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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三十一章

奇鳥行狀錄 村上春树 6607 2018-03-21
空屋的誕生、替換了的馬 翌日早9點30分了肉桂仍未露面,10點了也沒來。這是破天荒的奇聞。自我在這個場所開始"工作"以來,每天早上9點一到門便準時打開,現出"奔馳"炫目耀眼的鼻端,無一例外。隨著肉桂如此常規而富有戲劇性的出場,我得以明確開始我的一天。我已經徹底習慣了每天這種周而復始的生活模式,正如人習慣於引力和氣壓的存在。肉桂如此有條不紊毫釐不爽之中,有一種遠非所謂簡單機械式可比的大約堪可撫慰我鼓勵我的溫情。唯其如此,沒有肉桂身姿的早晨,便成了一幅技法精妙而失卻焦點的平庸的風景畫。 我悵悵地離開窗口,削個蘋果吃了,算是早餐。之後窺看一下肉桂房間,說不定電腦上有什麼消息浮現出來。但熒屏依然一片死寂。無奈,遂像肉桂平日做的那樣,邊聽巴洛克音樂磁帶邊在廚房洗東西用吸塵器給地板吸塵擦拭玻璃窗。為消磨時間,我有意對每一件事都不厭其煩做得很細。連換氣扇的扇葉根都擦到了。然而時間仍慢吞吞地不肯快走。

11點,再想不出可做的事了,便躺在試縫室沙發上把自己交給緩慢的時間河流。我盡量認為肉桂肯定是因為什麼緣故而僅僅遲到一會。或許途中車出了故障,也可能被裹進難以置信的塞車長龍。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不妨用我所有的錢打賭。肉桂的車不會出什麼故障,塞車的可能性也早已被他計算進去。即便萬一遇上意外事故,也會用車內電話同我聯繫。肉桂的沒來這裡,乃是因為他決定不來。 將近1點,我往肉荳蔻的赤報事務所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連打幾次都沒人。之後往牛河事務所打電話。不聞呼音,卻傳來錄音帶上的聲音,告訴我該號碼現已不再使用。莫名其妙!兩天前還用那個號碼打電話同牛河交談來著。我只好重新折回試縫室沙發。看來這一兩天人們就好像商量好了似地一概對我置之不理。

我再次走到窗邊,從窗簾縫眺望外面的情形。兩隻一看便知甚為活潑的冬令小鳥飛來落於樹枝,很緊張地東望西望。接著一忽兒飛去了哪裡,彷彿對那裡的一切都已徹底厭倦。此外便沒有任何動靜了。房子好像成了剛剛建成的空屋。 * * * * * 此後五天時間,我再沒跨進"公館"。下井的慾念不知為什麼也已徹底喪失。原因不得而知。如綿谷升所說,不日我將失去那口井。如果就這樣不再有客人來,以我手頭的資金,那宅院頂多維持兩個月。因此我本應趁井還在手中之時盡可能頻繁地利用它。我感到窒息般痛苦。我突然覺得那裡成了不自然的錯誤場所。 我不去宅院,在外面漫無目的轉來轉去。到得下午,去新宿西口廣場,坐在那條長椅上無所事事地消磨時間。肉荳蔻沒出現在我面前。我到她赤坂事務所去了一次,在電梯前按門鈴,目不轉睛盯視監視攝像機鏡頭。然而怎麼等也沒有回應。於是我最後作罷。估計肉荳蔻和肉桂已決定斬斷同我的關係。那對奇特的母子大概離開開始下沉的船,逃往安全地帶。這使我意外傷感,就好像危急時刻被自己家人出賣。

第五天偏午時分,我來到品川太平洋賓館咖啡室。這是去年夏天同加納馬爾他和綱谷升碰頭說話的地方。其實來這裡並非出於對當時的懷念,也不是由於對這間咖啡室情有獨鍾。談不上什麼理由什麼目的,只是差不多下意識地從新宿坐山手錢到品川下來,從車站過天橋走進賓館而已。進來後在靠窗桌前坐下,要了一小瓶啤酒,吃著誤時的午飯。我像注視一長排無意義數值一樣茫然打量來往天橋的行人。 從衛生間回來,在混雜的客席裡端發現一頂紅帽,紅得同加納馬爾他常戴的那頂塑料帽毫無二致。在它吸引下我朝那張餐桌走去。但近前一看,卻是別的女人。一個外國女人,比加納馬爾他還要年輕和碩壯。帽子也不是塑料,而是皮革的。我付款走到外面。 我雙手插進藏青色短大衣的口袋,在附近走了一陣。我頭戴與大衣同一顏色有毛線帽,為掩飾那塊痣戴了一副深色太陽鏡。 12月的街頭充溢著獨特的季節性生機,站前購物中心擠滿身穿厚厚衣服的顧客。冬日一個祥和的午後。到處流光溢彩,各種聲響聽起來比平日短促而清晰。

看見牛河是在品川站月台等電車的時候。他在對面站台以正對著我的姿勢等待開往相反方向的山手線電車。牛河依舊身穿不倫不類的西服,扎一條花哨領帶,歪著形狀欠佳的禿頭專注地看一本什麼雜誌。我所以能在品川站人群中一眼看出牛河,是因為他與周圍人有著明顯的不同。這以前我僅僅在自家廚房裡看過牛河,時值半夜,只我們兩人,在那裡牛河給人一種甚為非現實的印象。然而即使在別的場所別的時間,即使混在非特定對象的人群之中,牛河也還是顯得那般奇妙那般游離於現實之外那般迥然有別於眾人,那裡似乎飄忽著一種同現實風景格格不久的異質空氣。 我分開人群,也不管撞上誰不管給誰怒罵,只顧跑下車站樓梯,衝上對面月台,尋找牛河。但我已記不得他的位置,不知他站在月台哪一段。月台又大又長,人也過多。這時間裡,有電車進站,開門吐出不知姓甚名誰的男女,吞入另一夥不知姓甚名誰的人們。沒等我發現牛河,開車鈴已響了。我姑且跳上轉往有樂叮的電車,一節車廂一節車廂搜尋牛河。原來牛河在第二節車廂門口那裡看雜誌。我調勻呼吸,在他面前站了一會。牛河看樣子毫無察覺。

"牛河先生!"我招呼一聲。 牛河從雜誌抬起臉,隔著厚厚的鏡片像看什麼晃眼物體看我的臉。在白天的光亮下湊近看去,牛河比往常衰頹得多。疲勞猶無法控制的油汗從皮膚濃濃滲出一層。眼睛浮現出髒水般渾濁的鈍光,耳上所剩無幾的頭髮縷如廢屋瓦縫探出的雜草。翻捲的嘴唇之間一閃露出的牙齒比我記憶中的還要污穢且參差不齊。上衣依然滿是可現的皺紋,就好似錯縮在倉庫角落睡了一覺剛剛爬起。而且肩部竟沾有--大概總不至於為了加深印象---鋸木大的灰塵。我摘下毛線帽,拿開太陽鏡揣進衣袋。 "噢,不是岡田先生嗎?"牛河以乏味的聲音應道,而後像把七零八落的物件重新加以組合似地端正姿勢,扶正眼鏡,輕輕乾咳一聲。 "這可真是……又相見了,在這麼一種地方。那麼說,呢……今天是沒到那裡去嘍?"

我默然點頭。 "怪不得。"牛河再沒多問。 牛河聲音裡已感覺不到往常的張力,話說得也比平日緩慢,頗見特色的饒舌也不翼而飛。莫非時間的關係?莫非牛河在白晝光朗朗的天光下無法獲取應有的精力?抑或牛河真的筋疲力盡亦未可知。兩個人如此面對面說話,我好像居高臨下看他。在光亮地方俯視,他腦袋的形狀欠佳就更加顯而易見,嚴然果園裡因長壞形狀而被處理掉的什麼果實。我想像某人用棒球棍一棍砸開的情景,想像其頭蓋骨如熟透的水果砰一聲四分五裂的場面。我不願意做如此想像,但圖像偏偏浮上腦海,無可遏止地歷歷擴展開來。 "嗯,牛河先生,"我說,"可以的話,想兩個人單獨談談。下車找個安靜地方好麼?"

牛河困惑地蹩了下眉頭,抬起短粗胳膊瞥了眼表。 "是啊……作為我心情上也想跟你慢慢聊聊,……不騙你。只是我這就要去一個地方。就是說,有件迫不得已的事。所以這次就算了,等下次另找時間……你看這樣不可以麼?怎樣?" 我略略搖下頭。 "一小會就行,"我緊緊盯視對方眼睛,"不耽誤你更多時間,你非常忙我也完全知道。但你所說的下次另找時間,我覺得我們兩人很可能再沒什麼下次了。你不這麼覺得?" 牛河對自己若有所培似地輕輕點了下頭,捲起雜誌插過衣袋。他在腦袋里大約盤算了30秒,然後說道:"也罷。明白了。那就下站下車,邊喝咖啡什麼的邊聊30分鐘吧。那件迫不得已的事由我想法安排就是。和你在這裡巧遇也是一種緣分。"

我們在田町站下來,出站走進一家最先看到的小咖啡館。 "不瞞你說,我是準備再不見你的了。"咖啡端來後牛河首先開口,"畢竟一切都已完結了。" "完結了?" "實話實說吧,我在四天前已經辭去了綿谷升先生那裡的工作。是我主動請辭的。事情倒是很久以前就有所考慮的。" 我脫去帽子和大衣,放在旁邊椅子上。房間有點熱,但牛河仍穿著大衣。 我說:"所以前幾天往你事務所打電話也沒人接嘍?" "是那麼回事。電話線拔了,事務所退了。人要出去還是痛痛快快出去才好。拖泥帶水的我不喜歡。這麼著,眼下我是不為任何人僱用的自由之身。說好聽點是自由職業者;換個說法,也就是所謂無業遊民。"牛河說著微微一笑。一如往日的皮肉之笑,眼睛全無笑意。牛河用小羹匙攪拌已放入奶油和一匙砂糖的咖啡。 "餵岡田先生,你肯定是要向我打聽久美子女土吧?"牛河說,"久美子女士在哪裡啦幹什麼啦等等。如何,對不?"

我點下頭。隨即說:"但首先想听聽你為什麼突然辭去綿谷升那裡的工作。" "真想知道?" "有興趣。" 牛河啜了口咖啡,皺了下眉,看著我。 "是嗎?哦,叫我說我當然奉告。不過也並不特別有趣,這個。實在說來,一開始我原本是懷著一蓮託生的心情,準備跟綿谷先生跟到底來著。以前也說過,綿谷先生這回出馬競選,靠的是原封不動接收老綿谷先生的選區地盤,我當然也一起轉給了綿谷先生。這場變動並不壞。客觀地說,較之侍候來日無多的老綿谷,還是新綿谷有前途。我本以為綿谷升這個人如此發展下去,可以成為這個世界上相當可觀的人物。 "儘管如此,永遠跟定此人的心情---也可以說是忠心吧---不知為什麼卻是一絲半點也沒有。說來或許奇怪,我這人也不是就沒有效忠之心。跟老綿谷那時候,又是拳打又是腳踢,待遇簡直跟耳屎差不多。相比之下,新綿谷客氣得多。可是,岡田先生,世上的事就是怪,老綿谷那裡我基本諾諾連聲地一直跟下來了,而對新綿谷卻沒能做到。你知道什麼緣故嗎?"

我搖搖頭。 "歸根結底---這麼說也許過於露骨---因為骨子裡跟綿谷升先生彼此彼此,我想。"說著,牛河從衣袋掏出香煙,擦火柴點燃,慢慢吸入,緩緩吐出。 "當然我同綿谷先生長相不同出身不同腦袋不同,開玩笑時相提並論都不夠禮貌。可是嘛可是,只消剝開一層皮,我們大體屬於一丘之貉。這點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就如晴天裡打傘看得明明白白:喂喂,這小子外表倒是文文靜靜白白生生,實際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一個無聊透頂的俗物! "當然啦,也不是冒牌貨就一定不行。岡田先生,政界那地方,靠的是一種煉金術。我就看過好幾例檔次低得無以復加的慾望結出堂而皇之的碩果。也看過好幾個相反的例子,也就是說高潔的大義不止一次留下腐爛發臭的果實。所以坦率地說,我不是說哪個好哪個不好。政界那玩藝兒,關鍵不在於之乎者也的理論,結果就是一切。問題是綿谷升這個人---這麼說或許不好---縱使在我眼裡都壞到了極限。在他面前,我這點壞水簡直小巫見大巫,根本不是對手。一眼我就看出我們屬於同類、說句下流話吧---別見怪---和胯下那玩藝兒的大小是一碼事,大傢伙就是大。明白? "跟你說岡田先生,一個人憎惡一個人。你猜什麼時候憎惡得最厲害---就是看見一個人把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毫不費力弄到手的時候,就是口銜手指目睹一個人依仗權勢平步青雲進入自己百般不得踏入的地界的時候。對方離自己越近就越是深惡痛絕。事情就是這樣。對我而言:那個人就是綿谷先生。他本人聽了也許驚訝。如何,你沒有過這類憎惡?" 我的確憎惡過綿谷升,但同牛河說的憎惡不是一個定義。我搖下頭。 "那麼,岡田先生,下面就該說到久美子女士了。一次我給先生叫去,交給我一個美差---讓我照顧久美子女士。具體情況綿谷先生沒怎麼告訴我,只是說是他妹妹,婚姻不大順心,眼下分居一個人單過,身體情況不太好。這麼著,一段時間我就受命事務性處理此事。每月把房租匯入銀行,幫忙找鐘點女傭,全是這類無所謂的雜務。我也很忙,對久美子女士起始幾乎沒有什麼興趣。不外乎有實際事的時候用電話談兩句。久美子女士極端沉默寡言,感覺上好像門在房間角落裡一動不動。" 說到這裡,牛河停一會喝了口水,一閃覷了眼表,不勝珍惜似地新點燃一支煙。 "但事情不止於此。其間突然摻進你的事來,就是那座上吊宅院。周刊出來報導時綿谷先生把我叫去,說有點放心不下,叫我調查一下你和那篇報導裡的宅院有無牽聯。綿谷先生也清楚這類秘密調查是我拿手好戲。不用說,該我不肖牛河派上用場了。我挖地三尺玩命搜尋一番,往下過程你都曉得了。不過結果委實令人吃驚。原本就懷疑有政治家介入,但我也沒料到會挖出那麼大的人物。說得失禮些,簡直像用小蝦釣上一條大鰓魚。但這點我沒向綿谷先生匯報,自己留了一手。" "你就憑這手換馬成功了是吧?"我問。 牛河朝天花板噴了口煙,轉而看我的臉。眼睛微微浮現出剛才沒有的戲渡之色。 "好直感吶,岡田先生!說痛快點,完全如此。我這麼對自己說:餵,牛河,若要改換門庭此其時也!當然,先得遊逛一段時間。但工作去向已經明確。也就是眼下要有個冷卻期間。不管怎麼說,馬上從右向左也太露骨了嘛。" 牛河從上衣袋裡掏出衛生紙指把鼻涕,團了團又塞回衣袋。 "那麼,久美子那邊怎麼樣了?" "對對,該接著說久美子女士。"牛河突然想起似地說道,"在此得老實交待一句:我可是一次也沒有見過久美子女士,無幸一睹芳容。只在電話裡說過話。那個人嘛,岡田先生,也不光我,任何人都一概不見。至於見不見綿谷先生我不知道,那是個謎。此外恐怕誰都不見。連鐘點女傭都不怎麼見。這是我從女傭口裡直接聽來的。要買的東西和要辦的事全部寫在便箋上,找她也避而不見,口也幾乎不開。事實上我也到公寓探過情況。久美子女士應該住在裡邊,卻絲毫沒有那樣的動靜,實在靜得出奇。問同公寓的人,也都說一次也沒見過她什麼樣。就是說,久美子女土在公寓裡始終過著那樣的生活。有一年多了,準確說來一年五個月了。她不願外出必有她萬不得已的理由。" "久美子的公寓在什麼地方,這你肯定不會告訴我吧?" 牛河緩緩然而明顯搖了下頭,"對不起,這點務請包涵。畢竟世界狹小得像個長筒屋子,又關係到我個人信用。" "久美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呢?這個你沒有什麼知道的?" 牛河遲疑良久。我一聲不吭盯住牛河的眼睛。時間好像在四周流得慢了。牛河再次大聲擤把鼻涕,欠了欠腰,又沉回椅子,嘆了口氣。 "好麼,這可只是我的想像。據我想像,那綿谷家原來就有些羅羅索索的問題。什麼問題具體我不明白。但反正久美子女士以前就有所感覺或有所了解,想要離開那個家。那時正好你出現了,兩人相愛結婚,發誓白頭偕老,可喜可賀……如果長此以往自然再好不過,然而無法如願以償。不知什麼緣故,綿谷先生不願意讓久美子女士從身邊離開。怎麼樣,這方面可有什麼記得起來的?" "多多少少。"我說。 "那好,我就繼續隨便想像下去。綿谷先生想把久美子女士從你手中強行奪回到自己陣地。在久美子女士同你結婚時他或許還無所謂,但隨著時間的過去,久芙子女士的必要性逐漸變得明顯起來。於是先生決心把久美子重新奪回,為此竭盡全力,結果獲得成功。使的什麼手段我不清楚。但我猜想在那強拉硬扯的過程中,久美子女士身上曾經有的什麼被損壞掉了,一直支撐她的類似支柱的東西'嚓'一聲折斷了。當然,這終歸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推測。" 我默然不語。男待走來往杯裡倒水,將空咖啡杯撤下。這時間牛河看著牆噴雲吐霧。 "這就是說,你的意思是綿谷升同久美子之間有類似性方面的關係?" "不不,我沒那個意思,"牛河揮了幾下帶火亮的菸支,說,"我不是在做那樣的暗示。先生同久美子女士之間有過什麼和有什麼,我是徹頭徹尾不知道的。這可是想像都想像不到的。只是,我覺得那裡邊似乎存在某種扭曲的東西。還有,聽說綿谷先生同離婚的太太完全沒有正常的性生活---這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 牛河拿起咖啡杯,又作罷喝了口水。隨後用手磨挲腹部。 "呀,這些日子胃不妙,一點也不妙,一頓一頓地痛。說起來這是世代遺傳。我們這個家族個個都胃不行。DNA的關係。遺傳下來的沒一樣正經東西:禿頭、蟲牙、胃痛、近視,豈不正是正月裡裝滿咒語的福袋!傷透腦筋!去醫院醫生說話可能不中聽,不敢去。 "不過岡田先生,也許我多管閒事,把久美子女士從綿谷先生手裡領回來可能沒那麼簡單。更何況現階段久美子女士也不願意回到你那裡去。而且說不定她已經不再是你所了解的久美子女士,說不定已有所改變。所以嘛,恕我冒昧直言,即使現在你能找到久美子女士並且順利把她領了回來,往下等待你的事態恐怕也不是你這兩隻胳膊所能應付得了的---我是不無這樣的感覺。果真如此,半途而廢就沒什麼意思。久美子女士所以不回到你身邊,原因恐怕也在這裡。" 我默然。 "啊,雖然前前後後夠複雜的,能見到你也很有興味。你好像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個性什麼的。如果將來能寫寫自傳,一定濃墨重彩給你寫上一章。反正沒什麼好怨恨的。那麼就在這里高高興興分手,一切到此為止好嗎?" 牛河很疲勞似地靠住椅背,靜靜搖幾下頭。 "好了,有點說多了。對不起,我那份咖啡錢,就請給我付了吧,畢竟是失業之身……可你也同是失業者。懊,互相好自為之吧,祝你好運!你心情好轉時,也請為我牛河祝福。" 牛河說罷立起,轉身出了咖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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