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華麗血時代:兩晉南北朝的另類歷史

第20章 匈奴的延續

——劉曜的稱帝與改“漢”為“趙” 劉曜,字永明,是劉淵的族侄。其父早亡,由劉淵一手養大。 “幼而聰慧,有奇度。”劉曜八歲那年,跟隨劉淵在西山遊獵,途遇大雨,眾人在樹下避雨。突然,迅雷震樹,眾人皆嚇得紛紛趴在地上,唯獨劉曜神色自若,鎮定異常。劉淵見此,嘆道:“此吾家千里駒也!” 長成後,劉曜身高九尺三寸,垂手過膝。 “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匈奴血統,眼睛有色其實沒什麼稀奇,只是史臣對帝王出身的神奇附會)。劉曜生性拓落高亮,與眾不群。 “讀書志於少覽,不精思章句,善屬文,工草隸”,不僅文采斐然,又“雄武過人,鐵厚一寸,射而洞亡,於時號為神射”。 劉淵建立漢國後,劉曜四處征伐,立下赫赫戰功。晉懷帝、晉愍帝之擒,皆是劉曜大功所至。擒滅二龍,想必這位爺生來就是晉家的剋星。

靳準殺掉劉粲後,劉曜親率精兵從長安而來。一直處於半獨立狀態的石勒也率軍很快開至襄陵縣北原。靳準想速戰建威,屢次派兵挑戰石勒。老滑頭石勒堅壁不戰,以挫靳準士氣。 公元318年(東晉元帝太興元年)11月,劉曜大軍行至赤水川,太保呼延晏等人也從平陽城中逃出,與太傅朱紀等人共勸劉曜稱帝。當是時也,匈奴劉氏所有至親王爺不是被劉聰、劉粲自己下詔殺掉,就是被靳準闔族斬殺,只剩劉曜枝屬最近,加上他本人戰功赫赫,大兵在握,承襲漢統按理講是必然之事。 劉曜稱帝,改元興初。他下令大赦,唯靳準一門不在赦之列。劉曜以朱紀為司徒,呼延晏領司空,以石勒為大司馬、大將軍,進爵趙公。 石勒眼見時機成熟,便發大兵進攻據守平陽城的靳準,都城周圍的巴族、氐族以及羯族人聞風而降,共十餘萬部落。

靳準心虛,就派侍中卜泰帶著皇帝袍服和乘輿出城,送與石勒,想與對手講和,順表奉戴之意。石勒審時度勢後,沒有接受和議,捆縛卜泰送與劉曜處理。 劉曜深知平陽城堅固易守,強攻會死人無數。為此,他先施攻心計,為卜泰(卜泰之妹,是劉曜亡妻)鬆綁,好言相勸道:“先帝(劉粲)末年,實亂大倫(指劉粲蒸淫其諸母后)。靳將軍行伊、霍之權,才使朕有今天登基為帝的機會,功勞很大。如果他能早開城門迎駕,免死不說,朕當以朝中政事相委!愛卿你回平陽,向大家宣示朕意。” 卜泰回平陽城,馬上在大殿上轉達了劉曜的意思。靳準雖屬輕狂迷亂之輩,也知道自己已殺盡平陽匈奴劉姓宗室,連劉曜的親母和哥哥也人頭落地,手上沾滿皇家鮮血。劉曜的話雖好聽,卻不能讓靳準安心,故而他“沉吟未從”。

靳準猶豫不決,他的兩個幫兇——其堂弟靳康、靳明等人忍耐不住。眼見城外石勒大軍攻勢甚銳,情急之下,靳氏兩兄弟心存僥倖,與幾個禁衛軍將領一起,乘靳準不備,一刀砍落這位堂兄的腦袋。於是,眾人推靳明為主,派卜泰奉漢國傳國玉璽送至劉曜處投降。 石勒聞變大怒,心恨靳明等人捨近求遠,不向自己投降,反而繞道奉送代表皇天正統的玉璽給劉曜。於是,石勒指揮大軍進攻平陽。靳明出戰,大敗,逃回平陽,嬰城固守。 石勒憤恨不已,又調其侄石虎所統的幽州冀州精兵,會軍合力,猛攻平陽。靳明屢戰屢敗,不停向劉曜求救。 劉曜派劉雅率軍“迎之”。靳明率平陽士女一萬五千人在劉雅掩護下撤離平陽。剛離虎口,又入狼穴。自以為於劉曜有功的靳明下得馬還來不及喘口長氣,便被劉曜手下就地斬首,“收靳氏男女,無少長皆斬之”,凡是姓靳的一概逃不出一個“死”字。靳明、靳康也真傻得可以,先前幫助靳準殺掉劉粲、劉氏宗族以及劉曜母兄數百口,即便能“大義滅親”殺了靳準,又怎能擺脫全族被殺的命運呢。

石勒惱怒之下,但也不好即時宣明與劉曜翻臉,便一把大火將平陽城燒成白地。劉曜也知道石勒此時羽翼已豐,不好叱責他焚毀漢國都城,便派人加授石勒太宰,進爵趙王。 由於平陽城宮室盡毀,周圍又被石勒力量的佔據,劉曜就還都長安,並立先前在洛陽搶來一直享用的惠帝皇后羊氏為皇后。 說起這位羊皇后,也是身世坎坷,一波八折。當初她之所以能被立為皇后,是因為外祖父孫旂與趙王司馬倫的“大管家”孫秀合族,故能在太安元年被立為惠帝皇后。入宮之時,羊氏衣中著火,當時的人便以為是不祥之兆。成都王司馬穎討伐長沙王司馬乂時,廢羊後;司馬穎敗後,羊後復位;張方入洛陽,羊後又被廢。河間王司馬顒掌權時,還因羊後“屢為奸人所立”,差點派人殺掉她。惠帝還洛陽後,羊後又得以復位。惠帝被司馬越毒死後,獨住宮中的羊後自認為皇太弟司馬熾與自己是叔嫂關係,唯恐自己不能稱太后,就派人暗接前太子司馬覃入宮,想立其為帝,結果未成。懷帝即位,天性仁恕,也沒把羊後怎麼樣,尊羊後為惠帝皇后,居弘訓宮。洛陽大戰,羊後最終被作為“戰利品”送到了劉曜的軍中大帳。

雖然羊後已經三十歲左右,但畢竟是大家閨秀,曾母儀天下,風韻自然非一般女人可比。劉曜與羊後一番雲雨過後,舒暢無比。喝著事後小酒,這位匈奴漢子就問羊後:“我和司馬家兒(晉惠帝)相比如何?” 羊後回言道:“怎能互相比較啊!將軍您乃開基之聖主,彼亡國之暗夫!臣妾當初從洛陽出發時(指被俘入平陽)真不想再活下去了,誰料會有幸今日得您雨露之恩。臣妾生於高門,一直以為世間男人都差不多。自從侍奉過您,才知天下有偉丈夫!” 此番話語,百分之八十出於真心,百分之二十出於奉迎。何者?劉曜文武全才,匈奴人體格,無論言語談吐還是床上功夫肯定比大傻皇帝司馬衷要強上數倍。加之劉曜體形健美,相貌英俊,一場肉搏下來肯定讓此位久居深宮的羊後暢悅非常。

劉曜眼見昔日的大晉皇后如此褒贊自己,邊陲蠻族的虛榮心獲得極大滿足,把羊氏日夜帶在身邊,而且兩相恩愛,登基後立刻立羊後為皇后,日夜臨幸。羊後還接連為劉曜生下三個兒子,並因產第三子時得產後風而死。獲諡獻文皇后。 公元319年夏天,劉曜在長安立宗廟、社稷,下詔稱:“吾之先人,起於北方,光文帝(劉淵)立漢宗廟以從民望。今宜改國號,以單于為祖先。”群臣复議後,上奏表示:“光文帝曾受封為盧奴伯,陛下又曾受封為中山王,中山,古為趙地,請改國號為趙。”劉曜從之,以冒頓單于配天,劉淵配上帝。至此,漢變為趙,是為十六國中的“前趙”。劉氏匈奴政權也完全以單于後人自居,不再打漢朝的旗號了。 同年冬,羯族石勒也自稱為趙王,“依春秋列國稱元年”。為與劉曜建立的“趙”區分開來,石勒的趙國,史稱“後趙”。

劉曜建國初期,頗思進取,接連出兵,攻陷陳倉、草壁、安定、隴城等地,並在大臣遊子遠輔助下平定關中的巴、氐、羌、羯等族。同時,他又在長安立太學、小學,簡取五百多名青少年,選擇“朝賢宿儒明經以教之”。朝中大臣有規諫劉曜大興宮室的弊害,他也能虛心聽取,並下詔褒揚。 不久,長安附近的終南山山體滑坡,有人進獻山崩時發現的一方白玉,上面有“皇亡,皇亡,敗趙昌”等字(估計是有人假造符瑞以邀賞)。當時群臣皆賀,認為是趙王石勒的敗亡之徵。唯有中書鑑劉均潑冷水,進諫道:“山崩石壞,象徵國傾人亂。'皇亡,皇亡,敗趙昌',此意思是講皇室將為趙所敗,趙因之而昌。我們大趙現在於長安建都,而石勒卻跨據傳統所講的趙地全境,'趙昌'之言,應在石勒,不應在我們。”劉曜聽後雖心中不悅,但也“憮然改容”,表示要認真對待“上天示警”。

雖徵兆不祥,劉曜仍不斷親征,並在關中連獲大捷,斬晉南陽王司馬保大將陳安,氐、羌大震,紛紛送質子於長安。 當時,劉曜手下有勁卒二十八萬五千人,在與晉朝涼州刺史張茂相持之時,前趙軍“臨河列營,百餘里中,鐘鼓之聲沸河動地,自古軍旅之盛未有斯比”。不久,張茂畏懼示降,遣使稱藩。 眼見張茂貢獻的良馬、牛羊、黃金、美女充溢於營中,劉曜大悅。此番得勝,他沒有怎麼用心獎賞手下文臣武將,反而先下令把長安附近正在修建的羊皇后陵墓增高至九十尺(當時羊後病死不久)。 當初,靳準亂平陽,遍殺匈奴劉氏宗親,劉曜在京城的世子劉胤趁亂逃出,躲在同屬匈奴種的黑匿鬱鞠部。待劉曜河西大勝消息傳來,劉胤自覺再無生命危險,便入鬱鞠營帳,表明真實身份。 “鬱鞠大驚,資給衣馬,遣子送之”。

劉胤,字義孫,“美姿貌,善機對”,十歲時,已姿容雅嫻,眉鬢如畫。漢主劉聰見而奇之,就勸劉曜立劉胤為世子。劉曜因當時已立長子劉儉為世子,說:“臣為藩臣,子孫能守祭祀足矣,怎可亂長幼之序。”劉聰勸說:“此兒神采昂然,非義真(劉儉)所能比,愛卿你勳格天地,國兼百城,當世祚太師,受專徵之任,非一般藩國可比。朕可另外為義真封一國,以義孫(劉胤)為世子。”皇帝發話,不能不聽,劉胤就成為劉曜世子。 本以為這位世子早已在靳準之亂中遭到屠害。誰料四年過後,一直流離於匈奴黑匿部的劉胤忽然返回,“風骨俊茂,爽朗卓然;身長八尺三寸,發與身齊,多力善射,驍捷如風雲”。即使現在電視劇編輯絞盡腦汁,都編排不出這樣激動人心、感人至深的一幕。小王子幾年來萬苦千辛、東躲西藏的經歷史無明載,但肯定是極富戲劇性和故事性的。父子相見,抱頭痛哭。悲喜之餘,劉曜封鬱鞠為忠義大將軍、左賢王。

此時,劉曜長子劉儉已死,羊皇后所生的兒子劉熙為皇太子。劉胤歸來後,經過苦難磨煉,處世謙遜,文武兼備,又是匈奴劉氏“先帝”御封的世子,劉曜就想廢掉劉熙,重新立劉胤為儲君。趁群臣上朝之際,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義孫可稱是凌寒不凋的奇人,義光(劉熙字義光)雖然已先立為皇太子,但年紀幼小,性格儒謹,恐怕於此動亂時世難為儲君承統。義孫年長明德,又先為世子,朕欲立為皇儲。” 太傅呼延晏等人順口奉迎,均講“陛下為國家無窮之計,實亦宗廟四海之慶”。 左光祿大夫卜泰、太子太保韓廣則表示異議:“陛下如果內定廢立,應自行作主,不應垂訪臣下。如果您有所疑慮,為臣等則有不同看法。皇子劉胤,確實文武才略,神度弘遠,獨絕一時;但太子劉熙,孝友仁慈,志尚衝雅,足為承平之賢主。況且,儲君無過,不可輕加廢易。”二臣之中,卜泰還是劉胤的親舅,故而他這樣不偏袒外甥的勸諫更顯示出公忠之心。 劉曜默然。 朝堂之上,劉胤也立於朝臣中間。他事先不知道父皇有立自己為皇太子的意思。 此時,他進身而前,泣訴道:“父之於子,當愛之如一,等同看待。如果廢劉熙而立兒臣,我又何敢自安!倘若陛下覺得兒臣可堪驅使,難道我不能輔助弟弟維護國家基業嗎?如果陛下堅持立我為皇儲,兒臣當投死於前,不敢聞命。” 既然劉胤如此明白表示,大臣又說得有禮,加之羊皇后屍骨未寒,劉曜最終下不了易儲的決心。於是,他追諡劉胤生母卜氏為元悼皇后,遷卜泰為太子太傅以彰其忠,封劉胤為永安王,都督二宮禁衛諸軍事,錄尚書事。同時,命皇太子劉熙在宮中對劉胤行家人之禮(正式場合,劉胤雖年長,仍要向弟弟皇太子劉熙下拜;在宮內,劉熙應向劉胤行拜見兄長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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