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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三章

魔鬼的抉擇 弗·福赛斯 17045 2018-03-21
中午1點至晚上7點。 如果說宣傳工具對上午9點鐘通話的反應由於通風報信的人靠不住而保持緘默和沈思的話,那麼對於12點鐘通話的反應則是狂熱的。 從中午起,對於“弗雷亞”號所發生的事情已是沒有任何疑問的了,對於拉森船長與馬斯控制中心站無線電通話中所說的話也是毫無疑義的了。收聽的人太多了。 各家晚報在10點鐘為中午版所擬定好的通欄標題被棄置不顧了。在12點半付印的那些標題在語氣和字體大小方面都增強了。在句子的末尾再也不用問號了。社論在匆忙之中寫成了,有關海運和環境問題的特約記者被要求在一個小時以內立即寫出評價文章。 在整個歐洲星期五的午餐時間,無線電廣播和電視節目中斷了,以便向聽眾和觀眾播送重要消息。

在12點零5分整,有一個人鎮靜自若地走進艦隊街85號的門廳中,放下了一隻信封,上面寫著“報刊聯合社新聞編輯收”;他頭戴摩托車防護帽和護目鏡,圍巾把他的下半個臉都裹住了。以後誰也沒有想起這個人,每天都有幾十位這樣的信差走進那間門廳之中。 12點15分,新聞編輯正在拆開那隻信封。裡面裝著15分鐘以前拉森船長宣讀的聲明副本,儘管文體肯定是早在那以前便準備好了的。新聞編輯向他的總編輯報告了送信的事,而總編輯向首都警察廳報了案。那並沒有阻擋將那份聲明直接用無線電發送出去,報刊聯合社及其樓下的姐妹機構——路透社,都向全世界轉發了聲明的全文。 米羅斯拉夫·卡明斯基在離開艦隊街之後便將防護帽、護目鏡和圍巾扔進了垃圾箱,乘了一輛出租汽車到了希思羅機場,並登上了一架14點15分開往以色列特拉維夫市的班機。

到2點鐘時,報刊社論對於荷蘭和西德兩國政府所施加的壓力開始加大。兩國政府都沒有時間冷靜地考慮對於所提出的要求應如何做出反應。兩國政府開始收到接連不斷的電話,內容是敦促他們同意釋放米甚金和拉扎雷夫,而不要面臨由於“弗雷亞”號在他們的海岸附近被炸毀而勢必會造成的災難。 到1點鐘時,德國駐海牙的大使正在直接與波恩的外交部長克勞斯·哈古威茨打電話;外交部長打攪了正在辦公桌旁用午餐的總理。 12點鐘通話的全文已經呈報波恩,一份來自聯邦通訊社的情報部門,一份是電傳打印機打印出來的路透社電訊稿。德國的每一家報館也都收到了從路透社發來的聲明全文,而打到總理府新聞辦公室的電話紛至沓來。 在1點45分,總理府發表了一項聲明,大意是內閣將在3點鐘召集一次緊急會議考慮整個形勢。部長們已取消了在周末離開波恩到各自選區去的計劃。連吃的午餐都沒有得到很好消化。

特格爾監獄的典獄長,帶著某種唯命是從的心情在2點零2分放下了他的電話聽筒。聯邦司法部長破除了應該首先與西柏林市長通話的禮儀,卻親自給他打電話,這是罕見的。 他拿起內部電話,對他的秘書下達了一項命令。毫無疑問,他在適當的時候將與柏林市政院聯繫並提出同樣的要求;但只要市長在某個地方吃午飯而無法聯繫上的話,他不會拒不受理那位來自波恩的部長的指示。 3分鐘過後,他手下的一位高級獄吏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你已聽到2點鐘廣播的新聞了嗎?”典獄長問道。 那時才2點零5分。那位獄吏指出,他胸袋中的蜂鳴器發出嘟嘟聲時,他正在巡查;那聲音示意要他馬上掛電話報到。沒有,他還沒有聽到新聞。典獄長把“弗雷亞”號船上恐怖分子在中午提出的要求告訴了他。獄吏的頭垂下來了。

“那是可以寫書的材料,不是嗎?”典獄長說道,“看上去我們不出幾分鐘就要登報了。這樣說來,要關門閉戶。我已給大門那兒下達了命令:除了工作人員之外閒人不得人內。所有新聞界人士的詢問都要轉到市政院的有關部門去。” “好了,至於米甚金和拉扎雷夫,我想要把那層樓面上的,特別是那條走廊中的警衛力量增加兩倍。取消放風以擠出足夠的人手來。把那條走廊的所有其他囚犯都轉到別的囚室或別的幾層樓去。把那個地方封鎖起來。一批搞情報的人正從波恩乘飛機來盤問他們,要查明誰是他們在北海的朋友。有什麼問題嗎?” 那位獄吏竭力抑制住自己強烈的感情,並搖了搖頭。 “好了,”典獄長又說道,“我們不知道這種緊急狀態將會持續多長時間。你什麼時候該下班?”

“今天晚上6點鐘,先生。” “星期一上午8點鐘回來是嗎?” “不,先生。星期天午夜時分。下個星期我上夜班。” “我將不得不請你接著幹下去,”典獄長說道,“當然,我們到以後給你補休,而且加發津貼。但我要你在這兒負責這項工作。同意嗎?” “是,先生,你說啥都行。我現在就接著幹下去。” 那位典獄長喜歡對他的部下採取一種同志式的態度,他繞過辦公桌拍拍那個人的肩膀。 “你是好樣的,揚,沒有你,我不知道我們該怎麼辦是好。” 馬克·萊瑟姆空軍少校目不轉睛地望著下面的跑道,聽到了從塔台傳來准許起飛的指令,並向他的副駕駛員點點頭。那位年紀較輕的人用他戴著手套的手慢慢地鬆開四個節流活門;在機翼的基部,四台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的“斯貝”發動機吼聲大作,產生出了45000磅的推力。 “獵人”號二型飛機從英國皇家空軍金羅斯航站升上了天空,並從蘇格蘭轉向東南方向朝北海和英吉利海峽飛去。

這位海防總隊的少校年僅31歲,他知道自己駕駛的飛機恐怕在世界上是最優良的潛艇和水面艦艇監視飛機。飛機上共有12位機務人員,配備了經過改進的動力裝置以及性能和監視輔助設備,這樣,“獵人”號既能緩慢而穩定地貼著水面作低空飛行,用電子偵聽裝置收聽水下活動的音響,又能在高空作長時間的巡航飛行,並觀察下面遼闊的海域;它的兩台發動機可以停車以節省燃油。 機載雷達將可以測出水面上任何金屬物體最細微的活動,攝影機可以日夜拍攝照片,而不受風暴或降雪、冰雹或雨淞、濃霧或刮風、明亮或黑暗的影響。飛機上的“戴特林克”型計算機可以處理所接收到的信息,識別所觀測到的目標是什麼樣的物體,並把整個圖像用視頻或電子信號發送到基地,也能發送一艘可轉接“戴特林克”型計算機信息的海軍艦艇上。

他所接受的命令是在那個春光明媚的星期五到“弗雷亞”號15000英尺的上空盤旋值勤,直至換班為止。 “它出現在顯示屏上了,機長。”萊瑟姆的雷達員朝內部對講裝置中說道。雷達員在機艙的後部凝視著他的掃描器熒光屏,在屏幕的北側辨別出“弗雷亞”號四周沒有船隻航行的區域,觀看著那個很大的尖峰信號在他們逼近時從邊緣朝屏幕的中央移動。 “打開攝影機。”萊瑟姆冷靜地說道。在“獵人”號的機身腹部,白天用的F-126型攝影機像槍砲一樣轉動著,對準了“弗雷亞”號之後便鎖定了。它自動地調節了攝影範圍和焦距以獲得最高的清晰度。就像鼴鼠在漆黑的地洞中一樣,萊瑟姆身後的機務人員看到“弗雷亞”號出現在他們的圖像顯示屏上。從這時起,飛機就可以在天空翱翔,攝影機將牢牢盯住“弗雷亞”號不放,可以自動調節距離和光度的變化,且可在護罩中轉動以適應“獵人”號的盤旋飛行。甚至在“弗雷亞”號開始航行的情況下,攝影機也將像一隻始終睜大的眼睛那樣仍然跟著它直至接收到新的指令為止。

“發射。”萊瑟姆說道。 “戴特林克”計算機開始把圖像發回英國的基地,並從基地轉發到倫敦。當“獵人”號位於“弗雷亞”號的頭頂上方時,飛機朝左舷傾側著。這樣萊瑟姆少校可以從他左側的座椅上用肉眼向下觀望。在他身後的下方,攝影機向目標移得更近了,遠非肉眼所能比擬。它分辨出了前甲板上那位恐怖分子修長的身軀,他那戴著面具的面孔朝天空中凝視著他上方3英里處的銀燕。它辨認出了位於菸囪頂端的第二個恐怖分子,並移向目標以至於他那頂巴拉克拉瓦式的黑帽子填滿了整個顯示屏,在下面很遠的地方,那個人在陽光中懷抱著一支卡賓槍。 “找到他們了,雜種!”攝影員喊道。 “獵人”號在“弗雷亞”號上方作了一個小傾角的緩轉彎,改用自動駕駛儀,關閉了兩台發動機,將其他兩台發動機的功率減小到最大續航狀態,並開始執行其任務。飛機盤旋著,觀測著,等待著,把所有的信息都發回了基地。馬克·萊瑟姆吩咐他的副駕駛員接班,解開帶扣,隨即離開了飛行甲板。他走到機屋可容納四個人的餐室,上了廁所,洗了洗手便帶著一隻真空加熱的午餐盒坐了下來。他心中想到,像這樣上戰場確實是挺愜意的。

奧勒松警察局長鋥亮的“沃爾沃”汽車,開上了通往博格納塞特一幢房子的礫石車道,發出嘎嘎的響聲;那房子是圓木結構,式樣像是牧場主的住宅,這兒離城中心有20分鐘的路程;汽車在毛石築成的門廊旁邊停住了。 特里格夫·達爾與索爾·拉森同歲。他們在奧勒鬆一起長大。當拉森加入商船隊的時候,達爾差不多也在這個時候到警察隊伍中當了一名學員。自從他的朋友在婚後把年輕的新娘從奧斯陸帶回來之後,他就認識莉薩·拉森。他自己的孩子認識庫爾特和克里斯蒂娜,在學校裡與他們一起玩耍,在漫長的暑假中與他們一起去航海。該死,當他鑽出“沃爾沃”汽車的時候,他在想:“我究竟對她說些什麼呢?” 先前打電話時沒有人接電話,那意味著她肯定是出去了,孩子們將在學校裡。如果她正在採購貨品的話,也許她已遇上某個將消息告訴了她的人。他揪了門鈴沒有人應門時,他繞到了房子背後。

莉薩·拉森喜歡種植一大片菜園,他看到她正在用胡蘿蔔葉子餵克里斯蒂娜所喜愛的兔子。她抬起頭,看到他從房子拐角處走過去時,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還一無所知,他想道。她把剩下的胡蘿蔔穿過鐵絲網罩塞進籠中,便向他迎上前去,一邊脫掉了她在菜園勞動時戴的手套。 “特里格夫,見到你太好了。什麼風把你從城裡吹來了?” “莉薩,你有沒有聽今天上午無線電廣播的新聞?” 她想了一下這個問題。 “我在吃早餐時聽了8點鐘廣播的新聞。打那以後,我就一直在這菜園裡。” “你沒有接到電話是嗎?” 她那明亮的褐色眼睛中第一次顯現了一層陰影,笑容收斂了起來。 “沒有。我聽不到電話的鈴聲。電話鈴一直在響嗎?” “瞧,莉薩,要冷靜。已經出事了。不,不是孩子,是索爾。” 她那在戶外曬成棕褐色的臉膛變得蒼白了起來。特里格夫·達爾小心翼翼地向她訴說了半夜三更在遙遠的鹿特丹以南的海面上所發生的事情。 “就我們所知道的來說,他完全是好端端的。他沒有出什麼事,也將不會有什麼的。德國人肯定會釋放那兩個人,一切都會好好的。” 她並沒有哭泣。她鎮定自若地站在四周的春萵苣之間,說道:“我想到他身邊去。” 警察局長如釋重負。他可以指望她會這樣的,但他感到寬慰。現在他可以安排事情了,那是他更拿手的。 “哈里·溫納斯特魯姆的專機還有20分鐘就要到達飛機場,”他說道,“我來開車把你送到那兒去。他在一小時以前給我打了電話。他想,你也許會想到鹿特丹去的,想離他近一些。好了,不要為孩子們操心。我在他們從老師那兒聽到什麼之前會把他們從學校裡接出來的,我們會照料孩子的;當然,他們可以和我們待在一起。” 20分鐘之後,她便坐在達爾那輛汽車的後排座位上,飛速駛回到奧勒松去。警察局長用他的無線電話攔住了通往機場的渡船。剛過1點半鐘,印著北歐航運公司銀灰和深藍顏色徽記的噴氣式飛機在跑道上發出隆隆的吼聲,掠過海灣的水域朝南升上了天空。 自從60年代以來,特別是在70年代之中,由於恐怖活動日益增多,就英國政府方面來說,制訂了一套例行的程序以便對付這類活動的爆發。那項主要的程序就稱為危機對策委員會。 當危機變得非常嚴重以至於涉及許多部門時,由各有關部門的聯絡員所組成的委員會便在接近政府首腦機關的中心點召集會議,以便匯集情況和協調各項決定和行動。這個中心點是白廳中戒備森嚴的一個密室,比舖有鑲木地板的內閣辦公廳低兩層樓,從草坪上跨出幾步便是唐寧街10號。內閣辦公廳的聯合審議小組(國家緊急狀態),或稱UNICORNE,正是在這個房間中召集會議。 在大會議室的四周是一些較小的辦公室,配備了一台單獨的電話總機,用抗干擾的直通線路將聯合審議小組與國家機關的每一個部連接起來,電傳室中安裝有接收各大通訊社電訊稿的電傳打字電報機,還有一間用戶電報室、一間無線電報室和一間配備打字機和復印機的秘書室。那兒甚至還有一間小廚房,可供一位深受信用的看門人在裡面準備咖啡和快餐點心。 在那個星期五中午過後,內閣事務大臣朱利安·弗蘭納里爵士主持了會議,與會者代表了大臣認為可能會牽涉到的所有部門。 在這個階段,沒有任何閣員在場,儘管每位大臣都派了至少是助理次官級的代表出席了會議,其中有外交部、內政部、國防部、貿易工業部、環境事務部、能源部以及農業和漁業部。 為他們當助手的是一群專家們,其中包括三位科學家,研究的學科各不相同,主要是炸藥、輪船和污染;還有國防第一副參謀長(一位海軍中將),從國防部情報局、MI-5和秘密情報局派來的人,一位皇家空軍的上校和皇家海軍陸戰隊中一位資歷頗深的上校,名叫蒂姆·霍姆斯。 “餵,先生們,”朱利安·弗蘭納里爵士開始說道,“我們大家都已有時間閱讀了拉森船長中午的通話記錄稿。首先,我認為,我們應該掌握一些無可爭議的事實。我們也許可以從這艘輪船開始……歐……'弗雷亞'號。我們關於這艘船知道些什麼呢?” 那位從貿易和工業部來的航海專家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我在今天上午已到勞合社去過了,搞到了'弗雷亞'號的平面佈置圖。”他扼要地說道,“我把圖紙帶在身邊。圖紙非常詳細,一應俱全。” 他連續談了10分鐘,平面圖攤開在桌子上;他用通俗易懂的外行話訴說著“弗雷亞”號的外形尺寸、載油量和結構。 當他說完之後,從能源部來的那位專家應邀發言。他讓一位助手把一隻5英尺長的超級油輪模型放到會議桌上。 “今天上午,我借到了這個模型,”他說道,“是從英國石油公司借來的。那是他們的超級油輪,即英國的'公主'號的模型,25萬噸級,但設計上的差異是微乎其微的,'弗雷亞'號只是大一些,真的。” 他依助於“公主”號的模型繼而指出駕駛台在什麼地方,船長的艙室在什麼地方,貨油艙和壓載艙也許將在什麼地方,並補充說道,當北歐航運公司把這些艙室的準確位置轉告倫敦時,他們就將會了解這些情況的。 四周的人觀看著示範的模型,並聚精會神地傾聽著,但誰也沒有像霍姆斯上校那樣洗耳恭聽;在所有在場的人之中,他手下的海軍陸戰隊的伙伴們也許不得不去襲擊那艘油輪,並殲滅油輪的截奪者。他知道,他們在登上油輪之前,將需要了解那艘真的“弗雷亞”號,乃至里里外外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一個問題,”從能源部來的專家說道,“船上全是'穆巴拉克'。” “天哪!”會議桌旁的一位聽眾說道。朱利安·弗蘭納里爵士慈祥地望著那位說話的人。 “是的,亨德森博士嗎?” 那位發言者是來自沃倫泉實驗所的科學家,他是陪同農業和漁業部的代表來開會的。 “我的意思,”那位博士用他斷斷續續的蘇格蘭口音說道,“是這樣,'穆巴拉克',是阿布扎比生產的一種原油,它具有柴油的一些特性。” 他進而解釋,當原油撒在海面上時,它既包含可以蒸發到空氣中的“輕質餾份”,又含有不能蒸發的“重質餾份”,而後者就是大家可以看到的沖刷到海灘上的那種黑色濃糊狀物質。 “我的意思是,”他最終說道,“它將擴散到整個這個該死的地方。它將在輕質餾份蒸發之前從這個海岸擴散到那個海岸。它將一連幾個星期污染整個北海,使得海洋生物得不到生存所需的氧氣。” “原來如此,”朱利安爵士一本正經地說道,“謝謝你,博士。” 接著,其他專家提供了情報。從皇家工兵來的炸藥專家解釋道,如果放置得當的話,工業炸藥可以摧毀這麼大的一艘船隻。 “那也是一個由100萬噸所代表的重量中所包含的淨潛在力的問題,100萬噸的石油或者任何東西。如果炸開的裂口位於確當的部位,船的載荷不平衡,那將可使船身散架。最後一個問題,拉森船長宣讀的材料上提到'按下一個按鈕'這個說法,他隨後又重複了那句話。在我看來,那兒肯定是放置了十幾處炸藥。'按下一個按鈕'那個說法像是指用無線電脈衝來引爆。” “那是可能的嗎?”朱利安爵士問道。 “完全可能的。”這位炸藥專家說道,並對振盪器的工作原理作了解釋。 “肯定的,他們可以用導線連接每一堆炸藥,且可以接到一個短路器上嗎?”朱利安爵士問道。 “那又是一個重量的問題,”那位炸藥專家說道,“那些導線將必須是防水的,外纏塑料層。那麼幾英里長的皮線的重量將幾乎使那些恐怖分子乘坐到那兒去的汽艇沉沒。” 關於石油污染的破壞力以及受難船員微乎其微的獲救可能性,有人還提供了更多的情況。秘密情報局的人承認,他們沒有掌握任何有助於從這類人物的外國移民中鑑別誰是恐怖分子的情報。 來自MI-5的那個人實際上是那個機構中C-4部門的副主任;那個部門專門對付涉及英國的恐怖行動。 “弗雷亞”號截奪者們所提出的要求中具有一種奇特的性質,他對此格外重視。 “這兩個人——米甚金和拉扎雷夫,”他指出,“是猶太人,是些企圖逃離蘇聯而最終槍殺一位飛機機長的飛機劫持者。人們不得不設想,那些謀求使他們獲得自由的人是他們的朋友或崇拜者。那趨向於表明他們是猶太同胞。符合那種類型的惟一人物,是屬於'猶太人保衛同盟'的人。但到目前為止,他們只不過是舉行示威遊行和打鬧一番。在我們的案卷中,自從發現艾根和斯特恩集團以來,我們還沒有見過猶太人為了使他們的朋友獲得自由而揚言要把人炸死的事。” “啊卜但願他們不要開始乾那種事情。”朱利安爵士說道,“要不是他們的話,那麼還有誰呢?” C-4部門來的那個人聳聳肩膀。 “我們不知道,”他承認道,“至於列入我們案卷的人中,我們沒有發現誰因失踪而顯得引人矚目。從拉森船長的無線電通話中,我們也無法找到可以表示他們祖籍的線索。今天上午,我想到阿拉伯人,甚至愛爾蘭人。但他們誰也不會為監禁的猶太人而花力氣。那像是一垛沒有門窗的牆壁。” 有人把一小時以前由“獵人”號拍攝的照片送了進來,有些照片顯示出了正在瞭望值勤的蒙面哨兵。大家都饒有興趣地察看了照片。 “MAT-49。”霍姆斯上校扼要地說道,一邊仔細端詳著其中有一個人懷抱裡的衝鋒槍。 “那是法國造的。” “啊!”朱利安爵士說道,“好了,我們也許有線索了。這些討厭鬼可能是法國人嗎?” “不一定,”霍姆斯說道,“你可以在黑社會中買到這些東西。巴黎的黑社會熱衷於衝鋒槍是有名的。” 朱利安·弗蘭納里爵士在3點半鐘結束了會議。大家一致同意,“獵人”號在另有通知之前繼續在“弗雷亞”號油輪上空盤旋。國防部第一副參謀長提議派一艘戰艦到“弗雷亞”號以西5海里以外的海面上對它進行監視,也是為了防備恐怖分子試圖在夜幕的掩護下撤離;他的這一建議被採納了。 “獵人”號將準確地判定他們的方位,並將方位轉報給海軍。而戰艦將輕而易舉地追上仍然繫泊在“弗雷亞”號船舷的那艘漁艇。 外交部同意請求西德和以色列轉告兩國就恐怖分子所提出的要求而做出的任何決定。 “看來,女王陛下政府在目前所能做的事還畢竟是很有限的,”朱利安爵士指出,“應該由以色列總理和西德總理來做出決定。就個人而言,除了讓這兩位討厭的年輕人到以色列去之外,我無法想出他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儘管想到對訛詐讓步肯定是令人厭惡的。” 當人們離開會議室時,只有海軍陸戰隊的霍姆斯上校留了下來。他又坐了下來,凝視著他身前英國石油公司25萬噸油輪的模型。 “假設他們沒有……”他在自言自語。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用英尺為單位丈量著從海面到船尾欄杆的距離。 那架噴氣式專機的瑞典籍駕駛員在15000英尺的高空飛越弗里西亞群島,準備降低高度在鹿特丹郊外的斯希丹機場著陸。他轉過身來,向他的乘客說了些什麼。那位瘦小的女人解開帶扣,並向前走到他的座位那兒。 “我問你是不是想看看'弗雷亞'號!”那位駕駛員重說了一遍。那位女人點點頭。 噴氣式專機向大海傾斜著飛去,5分鐘之後,飛機緩慢地傾下一隻機翼。莉薩·拉森從她的座椅上向下觀望著,她的臉緊貼在小小的舷窗上,在下面遙遠的蔚藍色大海上,“弗雷亞”號就像一條浮在水面上不動的灰沙丁魚那樣停泊在錨地。它的四周沒有船隻;它孤零零地被監禁著。 即使是從15000英尺的高空,莉薩·拉森透過春天潔淨的空氣也可以辨認出駕駛台是在什麼地方,辨認出那個駕駛台的右舷翼台是在什麼地方。在那翼台的下面,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正面對著一位持槍直對准他胸口的人,而在他的腳下則放著炸藥。她不知道那個拿槍的人究竟是發瘋,是殘暴還是輕舉妄動。她知道,那個人肯定是個狂熱分子。 兩滴眼淚從她的眼睛中湧了出來,並沿著面頰在往下淌。當她低聲耳語時,她呼出的氣使她身前圓形的有機玻璃窗變得模糊了起來。 “索爾,我親愛的,請平安離開那兒。” 噴氣式專機又傾斜了,開始朝著斯希丹機場作長距離的降落。 “獵人”號在幾英里以外的空中看著它飛了過去。 “那是誰?”雷達員並不是專門對著某個人問道。 “誰怎麼啦?”一位聲納操作員答道,手上沒有什麼事情好乾。 “一架小型的專機剛才在'弗雷亞'號上方傾斜著機翼看了一眼,接著向鹿特丹飛去了。”那位雷達員說道。 “也許是船主在清查他的財產。”機務人員從無線電控制台那兒說著俏皮話。 當飛機向東朝荷蘭的海岸飛去時,“弗雷亞”號上兩位放哨的人瞇著眼睛凝視著高空中那塊細小的銀灰色金屬,他們並沒有就此事向頭目匯報;它的距離大大超過了10000英尺。 西德內閣在剛過3點鐘時在總理辦公廳中開始舉行會議;如同往常那樣,會議是由迪特里希·布希主持的。他如自己所習慣的那樣,說話開門見山。 “讓我們對有一件事要搞清楚:這不是摩加迪沙事件的重演。這一次,我們遇到的不是一架配備德國機務人員、運送的旅客大部分是德國人的德國飛機,飛機也不是停在有關當局隨時準備與我們合作的國家的跑道上。這是一艘瑞典的輪船,船長是一位挪威人,輪船是在公海上;它的船員來自五個國家,其中包括美國;裝載的貨油是屬於美國人的,是由英國的公司承擔保險業務;油輪的毀損至少要影響五個海岸國家,包括我們自己在內。外交部長,是嗎?” 哈古威茨告訴他的同僚們,他已經收到芬蘭、挪威、瑞典、丹麥、荷蘭、比利時、法國和英國有關聯邦政府可能會做出何種決定這一類客氣的問詢。他們畢竟關押著米甚金和拉扎雷夫。 “他們的態度是彬彬有禮的,沒有施加任何壓力以影響我們的決定;但如果我們拒絕將米甚金和拉扎雷夫送到以色列的話,他們將以最大的疑慮來看待這件事,對此,我是沒有絲毫疑問的。”他說道。 “一旦你開始屈從於這種恐怖式的訛詐,那就會沒完沒了的。”國防部長插話說道。 “迪特里希,幾年前我們在彼得·洛倫茨事件上做過讓步,而且為這件事付出了代價。正是原來那些被我們釋放的恐怖分子又回來作案。我們在摩加迪沙勇敢地與他們作針鋒相對的鬥爭,並贏得了勝利;我們在施萊耶的問題上又毫不動搖,落在我們手上的是一具屍體。但那些事情至少都是些德國人的內部事務。這一次不一樣了。並不是德國人的生命危若累卵,財產也不是德國人的。再說,在柏林的飛機劫持者不是屬於一個德國的恐怖組織。他們是猶太人,只是採用了他們所知道的惟一方式試圖逃出俄國。說真的,那使我們的處境尷尬極了。”哈吉威茨最終說道。 “有沒有可能那是一種嚇唬,一種騙局,也就是說,他們將無法真的摧毀'弗雷亞'號或殺死它的船員呢?”有人問道。 內政部長搖搖頭。 “我們不能指望那個。英國人剛才給我們轉發來的照片表明,戴假面具的武裝人員是千真萬確的。我已將這些照片送給GSG-9部隊,以徵求他們的意見。但麻煩在於;要是船土配備有全方位的空中和水下搜索雷達和聲納設備,根據他們的特長,就無法接近這樣的船隻。那將意味著要使用潛水員或蛙人。” 他所說的GSG-9部隊是指西德作戰最頑強的特遣隊,那支特遣隊的突擊手都是從邊防軍中選調出來的,早在五年以前,他們襲擊了被劫持的飛機。 爭論繼續了一個小時:如拒絕的話,可能遇害的人則來自好幾個國家,鑑於這一點,是不是向恐怖分子的要求做出讓步,並接受莫斯科必不可免的抗議;或者是不是拒不讓步,而誘使他們攤牌;或者是不是與英國盟友就襲擊“弗雷亞”號的計劃進行磋商。一種折衷的觀點似乎佔了上風,主張採用緩兵之計,拖延時間,並考驗“弗雷亞”號截奪者們的決心。在4點15分,有人在輕輕敲門。布希總理蹙著眉頭;他不喜歡有人來打攪。 “進來!”他喊道。一個助手走進房間,急切地與總理咬耳朵。聯邦政府首腦的臉色變得蒼白。 “天哪!”他低聲說道。 當一架輕型飛機開始逼近時,它被位於希思羅、布魯塞爾和阿姆斯特丹的三個空中交通控制區準確地測定了方位;後來查明這是一架“塞斯納”型私人出租飛機,是從位於法國北部海岸的勒圖蓋機場起飛的。它正朝正北方向飛行,雷達所測定的飛行高度為5000英尺,正位於飛往“弗雷亞”號的航線上,天空中開始發瘋似地響起了喊話聲。 “身份不明的輕型飛機,方位……標明你的身份並返航。你正在進入禁區……” 喊話用的是英語和法語,後來用了荷蘭語,但全無效果。不是駕駛員已關掉了他的無線電裝置,便是波道搞錯了。地面的操作人員開始飛快地改用頻帶範圍內的各個波道。 正在盤旋的“獵人”號飛機在雷達上發現了這架飛機,並儘力與它聯絡。 在“塞斯納”飛機上,駕駛員絕望地轉身面向他那位乘客。 “他們將會吊銷我的執照的!”他大聲喊,“他們在下面急得要發瘋了。” “關掉!”乘客反過來對他吼道,“不要擔心,不會出事的。你從來就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好嗎?” 那位乘客緊緊抓住他的攝影機,並調節好了遠距攝影鏡頭。他開始對準了正在越發靠近的超級油輪。在首尖艙上,那位蒙面哨兵僵直著身軀,對著現在懸在西南方的太陽瞇起了眼睛。飛機正從南方飛過來。他觀看了幾秒鐘之後便從他帶風帽的厚茄克中取出一架步談機,並對著它厲聲說道。 在駕駛台上,他的一位同夥聽到了報話的內容,通過全景屏幕向前凝視著,並匆忙走到外面的翼台上。他在這兒也可以聽到發動機的聲音。他重新走進駕駛台,把他正在睡覺的同夥搖醒了,並用烏克蘭語厲聲下達了幾道命令。那個人跑步下了樓梯來到接待艙的門口敲門。 在招待艙裡,索爾·拉森和安德魯·德雷克仍坐在桌旁,兩個人看上去都沒有刮鬍子,比12小時以前顯得更為面容憔悴。那個烏克蘭人用右手握著槍。一在離他一英尺遠的地方放著一台靈敏度很高的晶體管收音機,他正在收聽最新消息。那位蒙面的人在獲得他的允許之後走進了船艙,用烏克蘭語說起話來。他的頭目怒目而視,命令那個人在房間中接替一下。 德雷克迅速離開艙室,快步跑上駕駛台,又朝外跑到翼台上。他邊跑邊拉上他的黑色面具。他從橋樓上抬頭凝視,這時,“塞斯納”在1000英尺的空中側著機翼繞“弗雷亞”號轉了一圈,並向南不斷爬升著返航了。正當飛機轉彎時,他看到了巨大的可變焦距透鏡正朝下對著他。 在飛機裡面,那位自由攝影記者欣喜若狂。 “妙極了!”他對那位駕駛員大聲說道,“完全是獨家的。雜誌將為這幅照片付一大筆錢。” 安德魯·德雷克回到駕駛台中,發布了一連串的命令。他用步談機告訴前面艏樓上的那個人要繼續觀察。駕駛台上的那個瞭望哨被派到下面去召回兩個正在抓緊時間睡覺的人。當那三個人全都返回來之後,他又給他們下達了指示。他在回到接待艙時,並沒有讓那位額外增加的看守退出去。 “我想,該是我告訴歐洲那些愚蠢的傢伙我不是在鬧著玩的時候了。”他對索爾·拉森說道。 5分鐘以後,“獵人”號上的攝影員通過內部對講裝置對他的機長說道:“機長,下面發生什麼事了。” 萊瑟姆少校離開了飛行甲板往後走到機艙的中間部分,攝影機正在拍攝的視頻圖像在那兒顯示出來:兩個人正走在“弗雷亞”號的甲板上,他們身後是上層建築寬大無比的牆板,前面是孤零零的長甲板。兩個人之中走在後面的那個人穿著橡膠底輕便運動鞋、便褲和一件帶風帽的尼龍厚茄克,背後有三條黑色的橫條紋。風帽拉上了以擋住下午寒冷的風。 “看上去像是一個恐怖分子走在後面,而一位海員走在前面。”攝影員說道。萊瑟姆點點頭。他看不清顏色,他看到的圖像是單色的。 “給我看得更清晰一些,”他說道,“還要播發回去。” 攝影機迅速朝下面移向目標,直至鏡頭對準了前甲板長達40英尺的範圍,兩個人都走到了圖像的中央。 索爾·拉森船長可以看清顏色。他帶著懷疑的神情通過駕駛台下面他艙室中寬闊的前窗凝視著。在他的身後,持衝鋒槍的那個看守靠得很後站著,槍口對準挪威人那件白色衛生衣的中間部分。 在前甲板的中途,穿黑衣服的第二個人停住了腳步,舉起他的衝鋒槍瞄准他身前那個人的背部,他們的身影由於距離的關係顯得只有火柴棒那麼大小。即使隔著窗玻璃也可以聽到槍彈轉瞬即逝的爆裂聲。身穿鮮紅色茄克的那個人拱起了身子,像是在脊柱上被人踢了一腳似的,他甩起雙臂,朝前倒栽下去,翻滾了一下便在狹窄的檢查通道下面躺著一動也不動了,半個軀體被逮住了。 索爾·拉森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當油輪被劫持的時候,他的三副湯姆·凱勒——一位美國籍的丹麥人——是穿著一條淺黃褐色便褲和一件鮮紅色的輕便尼龍茄克,背部有三條黑色的橫條紋。拉森把他的額頭靠著搭在玻璃上的手背。然後,他直起身子,轉身面向他知道名叫斯沃博達的那個人,並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安德魯·德雷克反過來凝視著他。 “我警告他們,”他怒氣沖沖地說道,“我告訴了他們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而他們認為可以耍花招。現在他們知道,那是辦不到的。” 20分鐘以後,反映“弗雷亞”號甲板上先後出事過程的照片在倫敦市中心的一架機器上出來了。 在那以後又過了20分鐘,詳細的文字說明在波恩聯邦總理公署的一台電傳打字機上“噠——噠——噠”地打印了出來。時間是下午4點半。 布希總理望著他的全體內閣成員。 “我遺憾地務必告訴你們,”他說道,“在一個小時以前,一架私人飛機很明顯地尋求從近距離,大約是1000英尺的高度,拍攝'弗雷亞'號的照片。10分鐘之後,恐怖分子把一位海員押到甲板中間,並把他槍殺了,他們上空的英國'獵人'號飛機用攝影機拍了照片。他的屍體現在有一半躺在狹窄的通道下面,一半在露天。” 房間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的身份可以辨認出來嗎?”其中一位部長低聲問道。 “不行,他的臉大部分被他那件茄克衫的風帽遮住了。” “雜種,”國防部長說道,“現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各地的30戶人家,而不是一家,將會悲痛欲絕。他們確實是心疼如刀絞。” “隨著這個而來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四國政府也將會這樣的,我將不得不答复他們的大使。”外交部長哈古威茨說道,“我真的認為,我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當舉手錶決時,他們大多數都讚同哈古威茨的建議:由他指示德國駐以色列大使要求與以色列總理緊急會見,並根據德國的要求,請求他做出那些恐怖分子所要求的保證。在此之後,如給予保證的話,聯邦政府將宣布,為了使德國以外無辜的男人和婦女免遭更多的痛苦,遺憾的是,聯邦政府並無任何選擇的餘地,而只得釋放米甚金和拉扎雷夫去以色列。 “恐怖分子已要求以色列總理在午夜之前主動做出那項保證,”布希總理說道,“而我們自己則要在天亮時將這兩位空中強盜送上一架飛機。我們在耶路撒冷同意之前將暫緩發表公告。不那樣的話,我們無論如何是一籌莫展的。” 在下午5點鐘,瞭望哨換了班。分別在艄樓和煙囪頂上值勤的人,在那兒待了10個小時,他們獲准返回居住艙室吃飯、取暖和睡覺,當時,他們的身子都快要凍僵了。替換他們值夜班的其他兩個人都配備了步談機和很亮的手電筒。 根據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有關盟國之間所達成的協議,惟有英國皇家空軍的“獵人”號飛機可以停留在“弗雷亞”號的上空,以不斷地進行盤旋、監視和觀察,凡是有新的動靜就隨時把圖像播發回基地,並由基地立即轉發倫敦和有關國家的首都。 盟國就“獵人”號達成的協議並沒有擴展到水面艦艇。各個海岸國家都想從自己的海軍中派出一艘艦艇到現場觀察。在傍晚前,法國“蒙卡爾姆”號輕型巡洋艦悄悄地從南方趕來,並在恰好離“弗雷亞”號5海里以外的海面上頂風停泊。一直在弗里西亞群島海域巡航的荷蘭“布萊達”號導彈護衛艦從北方駛來,停泊在離那艘陷入困境的油輪以北6海裡的地方。德國的“布賴納”號導彈護衛艦也加入了它的行列。兩艘護衛艦之間相隔5鏈的距離,都監視著南方地平線上那個朦朧的船影。 當時在蘇格蘭的利思港口作禮節性拜訪的英國皇家海軍艦艇“阿蓋爾”號高港出海;當第一顆黃昏的星辰出現在萬里無雲的蒼穹時,它已在“弗雷亞”號的正西方向擺開陣勢。這是一艘輕型導彈巡洋艦,被認為是一艘導彈驅逐領艦,排水量略低於6000噸,配備有多枚“飛魚”導彈。艦上先進的燃氣渦輪和蒸汽機使它可以在接到命令之後即刻出海。船身縱深部分的艦載“戴達林克”計算機,可以轉接“獵人”號“戴達林克”計算機的信息;天色已越來越黑,“獵人”號仍在15000英尺的高空中盤旋著。在朝這艘艦艇尾部的方向有一塊比後甲板高出一級的平台,上面停放著一架艦載“威塞克斯”直升飛機,飛機是由韋斯特蘭飛機有限公司製造的。 在水面下,各艘戰艦的聲納設備從三面圍著“弗雷亞”號;在水面上,雷達掃描器始終監視著洋面。而“獵人”號在上空盤旋。 “弗雷亞”號就被圍困在一層無形的電子監視網中。當太陽即將從英國海岸邊沉沒的時候,油輪一聲不吭而又一動也不動地停泊著。 當西德大使請求拜會本亞明·戈他總理時,在西歐是5點鐘,而在以色列是7點鐘。他被立即告知,安息日已在一個小時以前就開始了,而總理是一名虔誠的猶太教徒,正在他自己的家中休息。然而,信息還是轉達了,因為總理的私人辦公室和他本人並非都對北海所發生的事情漠然無知。真的,自從索爾·拉森9點鐘發出無線電話以來,以色列的情報部門“摩薩德”一直在使耶路撒冷保持消息靈通;在中午提出牽涉到以色列的要求之後,他們已準備好了洋洋大觀的情況報告。安息日在6點鍾正式開始,在此之前,戈倫總理已閱讀了所有這些文件。 “我不准備中斷安息日而乘車到辦公室去。”他對他的助手說道,助手在電話裡把消息告訴了他。 “儘管我現在正在接這個電話。何況那要走很長的一段路。請大使來跟我面談。” 10分鐘之後,德國大使館的汽車在耶路撒冷郊區總理那幢簡陋的房屋外面停住了。當大使被引領進去的時候,他表示歉意。 在雙方按傳統說了“安息日好”,表示問候之後,大使便說道:“總理,值此安息日的時刻,我是怎麼也不願意打攪你的,但我理解,如果人的生命處於危急之中的話,那是允許戶斷安息日的。” 戈倫總理點了一下他的頭。 “如果人的生命處於危急之中或受到威脅的話,那是允許的。”他表示認可。 “在這個問題上,情況完全是這樣的。”大使說道,“先生,至於北海那艘'弗雷亞'號超級油輪在以前12個小時中的事態演變,你將是了解的。” 總理不僅僅是了解而已,而是對此深為關切,因為自從中午提出要求之後,情況就變得很明顯,那些恐怖分子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是屬於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甚至可能是猶太籍的狂熱分子。然而,他的下屬機構,即對外的“摩薩德”和對內的“謝魯特·比塔瓊”(簡稱為“欣貝特”),還沒有能找到有關這樣的狂熱分子從他們通常的住地失踪的線索。 “我是知道的,大使,我也為那位被殺害的海員感到悲痛。聯邦共和國想要以色列幹些什麼呢?” “總理,我國的內閣已對這方面的所有問題考慮了好幾個小時。儘管它以極為憎惡的心情看待向恐怖式的訛詐做出讓步的前景,而且儘管這事件純屬德國的內部事務,內閣也許打算加以拒絕,但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感到內閣將不得不給予同意。 “因此,我的政府請求以色列國同意接收列夫·米甚金和戴維·拉扎雷夫,並如恐怖分子所要求的那樣做出不施加迫害和不予引渡的保證。” 實際上,戈倫總理對他將會提出的這樣一個要求已經考慮了好幾個小時。那對他來說毫無突如其來的感覺。他對於自己的立場態度已有所準備。他的政府屬於一個十分平衡的聯合政府;他私下里意識到,在他自己一幫人之中,有許多人,如果說不是大多數人的話,對於在蘇聯境內繼續迫害猶太人和猶太教感到怒不可遏,以致對於他們來說,米甚金和拉扎雷夫幾乎就不是被當做為像巴德爾。邁因霍夫集團同一類型的恐怖分子。確實,有些人對他們通過劫持一家蘇聯客機而謀求逃離表示同情,並對飛機座艙中的槍是偶然走火這種說法表示認可。 “你必須理解兩件事情,大使。第一件事是,儘管米甚金和拉扎雷夫是猶太人,但以色列國與他們原先的罪過並無任何關係,與現在提出讓他們獲得自由的要求也並無任何牽連。” 如果那些恐怖分子到頭來證明自己是猶太人,他想,將會有多少人會相信是那樣的。 “第二件事是,以色列國並不受'弗雷亞'號船員境遇的直接影響,也不受油輪所可能遭到的毀損的任何影響。也不是以色列國在這個問題上受到壓力,或是受到訛詐。” “那是理解到的,總理。”那位德國大使說道。 “因此,如果以色列同意接收這兩個人,那必須明晰而公開地被理解成:它是根據聯邦政府提出的緊急而又誠摯的請求才這樣做的。” “那個請求,先生,是由我代表我的政府在此時此刻提出來的。” 15分鐘之後,計劃就獲得了同意。西德將公開宣布,它出於自身的考慮向以色列提出了請求。在此之後,以色列將立即宣布,它已對這個請求表示勉強同意。緊接著,西德可以宣布它將於第二天歐洲時間上午8點鐘釋放囚犯。公告將從波恩和耶路撒冷發出,先後的時間間隔為10分鐘。從那時起過一個小時開始。當時的以色列時間是7點半鐘,而歐洲時間是5點半鐘。 在那個大陸的各地,最後出版的晚報旋風似地飛到了街頭,為數3億的公眾競相爭購,他們從上午中間一段時間以來已在密切關注這一戲劇性的事件。最新的標題詳細說明了那位身份不明的海員遭到槍殺,以及一位法國自由攝影記者和一位飛行員在勒圖蓋被捕的情況。 電訊稿刊載了西德駐以色列大使拜會戈倫總理的消息;他是在安息日期間前往總理私邸的,並在20分鐘之後離去。關於會晤的內容並沒有作報導,大家都紛紛推測;電視台攝下了樂意讓他們錄像的人的鏡頭,也為少數幾位不願意露面的人拍下了鏡頭,而後者正是那些知道當時情況的人。當局並沒有發表由“獵人”號拍攝的那具屍體照片。 各家日報正在準備報導從午夜起開始發生的事件,將第一版留空以供發表從耶路撒冷或波恩所可能發表的聲明,或者發表從“弗雷亞”號發出的又一次通話。內頁上有關“弗雷亞”號油輪本身。它的貨油、貨油溢出的影響和對於恐怖分子身份的猜測等具有真知灼見的文章,以及敦促釋放兩位飛機劫持者的社論,佔據了許多專欄的版面。 當春光明媚的一天即將逝去面臨近和煦的黃昏時,朱利安·弗蘭納里爵士已在唐寧街10號的首相辦公室中向她作完了匯報。那份報告既面面俱到,又簡明扼要,是一篇巧奪天工的佳作。 “那麼,我們必須假設,朱利安爵士,”她終於說道,“他們肯定是存在的,他們已無可置疑地完全控制了'弗雷亞'號,他們完全有能力把油輪炸毀並使它沉沒,他們將不會就此而罷休,在財政、環境和人員方面所造成的後果將構成一次慘絕人寰的災難。” “夫人,那也許看來像是最悲觀的解釋,雖則,危機對策委員會感到,如果採用一種更抱有希望的調子的話,那將是輕率的。”內閣事務大臣答道。 “已經看到的只有四個人,兩位哨兵和換他們班的人。我們感到,我們必須設想在駕駛台上還有一個放哨的,也就是監視俘虜的人,還有一個為首分子,那樣至少就有七個人。他們也許人手太少,以致無法抵擋一支武裝突擊隊登船,但我們不能這樣設想;他們在船上也許並沒有炸藥,或者數量太少,或者把炸藥放錯了地方,但我們不能這樣設想;他們的引爆器也許發生了故障,他們也許沒有另一個備用的裝置,但我們不能這樣設想;他們也許不准備再槍殺船員,但我們不能這樣設想;最後,他們也許不是真的打算炸毀'弗雷亞'號並與它同歸於盡,但我們不能這樣設想。你的委員會感到,不把可能發生的都設想到將是錯誤的,而這是最糟糕的。” 接通她私人工作班子的那部電話機響鈴了,她接了電話。當她重新把聽筒放好時,她對朱利安爵士略略一笑。 “看來我們畢竟用不著面臨那種災難,”她說道,“西德政府剛才宣布,它已向以色列提出了請求。以色列已經答复,它已同意德國的要求。波恩接著宣佈在明天上午8點鐘釋放那兩個人。” 此刻的時間是傍晚6點40分。 在索爾·拉森船長的接待艙中,那台晶體管收音機播放出了同一則消息。德雷克為使自己始終不被發現,曾在一個小時以前擰亮了艙室中的燈光,並把窗簾拉上了。船艙裡明亮,暖和,幾乎是喜氣洋洋的。咖啡滲濾壺倒乾了又補滿已有五次之多了,壺裡仍然在冒著水泡。航海家和狂熱者兩人都已長滿了短胡,顯得疲憊不堪。但一個人為船員的遇難而悲憤填膺,而另一個人卻洋洋得意。 “他們已經同意了,”德雷克說道,“我知道,他們會這樣的。可能性太大了,後果太糟糕了。” 索爾·拉森聽到他的油輪即將脫險的消息也許會感到如釋重負。但心中遏制著的怒火在熊熊燃燒,他甚至無法感覺到這種寬慰。 “那還沒有完哪!”他咆哮著說道。 “那會完結的,快了。如果我的朋友們在明早8點鐘獲釋的話,他們至晚會在下午一兩點鐘到達特拉維夫。辨明身份和等待無線電廣播發布消息還要用一個小時,我們將在明天下午三四點鐘之前就會知道了。天黑以後,我們將離開你們,安然無恙。” “除了躺在外面那兒的湯姆·凱勒。”那位挪威人厲聲說道。 “對此我很抱歉。有必要表明我們是當真的。他們逼得我走投無路。” 蘇聯大使反复提出了強硬而又執著的要求,在這方面來說,他的要求是異乎尋常的、極為罕見的,儘管蘇聯的駐外大使代表著一個想來是革命的國家,但他們在遵守原先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所設計的那一套外交禮儀方面常常是一絲不苟的。 戴維·勞倫斯,身為美國國務卿,在電話中反复詢問康斯坦丁·基洛夫大使是不是就不能與他面談。基洛夫答道,他的口信是帶給馬修斯總統本人的,而且特別緊急,最終又說道,那關係到馬克西姆·魯丁本人希望能引起馬修斯總統注意的問題。 總統同意與基洛夫會晤;掛著鐮刀斧頭國旗的黑色長轎車在用午餐的時間風馳電掣般地駛進了白宮的庭園。 在歐洲,時間是下午6點45分,但在華盛頓不過是中午1點45分。大使被直接引進橢圓形辦公室,面對著一位困惑不解、興致勃勃而又十分好奇的總統。雙方都施禮道安,但誰也沒有把心思放在那些客套上面。 “總統先生,”基洛夫說道,“我奉馬克西姆·魯丁本人的命令設法前來向你作緊急拜會。我遵囑向你不折不扣地轉達他本人的口信。那是這樣的:'如果飛機劫持者和殺人犯列夫·米甚金及戴維·拉扎雷夫從監獄中獲釋並逃脫他們應得的懲罰的話,蘇聯將不能在今後的第二個星期或以後的任何時候簽訂都柏林條約。蘇聯將永遠廢棄這項條約。'”馬修斯總統愕然不知所措地凝視著這位蘇聯使者。他過了幾秒鐘之後才開口說話。 “你的意思是,馬克西姆·魯丁會索性撕毀條約,是嗎?” 基洛夫僵直著身子,拘謹而又矜持。 “總統先生,這是我奉命向你轉達的口信的第一部分。接下去是,如果這個口信的性質或內容洩露出去,從蘇聯方面將會引起相同的反應。” 當他離去之後,威廉·馬修斯無可奈何地向勞倫斯轉過身去。 “戴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不能單單脅迫德國政府改弦更張而不解釋其中的原因。” “總統先生,我認為,你將不得不這樣做。馬克西姆·魯丁已使你毫無抉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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