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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四、現代條紋(19—20世紀)-1

衛生的條紋 歷史學家們猜測有各種理由可以解釋睡衣上條紋的存在。事實上,條紋睡衣引出的問題也是所有“內衣”,即與身體接觸的衣服的問題。為什麼這類衣服常常帶有各種顏色的條紋?這一習俗可以追溯到什麼時候?如何將它插入條紋織物的長長的非直線型的歷史中? 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最重要的是考察社會的象徵體系和服裝的寓意而不是針織業的歷史、紡織技術和清洗習俗。也許比起其他方面來,在這裡條紋的問題其實是顏色的問題。在隨後的幾頁稍稍提一下這一點可以讓我們擺脫貶義條紋的枷鎖,重新發現在羅曼蒂克時代瞥見的褒義的條紋世界。不過這是另一性質的條紋,不再涉及水平性或垂直性的問題,而是顏色和寬度的問題,特別是從個人衛生的角度提出了社會秩序的問題—社會秩序與條紋總是密不可分。

(一)衛生的條紋 有很長一段時間,大約從封建時代一直到第二次產業革命,西方人不能容忍直接與肉體發生接觸的衣服和織物(襯衫、面紗、長褲、短褲、床單)是除白色或本色以外的其他顏色。有時比如在某些僧侶守則中,可能特意要求這些衣服未經染色。不染色比白色更能表示顏色的程度為零。之所以有這樣的規定是因為顏色被看做是多少有點兒不潔的東西(特別是通過動物原料得到的顏色),多少有點兒多餘的和極不莊重的東西。必須讓顏色遠離由皮膚構成的隱秘和自然的表面。在這點上各時代有關顏色的西方倫理殊途同歸,不管是十二三世紀的西都修道會或方濟各會(聖貝爾納和聖弗朗索瓦是染色和顏色的兩大敵人),中世紀末的限制奢侈法、新教改革(對顏色的態度極為保守)、天主教反改革運動(可以說不得不採納了宗教改革運動的一部分道德標準),還是在這一領域及其他許多領域繼承了新教倫理的工業社會初期[71]。因此從11世紀到19世紀,一張床單或一件襯衫只能是白色的或無色的。 [72]

最初的改變發生在1860年以後,首先是在美國和英國,隨後在歐洲其他地方。衝破了新教道德、資本主義倫理和資產階級的道德標准後,製造商和他們的顧客逐漸習慣於買賣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白色的或本色的而是“彩色的”內衣、盥洗用布製品、床單和睡衣,剛開始時交易是遮遮掩掩地,後來,在一次大戰後不久就比較明目張膽了[73]。從白色過渡到彩色的緩慢進程持續了大約一個多世紀,紡織品和衣服的種類不同,演變也不同。穿天藍色襯衣在1860年是不可思議的,但在1920年就成了一件時髦的事,到1980年又成了再平常不過的事(藍色的男襯衫甚至比白襯衫更普通也更常用)。相反,睡在翠綠或鮮紅的床單上在1860年是一個不可打破的禁忌,不但在1920年而且在1960年仍然如此,十年後不完全一樣了。今天,可以碰到這種情況,但不普遍。就床單而言,與襯衫相反,沒有逐漸的演變,而是在近二十年加速變化和突然變化的。

從白色到彩色的過渡並非是所有地方同步發生的。不過,在所有地方,一切載體上都採用了同樣的過渡物:柔色和條紋。事實上,不論在哪裡,人們都不是一下子從白色過渡到鮮豔而飽滿的顏色的,總是有過渡期,不管是對床單、內衣、毛巾還是睡衣而言,過渡期總是使用淡而柔和的色彩以及條紋織物。在同一時代向彩色過渡中常常發生伴隨現象,對於同一物體而言,或者是通過使用柔而淡的顏色或不飽滿的顏色,或者是通過白色和另一種同樣不怎麼飽滿的顏色的結合(採用條紋的形式)。在這兩種情況下,在進程的一開始,即大約1920~1940年,擔當此任務的主要是冷色[74]。 在這里人們饒有興趣地註意到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末西方服裝體系中條紋和柔色之間幾乎符合規則的相等關係(在其他時代或其他文化中完全是另一回事)。柔色是一種不徹底的顏色,不完全的顏色,“不敢說出自己名字的顏色”[75]。條紋—在這一用途中—是一半的顏色,殘缺的顏色,加入了白色的顏色。在這兩種情況下,色彩是“破碎的”(幾乎是指這個詞的紋章學含義),儘管在技術上有很大差異,這兩種破碎方式卻起著同樣的雙重作用;給白色潤色,使彩色變得純淨,使身體的衛生和社會道德得以保全,同時使得打破白色布或未染色布長久的禁錮成為可能。此外,在這一方面布和衣服所經歷的過程,那些涉及衛生、健康和肉體的其他物品有時也會經歷:廚房和浴室的牆、醫院大廳、游泳池的方磚貼面、打掃用的器具、碗碟、盥洗用具、藥品包裝,從潔淨的白色過渡到各種鮮豔的顏色總是以淡而柔和的色彩或條紋表面為驛站。

不過還是停留在織物領域吧,我們發現作為工業社會的產物因而與我們曾作過詳細分析的中世紀條紋大相徑庭的衛生的條紋在日常生活中被廣泛應用。我們穿條紋襯衫[76]和內衣;我們使用條紋毛巾和擦手巾;我們睡在條紋床單上;我們的床墊也是條紋的。是否可以認為這些接觸我們身體的柔色條紋不只是為了不弄髒我們的身體,而且還有保護我們的身體的作用?保護它不被弄髒或污染,不會受到外界襲擊,而且還保護它抵禦我們自己的慾望,抵禦我們難以抗拒的不潔之念?在這裡我們又看到了前面談到囚犯和苦役犯時提過的柵欄條紋和過濾器條紋。 無論如何,顯而易見的是幾十年間,社會在衛生條紋上建立起詳細規則的方式。在這方面典型例子的是襯衫和男式西服(指這個詞的現代含義)。條紋的真正意義上的社會文化符號學已經建立,可以根據所穿的條紋衣服來劃分個人和團體:寬條紋或細條紋、將鮮豔的顏色與白色相結合的條紋或將柔和的顏色與白色相結合的條紋、豎條紋或橫條紋、連續條紋或不連續條紋,某些條紋被看做是庸俗的,另一些則被看做是有品味的,一些條紋顯瘦或使體形顯得凹凸有致[77],另一些使人顯得年輕或顯老,有時髦的條紋和不時髦的條紋之分。時髦的會過時,會走向反面,這個社會階層與那個社會階層不同,這個國家與那個國家不同,常常這樣,甚至總是這樣。不過幾個恆久不變的例子似乎自上次世界大戰以來抗拒了時間的磨蝕並且能夠為廣泛的社會階層所接受。對於所有與肉體接觸的服裝來說,甚至對於某些外衣來說,細條紋和淺條紋比寬條紋和顏色對比強烈的條紋更受青睞。因此,銀行家和惡棍都穿條紋西服和襯衫,但絕不是同樣的條紋:前者穿細道暗條紋,後者穿寬道亮條紋。

後者被看做是庸俗的。不過,顯而易見,公開表白某種庸俗有時可能是“最前衛的”。同樣,衣服上的條紋有較為男性化的含義,這似乎已逐漸成為一種固定的看法,儘管有眾多婦女穿條紋衣服。有時人們將男性的條紋裝飾與女性的小花紋裝飾進行對比(這常常與長和圓的典型對比有關),但這並不是絕對的:如果說極少看到穿圓點或小花內衣的男人—這幾乎是離經叛道之舉—但反過來說就不對了,因為許多婦女穿的內褲或胸罩上都有精緻、優雅和美麗的條紋圖案。 在本世紀,衣服條紋的規則變得越來越豐富、微妙和細膩,但與衛生和身體有關的條紋顯然不是單獨發生變化的,它與另一種性質的條紋相結合,形成並豐富了這些規則。在這些其它條紋中,有一種最為重要:海軍的條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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