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諜海生涯

第19章 第三章

諜海生涯 弗·福赛斯 14912 2018-03-21
一開始似乎沒有什麼問題。羅斯坐在客艙的後部,隨著最後一批旅客走出飛機。他跟在其他乘客後面走下舷梯,進入到上午熾熱的陽光照耀下的利比亞。在現代化的白色機場大樓的觀望台上,當他穿過瀝青停機坪走向到達大廳的門時,一雙沒有表情的眼睛辨出了他,一副望遠鏡也跟定了他。 過了幾分鐘,望遠鏡放下來,幾句輕輕的話語用阿拉伯語說了出來。 羅斯走進開著空調的涼爽的航站樓,排在隊伍後面等候護照檢查。斜著眼睛的移民局官員一副慢悠悠的樣子。他們掃視著護照的每一頁紙,盯視著每一位旅客的臉面,並與他們的護照照片作長時間的對比,還去參閱在視線之外的放在桌子上的一本手冊。持利比亞護照的乘客排在另一支隊伍裡。 曾經坐在飛機上吸煙區的兩名美國石油工程師排在羅斯後面的隊伍末端。過了20分鐘,羅斯才走到護照檢查櫃檯前。

那個穿綠色制服的移民局檢查官接過他的護照,翻開來並去尋找格柵下的某種註釋。他毫無表情地抬起眼睛朝羅斯背後的某個人點了點頭。羅斯感到手肘邊被人碰了一下。他轉過身來。旁邊另有一個穿綠色制服的人,年紀更輕、彬彬有禮,但態度很堅定。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站在後面更遠一些的地方。 “請你跟我來。”那年輕的移民局官員用還算通得過的英語說。 “什麼事情呀?”羅斯問道。後面的兩個美國人趕緊停止了閒談。 在他身邊的那個年輕的官員把手伸進格柵下面,取回了羅斯的護照。 “請這邊走。”他說。那兩名戰士跟在了後面,一邊一個。移民局官員走在頭里,羅斯跟著,戰士們走在最後面。他們拐彎離開大廳走進一條長長的白色廊道。在廊道的盡頭,那官員打開左邊的一扇門,做手勢讓羅斯進去。兩名士兵守在了門的兩邊。

那官員跟在羅斯後面走進房間並關上了門。這是一個白色的光坯房間,窗戶上裝著鐵條。中間是一張桌子和兩把相對擺放著的椅子,此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一面的牆上掛著一幅穆阿馬爾·卡扎菲的肖像。羅斯坐到了其中一把椅子上。那官員坐在他的對面開始審視那本護照。 “我不明白有什麼差錯,”羅斯說,“我的簽證是昨天由你們在斯利納的人民辦事處頒發的。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那官員只是用一隻沒精打采的手做了一下手勢,要羅斯保持安靜。一隻蒼蠅在嗡嗡叫著。 5分鐘過去了。 羅斯聽到身後的門打開了。那年輕的官員抬頭去看,啪地立正敬禮。然後他一言未發地離開了房間。 “那麼,羅斯先生,你終於到這裡了。” 這聲音深沉而又抑揚頓挫,這種英語只能在英國的高級公學裡才能學到。羅斯轉過身來。他沒讓臉上表露出認識的痕跡,雖然他曾在麥克里迪那裡對這個人的照片審視過幾個小時。

“他聰明伶俐,還受過高等教育——在我們英國,”麥克里迪曾經說過。 “他又是殘酷無情,極度危險。要當心這個哈基姆·曼蘇爾。” 這位利比亞國外情報處處長比照片上顯得年輕,只比羅斯稍微大一點點。 33歲,卷宗上說過。 1969年時,15歲的哈基姆·曼蘇爾到英國倫敦郊外的哈羅公學留學。他是一位極為富有的朝臣的兒子和財產繼承人,他的家庭是利比亞伊德里斯國王的親信。 那一年,在由一個不知名的貝督因人出身的卡扎菲上校的領導下,一群狂熱的年輕軍官趁國王在國外期間發動一場政變,把國王推翻了。他們立即宣告成立人民社會主義民眾國。國王和他的朝廷用他們的一些財富在日內瓦避難,並呼籲西方幫助他們的複位。但沒有結果。

在父親不知曉的情況下,少年哈基姆著迷於他自己國家發生的變革。他已經與他的父親以及他的所有政治觀點劃清了界線,因為僅僅在一年之前,他那年輕的想像力已經受到了那些狂熱的學生和工人在巴黎所進行的騷亂和幾近革命的鼓舞。這位激進的青年不知不覺地轉向了狂熱的政治,這位哈羅公學的男生已經在肉體上和精神上徹底轉變了。他多次去利比亞駐倫敦大使館,強烈要求離開哈羅學校回到祖國投身於火熱的社會主義革命。 他的申請書被注意到了,也被拒絕了。但一名外交官,一名舊政府的支持者,把這個情況透露給了在日內瓦的曼蘇爾先生。於是父子之間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但那個男孩拒絕認錯。 17歲那年,他的生活費來源斷了,哈基姆·曼蘇爾從哈羅輟學了。他在歐洲漫遊了一年,試圖向的黎波里表明他的忠誠,但總是遭到拒絕。 1972年,他假裝改變政治觀點,與父親言和,加入了在日內瓦的流亡朝廷。

在那裡期間,他獲悉了一個陰謀的詳情。該陰謀的資金由伊德里斯國王的財政大臣提供,由一幫前英國特種部隊軍官組成一支突擊隊,乘坐一艘叫“萊昂納多·達芬奇”的船從熱那亞出發,突襲利比亞海岸,以對卡扎菲實施一場反政變。其方法是打開的黎波里的一座主要監獄,也就是所謂的“的黎波里希爾頓”,釋放所有支持伊德里斯國王和憎恨穆阿馬爾·卡扎菲的沙漠部族首領。然後他們就會分散活動,率領各個部族推翻篡位者。哈基姆·曼蘇爾立即把整個計劃透露給利比亞駐巴黎使館。 事實上該計劃已經被中情局給“吹了”(後來後悔了),並按美國人的要求被意大利安全部隊取消了。但曼蘇爾的這一姿態使他獲得了駐巴黎使館的一次長時間會面。 他已經記住了卡扎菲的那些蝶碟不休的演講和那些荒唐的想法,他的熱情給會見官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並使他踏上了回到祖國的征途。兩年後他被調派到情報部門工作。

卡扎菲親自約見並提拔了這個年輕人。在1974年至1978年期間,曼蘇爾為卡扎菲在國外執行了一系列“濕事務”,由於他的流利的語言水平和大城市人的派頭,他能夠在英國、美國和法國自由活動;又由於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阿拉伯人,他也能夠在中東地區的恐怖組織網中巧妙周旋。他親手執行了對卡扎菲在國外的三名政敵的暗殺,與巴解組織進行了廣泛的聯絡,成了“黑九月”恐怖行動組織者和策劃者哈桑·薩拉曼的一名密友和崇拜者,而且兩人極為相像。 1984年,卡扎菲提升他負責所有的國外恐怖行動。兩年後,卡扎菲被美國人的炸彈和火箭打得心驚膽戰。他要復仇,具體執行由曼蘇爾負責,而且要快。英國方面不成問題;那些愛爾蘭共和軍的人,私下里他認為他們是一幫富牲,只要得到了錢財就會在英倫三島留下一串串血跡和死亡。問題是要找到願意在美國干同樣事情的一夥人。現在來了這個年輕的英國人,他也許是也許不是一個叛徒……

“我的簽證,我重複一遍,是完全符合要求的,”羅斯憤憤地說,“所以我能否問問出了什麼事情?” “當然,羅斯先生,回答很簡單。你正被拒絕進入利比亞。” 曼蘇爾踱到房間的另一頭,去凝視窗外遠處的飛機維修庫。 “可是為什麼呢?”羅斯問道,“我的簽證是昨天頒發的,是符合規範的。我想做的只是為我的下一部小說作一些研究。” “羅斯先生,請原諒我的迷們和無知。你是一名前英國特種部隊的軍人,顯然已經改行成了一個作家。現在你在這裡出現,說是你想在下一本書裡描寫我們的國家。坦率地說,我懷疑你對我國的描述是不是特別討好,而且利比亞人民並不會分享你們英國人的自嘲口味。不,羅斯先生,你不能留下。來吧,我陪你返回那架飛機。”

他用阿拉伯語發出一道命令,於是門打開了。那兩名戰士進來了。一名戰士提起了羅斯的旅行袋。曼蘇爾從桌子上拿起了護照。另一名戰士站在旁邊,以讓他們兩人走出去。 曼蘇爾領著羅斯經另一條走道出去到了陽光下。那架利比亞飛機停在旁邊,作好了起飛準備。 “我的手提箱。”羅斯說。 “已經放回到飛機上了,羅斯先生。” “我能否知道我現在是跟誰在說話?”羅斯問。 “現在還不到時候,朋友。你就叫我……阿齊茲先生好了。那麼,你準備從這裡去什麼地方作你的研究呢?” “我也不知道,”羅斯說,“我似乎已經走進一條死胡同了。” “那就休息一下,”曼蘇爾說,“短期度一次假吧。為什麼不飛到塞浦路斯去呢?這是一個美麗的島嶼。我本人很喜歡這個季節特羅多斯山區的涼爽空氣。就在馬拉薩莎山谷的佩多拉斯外面,有一家迷人的客棧叫阿波羅尼亞。我向你推薦這家客棧。一些有意思的人喜歡住那裡。祝你旅途順風,羅斯先生。”

其中一名特空團中士發現他從盧加機場出來,是一次幸運的巧合。他們沒料到他會這麼快就回來。他們倆合住在機場賓館的一個房間裡,以4小時值班4小時休息的方式在註視著抵港大廳。那位值班的戰士正在翻閱一本體育雜誌,這時候他發現羅斯從海關卡口出現了,一隻手裡提著他的手提箱,另一隻手提著旅行袋。他沒有抬起頭,讓羅斯經過後注視著他走近寫著塞浦路斯航空公司標誌的櫃檯。然後他用牆上的公用電話通知了他的同事。同事又通知了在旅館裡的麥克里迪。 “該死的,”麥克里迪咒罵道,“他這麼快回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頭兒,”那中士說,“但根據丹尼報告,他在塞浦路斯航空公司詢問航班。”麥克里迪飛快地思索著。他曾經指望羅斯會在的黎波里待上幾天,他那為一小撮虛構的美國恐怖分子尋找先進武器的身份掩護故事,最終會導致逮捕並遭到曼蘇爾的親自審問。現在看起來似乎他已經被趕了出來。但為什麼要去塞浦路斯?羅斯是不是擺脫了控制?他需要見他並搞清楚在的黎波里發生了什麼事。但羅斯沒有登記住進一家旅館,這樣他無法秘密地接觸以聽取形勢報告。他在跑動。也許他認為他現在正處於那些壞蛋的監視之下……

“比爾,”麥克里迪在電話裡對那位特空團中士說,“告訴丹尼與他待在一起。在附近沒人時,到塞浦路斯航空公司櫃檯努力查明他們去了哪裡。然後在同一個航班為我們訂兩張機票,並在下一個航班也訂兩張,以備萬一我不能及時趕到機場。我一準備妥當就去那裡。” 那天晚上的路面交通非常擁擠,當麥克里迪抵達盧加機場時,去尼科西亞的那班晚上航班已經起飛了——機上載著羅斯和丹尼。下一班飛機要等到第二天。麥克里迪也登記住進了附近的一家旅館。半夜時,丹尼打來了一個電話。 “哈羅,叔叔。我在尼科西亞機場賓館。嬸嬸已經上床了。” “她肯定是累了,”麥克里迪說,“賓館還不錯吧?” “很不錯,很好。我們住了一個大套間,是610號房間。” “我很高興。我到達時也很可能會住在那裡。到目前為止假期過得怎麼樣?” “很開心。嬸妹已經租了一輛汽車供明天使用。我想我們將進入山區。” “美極了,”麥克里迪越過東地中海歡快地對他的“侄子”說,“你給我留著那套房間好不好?我一有可能就來與你和嬸嬸會合。晚安,孩子。” 他放下了電話。 “那傢伙明天要上山去,”他陰鬱地說,“他在的黎波里中轉期間到底了解了什麼情況?” “我們明天就會知道了,頭兒,”比爾說,“丹尼會在老地方留下一張紙條。” 向來都是見縫插針安排睡覺的比爾,轉過身去在半分鐘之內就睡著了。在他的職業生涯中,從來就不知道下一次睡覺會是在什麼時候。 麥克里迪搭乘的飛機從盧加起飛後在剛過11點鐘時降落在塞浦路斯的首都,因時差轉換損失了一個小時。他與比爾分開坐著,雖然他們搭乘的是同一架飛機並乘坐同一輛免費班車去了機場賓館。麥克里迪坐進了大堂吧,比爾則上樓去了610房間。 一名女服務員正在房間內打掃清潔衛生。比爾點點頭,微笑了一下,解釋說他忘了剃須刀並走進了衛生間。丹尼已把他的情況報告用膠帶紙粘貼在坐便器水箱蓋的內側。他從衛生間裡出來,又朝女服務員點點頭,舉起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來的那把剃須刀,在看到對方表露的有禮貌的回笑之後下樓去了。 他們在大堂吧旁邊的那個男洗手間裡作了交換。麥克里迪走進一間大便隔離間看了一遍那份情況匯報。 羅斯也沒有試圖來聯繫。按照丹尼的說法,羅斯從盧加機場的海關大廳出來後不久,他的尾巴就跟了上去,那是一個灰黃色肌膚的年輕人,穿著淺黃色西裝。利比亞的這名特工曾跟隨羅斯直至塞航的那架客機飛赴尼科西亞,但沒有登上飛機。另一條尾巴,估計是從在尼科西亞的利比亞人民辦事處裡召來的,一直在尼科西亞機場等待著,然後跟著羅斯到了那家旅館,他還在大堂裡過了夜。羅斯也許已經發現這兩個人,但沒作出任何表露。丹尼也都發現了,但在後面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羅斯已請服務台為他第二天早上7點鐘代租一輛轎車。隔了很長時間後,丹尼也提出了同樣的要求。羅斯還要了一張這個島國的地圖,並就去特羅多斯山的最佳路線詢問了大堂經理。在情況報告的最後一段裡,丹尼說他將於5點鍾離開旅館,把車停在能夠看到從停車場出來的惟一道路的一個地方,等待著羅斯的出現。他不知道那個利比亞駐勤特工會是一路跟著羅斯進山區,或只是看著他離去。他,丹尼,將盡量跟得緊一些,在追到羅斯的目的地並能找到一部公用電話時,他將打電話到旅館大堂。他將找梅爾德魯聽電話。 麥克里迪回到大堂,用其中的一部公用電話與英國大使館簡單地通了一次話。幾分鐘後,他與秘情局情報站長通上了話。駐塞浦路斯情報站站長是一個重要的崗位,因為英國在那裡有幾個基地,而且那裡還靠近黎巴嫩、敘利亞、以色列以及巴勒斯坦的大本營。麥克里迪與這位情報站長以前在倫敦共過事,於是很快他就得到了他所需要的——一輛沒有標誌的汽車和一名能說流利的希臘語的司機。汽車可在一個小時內到達。 找梅爾德魯先生的電話在2點10分時打進來了。麥克里迪從大堂經理手裡接過了話筒。這是叔叔與侄子之間的又一次例行通話。 “哈羅,孩子,你好嗎?能聽到你的聲音真是高興。” “哈羅,叔叔,嬸嬸和我已經在佩多拉斯村外高山上的一家漂亮的旅館停下來吃中飯。旅館的名字叫阿波羅尼亞。我想她也許會留在這裡。旅館確實很漂亮。後來那輛汽車出了點小問題,所以我把它送到了在佩多拉斯的一家修理廠,是由德米特里歐先生開辦的。” “沒關係。橄欖怎麼樣?” “這裡的山上沒有橄欖,叔叔。只有蘋果園和櫻桃園。橄欖只生長在山下的平原裡。” 麥克里迪擱下電話朝洗手間走去。比爾跟在他身後。他們等待另一個上廁所的人離開後又檢查了大便隔離間,然後開始交談。 “丹尼很好吧,頭兒?” “是的。他尾隨羅斯到了在特羅多斯山上的一家旅館。羅斯好像已經登記入住了。丹尼在村里一家叫德米特里歐的修車舖裡。他將在那裡等待我們。利比亞的盯梢員,那個長著橄欖色皮膚的人,仍留在山下,顯然已經確信羅斯會去他應該去的地方。 “我要的那輛汽車馬上就會到這裡。我要你帶上自己的行李離開。在前方半英里遠的路上等我們。” 30分鐘後,梅爾德魯先生的汽車果真出現了,是一輛福特牌轎車,車身上有幾處凹痕,是在塞浦路斯的一輛“沒有標誌”的汽車的真正的標記。司機是駐尼科西亞情報站一名年輕機警的情報員。他的名字叫伯蒂、馬克斯,能說一口流利的希臘語。他們在路邊的樹蔭下接上比爾,朝著西南方向的山區駛去。這是一段很長的路程。在他們進入到特羅多斯山區櫻桃種植業中心——風景如畫的佩多拉斯村之前,天色已近黃昏。 丹尼在修車鋪對面的一家咖啡館裡等待著他們。可憐的德米特里歐先生還沒有修好那輛租來的轎車——丹尼在對汽車實施破壞時已經知道沒有半天的時間是修不好的。 丹尼指向阿波羅尼亞旅館,他和比爾用行家的眼光打量著暮色漸濃中的周圍鄉村。他們確定了旅館的漂亮的餐飲露台對面的那處山坡上,提起他們的旅行包,靜靜地消失在櫻花園之中。他們中的一人攜帶著馬克斯從尼科西亞帶來的那隻手提通訊器。另一隻通訊器留在麥克里迪處。兩名秘情局特工在村里找到了一家不太顯眼的小旅館並登記入住了。 從機場賓館駕車出發後,經過一次愉快、悠閒的旅程,羅斯是在中飯時分抵達的。他估計並希望身後跟著特空團的“看管人”。 頭天晚上在馬耳他時,他已經故意在辦理護照和海關手續的櫃檯前閒蕩了一下。在辦手續時,所有其他旅客除了一個,全都排在了他的前面。只有來自利比亞安全機關的那個膚色灰黃的年輕人縮回去了。這個時候他明白哈基姆·曼蘇爾已經為他安上了一條尾巴。他沒有在馬耳他的機場大廳里東張西望尋找特空團中士,心里希望他們不會試圖接近他。 來自的黎波里的尾巴沒有登上赴尼科西亞的航班,因此,他設想另一名盯梢員將會在那裡等著他。確實如此。羅斯舉止自然,美美地睡了一個晚上。早上他看見那個利比亞人在尼科西亞機場大樓的道路上離開了他,並指望在他身後的某個地方有一名特空團戰士在跟著他。他沒有急急忙忙,但他不曾去看後面或者試圖要去聯絡。山里也許安插著另一個利比亞人。 阿波羅尼亞旅館裡有一個空房間,於是他住了進去。也許這是曼蘇爾預先安排的,但也許不是。這是一個很好的房間,能看到山谷對面現在剛剛過了盛開期的滿山的櫻桃樹。中飯他吃得較少,但質量不錯,是當地的鐵板燒羊肉,還喝了一種淡淡的紅葡萄酒,最後是一道水果。這旅館是一座老式的酒館,經過了重新裝修和現代化的改造,例如餐飲露台是搭建在山谷裡的柱子上,在條型遮篷下的餐桌安放間距較大。不管旅館裡住了多少人,只有少數幾位客人來吃中飯。在一張角落的桌子邊,一位長著烏黑髮亮頭髮的老者獨自坐著,他用咕咕噥噥的笑語在向服務員說話。還有幾對顯然是塞浦路斯人的夫妻們,也許是專門來吃中飯的。剛才當他進入露台時,一位非常年輕漂亮的女士正在離開。羅斯曾迴轉身去看她;她確實是能使人們回頭觀看的那一類女人,一頭密密的玉米色金發幾乎可以肯定她不是塞浦路斯人。他已經註意到所有三名男服務員都鞠著躬把她送出餐廳,然後其中一名服務員才走到他的桌邊來。 中飯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了一個午覺。如果說曼蘇爾的不辭勞苦的暗示意味著他現在已經“到位”了的話,那麼他根本沒有進一步的事情可做,只能是觀察和等待。他已經按吩咐做了。下一步,如果會有下一步的話,應該是在利比亞的一個法庭裡了。他只是希望,如果形勢突變,他仍能在附近的什麼地方得到他的後援。 當他在午睡後醒來時,後援確實已經到位了。那兩名特空團中士已經在旅館露台對面山腰上的櫻桃樹叢中找到了一座小石屋。在朝向山谷的一面牆上仔細地挖去一塊石頭後,他們可以由此觀察相距700碼的旅館的動靜。一架高倍野戰望遠鏡使得與餐檯之間的距離好像只有20碼。 暮色加濃時,他們呼叫麥克里迪,並告訴他從山上的另一邊走到他們藏身處的方向。馬克斯載上麥克里迪按指示駕車駛出村莊,經過兩條土路,直至他們看到丹尼站在了路邊。 下車後,麥克里迪跟著丹尼轉過崎嶇的山坡,直至他們消失在櫻桃園中並使從山谷的對面無法察覺他們在向那座石屋走近。比爾把他那副裝上了圖像增強器的夜視鏡遞給了麥克里迪。餐飲露台上已是華燈初上,就餐區域的周圍佈置了一圈彩色燈泡,每張餐桌上還有一支插在燭台裡的蠟燭。 “頭兒,我們明天需要一些塞浦路斯農民的衣物,”丹尼輕聲說,“不能老是穿著現在的服裝在山坡上出沒。” 麥克里迪用心記住第二天上午讓馬克斯去遠處的村莊里購買他們在路上見過的農場工人所穿的那種粗布罩衫和褲子。在這座小屋不會受到干擾是他們的好運氣;五月的季節已經過了灑水施肥的時令,而又不到收穫時節。這座小屋被遺棄在那裡,屋頂已經塌了一半,到處佈滿了塵土,一面牆上倚靠著幾把缺下角的鋤頭。對曾經在寒冷泥濘的北愛爾蘭山區經歷過長達幾個星期的俯伏觀察的特空團中士們來說,這座石屋可以算得上是一家四星級賓館了。 “餵,快看,很有勁呢。”比爾輕輕地說。剛才他已取回夜視鏡,現在他把它遞給了麥克里迪。 一個年輕的女人從旅館的凹進處走入露台。一位滿臉堆笑的男服務員正把她引向一張桌子。她那被太陽曬成了金色的肌膚上穿著一條簡樸優雅的白色連衣裙,一頭金發技在她的肩上。她坐下來,顯然點了一份飲料。 “把心思用到工作上,”麥克里迪咕噥著說,“羅斯在哪裡?” 兩位中士露齒微笑了。 “哦,是的,他呀。露台上第一排窗戶。右邊數過去第三個窗。” 麥克里迪把夜視鏡轉過去。那些窗戶都沒拉上簾子。有幾個房間點著燈。麥克里迪著見一個裸著身體的人,只在腰上圍了一條浴巾,從衛生間出來走到房間的另一邊。這是羅斯。到現在為止一切順利,但沒有一個壞蛋露面。另有兩位客人坐進了露台裡:一個胖胖的東地中海地區的商人,雙手戴著閃亮的戒指;以及一位老者,獨自坐在一個角落裡在審視著菜譜。麥克里迪嘆了一口氣。在他的諜海生涯中他經歷過無數次無聊的等待,而且現在仍然討厭等待。他把夜視鏡遞回去,看了一下表。 7點15分。他要在這裡等候觀察兩個小時,然後才帶馬克斯回村里去吃晚飯。中士們將整夜守候著。這是他們最擅長的,除了暴力行動之外。 羅斯穿好衣服看了一下手錶。 7點20分。他鎖上房門下樓去露台喝一杯晚餐前的飲料。在露台外邊,太陽已經下了山,把遠處的山谷沐浴在濃重的暮色之中,而群山的剪影被光線反射得相當鮮明。 露台上有三個人:一個東地中海人長相的胖子、一個頭髮烏黑髮亮的老頭和那個女人。她背對著他,在眺望山谷對面的景色。一名服務員走了過來。羅斯朝與那個女人相鄰的、靠著露台欄杆邊的一張桌子點點頭。服務員微微一笑,趕緊把他引到那裡去了。羅斯點了茵香烈酒和一瓶當地產的礦泉水。 當他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時,她轉過頭來看了一下。他點點頭輕聲說:“晚上好。”她點點頭表示回禮,繼續去看正在黑下來的山谷。他要的茵香烈酒上來了。他也去看山谷。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可否提議乾一杯?” 她吃了一驚。 “乾一杯?” 他用杯子朝他們周圍陰影籠罩著的群山和他們身後橙黃色的晚霞示意了一下。 “為寧靜,也為驚人的美麗。” 她微微笑了一下。 “為寧靜。”她說,並從她的杯子裡啜了一口乾白葡萄酒。服務員拿來了兩份菜譜。他們各自在自己的餐桌上開始看菜單。她點了山區的鮭魚。 “我點不出比那個更好的了。請給我來一份相同的吧。”羅斯告訴服務員。服務員離開了。 “你一個人吃飯嗎?”羅斯靜靜地問道。 “是的。”她小心地回答。 “我也一樣,”他說,“而且這使我憂慮,因為我是個害怕上帝的人。” 她迷惘地皺起了眉頭。 “這與上帝有什麼關係呀?”他明白她的口音不是英國的。有一種沙啞的界音,美國人嗎?他朝露台外邊做了一下手勢。 “這景色、平靜、群山、落日和晚上。上帝創造了所有這一切,但肯定沒有創造出獨自吃飯。” 她笑了,在她那被太陽曬成了金黃色的臉龐上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努力讓人們笑,他的父親曾這麼告訴過他:人們喜歡被引笑。 “我能坐到你這邊來嗎?就為了晚飯?” “為什麼不呢?就為了晚飯。” 他拿起自己的酒杯,走過來坐到了她的對面。 “我叫湯姆·羅斯。”他說。 “莫妮卡·布朗。”她回答。 他們開始交談,是通常的那種閒談。他解釋說,他是一名作家,已出過一本書,現正在這個地區為他的下一部小說作調研,小說的內容將涉及東地中海和中東的政治。根據一位朋友的推薦,他已經決定在這家安靜的風光秀美的旅館小慈,以結束他在地中海東部的遊覽。 “那麼你呢?”他問。 “沒那麼激動人心。我是養馬的。我來這裡想買三匹純種種馬。等待航運單證的到達要花一些時間。所以……”她聳聳肩。 “消磨時間。我想,待在這裡要比在碼頭上受太陽烘烤好。” “種馬?在塞浦路斯?”他問道。 “不,敘利亞。在哈馬出售的一歲馬駒。純種阿拉伯馬。是最好的。你是否知道,英國的每一匹賽馬歸根結底都來自於三種阿拉伯馬?” “只有三種嗎?不,我不知道。” 她是如此地熱衷於她的馬匹。他了解到她已與年紀比她大得多的埃里克·布朗少校結婚,他們一起在英格蘭阿什福擁有並經營著一個種馬飼養場。她原籍美國肯塔基,在那裡她學到了關於純種馬和賽馬的知識。他對阿什福有一個模糊的印象,那是從倫敦去多佛爾路上的肯特郡的一個小鎮。 鮭魚端上來了,是從鐵格柵炭火盆裡燒烤出來的,味道很好。一起上來的還有產自馬拉薩莎山谷裡的本地白葡萄酒作為調料。在通往露台門的旅館內,結成一伙的三個人走進了那裡的酒吧。 “你要等多長時間呢?”羅斯問,“為這些種馬?” “我希望隨時能等到。我掛念著它們。也許我應該與它們一起待在敘利亞。它們全都性情暴烈,在轉運過程中會變得精神緊張。可我在這裡的航運代理很好。當它們抵達時他會打電話通知我,然後我就把它們親自托運出去。” 酒吧里的三個人喝完了威士忌,被引到了外面露台上的一張桌子邊。羅斯注意到了他們說話的口音。他舉起一叉魚送到了嘴邊。 “讓你那個人把同樣的再來一輪。”其中一個人說。 在山谷對面,丹尼靜靜地說:“頭兒。” 麥克里迪跳起來,走到牆上的小孔處。丹尼把望遠鏡遞給他以後站到後面去了。麥克里迪調整一下焦距,發出了一聲長嘆。 “哇,”他說。他把望遠鏡遞了回去。 “繼續觀察,我與馬克斯去觀察旅館的前面。比爾,跟我來。” 這時候山區已經很黑了,這樣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地走回到仍在等待著的那輛汽車,用不著擔心會被山谷對面的人看見。 在露台上,羅斯仍把注意力完全集中於莫妮卡·布朗。剛才看過的一眼已經使他完全明白了。其中兩個愛爾蘭人是他以前所沒有見過的。第三個人,這夥人中明顯的領導,是凱文·馬奧尼。 羅斯和莫妮卡·布朗都婉拒甜點並要了咖啡。一小盤糖果蜜餞隨著咖啡一起端上來了。莫妮卡搖了搖頭。 “對身材沒有好處,一點好處也沒有。”她說。 “而且你的身材無論如何不能遭到破壞。因為實在太迷人了。”羅斯說。 她對於這種奉承付之以一笑,但並沒有感到不愉快。她俯身向前。在燭光中,羅斯膘了一眼使他頭暈目眩的她那豐滿的乳房之間的那條乳溝。 “你認識那幾個人嗎?”她真誠地問。 “不認識,以前從來沒見過。”羅斯說。 “其中一個人好像一直在盯著你看。” 羅斯不想轉過去看他們,但既然莫妮卡這麼說瞭如再不去看是會招致懷疑的。黝黑英俊的凱文·馬奧尼正凝視著他。當他轉過去時,馬奧尼並沒有把目光收回去看別處。他們的眼睛在對視著。羅斯知道那種盯視。那是迷惘和不安。是某個人認為他以前在某個地方見過一個人,但一時又沒有想起來。羅斯把頭轉回來了。 “不認識。完全是陌生人。” “那他們一定是非常粗魯的陌生人了。” “你能聽出那種口音嗎?”羅斯問。 “愛爾蘭的,”她說,“北愛爾蘭的。” “你在哪裡學會辨別愛爾蘭口音的?”他問。 “當然是賽馬。他們有許多人參加這項運動。現在嘛,今天晚上很愉快,湯姆。對不起,恕我失陪,我想去睡覺了。” 她站起身來。羅斯也隨之站了起來,他那瞬間產生的疑惑消退了。 “好的,”他說,“這頓晚飯很愉快。希望我們能再次一起吃飯。” 他尋找著她也許要他陪上去的一種暗示,但那種暗示沒有出現。她的年齡在30剛出頭些,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人,並不愚蠢。如果她有那種想法,她是會用某種方式表露出來的。如果沒有表示,那麼貿然行事只會把事情搞糟。她向他燦然一笑後就走出了露台。羅斯又要了一杯咖啡,轉身不去看那三個愛爾蘭人,而去看遠處黑沉沉的群山。不久他聽到他們回到酒吧又去喝威士忌了。 “我告訴過你這是一個迷人的地方。”一個深沉的、富有文化內涵的聲音在他身後說。是哈基姆·曼蘇爾,與以往一樣總是衣著優雅。他滑進那把空著的椅子,做手勢要了咖啡。在山谷的對面,丹尼放下望遠鏡,朝他的通訊器急急地說了幾句話。在阿波羅尼亞旅館主入口前方道路上停著的福特汽車裡,麥克里迪聽到了這番話。他沒有看見這個利比亞人進入旅館,但他也許是幾個小時以前進去的。 “隨時向我報告情況。”麥克里迪告訴丹尼。 “你說得對,阿齊茲先生,”羅斯平靜地說,“確實是個迷人的地方。但如果你要與我談話,那為什麼你要把我從利比亞趕出來?” “哦,請不要說趕出,”曼蘇爾拖長聲音說,“只不過是謝絕。嗯,這個,原因是我希望與你在一個絕對私密的地方交談。即使在我的國家裡,也有手續要辦,有記錄要做,有上司的好奇心要滿足。而這裡……根本不需要,只有平安和寧靜。” 還有設備呢,羅斯想道,可以執行一項秘密的殺人行動,留給塞浦路斯當局一具英國人屍體去作解釋。 “那麼,”他說,“我應該感謝你好心地同意幫助我的調研工作。” 哈基姆·曼蘇爾輕柔地笑了起來。 “我認為那樣的蠢事已經結束了,羅斯先生。你知道,在一些……畜生……結束他的痛苦的時候,你那位已故的朋友烏爾里希·克萊斯特先生全都說出來了。” 羅斯猛地朝他轉過身去,既痛苦又惱恨。 “報紙上說,他是被毒品販子殺死的。以報復他對他們的所作所為。” “不,他下手的那些人確實是搞毒品交易的。他們的主要熱情是把炸彈安放在公眾場所,主要是在英國。”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那些該死的愛爾蘭人會去對烏爾里希感興趣呢?” “他們沒有對他發生興趣,我親愛的羅斯,他們想查明你在漢堡的目的,並認為你的朋友也許知道,或者懷疑他知道。但是他死了。他似乎相信你編造出來的關於'虛構'的美國恐怖分子的故事掩蓋著一個完全不同的目的。這個消息,加上從維也納收到的進一步的信息,使我認為你也許是一個值得一談的人。我希望你是,羅斯先生;為了你的緣故,我真誠地希望你是。交談的時候已經來到了。但不在這裡。” 兩個男人出現在羅斯身後。他們個子高大,長著橄欖色的皮膚。 “我想我們應該坐車去。”曼蘇爾說。 “這樣坐車去還能不能回來?”羅斯問。 哈基姆·曼蘇爾站了起來。 “那得看你是否能回答幾個簡單的問題,並使我滿意。”他說。 在聽到丹尼的報告之後,麥克里迪正等待著這輛汽車,這時候它從阿波羅尼亞的門廊裡出現並駛上了道路。他看到這輛利比亞人的轎車拐彎離開了旅館,羅斯坐在車內的後排座位上,夾在兩名彪形大漢中間。 “我們要跟上去嗎,頭兒?”比爾在福特車的後座裡問道。 “不要,”麥克里迪回答。不開車燈尾隨,那麼在崎嶇的盤山公路上等於是自殺。而打開前燈就會取消這個遊戲。曼蘇爾把地形選擇得很好。 “如果羅斯能回來,他就會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不能……嗯,至少他堅持到了最後。誘餌正在受到檢驗。到了明天早上我們就能知道是吞鉤了還是回絕了。順便說一下,比爾,你能不被人發覺進入那家旅館嗎?”比爾看上去似乎像是受到了委屈。 “把這個塞進羅斯的門縫下面。”麥克里迪說,並遞給他一本旅遊小冊子。 汽車行駛了一個小時。羅斯強忍著不去回頭看後面。但有兩次,在利比亞司機拐過180度彎道後,羅斯能夠察看他們走過來的道路。他們的身後沒有另一輛汽車閃動著燈光。有兩次那司機在路邊停下來,熄滅車燈,等候了5分鐘。沒有車輛駛上來超過他們。臨近半夜時,他們到達一座宏大的別墅,駛進了鍛鐵大門。羅斯被趕下汽車,並被推著走進別墅門——是由另一個身體魁梧的利比亞人把門打開的。加上曼蘇爾本人,對方有五個人。力量對比太懸殊了。 另有一個人在他被推進去的那間大客廳裡等待著他們。那是一個身體矮胖、滿臉垂肉、大腹便便的男人,年齡近50歲,長著一張粗糙的臉和一雙紅潤的手。他顯然不是一個利比亞人。實際上羅斯一眼就認出了他,雖然在臉上沒有表露出來。那張臉面曾夾在麥克里迪的案犯照片本內,給他看過了,因為如果他同意深入到恐怖組織和中東去時,是他也許有一天會看到的一張臉。 弗蘭克·特皮爾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一名叛徒,於1971年被中情局開除。此後不久,他操起了他的非常有利可圖的行當——向烏於達總統伊迪·阿明提供刑訊設備、恐怖行動詭計和經驗。當烏干達的惡魔被推翻、他的秘密的國家研究局分蹦瓦解時,他把那個美國人推薦給了穆阿馬爾·卡扎菲。自此之後,特皮爾有時候與另一個叛徒埃德溫·威爾遜合作,在一直充當利比亞獨裁者侍從的期間,專門把各種恐怖行動的設備和技術提供給中東地區最為血腥殘暴的組織。 雖然他已經退出西方的情報界長達15年了,但他在利比亞仍被當做“美國顧問”。這很適合他,因為這掩蓋了他在80年代後期已經根本無所作為的事實。 羅斯被告知坐到房間中央的其中一把椅子裡。家具幾乎全都蒙上了一層灰。顯然這座別墅是某個富裕家庭的一處度假屋,主人在冬季一直讓它空關著。利比亞人在當天晚上才臨時接管了它,那就是為什麼沒把羅斯蒙上這眼布的原因。 曼蘇爾在一把襯有錦緞的高背椅子上抹去灰塵,仔細地坐了下來。在羅斯的頭頂上方有一隻惟一的燈泡。特皮爾接到曼蘇爾的一次點頭示意後,粗聲粗氣地開始了。 “好吧,孩子,我們談談。你一直轉悠在歐洲尋找軍火,非常特殊的武器。你到底想幹什麼?” “研究一部新的小說。這我已經解釋十多遍了,是一本小說。這是我的工作,是我要做的。寫驚險小說,內容涉及士兵、間諜。恐怖分子——虛構的恐怖分子。” 特皮爾打了他一下,打在了側面的臉上,不是很重,但足以表明還要打,還要打多次。 “別再胡說八道了,”他並無惡意地說,“無論如何我會了解真相的,用這種方法或那種方法。最好還是免受皮肉之苦——對我來說全都一樣。你到底在為誰工作?” 羅斯緩慢地把他被介紹過的那個故事說了出來,有時候事情記憶得很準確,有時候要在他的頭腦中搜索一番。 “哪一本雜誌?” “《幸運的士兵》。” “哪一期的?” “去年4月……5月。不,不是4月,是5月。” “那份廣告說了些什麼?” “'招聘武器專家,歐洲地區,執行一項有趣的任務……'大致上是這樣的。一個信箱號碼。” “大話連篇。這份雜誌我每期都看,沒有那個廣告。” “有的。你可以查核一下。” “哦,我們會核實的。”曼蘇爾從房間的那個角落裡輕聲說。他正用一支纖細的金筆在一本筆記本上作記錄。 羅斯知道特皮爾在嚇唬人。 《幸運的士兵》雜誌中確有這麼一份廣告。麥克里迪已經找到了這條廣告,幾個打給他在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朋友的電話已經確保,這是羅斯所熱切希望的,無法找到那個申請登載這條廣告的人,這樣就不能否定曾經收到過英格蘭湯姆·羅斯先生的一份應答。 “那麼,你寫了回复。” “是的。普通信紙,住宿地址。介紹了我的背景和專業範圍。要求答复,如果會有的話。” “答復是什麼?” “在倫敦《每日郵報》上的一條小廣告。”他背誦了廣告詞。他已經記住了這條廣告。 “廣告出現了?他們來聯繫了?” “是的。” “哪一天?” 羅斯說了出來。去年10月。麥克里迪也已經找到了那條廣告。是隨機發現的,是由一位英國公民刊登的一條完全真實的小廣告,但詞語很適合。 《每日郵報》的職員已經同意修改登記,以表明是由某一個美國人來申請登載的,付的是現金。 審訊繼續著。在《紐約時報》上又刊登了一條廣告後接到的來自美國的電話。 (這條廣告在經過幾小時的搜索後也曾被找到了,是一條真實的廣告,附有一個英國的電話號碼。羅斯自己的未被列上的號碼已改為與之相應的。) “為什麼要兜圈子聯繫?” “我認為我需要謹慎行事,以防萬一刊登第一次廣告的那個人是一個瘋子。同樣,我的小心謹慎也許會給那個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結果呢?” “確實如此。電話中的發話人說他喜歡這樣。定了一次會面。” 什麼時候?去年11月。什麼地方?在巴黎的喬治青旅館。他的外表怎麼樣? “年輕、衣著講究、說話優雅。沒在旅館裡登記。我核查過了。自稱叫加爾文·波拉德。肯定是一個假名。一個Yuppie類型的人。” “一個什麼?” “Yuppie的意思是年輕、積極向上的職業人員,”曼蘇爾拖長聲音解釋說,“你已經落伍了。” 特皮爾紅了臉。當然,他見過這個新詞語,但忘了。 他說了些什麼?他說他是一個極端激進團體的代表。他的團體厭惡裡根政府,厭惡美國對蘇聯和第三世界國家的敵意,尤其是動用美國飛機和納稅人的錢在剛剛過去的4月份去轟炸了的黎波里的婦女和兒童。 “他是不是拿出了一張他所需要的設備清單?” “是的。” “是這張清單嗎?” 羅斯看了一眼。那是他在維也納時給卡利亞金看過的那份清單的一份抄件。那俄羅斯人一定是有著驚人的記憶力。 “是的。” “克萊默地雷,看在上帝的份上。塑膠高爆炸藥、餌雷公文箱,這些全是高技術產品。他們要這些設備到底想幹什麼?” “他說他們的人想實施一次打擊,一次真正的打擊。他提到了白宮,還有參議院。他似乎對參議院尤為敏感。” 他允許這筆交易的錢從他那裡提取。在德國亞深信貸銀行的那個賬戶裡存有50萬美元。 (感謝麥克里迪,那裡確實有這麼一個賬戶,日期已經改成合適的時期。而且這家銀行的保密性不是最好。利比亞人如果核查,就會得到確認。) “那麼你捲進去又是為了什麼?” “這筆買賣有百分之二十的佣金。有10萬美元。” “小數目。” “對我可不是這樣。” “記住,你是寫驚險小說的。” “但銷路不是很好,儘管出版商大肆吹捧。我想掙點BOB。” “BOB?” “先令,”曼蘇爾輕聲說,“英國舊貨幣,相當於綠鈔或美元。就是錢的意思。” 凌晨4點鐘,特皮爾與曼蘇爾走進隔壁的一個房間去進行悄悄的商量。 “美國真的有一個激進的團伙,準備對白宮和參議院採取一項大規模火爆行動嗎?”曼蘇爾問道。 “有!”那個粗壯的美國人說,他憎恨自己的祖國。 “一個國家總有各種各樣的怪人。天哪,一顆克萊默地雷裝進一隻公文箱內放在白宮的草坪上。你能想像得出嗎?” 曼蘇爾能想像出。克萊默是迄今為止所發明的最厲害的人員殺傷武器。它的形狀像一塊碟片,引爆後它會竄上空中,然後會從碟片的四周向齊腰高處發射成千上萬顆彈丸。這些四處飛舞的彈射體可奪去幾百個人的生命。在一座火車站的集散大廳裡,一枚克萊默能殺死上千名旅客。為此,克萊默的銷售需經美國嚴格審批,但總有造假的批文…… 凌晨4點半,這兩個人回到了客廳。雖然羅斯不知道,但那天晚上幸運之神正在對他微笑。 曼蘇爾需要盡快把某種消息帶給他的領導人,以滿足持續不斷地向美國復仇的要求;特皮爾需向他的主人公證明,他仍然是他們需要向他諮詢關於美國和西方事務的人。最後,這兩個人相信了大多數人相信的理由;因為他們要相信。 “你可以走了,羅斯先生,”曼蘇爾溫柔地說,“當然,我們要去核實,我還會與你聯絡。留在阿波羅尼亞旅館裡,直到我或者我派來的人與你聯絡。” 那兩個把他帶來的彪形大漢駕車送他回去,把他扔在旅館門口後驅車離開了。羅斯走進自己的房間後開亮了電燈,因為黎明的曙光還沒有透進他的朝西的房間。在山谷對面,輪到值守的比爾激活通訊器,喚醒了在佩多拉斯一家旅館內睡覺的麥克里迪。 在房間內,羅斯俯身撿起了地毯上的某件東西。這是一本小冊子,邀請客人去參觀歷史悠久的基科修道院和拜謁聖母瑪麗亞金像。在這段文字旁邊還用鉛筆簡單地寫著:上午10點。 羅斯讓鬧鐘在三個小時後閉響。 “去他的麥克里迪。”他說完後就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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