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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六章

諜海生涯 弗·福赛斯 13495 2018-03-21
客人有六位。杰斐遜為他們端來咖啡後已經離開了。他沒問他們來幹什麼。這不是他的事情。 兩名特空團中士,紐森和辛克萊,站在牆邊。他們穿著奶油色的旅行服,腳上套著訓練鞋。每人都在腰上繫著一條附有小袋的皮帶,與海灘上的遊客用以盛放香煙和防曬油的那種小袋相同。但他們的小袋裡沒有盛放防曬油。 哈弗斯托克中尉還沒有換上他的軍服。他坐在其中一把飾有錦緞的椅子上,優雅地翹著二郎腿。德雷克牧師坐在長靠椅上,旁邊是埃迪·法瓦羅。瓊斯警長站在門邊,他身穿深藍色的釘有銀色鈕扣和徽章的緊身警服、西裝短褲、長襪和皮鞋。 麥克里迪拿出那份委任狀,把它遞給了哈弗斯托克。 “這是黎明時剛從倫敦到達的,”他說,“看一下,記住後內部消化。”

哈弗斯托克看了一遍委任書。 “嗯,這樣也好,”他說完就把它傳了下去。瓊斯警長看過後,挺直身體說了聲:“是,先生。”他把它傳給了中士們。紐森說:“我知道了,”辛克萊看了後說:“沒問題。” 他把這張紙遞給了法瓦羅。法瓦羅看閱後咕噥了一聲:“哇。”德雷克牧師向他膘去警告性的一瞥,接過那份文件,閱後大聲說:“感謝上帝。” “我的第一項行動,”麥克里迪說,“是授予你們各位特別警官的權力,當然除了瓊斯警長。你們現在已被授權。第二,我想解釋一下我們要做的事。” 他說了30分鐘,沒人表示異議。然後他叫上哈弗斯托克一起離開去換衣服了。莫伯利夫人還在床上,享受著配有酒水的早餐。這沒有關係。她和馬斯頓爵士都有各自的臥室,而且已故總督的起居室裡沒有人。哈弗斯托克為麥克里迪指點了那件東西在什麼地方。麥克里迪在大衣櫃後部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一位英國殖民地總督的全套制服,雖然大了兩碼。

當他重新進入客廳時,來自於後甲板旅館露台酒吧里的那個穿著皺巴巴茄克衫的遊客不見了。在他的腳上,那雙喬治式皮靴烏黑髮光。緊身褲是白色的,與那件釦子一直扣到喉嚨上的緊身西服一樣。金色的鈕扣和左胸袋上的金色肩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那頂沃爾西式頭盔上的斜鍊和穗飾也在閃光。圍在他的腰上的那條飾帶是藍色的。 哈弗斯托克也穿著一身白色,但他那頂平頂的軍官帽是深藍色的,帽舌是黑的。女王龍騎兵的雙頭鷹的標識掛在帽舌上方。他的肩帶也是金色的,肩章也一樣。一條閃閃發亮的黑皮帶斜掛在他的胸背上,腰上也圍著一條黑色皮帶,上面還掛有一隻小巧的子彈袋。他佩戴著兩枚軍功章。 “好,瓊斯先生,我們走吧,”麥克里迪說,“我們必須去執行女王的事務。”

瓊斯警長的干勁高漲了。以前從來沒人請他去執行過女王的事務。當這支車隊離開前院時,領頭的是那輛美洲虎公務車,由奧斯卡駕駛,旁邊坐著一名警察。麥克里迪和哈弗斯托克坐在後面,都帶著頭盔。美洲虎之後是那輛越野吉普車,由另一名警官駕駛,旁邊是瓊斯警長。法瓦羅與德雷克牧師坐在後排。在離開政府辦公室之前,辛克萊中士已經悄悄地把一支上了子彈的柯爾特塞給了法瓦羅。現在這支手槍已經插在了這個美國偵探那件寬鬆的襯衣下面的皮帶上。中士也向德雷克牧師遞過去一支,但教士搖了搖頭。 兩輛麵包車由剩餘的兩位警官駕駛。紐森和辛克萊蹲伏在側向開啟的車門旁。警察中土們乘坐最後的那輛麵包車。 美洲虎平穩地駛入了茅屋鎮。在那條長長的主街上,人們停下來觀望著。後座的兩個人挺直腰板端坐著,眼睛望著前方。

在霍雷肖·利文斯通先生院牆的大門口,麥克里迪命令停車。他下了汽車,哈弗斯托克中尉也下了車。幾百名巴克萊人從周圍的巷子裡湧出來圍觀他們。麥克里迪沒去征求同意,他只是站在雙開門的前面。 特空團中士紐森和辛克萊慢步跑到牆邊。紐森絞住雙手,辛克萊把一隻腳踏上去,紐森慢慢地提了上去。辛克萊翻進了圍牆,沒有觸及牆頭上的碎玻璃。大門從裡面打開了。辛克萊往旁邊一站,麥克里迪走了進去,旁邊走著哈弗斯托克。那些汽車以步行的速度跟在他們身後。 三個穿著灰色旅行服的人正跑向大門,但他們剛剛在院子裡跑了一半路麥克里迪就出現了。他們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看著兩個身穿白制服的人煞有介事地走向前門。辛克萊消失了,紐森衝進洞開著的大門後,也消失了。

麥克里邊走上一樓陽台的台階,進入了屋裡。在他的後面,哈弗斯托克站在陽台上,凝視著那三個灰色旅行裝。他們互相保持著距離。法瓦羅、德雷克、瓊斯、兩名警察中士和三名警官下車後跟在了他們後面。一名警官留著照看汽車。哈弗斯托克加入隊伍走進了屋裡。現在他們共有十個人,還有一個在外面。 在那間寬敞的接待室裡,警察們佔據了門窗旁邊的位置。一扇門打開了,霍雷肖·利文斯通出現了。他帶著怒容審視著這些闖入者。 “誰叫你們來這裡?這是什麼意思?”他喊道。 麥克里迪拿出了他的委任書。 “請你看看這個好嗎?”他說。 利文斯通看過後把委任狀扔到了地上。瓊斯把它撿起來遞回給麥克里迪。麥克里迪把它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我請你把你的巴哈馬職員全都召集到這裡來,一共七個人,帶上他們的護照。請吧,利文斯通先生。” “這是誰的命令?”利文斯通厲聲問道。 “我是最高權威!”麥克里迪說。 “帝國主義者,”利文斯通喊道,“再過15天我就是這裡的權威,到那時候……” “如果你拒絕,”麥克里迪平靜地說,“我就叫瓊斯警長以妨礙公務而拘捕你。瓊斯先生,你是否準備好履行你的職責?” “是的,先生。” 利文斯通怒視著他們。他從一間側房裡喚來一名助手並下達了命令。那些穿旅行裝的人一個一個地出現了。法瓦羅走上去收來了他們的護照。他把它們全都送給了麥克里迪。 麥克里迪一本接一本地翻看著,又一本一本地遞給了哈弗斯托克。中尉看著它們,嘴裡發出輕蔑的嘖嘖聲。

“這些護照是假的,”麥克里迪說,“它們製作得很好,但都是偽造的。” “這是不可能的,”利文斯通尖叫起來,“它們全是完美有效的。” 他說得對。護照並不是偽造的。它們是花了一大筆賄賂后買來的。 “不,”麥克里迪說,“這些人不是巴哈馬人。你也不是一位民主社會主義者。事實上,你是一個曾為菲德爾·卡斯特羅工作了多年的忠誠的共產黨員,而你周圍的這些人是古巴軍官。那邊的布朗先生,事實上是古巴的克格勃——情報總局的赫爾南·莫蘭諾上尉。其他人,因為完全的黑人長相和能說流利的英語而被選中的,也是情報總局的古巴人。我以非法進入巴克萊群島逮捕他們,以協助和支持非法入境者逮捕你。” 是莫蘭諾首先去拔他的槍。他的手槍插在他的后腰帶上,藏在旅行裝裡面,其他手槍也同樣。他的動作很快,在會客室裡的任何人還沒來得及動一下時,他的手已經伸到背後去拿那支馬拉科夫手槍了。那古巴人被樓梯頂部傳來的那聲尖叫聲止住了。

“Fuera la man,ses iambre.” 赫爾南·莫蘭諾及時地聽到了這句話。他的手停止了運動。他僵住了。以他為榜樣正在採取動作的其他六個人也同樣。 辛克萊的西班牙語說得很流利。 Fiambre是冷氣肉的意思,在西班牙語的俚語中是指一具“死屍”或屍體。 從樓上的窗戶進入後,兩名特空團中士正並排站在樓梯的頂部。他們的遊客小袋子已經空了,但他們的手上卻不空。每人都握著一支輕巧可靠的赫克勒和科奇MPS自動手槍。 “這兩個人,”麥克里迪溫和地說,“都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現在,請要求你的人把雙手舉到頭頂上。” 利文斯通保持著靜默。法瓦羅溜到他身後,用一條手臂抱住那人的前胸,把柯爾特手槍槍管插進了他的右鼻孔。

“給你三秒鐘時間,”他耳語著說,“然後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舉起手吧!”利文斯通粗聲粗氣地說。 十四隻手高高地舉起不動了。三名警官走過去收繳了七支手槍。 “搜身!”麥克里迪說。警察中士們在每一個古巴人身上搜了一遍,搜出了兩把帶有牛皮鞘的刀子。 “搜查房子。”麥克里迪說。 那七名古巴人排成了一隊,臉對著客廳的牆壁,雙手舉在頭頂上面。利文斯通坐在他的那把椅子上,由法瓦羅照看著。特空團戰士們留在樓梯上,以防發生集體暴動。暴動沒有發生。五名當地的警官搜查了房子。 他們搜出了各種武器、一大筆美元、更多的巴克萊鎊,以及一台配有編碼器的功率強大的短波收音機。 “利文斯通先生,”麥克里迪說,“我可以請瓊斯先生根據英國法律指控你的同事們的數項違法行為——偽造護照、非法入境、攜帶非法槍支等等。但我準備把他們作為不受歡迎的外國人全部驅逐出境。現在就驅逐,一小時之內。至於你嘛,如果願意,你可以獨自留下來。你畢竟是在巴克萊出生的。但你還是要受到協助和支持違法的指控,因此,坦率地說,回到你所屬的地方——古巴去,你也許會感到更為安全。”

“我贊同這個方案。”德雷克牧師大聲說。利文斯通點點頭。 那些古巴人排成一路縱隊,走向停在院子裡的第二輛麵包車。只有一個人試圖暴力反抗。在企圖逃跑時,他被一名當地警官攔住了,但他把那個警察摔倒在地上。瓊斯警長以驚人的速度作出了反應,他迅速從皮帶上解下警棍。當木棒擊中那個古巴人的頭部時,發出了“噗”的一聲。那人跪倒在地上,感到很不舒服。 “不要那樣做。”瓊斯警長警告他。 那些古巴人和霍雷肖·利文斯通先生坐在麵包車的底板上,雙手抱在頭上。紐森中士在前座上轉過身子,用他那支自動手槍照看著他們。車隊重新集合起來,慢慢地駛出茅屋鎮朝普雷桑斯港魚碼頭進發。麥克里迪讓汽車保持步行的速度,以讓幾百名巴克萊人看到所發生的事情。 在魚碼頭,“海灣女士”號等在那裡,發動機在空轉著。它的後面拖著一條載運垃圾的小駁船,船艙里新配了兩對划槳。 “多布斯先生,”麥克里迪說,“請把這些先生拖帶到盡量靠近古巴領海的水域裡,或者等到一艘古巴的巡邏艇開始朝你們的方向航行過來,然後解開他們的拖纜。他們可以被他們的同胞拖帶回家,或者乘順風划船回家。” 吉米·多布斯斜眼看著那些古巴人。他們共有七個人,再加上利文斯通。 “這位哈弗斯托克中尉將陪同著你,”麥克里迪說,“當然,他是帶有武器的。” 辛克萊中士把德雷克牧師曾經拒絕過的那支柯爾特手槍交給了哈弗斯托克。哈弗斯托克跨上“海灣女士”號,坐在了艙頂的位置上,面朝船艙。 “別擔心,老伙計,”他對多布斯說,“他們中間如果誰敢動一下,我就打掉他的睾丸。” “利文斯通先生,”麥克里迪說,俯視著坐在駁船裡的那8個人,“最後一件事。到了古巴後,你也許可以告訴卡斯特羅先生,通過一名奸細候選人贏得大選接管巴克萊群島,然後或者把這些島嶼併吞給古巴,或者把它們變為一個國際革命訓練營,是一個很好的計劃。但你也許還可以告訴他,這個計劃是行不通的。現在不行,永遠不行。他將不得不通過其他途徑去挽救他的政治生涯。再見,利文斯通先生。不要回來。” 一千多名巴克萊群眾聚集在碼頭上,看著“海灣女士”號離開泊位,調頭駛向外海。 “我相信還有一件工作要去完成,先生們。”麥克里迪說。他邁步離開碼頭走向美洲虎,他那閃閃發亮的白制服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招搖過市。 馬庫斯·約翰遜莊園的鍛鐵大門上著鎖。特空團中士紐森和辛克萊從麵包車的側門下車,直接跳過了圍牆,沒有觸及牆頭。幾分鐘後,莊園內部響起了輕柔的“啪噠”聲,這是一隻強有力的手掌打在人體上的聲音。電動機嗡嗡地響了起來,大門敞開了。 院子裡面的右邊,有一間小棚屋,內有一隻控制台和一部電話。躺倒在地上的是一個身穿鮮亮海灘襯衣的人,他的墨鏡已在他身邊的地上摔破了。他被扔進了最後一輛麵包車,由兩名警察中士看管著。紐森和辛克萊跑過草坪,消失在灌木叢中。 當麥克里迪邁步進屋時,馬庫斯·約翰遜正從通向敞開式接待區的鋪著地磚的樓梯走下來。他穿著一件絲質浴袍。 “我能否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 “當然,”麥克里迪說,“請看看這個。” 約翰遜把委任狀遞了回去。 “那又怎麼樣?我沒幹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情。你們光天化日闖進我家房子……倫敦會知道這事的。狄龍先生,你會為今天上午的所作所為後悔的。我有許多律師……” “好,”麥克里迪說,“你很可能會需要他們。現在,我要見見你的職員,約翰遜先生,你的競選助手,你的同事。其中有一個很客氣地陪同我們到了門邊。請把他帶進來。” 那兩位警察中士架起那個看門人,把他放在了一把沙發上。 “還有七個人,約翰遜先生,請讓他們來這裡,帶上他們的護照。” 約翰遜走到一部瑪瑙電話機旁,拿起了話筒,但線路斷了。他放下話筒。 “我要報警。”他說。 “我就是警察,”瓊斯警長說,“請按總督的要求辦。” 約翰遜想了一會兒,然後朝樓上喊話。一隻腦袋在上面的欄杆處出現了。約翰遜下達了命令。兩個穿著鮮亮襯衫的人從陽台走過來,站到了他們主人的旁邊。另有五個從樓上房間裡下來了。樓上還傳來了幾聲受壓制的女人尖叫聲。顯然那裡在搞一次派對。瓊斯警長走過去收取了他們的護照。在沙發上的那個人從自己的後褲袋裡取出了護照。 麥克里迪檢驗了護照,一本接一本地,一邊像撥浪鼓般地搖著頭。 “它們不是偽造的,”約翰遜說,“而且你看,我的所有同事都是合法進入陽光島的。他們的牙買加國籍是沒有關係的。” “不是這樣,”麥克里迪說,“由於他們都沒有交代他們的犯罪記錄,這違反了《移民法》第四條第B-1款的規定。” 約翰遜似乎怔住了,也許確實如此。麥克里迪剛剛捏造設置了整個事件。 “事實上,”他平靜地說,“這些人全都是被稱為'院鳥'的犯罪團伙成員。” “院鳥”是在金斯頓貧民窟的街上幫派起家的,其名稱來自於他們所活動的那個後院。他們以保護非法營生開始,並獲得了暴力的名聲。後來他們發展成大麻的供應商和可卡因的分銷商,並走上了國際化經營。他們被簡稱為“院鳥”。 其中一個牙買加入站在倚靠著一支棒球棒的牆邊,他的手慢慢地伸向球棒。德雷克牧師看見了這個動作。 “哈利路亞,兄弟!”他靜靜地說,並打了他。只打了一下,很重。神學院裡教授許多事情,但用拳頭猛擊以使別人信神的事情是沒有教過的。那個牙買加入翻了一下白眼,慢慢地滑到了地面上。 這事件起到了一個信號的作用。其餘六個“院鳥”中有四個把手伸向海灘襯衣下的后腰帶。 “站住,不許動。” 紐森和辛克萊已經等到樓上的人走空,只剩下姑娘們時,才從窗戶裡進去了。現在他們站在上面的樓梯口,自動手槍對準下面的開敞式接待區。 “他們不敢開槍,”約翰遜咆哮著說,“他們會擊中你們所有人。”法瓦羅在大理石地面上打了一個滾,在馬庫斯·約翰遜身後站起來。他把左手扣在那人的喉嚨上,用柯爾特槍管抵住了他的腰部。 “也許吧,”他說,“但你是第一個。” “請把你們的手舉到頭頂上。”麥克里迪說。 約翰遜嚥下唾沫,點了點頭。六個“院烏”舉起了手。他們被命令靠牆站著,雙手高舉。兩名警察中士收繳了他們的槍支。 “我想,”約翰遜厲聲說,“你也許會叫我是一個'院鳥'。但我是這些島上的一位公民,一位受人尊敬的商人……” “不,”麥克里迪說,“你不是。你是一個可卡因販子。你就是靠這樣發財致富的。為梅德林集團販毒。自從十幾歲時你以一個貧窮的小青年離開這些島嶼時起,你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哥倫比亞度過的,或是在歐洲和北美洲設立空殼公司以便洗錢。現在嘛,如果你願意,我想見識一下你們的哥倫比亞執行總裁門德斯先生。” “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沒有這個人。”約翰遜說。 麥克里迪把一張照片推到了他的鼻子底下。約翰遜的眼睛閃動了一下。 “這位門德斯先生,或者不管他現在怎麼稱呼他自己。”麥克里迪說。 約翰遜保持著沉默。麥克里迪去看上面,並對紐森和辛克萊點點頭。他們都見過那張照片。戰士們消失了。幾分鐘後,樓上傳來了兩下短促、快速的射擊聲和女人的一系列尖叫聲。三名拉美人長相的姑娘出現在上面的樓梯口,並跑了下來。麥克里迪命令兩位警官把她們帶到外面的草坪上看管起來。辛克萊和紐森推著一個男人出現了。他身材瘦瘦的,臉色灰黃,長著一頭直直的黑髮。中士們把他推到樓下,他們自己仍留在樓梯頂部。 “根據這裡的法律,我可以對你的那些牙買加入提起一系列違法指控,”麥克里迪對約翰遜說,“但實際上,我已經在下午飛往拿騷的那班飛機上預訂了9個座位。我認為,巴哈馬警方將很高興地把你們送上飛往金斯頓的航班。在金斯頓,有人正等待著你們呢。搜查房子。” 剩餘的當地警察進行了搜查。他們找到了躲在床下的更多的妓女、其他武器和大量美元。在約翰遜的臥室裡,還發現了幾盎司白粉。 “50萬美元,”約翰遜放低聲音對麥克里迪說,“放我走,錢歸你。” 麥克里迪把那隻公文箱遞給了德雷克牧師。 “分發給島上的慈善機構,”他說。德雷克點點頭。 “燒了可卡因。” 其中一名警察提起那些包裹,走到外面去點火。 “我們走。”麥克里迪說。 下午4點鐘,來自拿騷的那架短途飛機停在草地跑道上,它的螺旋槳在緩慢地轉動著。 8個戴著手銬的“院鳥”由專程過來的兩位巴哈馬警察押解著登上了飛機。雙手被反銬在後面的馬庫斯·約翰遜站在那裡,等待登機。 “在金斯頓把你引渡到邁阿密之後,你也十午能給你為之工作的埃斯科巴爾先生,或奧科阿先生,或不管是誰,捎去一份信息。”麥克里迪說。 “告訴他,通過一名代理人接管巴克萊群島是一個絕妙的主意。在新的國土上,擁有海岸警衛隊、海關和警察,隨意頒發護照,把外交行李發送到美國,隨心所欲地在這裡建立提煉廠和儲存倉庫,自由自在地設立洗錢銀行——全都極為聰明。還有賭場和妓院……都能獲得暴利。 “但如果你能把信息傳過去,代我告訴他,這是行不通的。在這些島嶼上是行不通的。” 5分鐘後,這架短程飛機起飛了,傾斜著機翼朝安德羅斯海岸飛去了。麥克里迪走向停在機庫後面的一架6座賽斯納輕型飛機。 紐森中士和辛克萊中土已經在飛機上了,坐在後排。他們那隻裝有“玩具”的旅行包擱在他們的腳邊。他們要返回布雷格堡。在他們的前面坐著法蘭西斯科·門德斯,他的哥倫比亞真名不是這個。他的雙腕被縛在座椅的邊框上。他俯身面向洞開著的機艙門,把一口痰吐到了地上。 “你們不能引渡我,”他用非常標準的英語說,“你們不能逮捕我並等待美國人引渡。就這麼回事。” “而且這要花費幾個月時間呢,”麥克里迪說,“我親愛的朋友,你沒有遭到逮捕,只是被驅逐出境。” 他轉向埃迪·法瓦羅。 “我希望你不會介意讓這個傢伙搭乘到邁阿密,”他說,“當然,事情可以是這樣:當你降落時,你突然認出他是米特羅戴德警察局所通緝的一名要犯。此後,這事就听憑山姆大叔處置了。” 他們握了手。賽斯納飛機在草地跑道上奔跑起來,調頭後頓了頓,加大了馬力。幾秒鐘後,它已經飛上了海空,轉向西北朝佛羅里達飛去。 麥克里迪慢慢地走回到奧斯卡等待著的美洲虎汽車裡。該是返回政府辦公室的時候了,把總督的製服換下來,掛回到大衣櫃裡面。 當他抵達時,漢納探長正在馬斯頓·莫伯利爵士的辦公室裡接聽一個來自倫敦的電話。麥克里迪溜到樓上,然後穿著他那件皺巴巴的衣服下來了。漢納正匆忙地跑出辦公室,呼喚著奧斯卡和美洲虎。 星期一那天,阿蘭·米切爾一直工作到晚上9點,然後才打電話到陽光島。在巴克萊群島,這時候是下午4點鐘。漢納急切地接聽了這個電話。整個下午他一直在辦公室裡等待著這個電話。 “這很有意義,”彈道學專家米切爾說,“是我所檢驗過的最特殊的子彈之一。在以前的謀殺案裡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子彈。” “它特殊在什麼地方?”漢納問道。 “嗯,先從彈頭里的鉛說起。它很老了,至少有70年。自1920年起就沒生產過這種成份的鉛。火藥也同樣。彈頭上留有一些微量的火藥。這種化學類型是在1912年採用的,並在20年代初期停用了。” “但是那支槍呢?”漢納繼續問道。 “就是這個問題,”倫敦的科學家說,“那支槍與所使用的彈藥相符。這顆子彈具有絕對不會出錯的記號,如同一枚指紋,是獨一無二的。子彈上面有七條凹槽,是右向旋轉的,由那支左輪槍的槍管所留下。其他手槍不會留下那七條右轉凹槽。很有意義,對嗎?” “很好,”漢納說,“只有一種手槍能發射那顆子彈?好極了。那麼,阿蘭,是哪一種手槍呢?” “哦,當然是威布利4.55。不會是其他槍械。” 漢納不是一位手槍專家。粗看一下他是分不出一支威布利4.55與一支柯爾特.44的區別的。 “好,阿蘭。現在你告訴我,威布利4.55特殊在什麼地方?” “它的年齡,它是一種老古董了。第一批是1912年生產的,大概在1920年停止了。它是一種左輪槍,槍管特別長,非常明顯。這種槍從來不是很受歡迎的,因為槍管太長了,攜帶和使用不方便。雖然它的精度很高,但理由相同。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這種手槍作為軍用左輪槍配發給了在戰場裡作戰的英國軍官。你見過沒有?” “哦,見過,”他喘著氣說,“我見過一支。” 漢納謝了他並擱下了話筒。 他正匆匆穿過門廳時,看到了來自外交部的那個奇怪的人——法蘭克·狄龍。 “你要用電話就去用好了,現在空著。”他大聲說完後就爬進了美洲虎。 當他被引進去時,科爾特雷小姐在客廳裡,坐在她的輪椅上。她面帶笑容向他表示了歡迎。 “啊,漢納先生,很高興又見到了你。”她說,“你坐下來喝點茶好嗎?” “謝謝你,科爾特雷夫人,我喜歡站著。恐怕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你是否見過一支威布利4.55手槍?” “怎麼回事?我認為我沒見過。”她溫順地說。 “這我就有所懷疑了,夫人。事實上,你有一支。你的已故丈夫的那支老式的軍用左輪槍,在那邊的紀念品收藏櫃裡。恐怕我必須拿去作為重要的證據。” 他轉身走到紀念品陳列櫃前。那些東西都在那裡——勳章、徽章、獎狀、帽徽,但已經過了重新排列。在某些紀念品後面的絨布上可以辨認出一抹淡淡的油跡,那裡曾掛過另一件紀念品。 漢納轉回身來。 “它到哪裡去了,科爾特雷小姐?”他問。 “親愛的漢納先生,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他不喜歡案子遭到失敗,但他能感覺到這個案子正在慢慢地滑走。那支槍或者一名證人,他需要這個或那個。在窗戶外面,藍色的大海在逐漸消褪的天光下,正在慢慢地黑下來。他知道在那裡的某處,在海水擁抱著的深處,毫無疑問地躺著一支威布利4.55左輪手槍。油漬不能構成庭證。 “它原先在這裡,科爾特雷夫人。上星期四我來看望你的時候,它在這裡的櫃子裡。” “哦,漢納先生,你一定是搞錯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任何……溫布利。” “是威布利,科爾特雷夫人。溫布利是人們踢足球的地方。” 他感覺到他正以六比零在輸掉這場比賽。 “漢納先生,你到底在懷疑我什麼?”她說。 “我不是懷疑,夫人,我是知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證明是另一回事。上星期二,大概就在這個時刻,費爾斯通用他那強壯的雙臂把你和你的輪椅提到你的麵包車後部,如同星期六為你外出購物時一樣。我原以為你從不離開這座房子,但在他的幫助下,當然,你能外出。他駕車把你載到總督住宅後面的那條巷子裡,放下你,用他自己的手掰開鐵門上的那把鎖。我原先以為也許需用一輛吉普車和鐵鍊把那把鎖拉開,但當然他可以做到。在我遇見他時,我應該明白這一點。但我沒注意到。這是我的過失。 “他把你推進打開了的鐵門並留下了你。我相信你把那支威布利放在膝頭上。它也許是一件老古董了,但多年來一直在上油,而且彈藥仍在裡面。如是短槍管,你決不可能擊中莫伯利爵士,即使雙手握槍射擊也不能。但這支威布利有一條很長的槍管,非常精確。 “而且你對槍械也並不陌生。你在戰時遇見你的丈夫,你說過的。當時他受傷了,你護理著他。但那是在納粹佔領下的法國一所游擊隊醫院裡,他是英國特種情報局的人,而你,我相信,是屬於美國戰略情報局的。 “第一顆子彈偏離目標擊中了牆壁。第二顆子彈完成了任務並鑽進了一隻開滿天竺葵的花筐里,我就是在那裡找到它的。今天倫敦驗明了它。它相當清晰可辨。其他槍械不能發射那顆子彈,只有一支威布利4.55,諸如你在那隻櫃子裡曾經有過的。” “哦,親愛的、可憐的漢納先生。這是一個很精彩的故事,但你能證明它嗎?” “不,科爾特雷夫人,我不能。我需要那支槍,或者一名證人。我敢打賭當時有十幾個人看見你和費爾斯通在那條巷子裡,但他們誰也不會來證明。沒人會反對科爾特雷小姐,在陽光島上不會。但有兩件事使我迷惑不解。為什麼,為什麼要殺那個沒人喜歡的總督?你是想把警察引過來嗎?” 她笑著搖搖頭。 “新聞媒體,漢納先生。老是到處刺探,老是打聽,老是調查背景,老是懷疑每一個政治人物。” “是的,當然了,新聞媒體的窺探。” “那麼另一個迷惑是什麼,漢納先生?” “誰向你通風報信的,科爾特雷夫人?星期二晚上你曾把那支槍放回到這只櫃子裡。星期四還在這裡。現在它不見了。誰向你通風報信了?” “漢納先生,你回去後代我向倫敦問候。自從閃電式空襲之後我就沒有見到過它,你知道的。現在我將永遠見不到了。” 德斯蒙·漢納讓奧斯卡駕車把他載回議會廣場。他在警署門前下了車;奧斯卡將不得不及時地把美洲虎擦洗乾淨,以迎接第二天新總督的到來。是倫敦做出反應的時候了,漢納想。他開始穿過廣場朝旅館走去。 “晚上好,漢納先生。” 他轉過身體。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在笑著向他打招呼。 “哦……晚上好。” 旅館前面有兩個青年人在塵土中跳舞。一個小伙子的脖頸上掛著一台錄音機,磁帶在播放一種臨時編唱的譏諷時事的小調。漢納沒有聽出來,這支小調是《自由來了,自由走了》,但他聽出了《黃鳥》,那是從後甲板旅館的酒吧里傳過來的。他回想起五天內他還沒有聽到過西印度群島的鐵桶樂隊或臨時編唱的小調。 聖公會教堂的大門敞開著。昆斯牧師正在彈奏他那架小風琴。他在彈唱《神靈之火》。當漢納跨上旅館的台階時,他明白街上有一種輕浮的氣氛,這與他的心情不相符合。他有一些嚴肅認真的報告要寫。在夜裡與倫敦通話之後,他要在上午動身回家。他不喜歡破案失敗,但他知道這將成為一個懸案留在檔案裡。他可以搭乘把新總督帶過來的那架飛機到拿騷,然後轉機飛往倫敦。 他穿過通向樓梯的露台酒吧,那個叫狄龍的人又在那裡了,坐在一把凳子上,手裡捧著一杯啤酒。奇怪的傢伙,他走上樓梯時這麼想著。老是坐著等待某種事情。好像從來沒做過任何實際事情。 星期二上午,一架哈維蘭德文飛機嗡嗡響著從拿騷飛到陽光島,送來了新總督克里斯皮安·拉特雷爵士。麥克里迪從機庫的陰影裡註視著這位年老的外交官,穿著富有生氣的奶油色亞麻布服裝,幾絡長長的銀髮飄逸在他的白色巴拿馬草帽之下,走下飛機迎向歡迎小組。 哈弗斯托克中尉為他介紹了鎮裡的各位著名人土,包括加拉塔庫斯·瓊斯醫生和他的侄子瓊斯警長。奧斯卡也在那裡,與那輛新擦洗過的美洲虎轎車一起。介紹完之後,這支小小的車隊朝普雷桑斯港駛去。 拉特雷爵士將會發現他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兩位候選人顯然已經退出競選去度假了。他將呼請新的候選人。誰也不願冒出來;德雷克牧師將會這麼安排。由於1月份的大選推遲,英國議會將重新開會,在反對派的壓力下,政府將同意在3月份舉行一次全民公決。但那是以後的事情。 德斯蒙·漢納登上空蕩蕩的哈維蘭德文飛機去拿騷。在舷梯的上部,他最後看了一眼周圍。那個奇怪的狄龍好像坐在他的旅行包和公文箱旁邊,等待著什麼事情。漢納沒有揮手,他打算返回倫敦後提及狄龍先生。 哈維蘭德文飛機起飛後10分鐘,麥克里迪的那架出租飛機從邁阿密抵達了。他必須歸還他那部便攜式電話並向在佛羅里達的朋友們表示感謝,然後繼續飛往倫敦。他將趕在聖誕節之前回到家裡。他將在肯辛頓的公寓裡孤獨地度過這個節日。也許他要去特種部隊俱樂部與一些老朋友一起喝一杯。 小飛機起飛了,麥克里迪最後看了一眼現在一片沉寂、但在陽光下即將甦醒過來的普雷桑斯港。他看見小望遠鏡山漂了過去,還有山頂上一座粉紅色的別墅。 尾聲 “我敢說我們全都非常感激丹尼斯的精彩講述。”蒂莫西·愛德華茲說,“我建議因為時間已晚,我和我的同事們將為此事進行內部考慮,看看是否能為這事把秘情局的規定作一變通,並在明天早上提出我們的意見。” 丹尼斯·同特只得把那份卷宗還給那位文檔管理員。當他轉回身時,山姆·麥克里迪已經走了。他差不多是在愛德華茲剛剛講完時就溜走了。 10分鐘後,同特在他的辦公室裡找到了他。 麥克里迪仍穿著短袖襯衣,閒坐在那裡。他那件皺巴巴的棉布西裝搭在一把椅子上,地上放著兩隻曾經裝過葡萄酒的紙箱。 “你在幹什麼?”岡特問。 “清理我的零星物品。” 只有兩張照片,他一直把它們放在一隻抽屜裡,沒有炫耀地夾在書桌上的架子裡。一張是他的妻子梅,另一張是他的兒子在畢業典禮上,小伙子身穿黑色的學者長袍在靦腆地微笑著。麥克里迪把這兩張照片放進了其中一隻紙箱。 “你瘋了,”同特說,“我想我們也許可以取得逆轉。不是愛德華茲,當然,而是那兩位處長。我認為他們可能會改變主意。我們知道他們兩人都喜歡你,要讓你留下來。” 麥克里迪取出他的那隻CD激光小唱機,把它放進了另一隻紙箱。有時候在沉思時他喜歡聽一些柔軟的古典音樂。幾乎沒有什麼小擺設可以裝滿兩隻箱子。他的牆面當然沒有任何“我與某一知名人士握手”的照片;那幾張印象派的印刷畫是局裡發的。他站起來看著那兩隻紙箱。 “確實不多,30年時間呢!”他喃喃地說。 “山姆,看在上帝的份上,這事還沒結束。他們有可能改變主意。” 麥克里迪轉身抓住同特的雙臂。 “丹尼斯,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你在那里幹得很好,你盡了最大的努力。我要對局長去說,讓你接替我的職位。但你必須知道太陽是從哪一邊的天空升起來的。這事結束了。結論和判決早在幾個星期之前就已經傳過來了,是另一個辦公室的另一個人傳遞的。” 丹尼斯·同特失望地一屁股坐進了他的科長的椅子裡。 “那到底為什麼還要搞這一切?意見聽取會?” “這一切是:因為我關心這個該死的情報局,而且因為他們這麼整人是錯的。因為外邊有一個該死的危險的世界,而且其危險性不是在減小而是在增大。還有因為像愛德華茲那樣的尖頭腦袋們將被留下來負責這個古老的國家的安全事務,這正是我所鍾愛的,而且這種做法使我很不高興。我知道在意見聽取會上我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但我只是要讓那些狗傢伙坐立不安。對不起,丹尼斯,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你什麼時候抽空把我的紙箱帶到我的公寓去好嗎?” “你仍然可以接受他們提供給你的其中一份工作的。就氣氣他們。”岡特提議說。 “丹尼斯,一位詩人曾經說過:光榮生活中的一次自由的甜蜜的時刻,勝於一個沒有名堂的世界。就我而言,坐在檔案館裡的冷板凳上或者傳遞費用報銷單據,將是一個沒有名堂的世界。我已經有過了我的時刻,盡過了我的最大努力,這事結束了。我要走了。外面有整個陽光燦爛的世界,丹尼斯。我要去那裡,而且我會享受自己的。” 丹尼斯·同特看上去像是在參加一次葬禮。 “他們會來這裡向你道別的。”他說。 “不,他們不會。” “局長會為你舉行一次送別派對。” “沒有派對。我不能忍受沒有誠意的碰杯。從心底里不喜歡。愛德華茲對我好就是裝出來的。怎麼樣,陪我到大樓門口吧?” 世紀大廈是一個村莊,一個微小的教區。從走道到電梯、乘電梯下去時、在鋪著地磚的大廳裡,同事們和秘書們紛紛叫道:“嗨,山姆……哈羅,山姆。”他們沒說:“再見,山姆。”但他們的意思就是這個。 幾位女祕書停頓了一下,似乎她們願為他最後一次拉直領帶。他點點頭微笑著走了過去。 大樓的主門在鋪著地磚的大廳的盡頭。外面是街道。麥克里迪不知道該不該去買一座鄉間小房子,種上一些玫瑰花和葫蘆瓜,星期天上午去教堂做禮拜,成為社區居民中的一個公益活動積極分子。但如何打發日子呢? 他後悔自己從來沒有養成任何專注的業餘愛好,像同事們那樣有的喜歡養熱帶魚,有的熱衷於收集郵票,有的在威爾士山區每天上山一次鍛煉身體。而且他該對鄰居們說什麼呢? “早上好,我的名字叫山姆,我從外交部退休了,哦,不,我在那裡做過的事一件也不能告訴你們。”老兵們還能撰寫回憶錄,擠進溫暖舒適的酒吧里,與遊客們一起湊熱鬧。但那些曾在陰影中度過生涯的人卻不能那麼做。他們必須永遠保持沉默。 在旅行證件部門工作的福伊夫人正在穿越大廳,她的高跟皮鞋踏在地磚上發出了劈啪劈啪的響聲。她是一位40歲不到的典雅美貌的寡婦。 一世紀大廈的不少居民曾向蘇珊·福伊發動過進攻,以碰碰運氣,但她並不是一座不設防的堡壘。 他們在大廳裡交叉相遇了。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麥克里迪的領帶結滑到了他的胸部上。她伸出手去,把它係緊後推回到他的襯衣領口上去。岡特觀察著。他太年輕了,不可能記得簡·拉塞爾,所以他無法作出明顯的比較。 “山姆,你應該有某個人帶你回家,照顧家務。”她說。 丹尼斯·岡特注視著她扭擺著臀部穿過大廳走向電梯。他不知道由福伊夫人去照顧家務會是怎麼樣。或者反過來。 山姆·麥克里迪推開通到街上的那扇大玻璃門。盛夏的一股熱浪吹了進來。他轉過來,把手伸進他的口袋,取出一個信封。 “把這個交給他們,丹尼斯。明天上午。畢竟,這正是他們所要的。” 丹尼斯接過來凝視著它。 “你一直保留著它,”他說,“你在幾天前早就寫好了。你這個狡猾的老傢伙。” 但他發覺他在對著旋轉回來的那扇門說話。 麥克里迪轉向右邊,朝著半英里之外的威斯敏斯特橋慢慢地溜達過去,他的西裝搭在一邊的肩上。他鬆開領帶結,又讓它滑落到第三顆襯衣鈕扣上。 這是一個炎熱的下午,是1990年夏季熱浪中的一天。開始下班的通勤車流從他身邊經過,湧向老肯特路。 今天能夠出海去倒是不錯的,他想,陽光下的英吉利海峽閃動著明亮的、藍色的波光。或許他應該把那座小房子選在德文郡,把他自己的那條小船繫泊在港灣里。他甚至還可以邀請福伊夫人到那裡去,照顧家務。 威斯敏斯特橋出現在他的前方。對面是議會大廈,屋頂直插藍天,為了努力保護那裡的自由和偶爾的愚蠢,他曾經奮鬥了30年。在水流緩慢的泰晤士河畔,新近清洗過的大笨鐘塔樓在陽光下發著金色的光輝。 大橋中間的人行道上,一個報販站在一堆(晚報)旁,他的腳邊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布什-戈氏——冷戰正式結束。 麥克里迪停下來買了一份報紙。 “謝謝你,先生,”那報販子說。他朝他的那塊牌子做了一個手勢。 “全結束了,對嗎?” “結束了?”麥克里迪問道。 “是啊"現在全是國際性的危機。冷戰是過去的事情了。 ” “真是一個絕妙的想法。”麥克里迪表示同意,然後信步朝前走去。 四個星期後,薩達姆·侯賽因侵入了科威特。 山姆·麥克里迪是在德文郡海岸外兩英里處釣魚時聽到這個消息的。他思考著這條簡短的新聞報導,認為現在該是他變換誘餌的時候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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