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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三部迷宮-1

失落的約櫃 葛瑞姆·汉卡克 18344 2018-03-21
耶和華神啊,求你起來, 和你有能力的約櫃同入安息之所。 耶和華神啊,願你的祭司披上救恩, 願你的聖民蒙福歡樂! ——《舊約·歷代誌下》第6章 當我拜訪俄爾金伯爵在蘇格蘭的宅邸時,他證實了我對詹姆斯·布魯斯的懷疑是正確的:這位探險家的確是共濟會員(愛丁堡城共濟會本宗契爾文寧第二分會會員)。 俄爾金還告訴我,布魯斯曾廣泛參與共濟會的"思辨性"活動。換句話說,他可能對共濟會的神秘及預測傳統深感興趣,其中包括"聖殿騎士教的理想",而現代的共濟會員對它或者一無所知,或者不屑一顧。 對此,我還應當補充一句:我從來就不認為所有的共濟會員都知道聖殿騎士教的這份遺產,恰恰相反,我有理由假定,從古至今只有極少數會員才能了解它。

不過,布魯斯卻似乎就是這些有特權的極少數會員之一。他對《聖經》具有淵博的知識,對《以諾書》這樣的神秘經卷懷有學者般的關注,並熱衷於共濟會思想體系中"思辨性"的側面,因此,他顯然會去深入考察聖殿騎士教有關約櫃最後下落的那些傳說。 所以,拜訪了俄爾金伯爵以後,我就更有把握地認清了一點:誘使這位蘇格蘭探險家在1768年去埃塞俄比亞的始終就是約櫃,而不是尼羅河。他在一些關鍵問題上撒謊,這似乎自相矛盾(因為他通常都十分誠實),現在我卻弄清了他這麼做的意義,他閃爍其辭和秘而不宣的做法也得到了解釋。至於他在阿比西尼亞高原上度過的那麼多年間究竟發現了什麼奧秘,我現在也許永遠也無法知道了。不過,我現在至少可能弄清了他的動機。

我最初想弄清布魯斯是不是共濟會員,那是在1989年夏天,但直到1990年8月我才和俄爾金伯爵探討了此事。同時,正像我在本書前一章裡講述過的那樣,我還追踪考察了"葡萄牙人的牽連",其代表就是基督聖教的成員,他們曾在15世紀和16世紀去過埃塞俄比亞。 我找到的所有證據都表明,一直有人在尋找約櫃——這種秘密的探險曾把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國家的眾多旅行家吸引到了這個高尚而持久的目標上。不僅如此,如果以往幾個世紀裡的情況果真如此,那麼,今天難道就不會依然如此嗎?難道不會還有人像我這樣,也正在埃塞俄比亞尋找約櫃嗎? 在後來的考察中,我一邊隨時準備應付這種情況,一邊不斷尋找詹姆斯·布魯斯和克利斯托弗·達·伽馬這樣的人,把他們列入調查檔案。不過,即使沒有反證的刺激,我在1989年夏天的發現也已經足以使我堅信:已經到了去埃塞俄比亞的最佳時刻,以便做詳細的實地探險和調查,為我目前的考察增添材料,因為到目前為止,我的考察大多還只是一種思維上的運作。

艱難時世 早在1989年6月我就決定去埃塞俄比亞了,但我最終成行卻是在幾個月以後。原因何在呢? 因為在1989年5月19日,亞的斯亞貝巴發生了一次武裝政變,使整個埃塞俄比亞陷入了動亂。 門格斯圖·海爾·馬里亞姆總統的政府雖然倖免於政變,卻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政變被平定以後,有176名參與叛亂的軍官被捕,包括至少24名將軍,其中有陸軍總司令兼總執行官。武裝部隊首腦和空軍司令因不願被捕受審而自殺,還有11名將領在戰鬥中陣亡,國防部長被叛軍擊斃。 這次醜惡的血腥政變的陰影,長期籠罩著門格斯圖及其政府——軍官團幾乎不復存在,軍事決斷能力幾乎降到了零。這種局勢很快演變為戰局的逆轉。 實際上,在政變後的幾個月裡,埃塞俄比亞政府軍遭到了一系列粉碎性的失敗,完全被趕出了提格雷省(該省被"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宣佈為"解放區"),也被趕出了厄立特里亞省的大部分地區("厄立特里亞人民解放陣線"已經開始實施該省獨立的步驟)。戰鬥還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到其他地區,包括東北部的沃洛省,1989年9月,該省的古城拉利貝拉被反政府軍攻陷,而首府貢德爾城被圍困。

至少從我自私的角度看,最大的不利就是政府已經不再能夠控制阿克蘇姆城。其實,正像我在本書第三章裡提到的那樣,1988年底,即那場政變爆發前的幾個月,"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TPLF)已經包圍了這座聖城。起初我還希望這種局面只是暫時的,但是,1989年下半年的局勢急劇惡化,使我不得不想到一種可能,即反政府游擊隊可能會永久佔據阿克蘇姆城。 這當然使我想到去接觸TPLF在倫敦的組織,以贏得他們的合作,讓他們允許我進入他們現在控制的地區考察。不過,我並沒有立即實行這個想法。 我曾和埃塞俄比亞政府長期合作,而這意味著"解放陣線"會以強烈的懷疑去分析我的所有意圖。實際上,我如果不能巧妙周旋,他們便可能斷然拒絕我去阿克蘇姆考察的要求。

但坦率地說,如果他們真的同意把我帶進阿克蘇姆城,我倒是更擔心我自己是否安全,因為人們都知道我是那個可恨的門格斯圖政府的朋友。在我去提格雷省漫長的危險旅途中,當地的反政府游擊隊軍官們難道不會把我當成密探而槍斃嗎?即使TPLF的倫敦辦公室已經澄清了我此行的意圖,那些游擊隊司令官們難道不會不予理睬,照樣把我當作密探處決嗎? 在政變以後的環境當中,你根本無法預料埃塞俄比亞會發生什麼事情。任何計劃都無法得到確保,你更無法預測下個星期會發生什麼事情。從理論上說,任何戲劇性的變化都是可能的——門格斯圖甚至可能倒台,"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和"厄立特里亞人民解放陣線"的聯合部隊也許會大獲全勝。因此,我決定暫時集中精力去研究其他一些方面的事情,等埃塞俄比亞的局勢明朗後再說。

就這樣,一直到了1989年11月,我才去了埃塞俄比亞。 是秘密的隱藏地嗎? 促使我重返埃塞俄比亞的消息,是裡恰·伯哈納特·所羅門·加布雷·塞拉西長老告訴我的。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極長的人,是在1989年6月12日的倫敦。見面時,我看見他的灰白鬍鬚也很長。他的皮膚是深棕色的,目光爍爍,身穿一襲華麗的儀禮長袍,脖子上掛著一個精雕的木十字架。 他是埃塞俄比亞東正教錫安山聖瑪利大教堂的大主教,其實是駐英國的宗教特使。幾年前,他被亞的斯亞貝巴長老會派到英國,以傳播有關東正教的消息。不僅如此,他還成功地說服了一些皈依者,其中大多是從西印度群島來倫敦的年輕人。我們見面時,他還帶了幾個這樣的青年。我安排那次會面,是為了向他打聽有關約櫃的消息。

在我眼裡,所羅門大主教完全就像《舊約》裡的族長。令人肅然起敬的長髯,睿智而略帶狡黠的舉止,真正謙遜所造就的非凡的人格魅力,以及對一種深刻信仰的絕對虔誠,這些都使我不能不產生這樣的印象。 交談時,我很快就看清了一點:他懷著一個不可動搖的信念,即相信約櫃就在埃塞俄比亞。他很有智慧,顯然受過高等的教育,能很有把握地引述《聖經》經文,這種自信源於他對《聖經》的畢生鑽研。他以此表達他這個信念,而根本不肯承認它可能有誤。 他加重語氣,重申了這個觀點:在西奈山麓做出的那個約櫃,為的是裝載寫有"十誡"的兩塊石頭誡板,而這個真真正正的約櫃現在就在阿克蘇姆城。我把他這番話詳細地記在了我面前的一張紙上。不僅如此,他還強調說它依然"具有威力,這完全歸於上帝的恩惠"。他還說,"全體提格雷人民都在捍衛著它"。他最後說:"今天,約櫃仍然平安地保存在教堂和基督教會眾的手中,在教堂四周時常可以見到這些會眾。"

大主教離開之前,我在紙上寫下了我想請他詳細回答的15個問題。不過,一直到6月中旬,他經過深思熟慮的答复才送到了我家,而那時我已經去了埃及。過了幾個星期,我回到家里後,馬上就開始瀏覽他寄來的十頁答复,那些紙上的文字既有手寫的,也有打字的。當時我正忙於分析整理收集到的有關埃塞俄比亞的材料,連給大主教寫張便條致謝的時間都沒有。 11月初我才有了暫時的空閒,於是便開始研讀大主教的答复。三個多月以前,我把這份文件放進了辦公桌上"待處理文件"的文件筐里。我看到,這份答复逐一回答了我提出的全部問題。不僅如此,其中一些答復還非常引人入勝,富於啟迪。 例如,我的一個問題是:埃塞俄比亞的國君們可曾藉助約櫃的所謂"超自然神力"贏得戰爭的勝利? 《聖經》上說得很清楚,在古代以色列就發生過這種情況。因此,如果約櫃真在埃塞俄比亞,難道不能合理地認為這種傳統仍在被維持嗎?

所羅門大主教的答復是:"在我們教會的教義裡,上帝是宇宙間惟一的力量。他創造了一切現存的生命,可見的和不可見的生命。上帝本身是永恆之光,不是被創造的,那永恆之光給我們光明。力量和恩惠。不過,我們卻能從一個能被感知的維度,去理解上帝與約櫃之間的關係,因為約櫃裡裝著十誡的詞句,那是上帝寫的,所以,其中裝載的上帝之神力不會被減少。因此,直到今天,上帝的恩惠依然留在約櫃裡。所以,以上帝之名的約櫃是無比神聖的,具有重大而非凡的意義。" 大主教在答复裡繼續說,埃塞俄比亞以前的君主們懂得這一點。他們的首要職責,就是捍衛自己的東正教信仰。在以往幾個世紀裡的許多次戰爭中,他們時常藉助約櫃,把它看作"抗擊侵略的精神力量之源……國王召集民眾去參加戰鬥,祭司們也來到戰場上,就像昔日約書亞抬著約櫃繞耶利哥城那樣。同樣,我們的祭司也抬著約櫃,高唱聖歌,投入戰鬥,去宏揚上帝的榮耀。"

所羅門大主教說,把約櫃座作為戰爭護佑神,這種做法並不僅僅發生在遙遠的古代。相反,"近在1896年,王中之王門涅利克二世在提格雷省的阿杜瓦戰役中抗擊意大利侵略軍時,祭司們也曾把約櫃抬到戰場上去對付入侵者。結果,門涅利克二世取得了很大勝利,滿載榮譽地回到了亞的斯亞貝巴。" 我滿懷興趣地重讀了這段話,因為我知道,門涅利克二世的確在1896年取得了"很大勝利"。那一年,巴拉提耶里將軍指揮的17700名意大利士兵,裝備著重砲和最新式的武器,從厄立特里亞沿海地峽向阿比西尼亞高原進軍,企圖佔領整個國家。門涅利克的軍隊倉促應戰,且裝備不良。但3月1日清晨在與意大利侵略軍的阿杜瓦遭遇戰中,他們只用了不到六個小時,便取得了歷史性的勝利。 那次勝利後來被譽為"漢尼拔(公元前246-公元前182年,古代迦太基將軍,曾在公元前216年擊敗羅馬人——譯者註)時代以後,非洲人打敗歐洲人的一次最著名的勝利"。 1896年,倫敦《觀察家報》也用同樣的口吻評論說:"意大利人遭到了重創……他們遭到的是白人在非洲前所未有的慘敗。" 阿杜瓦戰役中曾使用過約櫃,這個情況使我興趣倍增,我甚至做出了一個半是認真的假設:今天依然有人在使用約櫃——使用者也許就是"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他們現在已經控制了阿克蘇姆城,他們也像門涅利克二世那樣,的確在最近數月的戰爭中取得了很大勝利。 更多更新免費電子書請關注 更多更新免費電子書請關注 不過,所羅門大主教的書面答复裡卻沒有提到這一點。我問他,目前,政府與叛軍正在激戰,藏在阿克蘇姆聖堂禮拜堂的的櫃是否安全?他的答复卻完全和以前不同。 6月份我和他談話時,當時他還似乎充滿信心,說約櫃還在它通常的安放地,"全體提格雷人民都在捍衛著它"。而現在,他的答復中就沒有那麼大的把握了。 他寫道:"在發生劇烈衝突的大動盪時期,曾有極少幾次,那位終生日夜護衛約櫃的僧人不得不將約櫃裹起來,送出阿克蘇姆城,以保安全。例如,我們知道,16世紀時,提格雷省曾遭到阿赫邁德·格拉金的穆斯林軍隊的侵略,阿克蘇姆城大部被毀,約櫃就被送出了城。護衛僧將它送到了達伽·斯台方諾島修道院去了,那個島在塔納湖上。約櫃被藏在了島上一個秘密的地方。" 這位大主教的結論,使我坐直了身子,分外關注。他說,考慮到目前的戰局和提格雷省的混亂,那位護衛僧很可能把約櫃再度送出了阿克蘇姆城。 兩個湖,兩個島 1989年11月14日,星期二,我飛回了亞的斯亞貝巴,於11月15日星期三上午到達。 埃塞俄比亞北部幾乎所有地區都一直有戰鬥,儘管如此,我心裡還是很清楚我此行的目的。我想,如果所羅門大主教的分析是正確的,那麼,被看作約櫃的那件聖物,難道此刻不就在達伽·斯台方諾島修道院,就在16世紀時隱藏它的同一個"秘密的地方"嗎? 何況,那裡也並非隱藏它的惟一地點。我還清楚地記得,一次我和貝萊·戈代博士通長途電話時,他曾給我講了一個更早的傳說,即10世紀時約櫃倖免於古迪特女王起義的經過。埃塞俄比亞的歷史學家解釋說,當時,約櫃被送到了塔納湖的一個島上。 因此,我去埃塞俄比亞的目的,就是考察塔納湖和濟瓦伊湖——前者位於戰亂的北方,但目前仍處於政府的控制區以內;後者所在的位置更安全一些,從亞的斯亞貝巴向南開車兩個小時,便可到達。 剛到埃塞俄比亞首都的頭幾天,我一直懷著強烈的緊迫感。讀過所羅門大主教給我的書面答復以後不到一星期,我就離開了英國。 我如此急迫,其原因很簡單:濟瓦伊湖雖然很安全(至少目前時如此),但絕對不能保證政府還能控制塔納湖多長時間。我知道,反政府軍已經包圍了要塞城市貢德爾,它就在廣闊的塔納湖以北30英里左右。同時,塔納湖南岸的巴赫達爾碼頭也正受到零星游擊隊的不斷襲擾。要去達伽·斯台方諾島,巴赫達爾碼頭是必經之路,因此我必須抓緊時機。 通過正常的官僚渠道弄一張國內通行證,這不會有什麼困難。我的老友理查德·潘克赫斯特為了幫我,特地從埃塞俄比亞研究所請了幾天假。因此,在他的陪伴下,我去見了我所認識的最高級別的政府官員——施麥利斯·馬贊加,掌權的埃塞俄比亞工人黨政治局資深委員兼意識形態首腦。 施麥利斯身材頎長,40多歲,英語講得很流利,是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也是政治局委員當中最有知識、最有文化的一個,他在政府中的權力很大。我還知道,他對自己國家的古代歷史懷有真正的熱忱。因此,我希望能說服他運用自己的影響,支持我去進行考察——事實表明,他沒有讓我失望。 我簡要地向他介紹了我的考察計劃,他表示贊成我去考察塔納湖和茲懷湖,但惟一的條件是:我必須盡量縮短在塔納湖逗留的時間。 他問我說:"您有具體的日程安排嗎?" 我拿出日誌翻了一下,決定在20日星期一動身去塔納湖:"我想先到巴赫達爾碼頭,向軍方租一艘汽艇去達伽·斯台方諾島,然後在……22日星期三返回亞的斯亞貝巴。那段時間已經足夠了……如果您同意的話,我準備在23日星期四開車去茲懷湖。" 施麥利斯轉身問理查德:"潘克赫斯特教授,您也一起去嗎?" "哦,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很樂意去。" "這當然沒有問題。" 於是,施麥利斯便給亞的斯亞貝巴的國家安全總部打電話,用阿姆哈拉語對負責人很快地說了幾句話。他掛上電話,對我們說,當天下午我們就可以拿到通行證了。 他說:"你們從塔納湖和濟瓦伊湖回來以後,下個星期五來見我。你們可以和我的秘書約定一個時間。" 我們高高興興地離開了工人黨總部大樓。出門時,我對理查德說:"真沒想到這麼容易。" 早班飛機從亞的斯亞貝巴到塔納湖南岸的巴赫達爾鎮,用了大約一個半小時。儘管報告說這個地區有戰鬥,飛機著陸時卻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飛機先在青尼羅河上緩緩地做了低空盤旋,然後降落到了顛簸的礫石跑道上。理查德·潘克赫斯特和我坐上一輛出租車,沿著公路向幾公里以外的鎮上開去,公路兩旁栽著藍花楹和鳳凰木。 塔納湖畔的"塔納飯店"有100間空客房,我們租下了兩間,然後去了軍管會碼頭,那裡有我們想租的摩托艇。 我們和有關的官員進行了長時間的洽談,他們終於同意了我們租用汽艇,但要等到第二天早晨,即1月21日星期二。此外,我們還要支付每小時50美元的高昂租金。 我別無選擇,只好抱怨地接受了這個勒索性的價碼,並要求他們在次日清晨5點鐘把汽艇準備好。 我們不得不消磨掉那天下午的時間,因此就開車出了巴赫達爾鎮,到附近的提斯厄薩特小村去。我們的車在零散分佈著農田的深褐色鄉間穿行,最後來到了一座橫跨在一個陡峭河谷上的大石橋前面。這座搖搖欲墜的石橋是門世紀初由葡萄牙人建造的,看上去岌岌可危,但理查德卻讓我放心,說橋還能用。 我們過了橋,爬上了一個山坡。山頂的灌木叢裡突然冒出來兩個民兵。他們搜查了我們,檢查了我們的護照(像通常一樣,我的護照被仔細地查看了一番),然後揮手示意我們可以過去。 我們用了15分鐘,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向前走,小道兩邊長滿了茂密的熱帶灌木和黃色的雛菊。我們開始感到腳下有一種伴隨著低沉轟鳴的震動。我們走過去時,感到空氣越來越潮濕了。片刻以後,我們便看見了我們要來看的景象——壯觀的玄武岩峭壁,它下面就是雷霆萬鈞、奔騰咆哮的青尼羅河。河水在峭壁下盤旋,然後奔向阿比西尼亞高原,踏上它史詩般的旅程。 青尼羅河瀑布,以及到那裡必須經過的那個小村,它們的本地名稱都叫"提斯厄薩特",意思是"冒煙的水"。我癡迷地站在瀑布旁邊,凝望著沸騰的瀑布把美麗的泡沫和水霧拋到高空,彩虹在其間嬉戲,頓時明白了它為什麼叫做"冒煙的水"。 我還記得蘇格蘭探險家詹姆斯·布魯斯在1770年參觀瀑布後所做的描述,並對描述的精確感到吃驚: 這條大河……像一道水簾直瀉而下,寬約半英里,沒有絲毫間斷,其力量和巨響的確可怕,使我震撼,使我頭暈目眩了好一會兒。瀑布上籠罩著濃煙,或叫水霧,瀰漫在水簾上下。儘管我看不到水流,那水霧卻標出了它的流踪。這派最為壯麗的景象使我終生難忘。無論時光多麼漫長,都無法毀損或泯滅這幅美景。它幾乎使我昏厥,使我震驚,使我全然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忘卻了世上的其他一切掛慮。 我沉思著:在埃塞俄比亞這個國家,時間的確能夠靜止不前。在我面前的這幅美景中,沒有任何跡象能使我想到——從布魯斯當年參觀這個瀑佈到現在,其間已經過了兩個多世紀。對這位蘇格蘭旅行家,我再次產生了一種心心相印的感覺。我碰巧也有他家族的姓氏(來自我母親一方,我的外祖母也姓布魯斯;布魯斯也是我的中間名)。 埃塞俄比亞的寶石 次日清晨5點鐘,我們到了軍管會碼頭。那裡一片寂靜。 過了不到半小時,"MV達拉克號"摩托艇的船長就到了。同他一起的,還有個年輕人,鬍子刮得於乾淨淨,衣服也很合身。他自我介紹說叫溫德姆,並且非常謙恭地告訴我們,他是轄區長官的第二副官:"昨天下午,我的上司接到了亞的斯亞貝巴的電話,是施麥利斯·馬贊加同志打來的,要我們照顧你們。我馬上就去你們住的飯店報到,可你們不在。接待處告訴我你們今天要去考察,所以我就來了。"他邊說邊憨笑著。 5點45分,我們在黎明的寒冷中戰栗著,乘上汽艇,直接朝北方大約二十英里以外的達林·斯台方諸島駛去。太陽已經升起在塔納湖東岸那邊的群山上方。微風清新,送來了鳥鳴和犬吠聲。 沒過一會兒,理查德和溫德姆就到船艙裡去喝茶聊天了。我留在甲板上,如醉如痴地觀看眼前的景緻,陶醉在高原的清爽空氣中,陶醉於這次浪漫的旅行。我凝望著不斷變換的湖光山色,下意識裡卻盤算著究竟要為這次短暫而愉快的乘船之旅花多少錢。船長已經說過,去達伽島大約需要兩個半小時。我們至少要在島上停留兩個半小時,回來時還要花上兩個半小時,因此,看來我這次一共要支付將近四百美元了。 我心裡計算出來的這個數目讓我感到幾分沮喪,但這種心境卻被一個驚人的景像打斷了:我看見了兩條大船,船身很長,高高的船頭向上彎起,正從我們對面開過來。我看見,在清晨粉紅色陽光的映襯下,每條船上都有五六個人蹲在船艙裡划槳,動作整齊。船槳出入湖水,揚起又落下,揚起又落下。 我1983年訪問時就知道,塔納湖上經常能見到這樣的船,它名叫"坦克瓦斯"。眼前的這兩條船此刻正和我們的汽艇大致平行,但行駛的方向相反。它們比我以前見過的同類船隻都大得多。儘管如此,它們的構造和外形還是和同類船隻基本相同,也都是用綁在一起的紙草葦捆做的。 此前幾個月,我曾用了相當的精力在埃及研究考古遺跡,因此,現在我就能親眼證實一個情況了。一些歷史學家已經提到過它,那就是:埃塞俄比亞的"坦克瓦斯"酷似埃及法老用的那種蘆葦船,那些船被用來在尼羅河上運輸和漁獵。在埃及"國王河谷"陵墓的裝飾壁畫上,我見到過這些高頭船的圖案,其外形和眼前的"坦克瓦斯"相近。在埃及凱爾奈克神廟和盧克索神廟牆壁的浮雕上,我也見到了這樣的船。 我再次想到了一個問題:古埃及人是否到過塔納湖區呢?使我產生這個想法的,並不單單因為這兩種船的相似表明其間有一種強大的文化影響,還因為塔納湖是青尼羅河的首要水庫,所以意義重大。 塔納湖本身並沒有被正式地看作青尼羅河之源。青尼羅河的源頭被確定為該湖南面群山里的兩股泉水,布魯斯及其以前的一些旅行家都到過那裡。這兩股泉水匯合成了一條河,名叫"小阿巴伊河",它匯入塔納湖西緣(可以見到入湖的河水),然後流出來,被稱為"大阿巴伊河",而這就是青尼羅河在當地的名字。 無論怎樣,現在的地理學家和工程師都一致認為,青尼羅河的真正源頭就是塔納湖。它的湖水不僅來自小阿巴伊河",而且來自阿比西尼亞廣大高原上的其他許多河流。塔納湖這個內陸湖的表面積是3673平方公里,它提供了青尼羅河與白尼羅河總水量的617。最重要的是,從遠古時代起,正是埃塞俄比亞的漫長雨季(它使塔納湖洪水氾濫,沿青尼羅河下瀉)造成了埃及三角洲每年一度的洪水,把肥沃的淤泥和豐產帶給了埃及。相形之下,更長的白尼羅河對埃及豐收幾乎沒有什麼貢獻,因為它的一多半水量都喪失在了南部的蘇丹沼澤地裡。 因此,我坐在汽艇上觀看這些紙草葦做的"坦克瓦斯"時,便想到了一點:凱爾奈克和盧克索神廟的祭司們崇拜尼羅河,既把它當作賦予生命的力量,也把它視為一位賜福的神明,在他們漫長的歷史上,他們居然不曾去過埃塞俄比亞,這是不可想像的。沒有歷史記載能證實這一點,因此這只是我的一個預感。儘管如此,在11月那個神秘上午的晨曦中,我還是很有信心地認為,古埃及人必定曾在某個時候到過塔納湖,並曾在那裡表達他們的崇拜之情。 基督時代前後的希臘地理學家斯特拉波(Strabo)精通關於埃及的學問,他當然知道青尼羅河來自埃塞俄比亞的一個大湖(而後來的學者們卻不知道),他把那個湖稱為"塞比湖"(Pseboe)。公元2世紀的埃及地理學家克勞迪烏斯·托勒密也表示過近似的觀點,只是把塔納湖稱作了"科勒湖"(Coloe)。 我還想到,雅典戲劇家埃斯庫羅斯在公元前5世紀寫過一段迷人的描述,而他的靈感很可能不僅僅是詩意的玄想。那段話是:"一個略帶黃銅色的湖泊……它是埃塞俄比亞的寶石。在那裡,普照一切的太陽將不朽的光輪日復一日地浸入湖中,使一天行程的勞頓得到安歇,而那湖水的溫柔漣漪則宛若溫情的愛撫。"(轉引自讓·杜萊塞在《埃塞俄比亞的古代城池及神廟》中引用的埃斯庫羅斯語錄第67則,1959年倫敦版——作者原註) 我知道,除了以上的材料,還有另外一些資料也提到了神秘的塔納湖水與古希臘、埃及和中東文化之間的聯繫。 我坐在"MV達拉克號"的甲板上,正向達伽·斯台方諾島駛去。我又想起了一點:阿比西尼亞人自己就堅信青尼羅河不是別的,而正是《創世記》第2章第13節裡說的"第二道河"、"環繞埃塞俄比亞全地的"那條河——基訓河(Gihon)。何況,這個傳說還非常古老,幾乎可以肯定是基督教產生前的傳說,因而相當有力地證實了一個說法:塔納湖及其河流與島嶼,的確很可能和約櫃有著某種真正的關聯。 因此,我便感到了片刻的樂觀。我朝前方望去,幾英里以外就是達伽島的碧綠斜坡,它從閃爍著陽光的湖面上升起來,猶如一座半浸在湖水的高山的山峰。 踏上達伽·斯台方諾島 我們的汽艇在達伽島靠岸時,大約是8點30分。太陽現在已經高掛在了天空上。雖然海拔很高(塔納湖海拔六千多英尺),這裡的上午卻依然是炎熱潮濕,令人窒息。 木頭防波堤上有一些僧侶,身上的長袍臟得出奇。他們顯然一直在看著我們靠岸,但見到我們後卻沒有顯露出半點愉快神色。溫德姆和對他們說了幾句話,他們終於很不情願地領著我們穿過一小片香蕉種植園,沿著一條陡峭的蜿蜒小道,朝島的最高處走去。 我一邊走,一邊脫掉套頭毛衣,伸開雙臂,做了幾次深呼吸。腳下的小道從一片茂密森林的中央穿過,森林的樹木十分高大,盤根錯節,樹葉在我們頭頂上搭成了天篷。空氣中瀰漫著剛翻過的土地的清香,還有熱帶花卉的芬芳。蜜蜂和其他一些大型昆蟲在我們周圍不倦地嗡嗡作響,遠處傳來一個傳統石鐘的單調響聲。 來到離湖面大約三百英尺高的地方,我們終於看見了一些低矮的草屋頂圓形建築,它們就是僧侶住的地方。接著,我們走過建在一道高大石牆上的一個拱門,來到了一塊草坪上。草坪中央就是聖·斯台方諾教堂。這是一座狹長的矩形建築,外牆牆角呈圓形,四周還有一圈迴廊。 "看上去並不那麼古老。"我對理查德說。 "你說對了,"他答道,"原來的教堂在100年以前因為野火被燒毀了。" "我猜,16世紀的時候約櫃就是被送進那座教堂的吧?" "不錯。實際上,這個島上很可能還有座年代至少有1000年的教堂。甚至可能不止1000年。達伽島被認為是塔納湖上最神聖的地方之一。這是因為,有五具已故皇帝屍體的木乃伊被保存在這個島上。" 溫德姆自告奮勇地擔任了導遊兼代言人,並一直在和幾個僧人交談。現在,他從僧侶中找出了一個,此人的衣服比其他僧侶略微乾淨一些。他拉著僧人的手,朝我們走來,然後驕傲地宣布:"這位是齊弗勒一馬里亞姆·門吉斯特主教。他會回答你們的所有問題。" 然而,這位主教卻分明是自有打算。他的臉上皺紋密布,色若梅脯,顯露出一副複雜的神情,其中混合著敵意、憎惡和貪婪,十分奇妙。他默不作聲,把理查德和我打量了一番,然後轉身對溫德姆用阿姆哈拉語小聲說了幾句什麼。 "哦……"我們的導遊嘆了口氣,"他恐怕是想要錢。為了去買蠟燭、焚香還有……其他的教堂用品。" "要多少?"我問。 "隨便你,你認為合適就行。" 我說給他十個埃塞俄比亞比爾,大約櫃當於五美元,但齊弗勒一馬里亞姆指出這個數目不夠。他說,我給的這張鈔票現在不值什麼錢,因此他都不屑於從我手裡接過去。 溫德姆在我耳邊悄聲說:"我看你應當再多付一些。" "我當然樂意多給,"我說,"不過我想知道他拿什麼回報。" "他會跟你們交談。不然的話,他說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去做。" 經過進一步討價還價,我們以30個比爾成交了。這些錢很快就被送了起來,揣進了主教長袍上某個臭烘烘的暗褶或者口袋裡去了。接著,我們慢慢走進教堂的迴廊,坐在茅草廊頂下的陰涼裡。有幾個僧侶跟著我們,藏在我們周圍,佯裝凝神瞑思,而不是在偷聽我們的談話。 齊弗勒一馬里亞姆·門吉斯特先告訴我們說,他來這個島已經18年,對這座寺院的一切都瞭如指掌。為了證明這一點,他開始沒完沒了地講起那些人所共知的歷史,喋喋不休。 溫德姆為我大致翻譯了他這番令人厭煩的演說,我便打斷了話頭說:"不錯,我的確需要了解歷史概況。不過,我首先想請這位主教回答一個具體的問題,那就是:我聽說16世紀阿赫邁德·格拉金的軍隊進攻阿克蘇姆的時候,約櫃曾被送到了這個島上。他知道這個故事嗎?這故事是真的嗎?" 於是,溫德姆和那位主教用我聽不懂的語言進行了15分鐘或20分鐘的爭論。最後,溫德姆宣布說,主教對這個故事全然不知。不僅如此,由於他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他當然無法告訴我們它是真是假了。 我又換了一種提問的方式:"他們這裡也有自己的塔波特嗎?這座教堂裡有嗎?"我指著身後過道那邊的內殿人口,在幽暗的教堂裡,它剛剛能被看見。 又經過一陣阿姆哈拉語的問答,溫德姆說:"不錯。他們當然有自己的塔波特。" "好極了。我們總算弄清了這一點,這使我很高興。現在請你問他:他是否認為他們的塔波特是複製品,是阿克蘇姆那個真正的塔波特的複製品?" "也許是吧。"這個回答令人捉摸不透。 "我知道了。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請你問他是否知道些有關約櫃的事情,例如約櫃是怎麼到了阿克蘇姆城的,是誰把它帶去的,等等。讓他用自己的話給我們講講這個故事。" 主教很快就對我這個要求做出了有效反應。溫德姆頗為悲哀地翻譯說:"他說他不知道那個故事,他說自己不是這類事情的權威。" 我氣惱地問:"誰是這方面的權威呢?" "誰都不是。齊弗勒一馬里亞姆·門吉斯特就是島上資格最老的神甫。如果連他都不知道,那就不可能有任何其他人知道了。" 我看著理查德說:"這到底是怎麼了?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埃塞俄比亞神甫不知道《國王的光榮》裡的約櫃傳說,從來沒見過。" 這位歷史學家聳了聳肩膀:"我也從來沒見過。這實在是太特別了。也許,你還應該再給他……一點兒錢,作為誘導吧。" 我不禁暗自叫苦。最後總是要歸結到金錢上,不是嗎?不過,假如再給幾個比爾,就能讓這個守口如瓶的老雜種開口,那最好是越快越好。我從倫敦到這裡來,畢竟就是為了考察達伽·斯台方諾島——就連此時此刻,"MV達拉克號"汽艇還停在碼頭L,掐著秒錶,按每分鐘大約1美元的價格計算著租金呢。 於是,我只好很不情願地做出讓步,把一小迭揉皺的鈔票交給了主教。 然而,我這最後一次慷慨之舉卻沒給我帶來任何好處。對我感興趣的所有話題,那主教已經說不出任何東西了。我用了好一會兒才領悟到這一點。於是,我靠在一根支撐屋頂的柱子上,盯著自己的手指,思量下一步怎麼辦。 我想,對齊弗勒一馬里亞姆·門吉斯特這種明顯的無知,大概有兩種解釋:其一是此人真的愚蠢,這是一種最不可能的解釋;第二種解釋到目前為止最有可能,那就是他在撒謊。 ,但他為什麼要撒謊呢?我想這也有兩種解釋:第一種最不可能,即他要隱瞞某個重要的情況;第二種解釋到目前為止最有可能,那就是他想從我這里索要更多的錢,而我手裡的埃塞俄比亞現鈔正在急劇減少。 我站起身來,對溫德姆說:"再問他一個問題。問他16世紀時約櫃是不是曾經從阿克蘇姆被送到這個島上……還有,約櫃現在是不是就在這裡。告訴他,如果他給我看約櫃,我會有所酬謝。" 我們的導遊不解地揚起了眉毛。我方才的要求很不合時宜。但我還是催他說:"去問吧。你只管去問他好了。" 溫德姆又和主教用阿姆哈拉語談了幾句,然後告訴我說:"他的說法和剛才一樣。他不知道約櫃的事情。他還說,很長時期以來,從沒有任何東西被從外面送到達伽·斯台方諾島上來。" 那幾個僧人此時散開了,他們一直圍成半圈,偷聽我和齊弗勒一馬里亞姆·門吉斯特談話。不過,我們沿著那條陡峭小道回碼頭去的時候,其中一個僧人卻跟了過來。他赤著腳,牙都掉光了,衣衫襤褸,破爛不堪,以致在亞的斯亞貝巴的任何一條街上,他都會被當作是個乞丐。我們正要登上甲板,他把溫德姆拽到一旁,對他耳語了幾句。 "怎麼回事?"我厲聲說,以為此人還想要錢。 可是,這一次卻並不是和錢有關的事情。溫德姆皺著眉頭說:"他說咱們應該去塔納·奇克斯去看看。看樣子,咱們能在那裡了解到約櫃的一些情況……了解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塔納·奇克斯?" "是另一個島……在這個島的東邊。很遠。" "讓他詳細說說。他說的很重要的事情指的是什麼?" 溫德姆向僧人提出了這個問題,然後把他的回答翻譯給我:"他說約櫃就在塔納·奇克斯島上。他就知道這麼多。" 對於這個驚人的消息,我最初的反應是兩眼望天,心煩意亂地撓著頭髮,用腳踢著船幫。這時,那個僧人已經離開碼頭,消失在香蕉林裡了,而我本想從他那裡知道更多的信息。 我看了看手錶,已經將近正午了。我們離開巴赫達爾鎮已經有6個小時,或者說,我已經花掉300美元了。 "我們回去的時候,路過塔納·奇克斯島嗎?"我問溫德姆。 "不,"他答道,"我從來沒去過那兒。誰都沒去過。可我知道它在咱們的正東,而巴赫達爾鎮在南邊。" "我明白了。你知道去那個島需要多長時間嗎?" "不知道。我得去問船長。" 溫德姆問了船長。去那個島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 "從那裡回巴哈達爾鎮需要多長時間?" "大約三個多小時。" 我心裡飛快地計算了一下。如果在塔納·奇克斯島上逗留兩個小時,加上去那裡需要的一個半小時,再加上回巴赫達爾鎮需要的三個小時……這一共是6.5個小時。就算7個小時,再加上我們已經花掉的6個小時。這樣一來,就一共是13個小時。 13個令人心疼的鐘點!按每小時50美元計算,我至少要支付650美元。天啊! 我心裡暗暗罵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決心去一趟。此刻,我感到心頭沉甸甸的,而錢包卻輕飄飄起來。 約櫃當然不可能在塔納·奇克斯島上。我知道這一點。其實,我們到了島上,很可能又被領著到處看看,就像在達伽·斯台方諾島上一樣。我的錢會被一點一點地榨走,直到我表示不再付任何錢為止。然後,還會再有人提出個誘人的小建議,說出另一個島的名字。而我還會去那個島,準備好鈔票,去餵肥另外一群窮困不堪的隱士。 我記得,詹姆斯·布魯斯18世紀曾到過塔納湖。他曾寫道:"湖上有45個有人居住的島,你若相信阿比西尼亞人的話,那就是如此,而他們都是非常出色的騙子……" 塔納·奇克斯島 我們到達塔納·奇克斯島時,它和我們想像的大不相同。不過,我站在"MV達拉克號"的船頭,怒視著前方的島嶼時,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是個美麗而不同尋常的地方。它被完全遮蔽在茂密的綠色灌木、花樹和高大的仙人掌叢中,兀然地從湖面高高聳起。站在島的最高處,我只能隱約看見一個環形居所的茅草屋頂。蜂鳥、翠鳥和淺藍色的八哥紛紛在空中穿梭而過。湖岸邊的一小片沙灘上,臨時搭建起來的碼頭上站著一群僧人,微笑著。 我們拋錨下艇。溫德姆像以前那樣做了一番介紹和解釋。我們握了手,然後是冗長的寒暄。終於,僧人們帶我們走上了一條狹窄的小道,它是沿著一座灰白色峭壁開出來的,兩邊長滿了雜草。我們穿過峭壁頂上的一個拱門(它也是在光禿禿的岩石上開鑿出來的),走進了一塊草坪,上面有三、四座破敗的屋子,還有十幾個鶉衣百結的僧人。 我們站的這片草坪四周都是天然的石牆,封閉得很嚴密,寂靜而幽暗。惟有一些光線從樹木和灌木伸展出的枝葉間透進來,彷彿被濾掉了聲音,並帶著綠色。 和我的清醒判斷相反,我開始以為這裡真的有某種值得一看的東西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想法,但我還是感到塔納·奇克斯島值得一看,因為它使我產生了一種"就是這裡"的感覺,而達伽·斯台方諾島就沒有使我產生這樣的感覺。 來了一位高級僧人,通過溫德姆,向我們自我介紹說叫梅米爾·菲塞哈。他瘦骨嶙峋,渾身散發著焚香的氣味。他沒向我們要錢,卻問我們有沒有安全檢查證。 我對這個問題感到困惑,因為提問的人是位身穿僧侶長袍的傳統人物。 我一邊說"我們有安全證",一邊掏出了許可證,那是我們在亞的斯亞貝巴保安警察局領到的。我把證明書遞給了溫德姆,他又交給了梅米爾·菲塞哈。這個老僧人(埃塞俄比亞的僧人是否全都這麼老呢?)只是大致地打量了一下證明書,就把它還給了我。看樣子,他已經滿意了。 溫德姆告訴他說,我想提些有關塔納·奇克斯島和約櫃的問題,問他是否可以。 "可以。"老僧人回答說,我聽他的語氣頗為悲哀。他帶著我們來到一間屋子的門口,那屋子像是個廚房,因為裡面擺著熏黑了的罐子和平底鍋。他坐在了門口的一個小凳上,並示意我們也坐下來。 我開始問:"你相信約櫃是門涅利克皇帝從耶路撒冷帶到埃塞俄比亞的嗎?" "相信。"溫德姆翻譯說。 我鬆了一口氣。這個收穫的確比在達伽·斯台方諾島的強多了。 我接著說:"我聽到一個故事,說約櫃現在就在這個塔納·奇克斯島上。這故事是真的嗎?" 梅米爾·菲塞哈鞣皮般的臉上掠過一片痛苦的表情,他回答說:嘈經是真的。 " 曾經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帶著幾分激動,朝溫德姆大聲說:"他說曾經是,這是什麼意思呢?" 老僧人的回答既使我激動,又使我失望:"那故事曾經是真的。不過,約櫃已經不在這裡了。它被送到阿克蘇姆去了。" "被送回阿克蘇姆去了!"我叫道,"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被送回去的?" 溫德姆和老僧人又開始用阿姆哈拉語爭論起來,其中的主要觀點顯然被澄清了多次。最後,溫德姆翻譯說:"約櫃是在1600年以前被送到阿克蘇姆去的,那是在艾扎那國王在位時期。不是送回阿克蘇姆,只是送到那裡,從此它一直在那裡。" 我感到困惑不解,大失所望。我想了片刻,然後說:"讓我來澄清一下。他並不是說約櫃最近在這個島上,又被送回了阿克蘇姆,對嗎?他是說,很久以前約櫃曾在這個島上。" "完全正確。1600年以前。他就是這麼說的。" "好吧。下面請你問他,約櫃最初是怎麼到這個島上的?它是被從阿克蘇姆城送來,然後又被送回阿克蘇姆城的嗎?或者,約櫃是先到了這個島,後來才被送到阿克蘇姆城的?我想他說的是後一種意思,不過我想把這一點弄得絕對清楚。" 老僧人吃力地講述著,這個故事慢慢地呈現了出來。從老僧人嘴裡追問出這個故事,就像從紅腫的牙床上拔爛牙根一樣困難。其間,我們不得不幾次向其他僧人請教,還有一次,老僧人還翻閱了一部傑澤文寫的羊皮面大部頭古書,並且朗讀了其中的一段。 概括地說,梅米爾·菲塞哈告訴我們的是:門涅利克及其同伴從耶路撒冷的所羅門聖殿偷出了約櫃。他說,他們把約櫃帶出以色列,進入埃及。然後,他們就沿著尼羅河走(先是沿著尼羅河,然後沿著其支流特克澤河),最後到了埃塞俄比亞。 這些內容,當然和《國王的光榮》裡記載的盜約櫃傳說完全一樣。不過,此後的情節卻是全新的。 老僧人繼續說,門涅利克一行想找個安全而恰當的地方,安放這件珍貴的聖物,就去了塔納湖。他說,當時,整個塔納湖都是神聖的。上帝很珍視這個湖。它是個聖地。因此,他們就來到了塔納湖的東岸,並且把這個現在被叫作"奇克斯"的島選作了約櫃的安放地。 "約櫃在這裡放了多長時間?"我問。 "放了800年,"老僧人回答道,"那800年間,它的存在賜福給我們。" "當時島上有建築嗎?約櫃是不是被放在某種類似神廟的建築裡的呢?" "沒有建築。約櫃被放在一個帳篷裡面。就在帳篷裡,它被放在塔納·奇克斯島上,放了800年。我們當時還是猶太人。後來我們改信了基督教,艾扎那國王就把約櫃送到阿克蘇姆城去,放進了城裡的那座大教堂裡。" "你是說,1600年以前,約櫃被從這里送進了阿克蘇姆城嗎? "是的。" "這麼說,約櫃被送到阿克蘇姆以前,在塔納·奇克斯島上放了800年。讓我算一算……約櫃到這個島上的時間,必定是在2400年以前。我說的對嗎?你是不是說,約櫃是在基督誕生的大約400年以前到這個島上的?" "是的。" "公元前400年在所羅門時代以後很久,你真的知道嗎?而據說所羅門就是門涅利克的父親。公元前400年的時候,所羅門其實已經死了大約5個世紀了。你怎麼解釋這一點呢?" "我無法解釋。我給你們講的這個傳說,和我們的經捲和記憶裡記載的一模一樣。" 這位老僧人剛才說的一句話曾使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此刻我又接上了那個話頭:"你告訴我,當時你們還是猶太人麼?這是什麼意思呢?你們當時的宗教是什麼呢?" "當時我們就是猶太人。我們實行燔祭……用羊羔燔祭。我們這個做法一直保持到約櫃從我們這裡拿走,被送到阿克蘇姆城。後來,阿巴·撒拉瑪就來了,他向我們傳播基督教信仰,我們就在島上建了一座教堂。" 我知道,"阿巴·撒拉瑪"就是弗路門提烏斯的埃塞俄比亞名字,即那位敘利亞大主教,公元330年前後,他曾說服艾扎那國王和整個阿克蘇姆王國皈依了基督教(參見本書第一章——譯者註)。這就意味著,梅米爾·菲塞哈說的那個時期是可信的,至少他能自圓其說。惟一的矛盾是:公認的所羅門時期(公元前9世紀中期),與傳說中約櫃被送到塔納·奇克斯島的日期(從公元330年上溯800年,它應當是公元前470年),這兩者之間還存在一大段間隔。 我繼續追問:"阿巴·撒拉瑪到這裡向你們傳播基督教信仰之前,島上沒有教堂嗎?" "沒有教堂,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當時是猶太人。我們實行燔祭。"老僧人停了一下,又說,"燔祭的時候,從羊羔身上流出來的血被盛在一隻碗裡……那碗叫作gcmer。然後把血灑在幾塊石頭上,灑在幾塊小石頭上——它們至今還在。" "對不起,請再說一遍。什麼東西至今還在?" "就是我們還是猶太人的時候在燔祭上用的石塊。那些石塊還在這裡,在這個島上。現在它們還在這裡。" "我們能看看嗎?"我問。我感到一陣激動的顫栗。如果梅米爾·菲塞哈剛才說的話是真的,那麼,他就提供了一個物證,這個真正的物證證實了他講的那個故事,那故事雖然離奇,卻極為可信。 "你們可以去看看。"老僧人回答說。他站起身來,"請跟我來,我帶你們去看。" 灑血 老僧人帶著我們走上了小島最高處附近峭壁上的一塊高地上,峭壁下面就是塔納湖。這裡有個隆起的底座,是一塊天然的獨體岩石。他讓我們看3根聚在一起的短石柱。其中最高的一根大約有一米半的樣子,是根方柱,頂部有個碗形的凹陷。其餘兩根是圓柱,都大約一米高,粗細如同人的大腿。它們的頂部也各有一個凹陷,深約10厘米。 這些石柱上長滿了厚厚的綠苔,儘管如此,我還是能看出:它們都是獨體石柱;它們各自獨立;它們是從同一塊灰色花崗岩上鑿出來的;它們顯得很古老。我問理查德有何見解。 他回答說:"當然,我不是考古學家。不過我還是要說,從它們的做工和風格上看,尤其是那根方柱……我認為它們的年代如果不是更早,至少也屬於阿克蘇姆時期。" 我問梅米爾·菲塞哈,石柱上的碗形凹陷是做什麼用的。 他的回答是:"用來盛血。燔祭之後,把一些血灑在石頭上,把另一些血灑在遮約櫃的帳篷上。剩下的血就裝在這些凹陷裡。" "你能給我演示一下怎麼灑血嗎?" 老僧人叫來另一個僧人,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僧人快步走開了,幾分鐘後回來時,他手裡拿著一隻碗。那碗的碗口很大,但碗卻很淺,由於年代久遠,它已經鏽蝕,失去了光澤,我甚至猜不出它是用什麼金屬做的。老僧告訴我們,這就是"gcmer",燔祭上的血先要被收集在它裡面。 我問溫德姆說:"gcmer這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聳了聳肩膀:"我不知道。它既不是阿姆哈拉語裡的字,也不是提格雷語裡的字。聽上去,它不屬於任何埃塞俄比亞語言。" 我看著理查德,向他請教,但他也承認自己沒聽說過這個字。 梅米爾·菲塞哈只說那碗叫"gcmer",並且一直被叫作"gcmer",他只知道這些。接著,他站到石柱旁邊,左手拿碗,右手食指在碗裡蘸了蘸,又猛地把右手甩過頭頂,然後一上一下地揮動著。他說:"就這樣灑血,把血灑在石頭上,灑在遮約櫃的帳篷上。然後,像我告訴你們的那樣,照這個樣子把剩下的血倒進石柱頂上的小坑里。"說著,他用碗斜對著石柱頂部那些碗狀的凹陷。 我問老僧人,放有約櫃的帳篷究竟是在哪個島上?他卻只是回答說:"離這裡不遠……就在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地方。" 於是,我便設法澄清我們方才的討論:"你告訴我說,約櫃是在1600年以前從塔納·奇克斯島被送往阿克蘇姆城的,對嗎?" 溫德姆翻譯了我這個問題。梅米爾·菲塞哈肯定地點了點頭。 "很好,"我繼續說,"現在我想知道,約櫃又被送回來過嗎?在任何時間,出於任何理由,約櫃又被送回這個島上過嗎?" "沒有,它被送到了阿克蘇姆,一直被放在阿克蘇姆。" "據你所知,約櫃今天還在阿克蘇姆嗎?" "是的。" 看來我不可能得到進一步的信息了,不過我的收穫已經使我十分滿足了,尤其是這些信息不是用錢買來的。為了表示感激,我拿出一張100比爾的鈔票,作為對寺院開銷的捐獻。然後,經過梅米爾·菲塞哈的允許,我給這些燔祭石柱拍攝了各種角度的照片。 我們回到巴哈達爾鎮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8點了。我們的塔納湖之行用了14個多小時,而"MV達拉克號"汽艇的總租金則達到了750美元。 無論以哪種標準衡量,這都是代價高昂的一天。不過,我已經不再抱怨自己的開銷了。我在達伽·斯台方諾島上的疑問曾使我感到困惑,而這個疑問卻已經被塔納·奇克斯島驅散了。現在,我覺得自己可以懷著一種被刷新的責任感和樂觀態度,去繼續我的考察了。 回到亞的斯亞貝巴以後,我這種積極的心境又得到了加強。我計劃在11月23日星期四去濟瓦伊湖考察。此前我還有一些時間,去大學圖書館查閱資料,核對一下《舊約》中有關猶太教使用燔祭石的經文。 我發現,與塔納·奇克斯島上的石柱近似的石柱,同猶太教的一些最早階段有關,它們來自西奈和巴勒斯坦。那些石柱被稱為"masseboth",被豎立在高地上作為祭壇,用於拜祭和燔祭儀式。 我翻閱了《聖經》,看是否能找到對《舊約》時代正式燔祭具體細節的說明。我真的找到了這樣的細節。我反复閱讀有關經文,認識到了一點:梅米爾·菲塞哈在島上向我描述的那種灑血儀式,的確是一種真正的、非常古老的儀式。在代代相傳下來的傳統記憶中,這種儀式無疑是被搞亂了,被混淆了。不過,他談到灑血儀式的時候,卻驚人地貼近歷史事實。 例如,在《舊約·利未記》第4章,我讀到了這樣一句經文:"把指頭蘸於血中,在耶和華面前對著聖所的慢子彈血七次"(第6節)。同樣,在第5章也說到:"也把些贖罪祭牲的血,彈在壇的旁邊,剩下的血要流在壇的腳那裡。"(第9節) 然而,直到我閱讀《米甚納書》(Mishnah),才真正理解了梅米爾·菲塞哈的敘述是何等真實。 《米甚納書》記錄彙編了早期的口頭猶太律法。在《米甚納書》的第Th部分的一篇叫作"Y。ma"的短文裡,我找到了一段詳細的描述,其中講到:大祭司在所羅門聖殿裡進行燔祭儀式,儀式在遮蔽約櫃的一道帳慢前舉行,那道帳慢是為了防止會眾偷窺約櫃。 那段描述說,祭牲(無論是綿羊、山羊還是小公牛)的血被收集到一個盆裡,再指定一個人"去攪動……以防凝固"。然後,從聖所裡走出一位祭司,"從他那裡接過正被攪動的血,再回到聖所裡,站到原來站的地方,向上彈血一次,向下彈血七次。" 這位祭司彈血時,究竟站在什麼地方呢? 《米甚納書》上說:他把血彈到了"約櫃對面的帳慢外面,向上一次,向下七次,其意圖似乎並非上下彈血,而像在揮鞭……然後,他又向祭壇的潔淨表面上彈血七次,再將餘血倒出"。 在我看來,梅米爾·菲塞哈很可能讀過《米甚納書》。作為基督徒,他本來沒有理由這樣做,何況在那個偏遠的島上,他也不可能讀到這部書;此外,他也不懂翻譯《米甚納書》的那種語言。儘管如此,他向我演示灑血儀式時,他雙手的動作卻的確很像在揮動鞭子。他還很有把握地說,燔祭時祭牲的血不僅要灑在祭壇的石頭上,而且要灑在"遮約櫃的帳篷上"。 這些聯繫實在太密切了,根本無法忽略。我確實感到,在遙遠過去當中的某個時刻,猶太人曾把一件具有重大宗教意義的東西帶到了塔納·奇克斯島上。儘管那件東西到達該島的推測日期與歷史年代相左,但還是完全有理由假定:那件東西很可能就是約櫃——梅米爾·菲塞哈對此顯然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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