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李鴻章傳

第6章 二、「以儒生而起家軍旅」-編練淮軍

李鴻章傳 梁启超 7056 2018-03-03
編練淮軍 古人云:“時勢造英雄”。重返曾幕的李鴻章雖然算不上什麼英雄,但是急劇變化的時勢卻為他實現夢寐以求的掌握軍權、獨樹一幟的野心提供了良機。 1861年8月咸豐帝奕詝病逝,其子年方6歲的載淳即位,以載垣、肅順等八人為贊襄政務王大臣。 9 月湘軍攻陷安慶,曾國藩被賞加太子少保。 11月載淳生母慈禧太后②勾結恭奈王奕訴③發動宮廷政變,殺害和罷黜贊襄政務王大臣,奪取清朝最高統治權。慈禧為載淳舉行登極大典,改明年為同治元年,任命恭親王奕為議政王,主持軍機處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又稱總署、譯署),隨即宣布垂簾聽政。慈禧、奕為了鎮壓太平天國,維護清朝統治,進一步依靠漢族地主勢力,任命曾國藩統轄江浙皖贛四省軍務,並節制自巡撫、提鎮以下各員。

就在上游軍情出現轉機、曾國藩權勢日益烜赫的時候,下游戰局急劇逆轉。太平軍在“合取湖北”、保衛安慶的戰鬥失敗以後,採取西線防禦、東線進攻的方略,擊潰東線清軍,連克浙東、浙西大部分地區,直搗杭州,威逼上海,力圖把蘇浙變成支撐太平天國的戰略基地。上海地處東南前哨,是全國最大的商業城市和中外反革命蟻聚的巢穴。上海官紳面對太平軍的凌厲攻勢,惶惶不可終日,一面倡議向英法等國“借師助剿”,建立中外會防局,加強華爾常勝軍;一面派代表到安慶向曾國藩乞師求援。他們效法春秋時被吳國攻破的楚國貴族申包胥到秦庭痛哭求救故事,於11月18日派法部主事錢鼎銘等乘外輪到達安慶,晉見曾國藩,呈遞滬紳公啟私函,並“縷述上海將怯卒惰、旦夕不可恃狀”,聲淚俱下,叩頭乞師。曾國藩既顧慮上海“地僻遠,即有急,聲援不相達”,又深感手下“無兵可分”,因而未敢冒然應允。錢鼎銘探知李鴻章是曾國藩親信幕僚,便登門拜訪,並誘之以利曰:

“滬濱商貨駢集,稅厘充羨,餉源之富,雖數千里腴壤財賦所人不足當之,若棄之資賊可惋也。” ①李鴻章為之所動,幫助錢鼎銘等勸說曾國藩。 11月21日曾國藩在日記中寫道:“少荃商救援江甦之法,因錢茗甫鼎銘來此請兵,情詞深痛,不得不思有以應之也。” ②當然,曾、李之所以決定出兵“救援江蘇”,並非由於錢氏“情詞深病”,而是基於政治、軍事、經濟等實際利益的考慮。當時湘軍正在西線順江東下,威逼太平天國首都天京,分兵援滬, “由下搗上” ③,就可以造成東西兩線互相配合分進合擊之勢,迫使太平軍陷於兩面作戰的困境。 “上海為蘇杭及外國財貨所聚,每月可得厘捐六十萬金,實為天下膏腴” ④。分兵援滬,既能控制餉源重地上海,保證每月可得白銀10萬兩濟軍;又能謀取避處海隅、無所作為的薛煥的江蘇巡撫桂冠。

因此,曾國藩對領兵援滬的入選問題,作了周密安排,起初決定派其弟國荃② 慈禧太后(1835—1908),又稱西太后、那拉太后,滿洲鑲黃旗人,葉赫那位氏。安徽徽寧池廣太道惠徵之女,1852年被選入宮,封蘭貴人。 1856年生載淳,封懿妃,次年進懿貴妃。 1861年咸豐帝死去,載淳即位,被尊為聖母皇太后,徵號慈禧。 ③ 奕(1832—1898),愛新覺羅氏,道光帝第六子,咸豐帝異母弟,1851年封為恭親王。 ① 薛福成:《書合肥伯相李公用滬平吳》,《庸盒文續編》,卷下,第17頁。 ② 《曾文正公手書日記》,咸豐十一年十月十九日。 ③ 《錢農部請師本末》,《太平天國史料專輯》,第96頁。

④ 曾國藩:《致澄弟沅弟》,《曾國藩全集》,家書一,第797頁。 前往,繼而改為以國荃為主帥,輔之以李鴻章、黃翼升。不料,12月31 日曾國藩按到其弟拒絕援滬的信,不得不派李鴻章先行。據說李鴻章“欣然以肅清自任。曾笑曰:'少荃去,我高枕無憂矣。惟此間少一臂助,奈何?' 李堅請赴申。 ” ①這種變化,為李鴻章創立淮軍從而掌握兵權、控制餉源重地上海、登上江蘇巡撫寶座開闢了道路。夢寐追逐“駟馬高車”的李鴻章自然喜出望外,以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不過,李鴻章一面躊躇滿志,一面憂心仲忡。他既深知“此行險阻艱危當備嘗之”,“成否利鈍”實難預料②;又害怕遭致同僚、尤其是曾國荃的忌恨。他特地致函曾國荃,故作姿態:

東吳請兵之使數至,師門始以麾下得勝之師允之。嗣因內舉避親,復以下才應詔。鴻章庸陋,豈知軍國大計,近年跧伏幕中,徒黨星散,立時募練其何能軍?幸疊次寄諭,催令吾丈同赴下游。當代賢豪投契之深,無如麾下,師資得借, 懦夫氣增。乃竊聞侍坐之言,似我公無意東行。鴻章欲固請之,未知有當於高深否耶? ③李鴻章招募淮勇,乃係秉承曾國藩意旨。曾國藩意在“創立淮勇新軍”,“以濟湘軍之窮” ④。當時主要是打算解決戰線延長和湘軍兵力不足的矛盾。 早在1860年8月曾國藩在《復奏統籌全局折》中,就提出了編練淮勇問題。 因為咸豐命都興阿督辦揚州軍務,令湖北派撥精兵即刻馳往。曾國藩認為“事多窒礙”,難以如願,不如“用楚軍之營製,練準徐之勇丁”,切實可行⑤。

這可以說是籌議淮軍的先聲。 1861年12 月曾國藩基於同樣的考慮,讓李鴻章招募淮勇,組建援滬之師①。 李鴻章受命之後,考慮到“徒黨星散”、“立時募練”困難重重,而廬州一帶舊有團練較為強悍,自己對當地人情也較為熟悉,所以決定羅致並改編廬州一帶舊有團練,組建淮牢。他並沒有返歸故里,而是坐鎮安慶,通過派人或通信等辦法,徵召廬州一帶舊有團練。 12月12 日他寫信給自己的學生、當地的團首潘鼎新說: 帥(曾國藩)意將令閣下照湘軍營製募練五百人,其口糧與張山樵(張遇春)之淮勇一律。所慮楚軍不用長桿火槍,專用抬炮小槍,輕重大小,毫不參差,步伍連環,須有約束,閣下所部,未必即能降心相從耳。如願習此間隊伍紀律及紮營之神速,請賜回示,再行專札調赴皖省,勤加訓練。楚軍招募,準領槍砲、器械、帳棚,起程時支小口糧, 勇夫每日給錢百文,到營點名後給大口糧。前寄上營製刊本,可覆按照請也,……餘屬振軒(張樹聲)詳致下一。

②張樹聲時在安慶,他前往安慶可能與籌議淮軍有關。據說,在合肥諸多團練中,張氏之團聲勢獨隆,隱為盟主。一日張樹聲召集各圩團首密議說: 吾皖中諸豪,振臂一呼,舉足誠足重輕;但是時曾湘鄉開府治軍,天下① 《李文忠軼事》,《清代名人軼事》,第104頁。 ② 李鴻章:《复姚石樵孫雪筠》,《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第4頁。 ③ 李鴻章《复曾沅甫方伯》,《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第3頁。 ④ 曾國藩:《复李宮保》,《曾文正公書札》,卷24,第13頁。 ⑤ 《曾文正公全集》,奏稿,卷2,第350頁。 ① 光緒《續修廬州府志》,卷22,兵拿志二,第24—25頁。 ② 《李鴻章致潘鼎新書札》,第1頁。

屬望,少荃先生佐幕持籌,足為吾輩先容, 盍馳書致意,如覘出處乎? ③大家表示贊成,於是張樹聲致書李鴻章,表達投效之意。曾國藩看到這封信,甚為驚嘆,公然把張樹聲比喻為渡江北伐匈奴的東晉名將祖逖,說“獨立江北,今祖生也。” ①曾、李決定“創立淮勇新軍”後,李鴻章特邀張樹聲前來面商一切,並請他轉交致潘鼎新手書。張樹聲不僅自己募勇相從,而且還左提右摯,動員劉銘傳等“各建旗鼓” ②。由於曾、李決定招募淮勇和廬州舊有團練上書請纓,雙方一拍即合,因而僅僅兩月之間,李鴻章就成軍數營。 1862年2月李鴻章所募淮勇陸續抵達安慶,其中有劉銘傳的銘字營, 張樹聲的樹字營,潘鼎新的鼎字營,吳長慶的慶字營。銘、鼎兩營出於廬州團練,曾隨六安紳士李元華轉戰多年。樹宇營亦為廬州團練,原系李鴻章父親舊部,其父死後改隸李元華。慶字營是由合肥西鄉解先亮組織的,後為合肥知縣英翰所收編,故稱官團。英翰“主解圩,李(元華)與諸練首勢不能容。英恃官威,李倚練眾,日事抄掠。”

③李鴻章招募淮勇,採取兼收並蓄方針。據說,曾國藩一見張、潘、劉等人,就非常賞識,吹捧說:“諸君均人傑也,今日之會,天其有意致中興乎?已飭麾下列幾筵,請與諸君聚飲,盡今日歡。” 他們在席次“暢談用兵方略,規復計劃,沆瀣相合,有如宿契。” ④除上述四營外,還有張遇春統帶的春字營。張遇春原是李鴻章在皖北辦理團練時的嫡係部將,後改隸湘軍, 從唐義訓轉戰各地。李鴻章奉命招募淮勇,張遇春重歸其節制。 李鴻章所募淮勇到安慶後,曾國藩“為定營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糧之數,悉仿湘勇章程,亦用楚軍營規以訓練之。” ⑤2月22 日李鴻章移駐安慶北門城外營內,曾國藩親臨祝賀。李鴻章深知淮勇實力單薄,難膺重任。他說:“敝部除張遇春一營外,均係新勇,戰守難恃,遠征異地,若無精兵宿將,立有覆敗之虞”

①。因此,他懇請曾國藩調撥數營湘勇,以加強戰鬥力。 曾國藩既害怕淮勇不堪一擊,又打算憑藉湘軍榜樣“為皖人之倡”②,以陶鑄淮勇風氣,因而允其所請,陸續調撥湘勇八營,歸其節制。其中有曾國藩親兵兩營,由韓正國統帶,充任李鴻章親兵,開字兩營,借自曾國荃,由程學啟統帶,程系陳玉成部太平軍叛徒, 其部下多籍隸兩淮;林字兩營,由騰嗣林、滕嗣武統帶,乃係江蘇巡撫薛煥使之在湖南招募而來,原為4千人,經曾國藩裁汰至千人,編入淮軍;熊宇營由陳飛熊統帶,垣字營由馬先槐統帶,均係奉曾氏之命在湖南所招,原備湘軍部將陳士傑率領,隨同鴻章授滬,因陳氏不願前往,遂撥歸淮軍。所有這些,就是淮軍初創時期的基干隊伍,共計13營,6千5百人。 3月4日李鴻章陪同曾國藩檢閱銘、鼎、樹、慶和程學啟、騰嗣林等營,標誌著淮軍正式建成。 李鴻章組建淮軍,雖然由於得到曾國藩的支持而較為順利,但也並非沒有遇到困難。其一曰軍心不穩。據李鴻章幕僚周馥說:“時人多以江北巢縣③ 轉引自羅剛編撰:《劉公銘傳年譜初稿》,上冊,第18—19頁。 ① 吳汝綸:《張靖達公神道碑》,《桐城吳先生全書》,文集,卷2,第12頁。 ② 張之洞:《積勞病故臚陳事績折》,《張靖達公奏議》,卷首,第3頁。 ③ 徐珂:《僧格林沁平苗沛霖》,《清稗類鈔》,第2冊,故事類,第880頁。 ④ 曾嘯宇:《談劉銘傳》,《國民周報》,第12卷,第36期。 ⑤ 黎庶昌:《曾國藩年譜》,卷8,第146頁。 ① ②李鴻章:《复曾沅甫方伯》,《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第3頁。 下抵浦口,數百里皆粵賊,重重守禦,南京尚未收復,慮事不濟,先許戎者,臨時多辭退。 ” ③其二曰缺乏統將。李鴻章供認:“各營官尚有可用之材,但無統將。楚中諸老雖相愛之甚,竟難以偏稗畀我。沅甫方伯終不欲東,俊臣(陳士傑)廉訪以母老辭。獨立無助,能不愧懼。” ④其三曰糧餉不繼。李鴻章致函吳煦說,“朝旨疊催起程,惟恐不速。弟亦急欲就道,無如水陸各軍絲毫無可指之餉,行裝難措,舉步維艱。如蒙尊處分惠十餘萬金,發給弁勇一兩月行糧,庶可早抵下游,共維全局。” ①他在寫給李桓的信中表白自己“不得不專盼上海解濟”的苦衷, 然而“彼間屢逼寇警,商貨頓滯,當事又搖搖欲動,輒無意迎饋我師,帥已兩次具奏鴻章二月杪成行,其遲延之咎,固難獨任矣。” ②湘淮“本系一家,淮由湘出,尤育水源木本之誼。” ③因而湘軍和淮軍有著基本的一致性。其一曰“營製餉精皆同” ④。湘淮軍改革綠營之製,略仿明代戚繼光“束伍”成法,分營立哨。湘淮軍均以營為單位,設營官1員,每營分前後左右四哨,每哨設哨官、哨長各1員,每哨正勇分為8隊,1、5兩隊為抬槍隊,2、4、6、8各隊為刀矛隊,3、7兩隊為小槍隊。刀矛小槍每隊正勇10名,拾槍每隊正勇12名。每隊又置甚長、夥勇各1名。每一哨官有護勇5名,夥勇1名。合計每哨官兵共有108名,四哨官兵共有432名。此外營官還有親兵6隊,不置哨宮、哨長,其中1、3兩隊為劈山砲隊,2、4、6各隊為刀矛隊,5隊為小槍隊。各隊均置甚長1名,親兵10名,夥勇1名,合計6隊共有72名。連親兵與4哨合計,每一營官統帶504名。綜合一營武力,包括劈山炮2隊,抬槍8隊,小槍9隊,刀矛19隊,共有38隊。每營除正勇外,還額設長夫180名,使之分執粗重之役,俾正勇出征則無誤戰事,平居則致力操防,是謂長夫之製。此外,淮軍還因襲了湘軍的薪糧、卹賞、濠壘、營務處、糧台等製度⑤。其二曰兵為將有。湘淮軍“以召募易行伍”,以將帥自招的募兵制代替了兵權歸於兵部的世兵制,從而改變了兵與將、軍隊與國家的關係。湘淮軍以各級將領為中心,先設官,然後由官召兵。後來,李鴻章對李宗羲說:“滌帥與弟,治軍十餘年,皆先選將,而後募營,其營哨須由統將自擇,呼應較靈。” ①之所以“呼應較靈”,就是因為這種制度使統領、營官、哨官成了大帥的私屬,而弁勇也成了營官、哨官的私兵,“一營之中指臂相聯,弁勇視營、哨,營、哨官視統領,統領視大帥” ②,全軍只服從曾國藩或李鴻章,完全成了“曾家軍”或“李家軍”。其他省區的將帥固然指揮不了,就是清朝中央也休想直接調遣。 當然,淮軍從建立之初,就有某些區別於湘軍的特質。其一曰兵將冗雜。 湘軍的組建原則是“選士人,領山農”。湘軍將領主要是一些名利蒸心而政③ 《周懿慎公自訂年譜》,卷上,第7頁。 ④ 李鴻章:《复李堂方伯》,《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第9頁。 ① 李鴻章:《复吳曉帆方伯》,《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第7頁。 ② 李鴻章:《复李堂護撫》,《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第5頁。 ③ 柴萼:《梵天廬叢錄》,卷4,第32頁。 ④ 王定安:《湘軍記》,謀蘇篇,卷10,第138頁。 ⑤ 參閱王爾敏:《淮軍志》,第73—87頁。 ① 《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4,第22頁。 ② 王定安:《湘軍記》,卷20,水陸營製篇,第338,337頁。 治地位不高的地主階級知識分子,其中有科名的多達30 人。淮軍則有所不同。李鴻章雖然身為翰林,但卻鄙薄那些以科名相標榜的人。他重視的不是門第身世,而是才能韜略;加之急於成軍,飢不擇食,廣收雜攬,因而在13營淮軍的11位統領中,只有舉人、凜生各1人,其餘多為地主團首、降將、鹽梟、防軍等。這表明淮軍將領的知識結構,比之湘軍將領要差得多。至於淮勇,也不像湘勇那樣以“山農”為主,而多是團勇、降眾。其二曰志在利祿。曾國藩是一位理學家,特別注意對湘軍灌輸反革命思想和進行軍事訓練。 拿他的話說,他的治軍要領是“概求吾黨質直而曉軍事之君子將之,以忠義之氣為主而輔之以訓練之勤,相激相劘,以庶幾於所謂諸將一心,萬眾一氣者,或可馳驅中原,漸望澄清。” ③李鴻章一面繼承了曾國藩的衣缽,“辨等明威”;一面以利為義,用功名利祿、子女玉帛誘使將弁為清朝反動統治流血賣命。他認為“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耳,我無利於人,誰肯助我。董子正其誼不謀其利語,立論太高。” ①因而淮軍”自始至終,俱在貪圖利祿,以騷擾民間為能事。”淮軍既已組成,進軍方式就成了突出的難題。安慶、上海兩地不僅相距遙遠,而且間隔太平天國控制區,要突破太平軍防線,千里躍進上海,其艱險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曾國藩原擬水、陸兩種方案。 1862年2月24日曾國藩致函吳煦說:“若尊處能辦火輪夾板等船前來迎接,則水路行走較速;若無船來接,則須由陸路穿過賊中,循和州、天(長)、六(合)而達於揚、鎮。” ②上海吳煦、顧文彬和中外會防局的吳雲、應寶時等力主僱賃外國輪船接運淮軍,並與英國駐滬領事和有關洋行籌商,最後議定由麥李洋行承運,擬運兵9千,騾馬軍械攜同入船,總計運費18萬兩。薛煥以費巨為由,拒絕批准。吳煦也隨之動搖,“猶豫未決”。然而顧文彬卻堅持定見,通過吳煦遊說薛煥。吳煦專程拜訪薛煥,轉達顧文彬的意見。薛煥問:“資將安出?”吳煦說':“顧某任之。”薛煥非常生氣,瞪著眼睛質問道:“顧某有此力耶?”吳煦答道:“貸之洋商得之矣。”薛煥聽後,沉默良久,點頭應允③。 李鴻章雖然極願乘船東下,但卻因軍中有人懷疑“乘夷船越賊境”是否安全,“異論蜂起”,加之久久未聞上海官紳“借用何船,解濟何數”,遂與曾國藩商定“卒陸師循北岸透迄前進”。不料,3月28日錢鼎銘、潘馥自上海乘坐輪船趕到安慶,告以僱妥英輪,擬分3班,每班7艘,潛載淮軍直趨上海。曾國藩起初舉棋不定,第二天與李鴻章反复籌議,才“決計由水路東下,徑赴上海。” ①4月5日首批淮軍韓正國、周良才的親兵營和程學啟的開字營各乘一船,鼓輪東下。第二天,李鴻章登舟起行,4月8 日抵達上海。此後淮軍分批陸續乘船東下,至6月上旬13營淮軍全部抵滬。 李鴻章是在曾國藩訓導、提攜下發蹟的,但曾國藩對李鴻章能否勝任援滬重托仍然心存疑慮,既擔心李鴻章因缺乏閱歷而擺不正“練兵學戰”與“吏治洋務”的位置,又害怕李鴻章因思想個性而莽撞胡為。因此,在李鴻章離③ 曾國藩:《與王山》,《曾文正公書札》,卷2,第28頁。 ① 周馥:《負暄閒語》,卷1,第42頁。 ② 《吳煦檔案中的太平天國史料選輯》,第79頁。 ③ 馮桂芬:《皖水迎師記》,《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2冊,第226—227頁。 ① 《曾文正公手書日記》,同治元年二月二十九日。 開安慶之前,曾國藩“臨別贈言,諄諄以練兵學戰為性命根本,吏治洋務皆置後圖。” ②他知道在封建的中國“有軍則有權”的道理,告誡李鴻章要把軍事放在首位,在他看來,只有練就精兵,學會作戰,才能站穩腳跟,飛黃騰達,否則將一事無成,甚至有喪失生命的危險。他還看出李鴻章心高氣盛,急躁,傲慢,任性,這些致命弱點如不改正,後患無窮。因而曾國藩“以深沉二字”相勸,其他好友也紛紛提出忠告。李續宜“以從容二字”規之,沈葆楨、李桓“又以勿急相戒”。李鴻章深受教益,在給李桓的複信中表示: “手諭誨愛諄切,感佩無量。鴻章素性激直,從事師友賢豪間,皆深知其戇而曲諒之。自茲以往,不欲蹈習官樣,又未便率性而行。”對於師友們的勸誡,“當奉為枕中秘” ③。 ② 李鴻章:《复吳仲仙漕帥》,《李大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第18頁。 ③ 李鴻章:《复李堂方伯》,《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1,第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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