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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輕柔說話的風 弗·福赛斯 15499 2018-03-21
偵察兵沒有生火,輕風也不需要。她鑽進那件野牛皮袍子後就睡著了。克雷格提起斧子走開了。他離開了6個小時。當他回來後他打了一個小時的瞌睡,然後就拔營了。他知道前方的某處就是很久以前他曾經拖延了騎兵和夏廷人的那條溪流。 他想趕在追捕隊進入來复槍射程之前跨越過去並抵達對岸。 羅斯伯德的疲勞已經有所消除,如果它還沒有從頭一天的馬拉松賽跑中完全恢復的話。他拉著它的肚帶引領著它前進。雖然經過了休息,但它的體力正在流失,而且要抵達山峰上的安全之處他們還需行走許多英里的路程。 他行進了一個小時,以樹梢上方的星光為導向。在遙遠的東方,在達科他的神聖的黑山上空;一輪紅日已經染紅了天際。他來到了在他前進的小徑上的第一條峽谷——被稱為西福克的那條險峻陡峭的溪谷。

他知道他以前曾來過這裡。有一條路可以通過,只要他能夠再次找到它。找路花去了一個小時。羅斯伯德飲著清冷的溪水,山路滑溜,它努力走穩腳步。他們爬上了對岸的高坡。 克雷格給了羅斯伯德又一次休息,並找到了一個能俯視溪流的隱蔽處。他想知道有多少個人來追趕他。他們將騎坐體力充沛的馬,那是肯定的,但也有不同的東西。這些追捕隊擁有奇異的能在天空中飛翔的鐵箱子,如同頭頂上裝有旋翼的山鷹,還會發出如同發情期的公鹿那樣的吼聲。頭一天他在荒原上空見過這些飛翔的箱子。 交通事故處理小組倒是說到做到的,他們在剛過凌晨4點鐘就使州際公路重新暢通了。在交警的指揮下,劉易斯警長的那兩輛巡邏車繞到排隊等候的車列前頭,加大油門朝南方15英里外的雷德洛奇疾駛而去。

8分鐘後,他們被兩輛瘋狂行駛的寬大的吉普車超上了。 “我們要追上去嗎?”駕車的警官問道。 “讓他們去。”警長說。 越野吉普車怒吼著穿過正在甦醒的雷德洛奇小鎮,衝進了州際公路與羅克溪並行的那條山谷。 山隘越來越狹窄了,崖坡越來越陡峭了,公路右邊是落差500英尺的溪流,左邊是樹木蒼翠的懸崖峭壁。 S形的彎道越來越小了。 領頭的那輛吉普車在轉過第五個彎道時速度太快了,司機沒能及時看見新近倒下來橫在道路上的那顆松樹。吉普車的車身衝到了樹木的南邊,而4只輪子仍留在樹木的北邊。車內有5個人,他們共有10條腿。 4條腿斷裂了,再加上3條胳膊和兩處鎖骨骨折,以及一隻骨盆錯位。 第二輛越野車司機的選擇是:右轉墜入萬丈深淵或左轉去撞山崖。他把方向盤朝左打過去。汽車猛烈地撞上了石崖。

10分鐘後,傷勢最輕的那個人爬回到公路上尋求救援,這時候第一輛拖掛大貨車從一個彎道上過來了。制動系統完全有效。大卡車及時停住了,但車頭與掛車折彎了。然後那輛掛車,似乎對這些無禮的舉動靜靜地提出了抗議,它悄悄地側身臥倒了。 劉易斯警長和他的7名警察小分隊已經抵達了雷德洛奇,他們遇到了那位當地的警官和一群借用的馬匹。在場的還有兩位國有森林看守官。其中一位把一張地圖展開來後攤在了一輛汽車的發動機罩子上,並指向卡斯特國家森林公園的那些路標。 “這片森林被這條西福克溪切成了東、西兩塊,”他說,“溪流的這一邊有土路和營地,是供夏季的遊客使用的。越過溪水就進入了真正的荒原。如果你們那個人去了那裡,我們將不得不進去追他。那是一個汽車無法行駛的地方,所以我們備好了這些馬。”

“那裡的樹林密度如何?” “很濃密,”那位護林官說,“由於氣候暖和,那些寬葉樹仍然枝繁葉茂。然後是松林,然後是岩石高原,一路通上高峰。你們的那個人能在那裡倖存嗎?” “據我所知,他是在荒原裡出生長大的。”警長嘆了一口氣。 “沒問題,我們有現代化的技術,”另一位護林官說,“直升機、偵察機、對講機。我們將為你們找到他。” 小分隊正要棄車出發時,比林斯機場的那位空中交通控制員來了一隻電話,是由警長辦公室轉接過來的。 “我們有兩架直升機等待著起飛。”那人在控制塔里說。他與劉易斯警長相識多年。他們一起捕釣鮭魚,交往很深。 “我是想讓它們出發的,但它們已被比爾·布蘭多克租用了。它們計劃飛往布里吉爾。傑里說你那裡有一個問題。是關於T吧莊園的那場婚禮吧?這消息上了所有的早間新聞。”

“拖住它們。給我10分鐘時間。” “好的。”然後這位控制員對等待著的直升機飛行員說:“起飛推遲。我們有一架進來的飛機需著陸。” 劉易斯警長回想起傑里曾告訴過他有一群攜帶武器的騎手從莊園出發南下去追捕那個逃亡的人。他們合乎邏輯地已經在離家很遠的地方遇上了黑夜,並已經在開闊的牧地上或在布里吉爾過了夜。但如果他們被召回莊園,為什麼不騎上經過休息的馬趕往那裡呢?他要求打電話給另一位朋友——在赫勒納的聯邦航空管理局負責人。那官員在家裡被喚醒後接聽了這個電話。 “怎麼回事,保羅?星期天別來打擾我好不好?” “我們有一個小問題,兩名逃亡者要進入阿布薩羅卡荒原。我現在想率領一支小分隊和兩名護林官去把他們帶回來。這裡有幾位關心此事的公民似乎想把他們當做獵物追殺。而且新聞媒體也會聞風而來。你能否宣布今天這個荒原地區為禁區?”

“可以。” “比林斯機場有兩架直升機正等待著起飛。” “比林斯控制塔誰在當班?” “奇普·安德森。” “把這事留給我去處理吧。” 10分鐘後那兩架直升機接到了控制塔的一個電話。 “對不起,那架飛機不來降落了。你們現在可以起飛了,除了聯邦航空管理局的專有區之外。” “什麼專有區?” “5000英尺以下的整個阿布薩羅卡荒原。” 在航管區和空中安全方面,聯邦航空管理局的話就是法律。這幾位受僱的飛行員不想被吊銷駕駛執照。發動機關閉了,槳葉慢慢地停止了旋轉。 大比爾·布蘭多克和他的剩餘10名保鏢順著那條支線公路已經在黎明前抵達了雷德洛奇。在距鎮子5英里的森林邊緣,他們從卡車上卸下馬匹,檢查了他們的武器後,騎上馬進入了樹林。

布蘭多克還帶著便攜式無線電收發報機,與莊園裡的無線電室保持著聯繫。當曙光照亮了騎手們頭頂上方的樹林時,他獲悉他的10名衛兵在羅克溪中段的州際公路上正被用擔架抬走,他的另10名戰士流落在布里吉爾,沒有空中運輸工具把他們帶往逃亡者前方的那個岩石高原。馬克斯少校的一號和二號方案成了歷史。 “要靠我們自己去抓那個狗雜種了。”這個牛仔咆哮著說。他的兒子在馬鞍上感到很不自在,於是從屁股袋中取出那隻旅行水瓶喝了一大口酒。這個武裝團伙排成一個四分之一英里寬的一列橫隊,騎馬進入了森林,邊前進邊掃視著地上的新鮮蹄印。 30分鐘後,其中一人發現了踪跡,是羅斯伯德的蹄印,在前方引領的腳印,很可能是印第安人的鹿皮軟鞋所留下的。他用無線電通訊器把其他人召了過來。然後他們以一個團組繼續前進。在1英里之後,劉易斯警長和他的警察小分隊也騎馬進入了林中。

目光敏銳的護林宮過了10分鐘就發現了。 “這個人有幾匹馬?”其中一位問道。 “只有一匹。”劉易斯說。 “這裡的痕跡不止一匹馬,”那位護林官說,“我數了數,至少有4匹馬。” “該死的傢伙。”警長說。他用無線電通訊器叫通他的辦公室,要求轉接瓦倫蒂諾律師的私人電話。 瓦倫蒂諾律師聽了警長的詢問後說:“我的當事人對這位年輕女士的安全深為憂慮,劉易斯警長。他也許已經組織了一支搜索隊。我向你保證他完全是在他的職權範圍內行事。” “律師,如果這兩個年輕人受到了任何傷害,如果其中任何一個被殺害,我首先要以謀殺罪立案。你把這話告訴你的當事人。” 他在律師提出反對意見之前關去了無線電話。

“保羅,這個傢伙綁架了一位姑娘,而且他還擁有一支步槍,”他的副手湯姆·巴羅咕噥著說,“看來我們也許不得不先開槍後提問呢。” “有許多證人證實那姑娘是自己跳到他的馬上的,”劉易斯反駁說,“我不願以只打碎一些玻璃杯就對某個小伙子定罪。” “還有臉上踢的兩腳。” “沒錯,還有臉上踢的兩腳。” “還有一場牧地火災,和州際公路的一次關閉。” “沒錯,清單長了一點。但他孤身一人在那裡,帶著一個漂亮的姑娘,一匹筋疲力盡的馬和一支1852年製造的來复槍。哦,對了,還有弓和箭。我們擁有各種現代化的技術裝備,他沒有。注意這種對比,並註意觀察那些踪跡。” 本·克雷格隱蔽在樹叢裡觀察著抵達溪岸的第一批人馬。在500碼之外,他能夠分辯出個子高大的大比爾·布蘭多克和身材矮小的他的兒子。布蘭多克旁邊的其中一個人沒穿西部人服裝,而是穿著迷彩戰鬥服,叢林靴,戴著貝雷帽。

他們用不著尋找從陡岸下到水中的小徑,或在對岸爬上去的路徑。他們只是簡單地沿著羅斯伯德的踪跡,他知道他們會那樣做。輕風穿著絲絨拖鞋無法行走,而羅斯伯德也無法在軟土上隱蔽它的踪跡。 他觀察著他們走下潺潺流動的清澈的溪水之中,停下來喝上幾口,又捧起來洗了一把臉。 沒人聽見那幾支箭,也沒人看見它們來自何方。當他們把步槍裡的子彈全都射進對岸的樹林中時,那個弓箭手已經離開了。他腳步輕盈地穿過森林回到了他的馬匹和他的姑娘的身邊,未留下任何痕跡,然後引領著她們繼續登向山峰。 那些箭射中了目標,穿過柔軟的肌膚直到觸及骨頭,火石箭頭斷人肌肉之中。 兩個人被射倒了,痛苦地大聲叫喊著。越戰老兵馬克斯追上南岸,臥倒後觀察著進攻者從中消失的樹林。他什麼也沒看見。但假如那個人仍逗留在那裡,那麼他的火力掩護將能保護在溪流中的追捕隊。 布蘭多克的部下把傷員們救回到他們走過來的路上。他們一路尖叫著。 “老闆,我們不得不讓他們離開這裡,”其中一名保縹說,“他們需要住院治療。” “好吧,讓他們騎馬回去。”布蘭多克說。 “老闆,他們已無法騎馬,他們也無法步行。” 沒有其他辦法,他們只得砍下樹枝做成兩副擔架,然後又需要另4個人去拾這些擔架。在損失了6個人員和一個鐘頭的時間之後,布蘭多克的追捕隊在對岸重新集合了;由馬克斯少校的槍械保護著。這4個人又開始在林中穿行了。他們不知道一張皮繃子將會使事情更加容易,還能節省更多的勞力。 警長已經聽到了武器的連續射擊聲,並擔心發生了最糟糕的事情。但在密林中如果策馬跑上去則是愚蠢之舉,說不定會挨上對方的一顆子彈。他們在由那麼多的馬匹踩出來的那條小徑上遇到了抬著擔架的那幾個人。 “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警長問道。布蘭多克的戰士們作了解釋。 “他已經逃走了嗎?” “是的。馬克斯少校越過了溪流,可是他已經離開了。” 擔架隊繼續往回走,而警長的小分隊匆匆向前趕往那條溪水。 “你們不要笑。”警長厲聲說。他正在對他前方某處的那個山民失去耐心。 “誰也贏不了這場與弓箭的戰鬥。看在上帝的分上,現在是1977年呀!” 他們所看見的那兩名傷員都是臉朝下俯臥在臨時擔架上,屁股上垂直插著一支夏廷人的火雞羽毛箭。警長的小分隊淌過了溪水,他們拉著馬匹的肚帶,一步三滑,深一腳淺一腳地抵達對岸重新集合了。這裡再也沒有野餐的營地了。這裡是遠古世界的原始景色。 但傑里已經在直升機上了,他在樹林上方1000英尺的空中盤旋著,直至發現了正在淌過溪水的那批人馬。這使得他縮小了他的搜索範圍。逃亡者必定在追踪隊的前方,在溪流與前方深山之間的某處。 但他的技術設備現在有一個問題。由於茂盛的枝葉,他無法用他的對講機通知警長。從他這方面來說,警長能夠聽到他的呼叫,但分辨不出他所說的話。靜電於擾聲太響了,詞語變得支離破碎了。 傑里在說的是:“我找到他了。我見到他了。” 事實上他瞥見了一匹孤獨的馬,被人牽著肚帶,馬背上是披著毯子的一個姑娘的身影。逃亡者剛才穿過了林中的一塊小小的開闊地,在空中巡視的直升機朝一邊傾斜著,以使飛行員能夠得到最佳的俯視視線,這時候直升機有那麼1秒鐘時間看見了他們在開闊地上。但那僅僅是1秒鐘,然後逃亡者又鑽進了林中。 本·克雷格抬頭透過樹梢仰望著在他頭頂上方咔嚓咔嚓作響的那個怪物。 “裡面的那個人會把你的位置告訴給追捕隊。”輕風說。 “他們怎麼聽得見呢,噪音那麼響?”他問道。 “這沒有關係,本。反正他們有辦法。” 這位邊民也有他的對付辦法。他從皮套裡抽出那支古舊的夏普斯來复槍,推進一顆長長的重磅子彈。為獲得更好的視線,傑里已經下降了600英尺高度,現在離地面只有200碼了。他盤旋著,機鼻微微下傾,凝視著他們也許會去穿越的又一個林中小小的開闊地。下面的那個人仔細瞄准後開火了。 那顆重磅子彈穿透直升機底版,從飛行員兩條大腿之間經過,擦過他的臉面之後在天花板上穿了一個星形的彈孔。從地面上看到的是,直升機狂亂地繞了一圈後朝一邊急劇上升。它絲毫沒有放慢速度,直至它到了1英里之外和1英里高空。 傑里現在正對著話筒尖聲叫喊。 “保羅,那傢伙在我的機身上鑽了一個孔,穿透了我的座艙罩。我現在走了。我必須回到布里吉爾去驗傷。假如他擊中的是主轉子,那麼我現在已經上了西天。我不能再冒險了,好不好?” 警長根本沒聽清這些話。他聽見了那支古舊的來复槍在遠處發出的一響震響,並看見了那架直升機在空中做了一個芭蕾舞動作,他還看見了它朝地平線方向飛了過去。 “我們擁有現代化的技術設備。”其中一位護林官咕噥著說。 “算了吧,”劉易斯說,“那小伙子在林中生活多年。繼續走吧,備妥步槍,睜大眼睛,豎起耳朵。我們在這裡進行的是一次真正的追擊。” 還有一名獵手聽見了這支來复槍的射擊聲,而且他的距離更近,大約半英里。 馬克斯已經提議他走在追捕隊的前方去偵察。 “他正牽著馬行走,先生。這意味著我可以跑得更快。他不會聽見我的接近。如果我能看清楚,我就能在與那姑娘相隔幾英尺之處把他擊倒。” 布蘭多克同意了。馬克斯插向前方,悄悄地邊隱蔽邊前進,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有風吹草動趕緊躲進灌木叢中。當他聽到來复槍的射擊聲時,這給了他一個明確的追踪方向,大概在他的行進方向稍稍靠右側一些的半英里處。他開始追尋過去。 在前方的山坡上,本·克雷格已經把來复槍插回皮套並恢復了行軍。他只要再行上半英里就可走出森林到達被稱為銀徑的那塊大石板了。在樹梢的上方,他能夠看到大山正在緩慢地向他逼近。他知道他已經延緩了追捕隊的進度,但沒能使他們折返。他們仍在那裡,仍在跟上來。 一隻鳥兒鳴叫了,在他身後高高的樹枝上。他知道那是什麼烏,也知道那種叫聲,一種重複的呱呱呱叫聲,隨著鳥兒的飛遠漸漸消退。另一隻鳥響應了,是那種同樣的叫聲。那是它們的警告叫聲。他讓羅斯伯德留下來吃食牧草,自己走到它留下的蹄印左邊20英尺處,然後穿越松林朝後走了過去。 馬克斯邊隱蔽邊向前躍進,沿著蹄印,直至他來到那個林中空地。他的迷彩軍服和臉上塗抹的黑炭為他在光線昏暗的樹林中提供了最好的偽裝。他審視著那片林中開闊地,見到空地中央那枚亮晶晶的黃銅彈殼時,不禁露出了微笑。如此愚蠢的詭計。他知道最好不要跑上去察看,免得挨上躲在暗處的那個槍手的一顆子彈。他知道那人肯定在那裡。這份十分明顯的誘餌證明了這一點。他一寸一寸地審視著空地對面的樹葉。 然後他看到了那條嫩枝的晃動。那是一顆灌木,是空地對面一顆又大又密的灌木。微風吹動著枝葉,但總是朝著一個方向。這條樹枝卻搖向另一個方向。他盯住那叢灌木細細察看,分辨出離地面6英尺那片淡淡的褐色污漬。他回想起頭一天戴在那個騎馬人頭上的那頂狐皮狩獵帽。 他攜帶著他最喜歡的武器——M-16自動步槍:槍管短、重量輕、絕對可靠。 他用右手拇指把栓鈕靜靜地推到了自動檔,然後就開火了。半匣子彈射進了那叢灌木,茶褐色的污漬消失了,然後重新出現在它倒下的地上。只是在這個時候,馬克斯才不顧隱蔽衝上前去。 夏廷人從來不使用石棍。他們喜歡使用斧子,他們可從馬背上用斧子朝側面和下面砍去,或者準確、快速地拋出去。 那把飛出來的斧子擊中了少校的右手二頭肌,切開皮肉後粉碎了裡面的骨頭。 那支自動步槍從軟綿綿的手中落到了地上。馬克斯俯視著,臉色灰白地,然後把小斧從手上拔了出來。當鮮血噴射出來時,用左手夾住了傷口以止住流血。然後他轉身沿著他過來的原路跑下山去。 那偵察兵扔下左手捏著的那條曾經拉動樹枝的50英尺長的細皮帶,撿回他的手斧和帽子後跑上去尋找他的馬匹了。 布蘭多克、他的兒子和剩餘的3個人趕上去後發現少校倚靠在一棵樹上,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劉易斯警長和他的人馬已經聽到了自動步槍的連續射擊聲,是這一天的第二次,但與逃亡者的單一的槍聲很不相同,於是他們趕快策馬圍了上去。那位資深的護林官看了一下少校受傷的手臂,說了聲“止血帶”,接著趕緊打開了他的急救箱。 當護林官包紮著那條血肉模糊的手臂時,劉易斯警長聽取了布蘭多克告訴他的所發生的事情。他厭惡地凝視著這個莊園主。 “我應該把你們全都抓起來,”他厲聲說,“假如我們現在不是離文明很遠這個事實,我是會的。現在嘛,你們給我滾開,布蘭多克先生,別來插手。” “這事我要管到底的,”布蘭多克喊道,“那個野蠻人偷走了我兒子的女友,而且把我的3名員工弄成了重傷……” “你們本來就不應該來這裡。現在,我要把那個小伙子抓起來審問,可我不想發生流血事情。所以,我要收繳你們的武器,全部收上,現在就收。” 幾支步槍對準了布蘭多克和他的追捕隊員的方向。其他幾名警官上去收繳了那幾支步槍和手槍。警長轉向那位為少校的手臂盡了最大的努力的護林官。 “你那個傷員怎麼樣?” “要疏散出去,而且要快,”護林官說,“他可以由人陪同著騎馬返回雷德洛奇,但有20英里路程,而且地面崎嶇不平,中間還夾著西福克溪。路上肯定不好受,他也許堅持不住。前方是銀徑高原,無線電話在那裡應該會暢通。我們可在那裡呼叫,要求來一架直升機。” “你說什麼?” “直升機,”護林官說,“少校需動外科手術,而且不能耽擱,不然他的手臂就保不住了。” 他們繼續騎馬前進。在那片林中開闊地上,他們發現了丟棄在那裡的那支自動步槍和灑在四周的子彈殼。護林官仔細地審視著。 “火石箭頭、一把飛斧、一支野牛槍。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警長?” “我原以為我知道,”劉易斯說,“現在我認為我並不知道。” “嗯,”護林官說,“他肯定不是一個失業演員。” 本·克雷格站在森林的邊緣,眺望著前方那塊平展的閃閃發光的岩石。前行5英里就是最後那條隱藏的溪流,再往前兩英里可越過赫爾羅林高原,接下來是最後的1英里抵達大山。他撫摸著羅斯伯德的腦袋和它那天鵝絨般的柔軟的口鼻部。 “在太陽下山之前再來一次,”他告訴它。 “再騎行一次,然後我們將獲得自由。” 他騎上去策馬在岩石上慢跑起來。 10分鐘後追踪隊到達了這個高原。他已經是在岩面上1英里之外的一個微小的影子了。 離開樹林後,無線電又可發揮作用了。劉易斯警長聯繫上傑里,並獲悉了那架小型直升機所受到的損傷。傑里已經回到了比林斯機場並藉了一架大型的貝爾直升機。 “快來這裡,傑里。別擔心那個狙擊手。他已經在1英里之外了,超出了射距。我們這裡有一個人需緊急救援。還有那位偵察機的平民志願飛行員是不是?告訴他我現在就需要他。我要他到銀徑高原上空,不得低於5000英尺高度。告訴他讓他尋找一個向著高山進發的孤獨的騎馬人。”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太陽正在向西邊的群峰傾斜下去。當太陽落到斯普里特山和熊牙山後面時,黑暗將會很快降臨。 傑里架著貝爾直升機首先到達,咔嚓響著從藍色的天空飛過來降落在那塊平展的岩石上。少校被攙扶著登上了直升機,還有一名警官陪同著他。警方飛行員起飛了,並用無線電通知前方的比林斯紀念醫院,要求在停車場上降落,還要求作好外科大手術的準備。 剩餘的騎手們開始了穿越高原。 “前方有一條暗溪,他不一定知道,”那位資深護林官說,一邊騎馬上來與警長並行。 “它叫萊克福克溪,溪水很深、很窄,溪岸很陡。只有一條路可供馬匹涉水過去。他要找到它恐怕會花上很長時間。我們可以追上去,在那裡抓住他。” “可是如果他等在樹林裡,用那支來复槍瞄準著我們呢?我不想以犧牲你們一兩個人來證明這一點。” “那我們怎麼辦?” “別擔心,”劉易斯說,“他無法走出大山,甚至也無法南下進入懷俄明州,有空中偵察他是逃不掉的。” “除非他徹夜行軍。” “他有一匹累得筋疲力盡的馬和一位穿著白色絲綢結婚拖鞋的姑娘。他已經快要走不動了,而且他應該知道這一點。我們只要保持1英里的距離盯住他,並等待那架偵察機的到來。” 他們盯著前方視線中的那個微小的身影繼續騎行。那架偵察機在快到4點鐘時飛過來了。年輕的飛行員是被從他在比林斯的工作中召喚過來的,他在一家宿營商店工作。萊克福克溪陡峭的堤岸上的樹梢進入了視線。 飛行員的聲音在警長的無線電設備上振響了。 “你們想知道什麼?” “我們的前方有一名孤獨的騎馬人,還有一位裹著毯子的姑娘騎在背後。你能看見他嗎?” 高空中的那架偵察機傾斜著機翼飛向那條溪水。 “能看見。這裡有一條狹窄的溪流。他正在進入樹林。” “離遠點。他有一支步槍,而且他是一名神槍手。” 他們看見那架偵察機在前方兩英里處向高空爬升,傾斜著掠過了溪流的上空。 “好的。可我還能看見他。他已經下了馬,正牽著它走下溪水中。” “他永遠到不了對岸,”那護林官嗤嗤響著說,“我們現在可以追上去了。” 他們開始策馬慢跑。布蘭多克、他的兒子和他的剩餘3名槍手帶著已經空了的槍套跟在警官們後面。 “保持距離,”警長再次警告說,“如果你靠得太近,他仍可從樹林中射擊。他曾經對傑里來過這一手。” “當初傑里是在600英尺的低空盤旋,”那位飛行員的話聲從空中噼劈啪啪地傳了過來。 “可我是在3000英尺的空中以120節的速度飛行。順便說到,他似乎已經找到了上岸的路徑。他正在登上赫爾羅林高原。” 警長朝那個護林官看了一眼,並噴了一下鼻息。 “你認為他以前來過這裡。”迷惑不解的護林官說。 “也許他是來過。”劉易斯厲聲說。 “不可能。我們知道誰來過這裡。” 這群人抵達了峽谷的邊沿,但松林擋住了視線,使他們無法看見那個筋疲力盡的人拉著馬匹及其負荷在對岸爬山。 那位護林官知道可涉過溪流的那條惟一的小徑,但羅斯伯德的蹄印顯示出他們的獵物也同樣知道。當他們登上第二個高原時,逃亡者又成了遠處微小的一個點。 “天在黑下來,油也快用完了,”偵察機飛行員說,“我必須回去了。” “最後再盤旋一圈,”警長催促說,“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已經到了山上。他又下了馬在前方引路。在爬上北坡。但看起來他的馬匹快要支持不住了。它一路上跌跌撞撞。我估計你們可在日出時抓住他。祝你們好運,警長。” 偵察機在暮色漸濃的空中轉了一個彎,嗡嗡響著飛回比林斯去了。 “我們繼續前進嗎,警長?”其中一名警官問道。劉易斯警長搖搖頭。這裡空氣稀薄,他們全都在大口大口地吸著氣,黑夜正在快速降臨。 “黑暗中不能行路。我們在這裡宿營等待天明。” 他們在溪岸上方面向大山南坡的最後一片樹林中扎了營。在暮色蒼茫中,這些樹木似乎赫然聳立在岩石上由人員和馬匹組成的小點點之上。 他們取出厚厚的溫暖的皮夾克,穿在了身上。在樹下找到了一把枯枝,很快,一堆明亮而又溫暖的黃火燃了起來。在警長的提議下,布蘭多克、他的兒子和剩餘的3個人在100碼之外安了營。 在這麼高的山區過夜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他們沒帶來被褥和食物。他們圍著簧火坐在馬毯上,背靠著從馬上卸下來的鞍具,吃著糖果。劉易斯警長凝視著火焰。 “明天你打算怎麼辦,保羅?” 他的副手湯姆·巴羅問道。 “我想孤身向前進入高山。不帶槍支。我想打起一面停戰旗並帶去一隻擴音器。我打算努力說服他下山來,帶著那個姑娘。” “那很危險。他是一個野孩子。他也許想殺死你。”那位護林官說。 “他今天原本是可以殺死3個人的,”警長沉思著說,“他是可以的,但他沒有。他必須明白在受到了圍困的山上他保護不了那個姑娘。我猜測他很可能不會朝一個打著白旗的治安警官開槍。他首先會傾聽。這值得一試。” 寒冷的夜色包圍了山區。本·克雷格連推帶拉,連催帶哄地引領著羅斯伯德爬完最後一段山路,登上了那個洞穴外的大石板上。羅斯伯德站在那裡,渾身顫抖著,眼睛遲鈍麻木,由它的主人把那個姑娘從它的背上抱了下來。 克雷格做手勢示意輕風走向那個古老的熊洞,他自己解下那件野牛皮袍為她鋪在了地上。他摘下還剩兩支箭的箭筒,從背上取下弓,把它們放在了一起。最後,他鬆開肚帶並卸下了馬鞍和兩隻馱袋。 卸去負擔之後,這匹栗色母馬朝灌木叢及其下面的枯葉走了幾步。它的後腿一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前腿也彎曲下來了。它朝側面臥下了。 克雷格跪在它的頭部旁邊,捧起馬頭放在他的膝蓋上,用手撫摩著它的口鼻部。 在他的觸摸下,它輕柔地嘶叫著,然後它那勇敢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這位年輕人也已經耗盡了體力。他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幾乎沒吃過什麼東西,而且已經騎行或步行了近100英里。現在還有事情要做,他拖著腳步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在大石板的邊緣去俯視,他看到了下面北方遠處追捕隊的那兩堆篝火。他在那位老人曾經坐過的地方砍了一些樹枝並點起了一堆火。火焰照亮了突岩和山洞,以及他曾經愛過的而且要永遠愛下去的那位惟一的姑娘穿著白色絲綢的身影。 他打開馱袋,取出他從城堡裡帶來的一些食品。他們並肩坐在野牛皮上,一起吃著他們曾經吃過的或者將要吃的惟一的一頓飯。 他知道在他的馬倒下之後,追趕差不多已經結束了。但那位占卜老人曾經答應過他這個姑娘將成為他的妻子,而且無處不在的神靈也是這麼說的。 在下面的平地上,那些筋疲力盡的追捕隊員的談話聲漸漸消失了。火光映紅了他們的臉龐,他們靜靜地坐著,望著火焰出神。 高峰上空氣稀薄,萬籟俱寂。一陣微風從山頂上吹過來,但沒有打破寂靜。然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它劃過夜空傳到了他們的耳際,是由貓掌風從山上帶下來的。這是一種叫聲,又長又清晰,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這不是一種痛苦的叫聲,而是一個人在經歷了極度愉悅之後的那種飄飄欲仙般的歡叫,是語言所無法描述的,也是無法重複的。 警官們面面相覷,然後把頭垂在了胸前。警長看到他們的肩頭在抽搐和顫抖。 在100碼之外,比爾·布蘭多克從火堆旁站了起來,他的部下這時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凝視著高山,他的臉因為憤恨而扭曲了。 半夜裡,溫度開始下降。起初,這些人還以為是高山和空氣稀薄引起的夜冷。 他們顫抖著裹緊了他們的皮夾克。但寒風鑽進了他們的牛仔褲,於是他們縮著身體更靠近了篝火。 氣溫落到攝氏零度後還在下降。警官們抬頭去看天空,看到一團團厚厚的烏雲遮住了群峰。在高聳的後衛山山脊上,他們看見了一抹孤獨的微小的火光;然後它從視線裡消退了。 這些人全都是蒙大拿當地人,習慣於嚴酷的冬天,但10月下旬不應該這麼寒冷。 下半夜1點鐘時,兩位護林宮猜測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20度,而且仍在下落。到2點鐘時,他們全都站起來了,睡意已經消失殆盡,他們不停地往手心裡吹熱氣,跺著腳以保持血液循環,還往火堆裡添加了更多的樹枝,但都沒什麼作用。第一陣鵝毛大雪開始飄落下來了,嗤嗤響著飄進了火堆,降低了簧火的熱量。 那位資深的護林官走到劉易斯警長旁邊,凍得牙齒咯咯響。 “我和卡爾認為我們應該回到卡斯特森林裡去避寒。”他提議說。 “那裡是不是暖和一些?”警長問。 “也許是的。” “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會認為我胡說八道的,警長。” “我倒想听一聽呢。” 雪下得更大更密了,星星已經不見了,一道寒冷刺骨的白茫茫的幕簾在向他們飄落下來。 “這地方是克勞人地盤和肖松尼人區域的匯合點。多年前,在白人到來之前,勇士們在這裡戰鬥和犧牲。那些印第安人相信他們的靈魂仍在這些山上行走,他們認為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一種很迷人的傳說。可這鬼天氣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這聽起來像是胡說八道。可他們說,有時候無處不在的神靈也會來到這裡,並帶來'長眠之寒',這是無人可承受得了的。當然,這只是一種奇特的天氣現象,但我認為我們應該離開這裡,如果我們留在這裡,那麼在日出之前我們是會凍僵的。” 劉易斯警長想了一想,然後點點頭。 “備上鞍具,”他說,“我們騎馬出去。去告訴布蘭多克他們。” 幾分鐘之後,這位護林宮冒著暴風雪回來了。 “布蘭多克說,他將退回到溪邊的避寒處,再也不會後撤了。” 警長、兩位護林宮和警官們打著寒戰,重新淌過溪流,騎上馬越過銀徑高原回到了稠密的松林之中。林中的氣溫升到了零攝氏度。他們點燃了更多的篝火併存活下來了。 凌晨4點半,山上的那層白色積雪崩裂了,朝平原橫掃下來。這是一道無聲的、川流不息的浪潮,如同一堵牆倒向岩石,翻滾著跌入溪流,把它填得滿滿的。衝入銀徑高原半英里之後,它才最後停了下來。天空的烏雲開始消散。 兩個小時後,保羅·劉易斯警長站在森林的邊沿遙望著南方。群山一片銀裝素裹。東方的朝霞染紅了天際,預示著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靛藍色的天空正在變為蛋青色。他整夜都把他的無線電通訊器貼身悟著保暖,現在它還能使用。 “傑里,”他呼叫著,“我們需要你來這裡,架著貝爾直升機,而且快點來。我們這裡下了一場暴風雪,事情似乎不太妙……不,我們已經回到了那片森林的邊緣,就是昨天你把少校接回去的地方。你會發現我們都在這裡。” 那架4座直升機從初升的太陽那裡飛過來,降落在冰冷的。但沒有積雪的那塊岩石上。劉易斯讓兩名警官坐進後座裡,他自己爬上去坐到了飛行員身邊。 “回到山上去。” “那位夏普斯槍手怎麼辦?” “我認為現在不會有人想開槍了。如果他們還活著就算他們運氣好。” 直升機沿著頭一天追捕隊所走過的路線飛過去了。萊克福克溪只露出岸邊一些松樹的梢頭。林中的那5個人則沒有顯示出任何跡象。他們繼續朝著那座山頭飛過去。警長在尋找著他曾經在空中見過的那團淡淡的營火。飛行員很緊張,保持在遠處的高空,在離地600英尺上空盤旋著。 劉易斯先看見了。高山上的那片污黑的痕跡,一個山洞的入口處,前面是一塊積著冰雪、寬得足以降落貝爾直升機的大石板。 “降下來,傑里。” 飛行員仔細地操縱著,掃視著岩叢中的動靜。一個舉槍瞄準的人、一支舊時黑火藥步槍在下面閃爍。沒有動靜。直升機降落在那塊大石板上,槳葉仍在快速旋轉著,做好了逃離的準備。 劉易斯警長跳出艙門,握著一支手槍。警官們提著步槍鑽出機艙跳到了地上,去封住洞口。沒有動靜。劉易斯喊話了。 “出來吧,舉起雙手。我們不會傷害你。” 沒有應答,沒有騷動。他左右躲閃著來到了洞口側面。然後他朝四周打量著。 地上只有一堆東西,沒有其他。他好奇地鑽進洞穴去察看。不管這東西曾經是什麼,很可能是某一種動物的皮革,現在因年代久遠它已經腐爛了,毛已經褪光了,只剩下纖維把它連在一起。他掀開了這張動物皮。 她身著白色的絲綢婚紗躺在那裡,一頭瀑布般的沾著冰霜的黑髮披在她的雙肩上,似乎在她的婚床上睡著了。但當他伸手去觸摸時,她的身體像石頭般冰冷。 警長把手槍插進槍套,不管附近是否埋伏著任何槍手,他一把抱起她跑到了山洞外面。 “把那些皮夾克拿來裹住她,”他朝他的部下喊道,“把她放進後座裡,用你們自己的身體為她取暖。” 警官們脫下他們自己身上的皮衣,包在了那姑娘的身上。一名警官抱住這位年輕女人爬進了直升機後座裡,並開始搓擦她的手腳。警長把另一個警官推到前排的那隻空座椅上,對傑里喊道:“送她去雷德洛奇診所。快點。通知他們,你帶來了一個快要凍死了的人。一路上開足機艙內的暖氣系統。也許還有一絲獲救的希望。然後回來接我。” 他看著貝爾直升機隆隆響著升上天空,掠過高原和一直延伸到荒原的那片森林,飛向遠方。然後他去探視那個洞穴及其前面的那塊石板。當他完成後便找到了一塊岩石,於是坐上去遙望著北方幾乎是不可置信的景色。 在雷德洛奇的那家診所裡,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開始搶救那位姑娘,他們剝下那件冷冰冰的婚裙,摩擦著她的手、腳、臂。腿和胸腔。她的體表溫度低於凍傷界限,而她的體內溫度處於危險範圍之中。 20分鐘後,醫生探察到了身體深處一次微弱的心跳,那是一顆年輕的心臟在為活命而奮鬥。有兩次,那種心跳停止了;醫生對胸腔進行了兩次起搏,直至心跳恢復。體內溫度開始上升。 有一次,她的呼吸停止了,醫生口對口地對她實施了人工呼吸,以恢復肺部的運動。搶救室內的溫度是桑拿浴室的溫度,裹住她的下肢的電熱毯也已經開足了功率。 一個小時後,眼皮出現了顫動,嘴唇上的青紫開始消退。護士檢測了體內溫度:已經到了危險界限以上,而且還在上升。心跳穩定了,而且加強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輕風睜開她那黑黑的大眼睛,張開嘴唇輕輕呼喚:“本?” 醫生簡短地祈禱了一下,以表示對古希臘醫師希波克拉底和所有來到他面前的人的感謝。 “是路加,但沒關係。我還以為我們也許會失去你呢,孩子。” 在那塊石頭上,警長注視著那架貝爾直升機返回來接他。他能夠看到它出現在遠處寧靜的空中,能夠聽到它的轉葉在空氣中快速劃過而發出的怒吼聲。山上是如此的靜謐。當傑里降落下來後,劉易斯警長招呼坐在前座上的那位警官。 “拿上兩條毯子,到這裡來。”當槳葉變為緩慢的空轉時,他喊道。在警官走到他身邊時,他又指著說:“把他也帶上。” 這位年輕的警官皺起了鼻子。 “這個……警長……” “去做吧。他曾經是一個人。他應該得到一次基督教的葬禮。” 那匹馬的屍骨側臥著。每一片皮毛和肌膚早已被啄得乾乾淨淨了。尾毛和鬃毛也沒有了,很可能被叨去作為築鳥窩的材料了。但是那副曾經咀嚼過平原上粗飼料的牙齒,仍留在口腔裡。馬勒幾乎已經成了塵土,但是鐵製的馬嚼子仍在牙齒中閃光。 棕色的蹄子完整無損,上面是很久以前由某一位騎兵隊鐵匠釘上去的4塊馬蹄鐵。 那個人的屍骨在相隔幾碼處,仰臥在那裡,好像他是在睡覺時死去的。他的衣物已經所剩無幾,只有幾片破爛的鹿皮依附在肋骨上。那位警官鋪開一條毯子後,開始收拾遺骨,直至最後一塊。警長收回來曾經由這位騎手所擁有的那些物品。 無數個季節的風吹雨打,已經使馬鞍、肚帶和馱袋化成了一堆爛皮革。但在這堆破爛品中有一小撮黃銅子彈在閃閃發光。劉易斯警長帶上了這些子彈。 有一把鏽跡斑斑的獵刀,遺留在一隻飾有珠子的皮鞘中。可是手一碰上去,刀鞘即化成了灰。曾經是邊民使用過的一支來复槍的那隻羊皮套筒,已經被飛鳥叼走了,但那件火器躺在冰霜之中,蒙上了一層陳年的鏽跡,但仍然是一支來复槍。 使他感到迷惑的是插在箭筒裡的那兩支箭和那把斧子。它們看上去幾乎是全新的。那裡還有一隻皮帶釦子,以及曾經使依然附在上面的物品保留下來的一段古舊的皮帶。 警長把它們都帶上了,用第二塊毯子包了起來,最後打量了一下四周以免遺漏任何物品,然後登上了直升機。那位警官帶著另一包物品坐在後座裡。 貝爾直升機最後一次離開那裡升上空中,在上午的陽光下,飛回到那兩個高原和國家森林公園大片的綠色樹叢的仁空。 劉易斯警長去俯視冰封雪蓋著的萊克福克溪。他凝視著下面的那塊岩石和那片樹林,對在這片無情的土地上他所曾經追捕過的那個年輕人感到迷惑不解。 從500英尺的空中,他能夠看到他右手下面的羅克溪,並能看見州際公路上的交通又開始流動了,那顆倒下的松樹和汽車殘骸已被清理掉了。他們飛過雷德洛奇上空,傑里與留在那裡的那位警官通了話。警官報告說姑娘正在得到悉心護理,她的心臟仍在跳動。 當他們順著公路飛回去時,在布里吉爾北方4英里處,他能夠看到被火燒焦了的1000英畝的牧地。又往前飛行了20英里後,他去俯視T吧莊園裡那些草坪和牧場上的菜牛。 直升機掠過黃石河和西去博茲曼的那條公路後,開始下降。這樣他們又回到了比林斯機場。 “人生苦短。” 這是2月下旬在雷德洛奇的那個小小的公墓地裡,天氣出奇的冷。在遠處的那個角落裡有一個新挖掘的墓穴,上面的兩隻十字木架上放著一具廉價的薄皮鬆木棺材。 那位牧師頂著寒風裹緊了衣服,兩名教堂司事握緊戴著手套的拳頭等待著。一名穿著雪靴和棉大衣但未戴帽子的送喪人站在墓穴邊。一頭烏黑的長髮披落在她的肩上。 在墓地遠處的邊緣,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一顆漿果紫杉樹下觀望著,但沒有走上去。他穿了一件皮大衣以抵禦寒冷,他的警銜標誌別在他的胸前。 這是一個奇特的冬天,樹下的那個人沉思著。成了寡婦的布蘭多克夫人顯得更為輕鬆,而不是悲傷,她已經從孤獨中走出來接管了布蘭多克牛肉公司的董事長職位。她已經對頭髮和臉部化了妝,穿上了漂亮的衣服,還經常參加各種派對。 她已經去醫院裡探視了那個姑娘,喜歡上了她,還向她提供了莊園裡免付房租的一座小房子和一份私人秘書的工作。這兩項提議都已被接受了。作為一份贈禮,她已經向皮基特先生歸還了他的銀行的控股權。 “土歸土,灰歸灰,塵歸塵。”牧師拖長聲音吟誦著。兩片雪花,在寒風的吹拂下,落到了那頭黑髮上,如同綻開了兩朵白色的野玫瑰。 兩名教堂司事提起繩子,踢開十字木架,把棺材吊進了墓穴裡。然後他們往後一站又開始了等待,眼睛瞄向插在新翻掘的土堆裡的鏟子。 在博茲曼,法醫病理學家們已經盡了他們的努力。他們的鑑定結果是,那些骨頭是屬於一個身高6英尺差一點點的男人,幾乎可以肯定他體力強壯。 骨骼上沒有裂痕,也沒有也許是致死的任何傷痕,因此推測可能是凍死的。 牙科醫生們對那副牙齒引起了興趣:整齊、潔白、平整,沒有一處蛀牙。他們推算那個年輕人的年齡應該在25至29歲之間。 科學家們測試了那些身外之物。碳-14化驗表明,那些有機物——鹿皮、皮帶、皮帽,可以追溯到1875年左右。 久久未能解開的謎團是箭筒、箭、弓和斧子。同樣的化驗證明這些物品是近年的。已被接受的結論是一個土著美洲人的團隊最近去參觀了那個洞穴,並把他們的戰利品留給了那個多年前死在那裡的人。 那把獵刀已被重新擦亮和恢復了原狀,根據骨質刀柄確定了它的年代後贈給了英格爾斯教授,他把它掛在了他的辦公室裡。警長討取了那支來复槍。它也被精心恢復了原貌,並被掛在了警長辦公室後面的牆上。他打算退休時帶走它。 “願死者復活。阿們。” 這時候,等待在旁邊的那兩位教堂司事重新揮起鐵鍬把泥土鏟進墓穴之中。牧師對那位惟一的送喪人說了幾句話,拍拍她的手臂,匆匆離開去教堂的內殿避寒了。 她沒有動。 在醫院裡經那個姑娘作了惟一的、單方面的事實陳述之後,那場追捕漸漸停止了。新聞媒體曾指望那個男人肯定是連夜騎馬翻過大山消失在懷俄明州的茫茫荒原之中,留下她在山洞裡等死。 教堂司事們填滿墓穴,很快用石塊在地上搭起邊界,並往界內倒入了4袋沙礫。 然後他們朝姑娘抬了一下皮帽子,帶上鐵鏟離開了。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靜靜地走上來站到了她身後的一側。她仍然沒有動。她知道他在那裡,也知道他是誰。 他摘下帽子,拿在了手裡。 “我們永遠沒能找到你的朋友,皮基特小姐。”他說。 “沒有。” 她持著一枝花,一枝單一的長梗紅玫瑰。 “我猜想我們現在永遠不會找到他了。” “不會。” 他從她手指間拿過那枝玫瑰花,走上幾步,彎下腰,把它插在了墳墓上。墓基的頭上是一隻木製十字架,是由雷德洛奇的善男信女們捐贈的。在刷上清漆之前,一位當地的手工藝人已用烙鐵在木頭上烙了幾行字: 那人直起腰來。 “還有事情要我幫你嗎?你要搭車回家嗎?” “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有車。” 他重新戴上帽子,帽簷朝她傾斜著。 “祝你好運,皮基特小姐。” 他走開了。他的汽車,那輛刷著縣警察局標記的汽車,停放在公墓地外面。他抬起眼睛,向西南方向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熊牙山脈的群峰望去。 那姑娘又逗留了一會兒,然後她轉身走向大門。 從山峰上過來的一陣微風吹到了她身上,掀開了那件長長的棉大衣,顯露出她那已有4個月身孕的肚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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