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坐在窄廊,背倚柱子。
曲折的左膝,橫貼在地板上;右膝支著右肘,右手則托著右頰。
微傾著頭;脖子與臉頰的傾斜角度,散發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撩人魅力。
細長的左手指握著玉杯,偶爾將玉杯中的酒送到唇邊。
無論是啜酒前或正在啜酒,甚或是啜酒後,晴明那粉紅雙唇總是含著微笑。
源博雅坐在晴明面前,同樣在喝酒。
支柱細長的燈燭盤上,點著燈火。幼兒小指粗細的紅焰,呼吸般地左右搖曳。
此刻是夜晚。季節剛跨入梅雨期。
中午降下的雨似乎停了。現在只有似雨滴、又似霧氣的微粒水分,不浮不沉地晃漾在天氣中。
月亮似乎躲在黑暗天空的某處,隱約發出朦朧青光。宛如夜氣在懷中擁抱著發出微弱亮光的青墨。
晴明與博雅一旁,是庭院夜景。
這庭院有如將部分的山野或曠野原封不動切割下來,再移植到此地。某些地方長滿了又高又密的雜草;而另一方,卻又可見綻開粉白花瓣的百合。
夜氣沁涼如水,但還不至於令人覺得寒冷。
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因吸滿了濕潤夜氣而加重。
“晴明啊,事情就是這樣。”博雅放下酒杯,嘆息的說。 “你不能想想辦法嗎?”
“博雅,辦不到的事情,就是辦不到。”
“可是,這是皇上的詔令。”
“不論是不是詔令,辦不到就是辦不到呀。”
“唔。”
“事物運行的道理就是這樣。”
“唔。”
“這道理跟皇上降詔明天別讓太陽升起,但太陽還是會升起一樣。我並非不願意做,而是辦不到。”
“我知道。”
“我是說,我無法讓人長生不死。就算如白比丘尼那般青春永駐,終有一天,她也逃不過死亡的宿命。這正是天地之理……”
“可是,皇上已經降詔,要舉行泰山府君祭。晴明啊,老實說,我也很為難……”
“泰山府君祭這玩意兒,不是任何人可以隨便舉行的。”
“皇上沒有命令其他任何人呀。晴明,皇上指定由你主辦。”博雅說。
“話說回來,那男人幹嘛沒事說出泰山府君這名字?是不是有人在一旁出鬼主意?”
“好像的確是有人出了主意。”
“誰?”
“聽說是道摩法師大人。”
“蘆屋道滿?”
“據說,正是這個曾施行返魂術的可怕男人,向皇上建議'去找晴明向泰山府君要回這和尚的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