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華麗血時代:兩晉南北朝的另類歷史

第5章 大好江山誰承繼

——晉武帝的生前身後事 晉武帝在位後期,繼承人問題就成為關鍵大事中的關鍵。 自魏文帝曹丕設“九品中正制”後,士族門第積年以來不僅在政治上成為一股巨大的力量,也成為上層統治階級聯姻所考慮的最關鍵指標。門第清望,成為高級士族締結姻親的首選。繼司馬師娶東漢名儒蔡邕的外孫羊氏女為妻,司馬昭娶魏朝名儒王肅長女王氏為妻後,司馬炎也聘弘農華陰高族楊氏女為妻。晉武帝“長發委地,姿容甚偉”,皇后楊艷“少聰慧、善書,資質美麗”。就這樣一個強強聯合的夫妻,共生下三子三女。其他都不錯,唯獨太子司馬衷生下來就傻乎乎,智商比白痴稍稍高些(晉武帝長子司馬軌早殤)。 從醫學、遺傳學角度講,司馬炎與楊艷都很健康,晉惠帝司馬衷也有一子四女,個個都聰明伶俐。中間就惠帝一個低智商,很可能是他媽懷孕過久或出生時產婆太緊張從產道拎出時磕碰了這位大胖小子的腦瓜子,使真龍兒變成傻龍子,貽禍匪淺。

雖然帝王父子不像尋常父子在一起吃住,但司馬炎也深知太子司馬衷腦子有些問題,平素見面時小哥們癡愚的舉止和呆滯的眼神任誰都能看出這位太子爺腦袋肯定進過水。司馬炎並不缺兒子,幾乎是兒子成群,他共有子二十六人。 “八王之亂”中的三王(楚王司馬瑋、長沙王司馬允、成都王司馬穎)以及後來的晉懷帝司馬熾都相貌堂堂,智商超出常人。武帝與楊後夫妻關係不錯,他回宮後,表示皇太子不堪繼奉大統,想換個兒子繼統。楊後聞言大驚,勸說:“立嫡以長不以賢,豈可動乎!”從封建宗法制度來說,皇后此話大有道理,但任由自己的大傻帽兒子坐儲君這個位子,實在是婦人之見,沒有任何遠慮。晉武帝耳朵軟,經皇后一勸更不想再弄出些麻煩。此外,皇太子司馬衷的兒子司馬遹特別乖巧聰慧,深得晉武帝歡喜,所謂“看孫不看子”,司馬炎易換太子的想法就愈加淡薄。而太子妃賈南風入宮後,擅於心計,更在關鍵時刻幫了傻太子的大忙。

皇太子司馬衷大婚前,晉武帝很想為兒子迎娶“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的衛瓘之女。但楊皇后與權臣賈充的老婆郭氏關係很好,又私受了郭氏不少奇珍異寶,就在皇帝老公面前盛稱賈南風大方賢淑,可為太子妃。一向耳軟的晉武帝又一次為皇后所誤,把短肥黑醜的大胖丫頭迎進宮內,與太子司馬衷配對。這位“貌陋而心險”的婆娘,成為日後斷送西晉王朝的最大一顆定時炸彈。 本來作太子妃的應是賈南風之妹賈午。賈午當年十二歲,小太子司馬衷一歲,畢竟是賈家人種,十二歲的賈午“醜而短黑,短小未勝衣”,於是,楊後和郭氏一合計,就把時年十五歲的賈南風娶進宮中當太子妃。賈南風“妒嫉多權詐,太子畏而惑之,嬪御罕有進御者”。同時,賈南風生性酷虐,曾親手殺掉左右侍女數人。有一次她發現有個宮女偷偷懷上了太子司馬衷的孩子,妒怒之下,以銳戟刺入,已經成形的胎兒應聲墮地而死。晉武帝聞訊大怒,決定把她廢錮金墉城(金墉城是晉朝專門囚禁被廢宮嬪后妃和皇族的地方)。當時的楊皇后(此楊皇后是楊豔的堂妹楊芷。楊艷死前,在武帝懷中囑託後事,讓武帝迎娶她的堂妹,“帝流涕許之”。)由於賈南風是堂姐所薦,賈家與自己楊家關係不錯,就好言相勸武帝:“賈公(賈南風之父賈充)有大功於社稷(幫司馬氏篡魏),其家即使有罪也應再三寬赦,更別說他的親生女兒了。現在賈妃年輕,正是好生嫉妒的年齡,不該以其小過掩其父大德。”聞及此言,晉武帝才打消怒氣。但作為當朝皇后,雖然年紀隻大賈南風十多歲,楊皇后還是多次訓誡這位“兒媳”,讓她收斂行跡,好好做人。賈妃並不知道楊後背後救過自己,反而認為楊後在武帝面前說自己壞話,於是對這位“婆婆”心中充滿怨毒之情。

晉武帝后期酒色過度,身體很不好,群臣深以為憂。尚書和嶠委婉進諫,對晉武帝說:“皇太子有淳古之風,而末世多偽,恐不了陛下家事。”司馬炎默言不答。老臣衛瓘也有一次趁著宴飲酒勁,撫著御座對晉武帝說:“此座可惜。” 晉武帝心中也不踏實。一次,他把太子東宮大小官屬都招至皇宮內宴飲賜酒,然後用大信封密封文件數件,派人送給太子斷決,想在沒有東宮官吏作弊幫忙的情況下考考太子處理政務的能力,並讓使臣就在外面坐等太子的文件批复。 “(太子)妃大懼,倩外人作答。答者多引古義。”賈南風醜婆娘嚇壞了,如果老公被廢,自己就從太子妃變成普通的王子妃,新皇登基後肯定任人宰割。本來嫁這位傻哥們就是圖他日後九五龍椅旁邊的皇后位子,這份“答卷”交不好,萬事皆空!估計臨時抓忙,找個冬哄腐儒當槍手,在文件上面旁徵博引掉書袋,滿紙的典故和成語。偏偏宮內有個名叫張泓的閒差太監聰明,進言說:“太子不好學習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現在在御批文件上廣引古文典故,必定會被皇帝看穿,最終會怪罪下來,肯定還追究背後主使找槍手的人。不如直接就事論事,寫上判斷意見。”

賈南風大喜,對張泓說:“就麻煩你為我好好寫吧,日後保你富貴榮華。”“(張)泓素有小才,具草,令太子自寫。”小太監起好草稿後,低智商的太子照貓畫虎抄一遍,派一直等候的使臣送交正在皇宮與東宮僚屬及當朝大臣宴飲的酒席之上。 “帝省之,甚悅。先示太子少傅衛瓘。”本來對太子司馬衷的期望值很低,忽然看見傻兒子親筆寫的判詞立意清楚,處事得當,司馬炎大喜之餘,先把文件遞給衛瓘,無形中洩露了這樣一個信息:您常表示太子不具備接班條件,看看,還不錯嘛,啊! “眾人乃知(衛)瓘先有毀言,殿上皆稱萬歲。”由此,賈南風一家上下也暗中記下衛瓘一筆,留得秋後算賬。 當然,各種史書把賈南風這個黑醜娘們都寫得無比有心機,好像完全是靠她欺上瞞下才最終使痴傻漢子司馬衷成為晉惠帝。據筆者揣測,真正最後拿主意定大計的仍舊是晉武帝司馬炎本人。他所看重的,恰恰是惠帝的兒子司馬遹。

司馬遹,據史書記載,其母謝玖清惠貞正,選入晉武帝后庭作才人,被司馬炎已經嚐過“鮮”。司馬衷十歲被立為太子,一入東宮,選太子妃就被列入首要大事。 “武帝慮太子尚幼,未知帷房之事,乃遣往東宮侍寢。”《晉書》中這句話洩露真相,武帝肯定是用過這位貌美如花的謝才人數次,才覺得這位才人聰敏、善解人意,派去給自己傻兒子作性啟蒙,以身試“性”,教會傻小子在床上與女人“那個”。 “(謝才人)由是得幸有身。”賈南風過門後,對太子宮內別的嬪妃可以隨意殺戮,對謝才人則不敢。謝才人也知道賈妃奇妒,“求還西宮,遂生愍懷太子(司馬遹)。”幾年後,傻乎乎的太子進宮朝見父皇,見一個三四歲的白胖小子與數位皇子在一起玩耍,非常可愛,便走過去拉著小孩的手嘿嘿傻笑。武帝遠遠望見,行至近前,對司馬衷說:“是汝兒也。”司馬衷不明就裡,只能跪於地上拜謝。

由此,也可以這樣設想,司馬遹這個漂亮孩子也是晉武帝的骨血,雖然謝才人和司馬衷春風幾度,但十二三歲的小孩讓人懷孕的可能性畢竟不是很大。晉武帝只把這位處於嫡長地位的傻兒子做個過渡,內心深處盼望小兒子司馬遹日後以皇太孫繼承帝位。但讓晉武帝始料不及的是,太子妃賈南風太陰毒,朝中大臣太沒用,自己的司馬氏子弟太子不爭氣,因此,他撒手一死,不僅晉朝很快分崩離析,自己最喜愛的皇太孫(或皇子)也最終死於賈南風的屠刀之下。 晉武帝除了兒子眾多外,其實還有個“明德至親”的胞弟——齊王司馬攸。 齊王司馬攸本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弟弟,兩人同父同母,本屬血脈最濃的至親。當初,老奸雄司馬懿死後,其長子司馬師仍舊把持魏朝大權,以撫軍大將軍“輔政”。司馬師的親弟司馬昭見兄長沒有兒子,便把自己的二兒子司馬攸過繼給兄長為子。司馬師東征西伐,不斷增擴司馬家族的勢力和功業,在平淮南文欽的戰役中病死軍中,時年四十八。晉朝受禪後,追封司馬師為景帝。

司馬師死後,作弟弟的司馬昭也非善茬,沒有聽從魏朝命其坐鎮許昌的詔命,忽然間自率大軍回師洛陽,得以“進位大將軍加侍中,都督中外諸軍”,完全控制了魏朝的軍政大權。在他掌權時期,魏帝曹髦“造反”被殺,又立魏宗室高貴鄉公為傀儡皇帝,“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 司馬昭在魏朝獲封晉王,多次想把二兒子司馬攸立為世子。首先,司馬昭和哥哥司馬師感情篤深,常對左右人說:“天下,景王之天下也(當時晉未禪代,所說司馬師的諡號是景王而不是景帝)!”因此,立過繼給司馬師的二兒子司馬攸為世子,也是司馬昭想對過世的兄長有個交待(司馬師是司馬懿嫡長子,司馬攸過繼給司馬師,依理也應承嫡);其次,司馬攸為人“清和平允,親賢好施,愛經籍,能屬文,善尺牘”,聲名良好,“才望出武帝(司馬炎)之右”,是塊品質端良的好苗子,以至於當時司馬昭每次見到這位過繼給兄長的二兒子,都會拍著自己的座位高興而親暱地稱呼司馬攸小名說:“桃符,這是你的座位呵。”因此,司馬攸“幾為太子者數矣”。

由於司馬昭的親信左右何曾、賈充等固諫,稱“中撫軍(司馬炎當時在魏朝的官職是中撫軍,新昌鄉侯)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發委地,手過膝,此非人臣之相也”。奸雄血統,估計是何、賈等人說司馬炎“非人臣之相也”打動了一直想篡魏鼎的司馬昭的心,加之司馬炎畢竟是自己的嫡長子,最終仍沒有下決心把二兒子司馬攸扶上世子之位。 晉武帝司馬炎內心深處,估計是一直把這位端凝美姿容的弟弟齊王司馬攸當作最強的競爭對手。知子莫若父,察子莫若母。司馬昭臨死,還掙扎著向司馬炎、司馬攸兄弟講解漢朝淮南王、魏朝陳思王(曹植)與當兄長的皇帝之間不相容的故事,勸誡二人友愛相扶,“臨崩,執(司馬)攸手以授帝(司馬炎)”。王太后臨死,也流著淚對司馬炎說:“桃符(司馬攸小名)性急,而你這位當哥哥的也不慈愛,如果我死了,恐怕你們兄弟必不相容。希望你能友愛自己的弟弟,勿忘我言。”

齊王司馬攸確實不是什麼矯情飾貌、潛藏野心的虛偽王爺。晉武帝踐祚後,獲封齊王的司馬攸“總統軍士,撫寧內外”,有匡濟大功。 “而時有水旱,百姓則加振貸,十減其二,國內賴之”,對晉朝以及他自己封地內的官吏、人民恩養有加。 “降身虛己,待物以信”,並不時勸諫晉武帝務農重本,去奢即儉。朝內朝外,都為有這樣一個持重厚道、寬仁和氣的王爺而感到高興。 “及帝晚年,諸子並弱,而太子不令,朝臣內外,皆屬意於(齊王)攸”。晉武帝左右的諂臣中書監荀勖、侍中馮NFDA5害怕武帝死後司馬攸繼統,會對自己身家地位不利,便乘間進讒於晉武帝:“陛下萬歲之後,太子不得立也。”武帝大驚,問:“為什麼?”荀勖在一邊也講:“朝內朝外官員皆歸心於齊王,太子怎能得立呢?陛下如果不信,可以假裝下詔書讓齊王之國(回到其封地),肯定會出現舉朝以為不可的局面。”馮NFDA5在一旁敲邊鼓:“陛下遣諸侯之國,也是國家大法,應該從親人著手。至親莫若齊王,他應該首先響應命令離開京城去自己的封地。”

由於早存過節於心,晉武帝大以為然。他宣示詔令,假意又把濟南郡劃入齊國封地,又封司馬攸兒子司馬蹇為北海王,詔贈六佾之舞、黃鉞朝車等等儀物,命齊王司馬攸回封地就任。 詔下,朝中王渾、王駿、羊琇、王濟等一幫大臣紛紛勸諫,以為齊王是至親王爺,應留京輔政才是。同時,大臣們又抬出司馬昭、皇太后等人的遺命,舉典論舊,勸說晉武帝收回成命。武帝不聽,認為“兄弟至親,今出齊王,是朕家事”,把王渾、王濟等人貶放外任。 憂懼怨恨之間,又深知荀勖、馮NFDA5等人在背後構陷自己,齊王司馬攸就上書乞求自己為死去的生母王太后守陵,“帝不許”。眼見催促之國的詔書一道比一道急,司馬攸又氣又急,病勢加劇。 為了查明這位老弟是否裝病以推拖離京,晉武帝不停派宮中御醫到齊王府邸診視。 “諸醫希旨,皆言無疾”。御醫們終日宮中行走,個個都是人精,揣知武帝心思,回宮後都報稱齊王身體好好的。 真實情況是,眼見皇帝大哥的詔書死催,齊王司馬攸病勢一天沉過一天,但催其上道的詔書已經日益嚴厲,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齊王司馬攸生性剛強,屬於那種“凍死迎風站”的脾性。雖然他已經病得幾乎不能走路,仍舊掙扎著換上一身新朝服,梳洗冠帶停當,入宮面辭武帝。 “疾雖困,尚自整厲,舉止如常。帝益疑無疾。”兄弟兩人各懷心事,握手道別。辭出數日,半路顛覆辛苦的齊王終於支持不住,吐血而亡,年僅三十六歲。 晉武帝接知皇弟死訊,才明悟司馬攸不是裝病,而是真死。武帝也悲從中來,慟哭不已。侍中馮NFDA5倒也會開導,說:“齊王名過其實,而天下歸之。現在他自己得病身亡,是社稷之福,陛下您何必如此哀痛呢!”晉武帝收淚而止。 臨喪之時,司馬攸之子司馬冏伏地號啕,哭訴御醫誣稱其父無病,耽延了診治。晉武帝愧疚之下,也順坡而下,下詔處死了數位為齊王診病的御醫,藉此也掩飾他自己的過失。 哭歸哭,愧歸愧,估計晉武帝也暗自舒了一口氣:這位英武聰明的兄弟再不會威脅到自己兒子的皇位了。 持平而論,晉武帝有如此呆痴之太子,還不如把君位留給同父同母的親弟司馬攸。依據常理推斷,本性至孝、寬和謙虛的司馬攸真正繼承了帝位,也不會對傻侄子下毒手。而且,國賴長君,又具有豐富的領兵和統治經驗,晉朝的國祚很可能是另外一番鼎盛景象。但歷史沒有任何“如果”和“假設”,存在就是事實,父子家天下的嫡長襲位制亦非能輕易動搖,每個歷史人物都有其獨特的、固有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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