戶口記錄裡都沒有萊布朗這個人,他完全消失了。” “所以你一無所獲。”蘭德爾說。 “除了我在房內剛剛給你講述的故事,我把所發生的全部事情,我們所有的秘密一五一十地講給你聽是因為我們知道你對新《聖經》有著和我一樣的懷疑,還因為你做了一件我無法做到的事情。蘭德爾先生,你今天會見了蒙蒂教授。蒙蒂——唯一一個剩下的人——知道這個偽造者的真實姓名。蒙蒂,只有蒙蒂能幫助我們找到萊布朗和偽造的最後證據。你覺得蒙蒂教授會幫助你嗎?” 蘭德爾把煙斗放起來,拿起手提箱,站起身:“你知道蒙蒂教授精神錯亂。你知道他在精神病院裡療養,他能幫什麼忙?” “可是他在羅馬大學的同事告訴我們他只是暫時性的精神錯亂。” “這是他們故意這麼說的,事實並非如此,我見過蒙蒂。我試圖和他進行一次有理性的談話,但我失敗了,蒙蒂教授的精神病是沒有康復的希望了。” 弗魯米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 “那麼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的眼睛與蘭德爾的眼睛相遇,“除非你還知道一些能幫助我們的事情。如果這樣,你願意幫助我們嗎?” “不,”蘭德爾說。他開始穿過起居室朝門口走去,但是又停了下來,說,“不,我幫不了你。如果我能的話,我也不能肯定我是否會幫助你。我不能肯定羅伯特?萊布朗這樣一個人是否存在。如果他確實存在,我無法肯定他的話是否可信。謝謝你的接待,謝謝你對我的信任,牧師。我要返回阿姆斯特丹,我對真理的尋求就在這裡結束了。我不相信你們的羅伯特?萊布朗的話——或者他的存在,晚安。” 但是在離開弗魯米的套間,邁上樓梯走回自己的房間時,蘭德爾知道他沒有跟那位荷蘭牧師講真話。 蘭德爾知道他故意撒了謊。 蘭德爾確信,這座城市裡的某個地方有個名叫羅伯特?萊布朗的人,他也相信這位萊布朗一定有某種偽造證據。這是符合邏輯的,剛好與蘭德爾所知道的事件發生順序相吻合。 剩下的工作便是找到萊布朗,獲得偽造證據。他不打算回阿姆斯特丹了。他要為找出真相而做出最後一次沖刺。現在他有了一條線索,這條線索會把他引向羅伯特?萊布朗。 這一切都將取決於一件事,取決於馬上要給安杰拉?蒙蒂打的電話能否成功。 ------------------ 33 第二天早上,又是一個驕陽似火,令人透不過氣來的羅馬天氣。史蒂夫?蘭德爾坐在蒙蒂家的涼爽的起居室裡,等待著管家帶來他翹首以待的東西。 所有的一切,可能維繫於上夜他打給安杰拉?蒙蒂的電話。她和她姐姐一起早已離開家,直到子夜過後才給他回了電話。 他早就決定好,對他與弗魯米牧師在“錦花大酒店”的會見,對牧師所揭露的她父親的發現很有可能是贗品一事絕口不談。他感到用弗魯米的令人震驚的證明使安杰拉難堪沒有道理,特別是還未對此事加以證實。 “這麼說來,你明天上午就要去阿姆斯特丹了嗎?”她曾問他。 “也許是下午,剛過午後,”他回答道。 “明天早上我還有一件事要辦。但是,它需要你的合作。”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道,“安杰拉,你父親發病的那一天——實際上,是在他發過病,你把他送進醫院以後——他的那些論文怎麼樣了?堆在他在大學裡的辦公桌子上和抽屜裡面的那些?” “在我們把我父親安置在維拉?貝拉維斯塔醫院一個星期以後,我和我姐姐去了羅馬大學他的辦公室——我仍然記得做這件事是多麼令人痛苦,試想一下,當你愛的人已病入膏肓,而你去收拾他的東西的話——我們把他辦公室內的一切文件都找出來塞進幾個小箱子裡了。” “你把一切都保存下來了嗎?” “一小片,一張有字的紙都沒有漏掉,等著他哪一天康復——儘管我們知道不太可能,但是這種想法使我們感覺好受點。我們沒有心情去整理這些東西,我們只是把它們裝進了箱子運到了家裡,放進了貯藏室。從那以後我一直不願意看見它們。” “我能理解,安杰拉。哦,我想你不會介意讓我看一下那些裝在箱子裡的東西吧?這件事倒是我離開羅馬前想幹的事呢!” “哦,不,我不會介意的。沒有多少東西,你可以來看看。”她停了一下,又說:“史蒂夫,你要找什麼呢?” “嗯,既然你父親不能出席宣布日典禮了,我想我該找一些他做的筆記,以便我能在阿姆斯特丹為他宣傳一下。” 安杰拉很高興,“好主意!但是今天早上我要出去,我要和我姐姐帶著孩子們一塊兒出門。如果你願意等到我回來的話……” “不,”他急切地打斷了話頭,“我不願浪費更多的時問。如果有人讓我進貯藏室的話,我可以一個人做這件事。” “我會通知露絲雷茜亞讓你進去的,她是這兒的管家——她永遠在家。唯一的問題是……”她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 “是什麼?安杰拉?” “唯一的問題是你會讀不懂我父親的筆記的。他雖然懂很多種語言,但他總是用意大利文記筆記。我想如果我能在這兒的話——你不想被耽擱,是嗎?——我知道,露絲雷茜亞能相當好地把意大利語譯成英語。所以,只要你對哪一點感興趣,你覺得哪些東西看起來重要,你就問她好了。或者將它們帶回阿姆斯特丹,當我回來時我會幫你的。明天上午什麼時候來這兒?” “10點鐘好嗎?” “好吧,我會讓露絲雷茜亞等著你,她會給你把箱子裡的文件拿出來的。你還想看檔案嗎?” “你知道檔案裡有什麼嗎?” “有他的演講詞,講稿及發表過的論文。” “他的私人信件呢?” “他在發病的幾個星期前就把它們清理出去了。他需要更多的空間放東西,就把信件全扔了。但是餘下的檔案裡的東西,特別是他發表的論文,對你的宣傳會有用的。” “可能會吧,但馬上乾這事會花費太多時間,也許晚些時候,或許宣布日過後我們能一塊兒把這些材料看一遍。” “我將很高興幫你的忙。這樣,明天你只打算看看那些箱子裡的東西?” “是的,只看看那些從辦公室裡清理出來的東西。” 掛上電話,他對自己的謊言感到內疚。但他知道不能告訴她自己到底想幹什麼,至少暫時不能。只有一件事了,他必須找到羅伯特?萊布朗。 上一天,一邊聽著弗魯米的話,所有的想法集中形成了這樣一種思路:那就是可能有一個真正的萊布朗,並且有一條線索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它。 文圖裡博士無意中提供了這個線索的前半部分,那就是蒙蒂教授經常與人們在大學外會面並且在他發病前夕他剛剛與某個人會面回來。 弗魯米牧師說出了它的後半部分,在那個致命的日子裡,蒙蒂教授也許在什麼地方與一個名叫羅伯特?萊布朗的人見了面。 這兩個情況匯總在一塊兒,形成了一個提示——雖然不明顯,並且是出於道聽途說和主觀臆斷——但它無論如何是一種提示,是關於萊布朗行踪和有關事實的唯一線索。 現在正是上午,蘭德爾在蒙蒂家中的客廳中等待。這是一幢老房子——外觀上很像是兩層居室——並且已被重修和裝飾得格調明快。客廳里安放著金黃與翠綠條紋的威尼斯茶具,豪華又舒適。管家露絲雷茜亞用優雅的英語以接待安杰拉的未婚夫的禮節和熱情迎接了他。這個女管家年紀已不小了,胸部肥大,穿著一件淺綠色的罩衫,罩衫穿在她身上就像一頂帳篷一樣。她給蘭德爾端來咖啡、蛋糕,還遞給他一本意大利語——英語字典和詞組手冊,這些書都是安杰拉留給蘭德爾的。然後,她就跑出去為他找那些裝著蒙蒂教授辦公桌的文件的箱子。 蘭德爾走到圓桌邊——圓桌上放著托盤——自己倒了杯咖啡。最重要的是——他想——安杰拉和她姐姐保存的她們父親的這些文件,而且自從她們父親被發現在桌邊精神錯亂以後這些文件原封未動。那麼,緊要的問題是,一年零兩個月以前——去年5月,蒙蒂教授是否真正離開了大學到外面會見了羅伯特?萊布朗。如果這樣的話,蒙蒂教授,作為一個繁忙的有許多約會的人,是不是把與萊布朗會面的情況記了下來?或者他是不是出於疏忽沒有記錄?抑或他出於恐懼而沒有這樣做呢? 蘭德爾開始喝咖啡時,露絲雷茜亞抱著一個滿滿的紙板箱又出現在門口。蘭德爾放下茶杯去幫她,但在他到之前,女管家已把箱子擱在了腳邊。 “你看看這個。”露絲雷茜亞咕噥著,“我再去搬另外一個。” 她離開房間,蘭德爾蹲下身子,然後盤腿坐在了鋪著地毯的地板上。他把箱子邊核反折過來後就慢慢地開始把箱子裡的東西拿出來。他對那些放在文件夾裡的什麼研究論文、瑪瑙筆架、鋼筆、空白的黃紙片之類一概不感興趣。 一個有許多私人會見的教授通常會將它們列出會見單子來,用某種方式記下,記在類似台歷或專用記事本上。蘭德爾不知道意大利用什麼來記錄這類東西——他不想問安杰拉——但是肯定記在什麼上,某個記錄,甚至是秘書的一條記錄,除非蒙蒂教授把任何事都記在腦子裡。 又翻過好幾份文稿,有的是還沒有公佈的演講稿或講義的打印稿,還有一些沒有答復也許再也不會答复的信件。 蘭德爾小心翼翼地向箱子深處翻著,在離箱底下有一半距離時,他的手裡抓住了一個皮革封面的小冊子——醬紫色,一個大紙夾把封面和里面厚厚的紙頁夾在一塊兒。封面上燙金印著意大利文的書名:記事冊。 蘭德爾的心跳加快了。 他打開記事本翻到夾子所夾的紙頁。 日期是5月8日。 在這一頁列著當天早上,下午和晚上的各個鐘點,每個鐘點都有一個空格。有幾個空格被填滿了,很明顯是蒙蒂教授親手用他那支黑鋼筆寫上的。 蘭德爾的眼睛順著這一頁慢慢地往下看,推敲著每一條記錄(用意大利文寫的): 10:00……參加教授會議。 12:00……與教授們共進午餐。 14:00……在辦公室會見波希教授。 他在意——英字典裡查閱著那些關鍵的詞語,但這幾個活動程序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在那個生死攸關的日子僅僅有一個教授會議,與一些同行共進一次午餐,還有在自己的辦公室接見了一個外國的教授(明顯是個德國人)。 蘭德爾的目光繼續下移,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 16:00……Appuntamento Con R. L. da Doney. Importante 蘭德爾一動不動地坐著。 他開始翻譯。 16:00就是下午4點鐘。 R.的意思是羅伯特。 L.意思是萊布朗。 Doney就是多尼公司世界聞名的戶外咖啡店,就坐落在錦花大酒店的外面。 Apptameuto Con R. L. da Doney. Importante意味著“在多尼與羅伯特?萊布朗會面。重要。” 帶著一陣發現的狂喜,蘭德爾意識到自己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東西。 去年5月8日的下午,蒙蒂教授曾記載他自己要在多尼咖啡店與羅伯特?萊布朗會面。據弗魯米說,就是在那裡,萊布朗向蒙蒂教授透露後者的偉大發現只不過是個贗品,也就在那裡,蒙蒂教授給自己埋下了走向精神錯亂的禍根。 這是最近發現的一個很微妙的線索,但卻是個真實的唯一線索。 蘭德爾把記事本放回箱子,急忙將另外的一些論文堆在上面,跳了起來。 露絲雷茜亞正好又抱著一個箱子走進客廳。 “這個盒子裡面,只是一些科研著作、期刊,沒有別的什麼了,”她嚷道。 蘭德爾快步穿過屋子走向她。 “多謝了,露絲雷茜亞,我不需再看了,我找到了要找的東西。非常感謝你。” 他匆匆往雷茜亞臉頰上來了一記響吻就沖向門邊,雷茜亞瞠目結舌地望著他離去。 蘭德爾在錦花大酒店門前的通道前跳下出租車,大步穿過旅館前邊的空地,穿過一群在陽光下閒聊的懶散的司機,站到了人行道上瀏覽著四周——就在這裡,一年零兩個月前萊布朗向蒙蒂教授進行了毀滅性的透露。 多尼咖啡廳分為兩部分,餐廳部分在門裡面,是該酒店一層向前伸出的部分。咖啡廳的桌子全部擺在門外,佔據了從旅館行車道邊到街角的全部空問。 多尼咖啡廳由兩長排桌椅組成。一邊是一排排桌子靠著餐廳的外牆,另一邊,一排排桌子靠著永遠擁擠的大街,那兒有停放和行駛的車輛。 當蘭德爾站在驕陽下打量著咖啡廳時,他不禁對多尼咖啡廳那兩個帶邊飾的用來擋日的藍色遮陽篷大感興趣。此時正是星期六接近中午的時間,這裡對他來說正是個好地方。 只有為數不多的旅客坐在桌邊——大部分是觀光客,蘭德爾這麼猜測。此情此景簡直是一幕寧靜的生活畫面,那些客人即使是新來的也是慢條斯理地走過來。蘭德爾想,這可能是羅馬的天氣所致。羅馬6月將盡時,討厭的灼熱看來要把任何雄心壯志和積極主動都熔化成液汁似地。 帶著他現在掌握的一些粗略的信息,蘭德爾思索著他下一步該怎麼走。一年零兩個月前,他想如果羅伯特?萊布朗提出要與蒙蒂教授會面,那麼,一定是萊布朗選定多尼咖啡廳作為他們會面的地方的,如果是萊布朗選擇多尼這個地處鬧市、人人皆知的地方,那一定是由於他熟悉這個地方。如果上述是真實的話——也可能不是真實的,但讓我們假定——那麼,羅伯特?萊布朗本人肯定對多尼咖啡廳的工作人員熟識。 蘭德爾端詳著幾個夢遊般的侍者,他們身穿帶藍肩章的白夾克,硬硬的衣領下打著暗藍色的蝴蝶領結,下身穿著黑褲子,手捧淡紫色的菜單或者是空空如也的托盤。靠近餐廳入口處站在最後一排桌子之間有一個人倒背著雙手,是個年紀大一點的意大利人,臉上帶著權威的神情。他穿著正式——西服外套,漿過的衣領,蝴蝶領結,夜禮服褲子——並且看起來精神十足。一定是餐廳領班,蘭德爾想。 蘭德爾順著人行道向前走去,突然進入蔭涼,頓感異常愜意,他接著坐在一張空桌子邊,面對著通道。 時間不長,一個侍者註意到了他,從容緩慢地走到桌邊,遞給他一份淡紫色的菜單。 打開菜單,蘭德爾問道,“領班在嗎?” “在,”侍者招呼那位衣著正式的年紀大點的意大利人,“喬利奧!” 喬利奧,那位領班快步走上前,拿起鋼筆,打開預訂簿,“你有什麼吩咐,先生?” 蘭德爾漫不經心地瀏覽著菜單。上面每道菜都印了兩次,一次用意大利語,一次用英語。他看了一下一份叫葛拉提的菜,在它下面找了一份檸檬果汁——500里拉。 “我想要果汁——檸檬的。”蘭德爾說。 喬利奧把那張紙撕下,遞給後面那位逗留在旁邊的侍者,把菜單收了回去。 “事實上,”蘭德爾說,“我還要一些東西,但與你們的菜單無關。”蘭德爾亮出錢包,抓出3張大面額的1000里拉的鈔票。 “我是一個美國作家,我想得到一些消息。也許你能幫幫忙。” 那位領班職業的表情僵硬的臉上顯示出一絲感興趣的跡象。他的眼睛盯著蘭德爾手中的鈔票。 “如果可能的話,”領班答道,“我將非常樂意為你效勞。” 蘭德爾折好鈔票並塞進領班熱乎乎的手中。 “喬利奧,你在這兒乾了多長時間了?” “5年了,先生。”他把鈔票塞進口袋,嘟囔道。 “去年5月你在這不在這兒?我是說沒有度假或乾別的什麼?” “嗯,是的,先生。”他現在變得很熱情、優雅和友好,“那時還沒到旅遊季節,但是很忙,太忙了。” “那麼你很有可能在值班了。我會告訴你我想知道些什麼,我正在做一項調查,我想見一個人,別人告訴我他經常來這裡。我的一個朋友去年5月在這裡碰見了他。我聽說我要找的這個人是咖啡廳裡的常客。你認識這兒的常客嗎?” 喬利奧微笑著說,“自然。這不僅僅是我的工作,而且熟識我們忠實的顧客也是我們義不容辭的事。每個人我都能叫出名字,然後還知道一點關於他們的性格和生活的事情。正因為如此,我這個職位才報酬豐厚。你想知道誰?” “他是個法國人,但居住在羅馬,”蘭德爾說,“我不清楚他來這兒的次數如何,但我聽說他確實來過。”蘭德爾屏住呼吸,然後說出了那句他曾經祈禱過的能成為像“芝麻開門”一樣神奇咒語的話,“他的名字叫羅伯特?萊布朗。” 領班看起來毫無反應,“萊布朗,”他慢慢地重複著。 “羅伯特?萊布朗。” 喬利奧正絞盡腦汁在想,“我想一下,”他支吾著,好像怕不得不退回自己所得的小費似的。 “這個名字沒有記載。我所知的我們的常客中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蘭德爾的心沉下去,他試圖記起弗魯米對萊布朗的描述,“如果我告訴你他的長相的話,你可能……” “請講。” “有80多歲了,戴副眼鏡,臉上皺紋很多,駝背,大約和你一樣高。這就是羅伯特?萊布朗。有印象嗎?” 喬利奧很委屈地說,“很抱歉,可那麼多人怎麼能……” 蘭德爾記起了別的什麼事情,“慢著,有一點你肯定留意過,他的步伐,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很久以前他失去了一條腿,就裝上了一條人造的。” 立即,喬利奧眼睛一亮,“有一個這樣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法國人,因為他說得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他是一個地道的羅馬紳士。但他不叫萊布朗,實際上,我不知他的真名,他告訴我們什麼我們就知道什麼。當他喝多了酒時,他就打趣,告訴我們他叫托蒂,恩里科?托蒂。這是一個本地的笑話,你懂嗎?” “不懂。” 喬利奧對他解釋道,“你駕車進入波格斯花園,穿過停車場,就會看到許多塑像,其中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石頭基座上矗立著一尊高大的男人英雄赤身的雕像,這個男人只有一條腿,斜倚在一塊岩石上,一條腿向外伸直,另一條腿的餘部在岩石上歇息。基座上刻著恩里科?托蒂。這個名叫托蒂的男子,儘管只有一條腿,還自願報名加入意大利軍隊參加奧匈戰爭,他理所當然地被拒絕了。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請求,他們不再拒絕了,就把他帶去加入了意大利軍隊,他戰鬥得很勇敢,成了英雄。所以我們的這個一條腿的顧客開玩笑說許多年前他是個英雄,他的名字叫托蒂。所以,這是一個唯一的名字。” “托蒂?”蘭德爾說,“嗯,念起來與萊布朗一點兒不相似,是嗎?可能他有許多名字,”他看到喬利奧咧開嘴露齒而笑,他想知道為什麼,“喬利奧,怎麼了?” “還有一個名字,我剛剛想起來,真蠢,只是……” “你是說這個托蒂還有別的名字?” “我真蠢,太蠢了。那些在街面上混的女孩兒,你知道,他們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因為他很窮且惹人憐憫但又聰明地裝出一副優雅的樣子。他們叫他——”喬利奧咯咯地笑著——“Duea Minimo,意思是空空公爵,這就是她們取笑他的名字。” 蘭德爾興奮地抓住班頭的胳膊,“就是這個名字,這就是他的另一個名字,托蒂——空空公爵——羅伯特?萊布朗,這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很高興,”喬利奧說。他想要的那3000里拉的小費保住了。 “他還來多尼咖啡廳嗎?”蘭德爾想弄清楚。 “哦,是的,很忠實,幾乎每個天氣晴朗的下午都來。下午5點鐘他就準時來吃甜點心,喝波諾德酒或聶葛羅尼酒,然後開玩笑,讀報紙。” “昨天他來過這兒嗎?” “昨天我沒在他來的時候值班,儘管今天我在。我給你找一下。” 喬利奧走到站在較遠地方的3個侍者旁,問了他們幾句,其中兩個笑著不住地點頭。 班頭返回來,微笑著,“是的,這個托蒂——你說的萊布朗——昨天按慣常時間來了一個小時,很有可能,今天下午5點出現。” “太棒了,”蘭德爾說,“真是太棒了。”他又從錢包裡翻出一張5000里拉的支票,塞給不知所措、大喜過望的班頭說,“喬利奧,這對我很重要。” “請……謝謝你,先生,非常感謝,只要我能做,我會很樂意效勞。” “請這樣辦,我想在4點45分時坐在這裡。當托蒂——或萊布朗——來時,替我把他指出來,餘下的事我來做。如果他湊巧來早了,給我房間打電話。我就呆在錦花大酒店。我叫史蒂夫?蘭德爾。你不會忘了吧?史蒂夫?蘭德爾。” “我不會忘記你的名字的,蘭德爾先生。” “還有,喬利奧。我們的朋友萊布朗——每天他怎麼來這兒呢?我是說,是坐出租還是走來呢?” “他總是步行來。” “那麼他一定住在附近,住在近處。拖著條假腿他是不會走太遠距離的,是嗎?” “對。” “好了,”蘭德爾站起來,“感謝這一切,喬利奧。四點三刻見。” “可是,先生,你的檸檬果汁?” “都是你的,是我贈給你的!今天的甜點心我早已吃過了。” 他在錦花旅館五層的套房裡度過了焦慮不安的5個鐘頭。 他試圖不去想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把衣箱放在床上,打開,取出自己的通信記錄。在靠近房間唯一的窗子邊的一張玻璃面的桌子上,他試圖把自己的思緒集中在這些信件上。 他寫了一封作為兒子的例行公事般的信給在奧克城的父母,其中提及了他的妹妹克萊爾和舅父赫爾曼。又寫了一封短信給自己在舊金山的女兒朱迪,信中的關於遊覽的篇幅遠遠多於關於父親對女兒慈愛的篇幅。他又著手寫一封給“萬象暴光社”的麥克洛克林的信,信中解釋說由於某種無法控制的情況——蘭德爾集團公司不能接受他那項業務了,但信沒寫完他就將它撕掉,扔進了廢紙簍。 由於他再次疏忽了與他的律師寫信,所以他考慮給紐約的薩德?克勞福德打個電話。儘管一點也不餓,但還是叫來服務員訂了一份清淡的午餐。但是端上來的卻是蘑菇燉雞加番茄醬、胡椒。這些東西由於自己不斷增長的焦慮連一半也沒吃完。 他本想讓安杰拉知道自己仍在羅馬,最後還是決定不打電話,因為如果那樣,他就會不得不再撒謊,不然會使她內心充滿憂慮的。他也考慮過給在阿姆斯特丹的喬治?L?惠勒打個電話解釋自己缺席的原因,因為《國際新約》發行宣布日6天后就要來到,但他打定主意推遲這個電話——惠勒難免要發火——直到他碰到羅伯特?萊布朗。 儘管他努力不去想萊布朗,但發現無濟於事。他在旅館房間裡踱著步直到他弄清楚腳下的波斯地毯每個花樣的每個細節、大理石面寫字台上的每條裂縫以及自己面容上每一條皺紋——因為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梳妝台上橢圓形鏡子裡看見自己映出的臉部。 兩個多星期以前,他到阿姆斯特丹的“第二次復活”的總部去乾一件至關重要的事,為的是領教信仰的意義。然而,他已化了自己一半的時間,是要把自己可能相信的事物徹底摧毀。 就這樣,這一切都是從博加德斯的那個所謂的致命的錯誤引起的。或許正如安杰拉和其他與自己接近的人所指出的那樣,這種錯誤的生長完全是自己的多疑導致的。 所以,最終一切都落在了羅伯特?萊布朗這個人身上。不管怎樣,他一定得在萊布朗身上找到最後的答案。 上面是蘭德爾在樓上自己房間裡的思索。他現在仍在想著這些東西。當他又一次煩惱而又焦灼地坐在多尼咖啡廳的一張桌子邊時,他甚至不再知道自己是否想讓萊布朗出現。他只是確信自己希望這些令人難以忍受的遭遇盡快結束。 蘭德爾在過去的一刻鐘里至少看了10次手錶盤上那些慢慢、慢慢移動的指針。 5點過6分了。他又呷了一口杜松子酒,當他舉杯時,他從眼角瞟見班頭喬利奧向他溜過來。 喬利奧壓低聲音說,“蘭德爾先生,他來了。” “在哪兒?” “我身後,這一排,我身後第三張桌子邊。你會認出他的。” 喬利奧走到一邊,蘭德爾轉過頭來看。 他就在那裡,正像弗魯米所描述的那樣,但要更甚一點。他看來更矮,比蘭德爾想像的背更駝。頭髮梳得乾淨利索,肯定染過。枯槁的面容,滿臉溝溝坎坎,戴著一副鐵架、淺色鏡片的眼鏡。他穿著一件舊華達呢大衣,絨毛已磨光,大衣鬆散地披在他的雙肩,兩隻空空的袖子自由地懸著,就像時髦的意大利人和胸懷抱負的年輕演員一般。他看起來雖然老邁,但並不虛弱。他面前桌面上的畢嘰桌布上僅放了杯飲料,他正聚精會神地看報紙。 接著,蘭德爾離開了自己的桌子。 到達目的地以後,他搬過一張空椅子,故意放在萊布朗對面坐了下來。 “羅伯特?萊布朗先生,”他說,“我希望你能讓我有幸敬您一杯並做一個自我介紹。” 萊布朗滿是皺紋的臉從報紙上面露了出來,他深陷的灰眼睛充滿了警惕。他濕潤的嘴唇由於假牙裝得不合適,涎水外流而濕濕的。 “你是誰?”他咕嚕著說。 “我叫史蒂夫?蘭德爾。我是搞宣傳的,是從紐約來的一個作家。我一直在這裡等著與您見面。” “你想要什麼?蘭德爾——你這麼叫我,你是從哪裡聽到的這個名字?” 這個法國人的神情非常冷淡而傲慢,蘭德爾知道自己得趁熱打鐵。 “我了解你是奧古斯圖?蒙蒂教授的一位朋友,你們是一項考古發現中的搭檔。” “蒙蒂?你知道關於蒙蒂的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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