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普學習 沒有我們的世界

第4章 第四章史前世界

1.間冰期 在長達十多億年的時間中,冰層在地球兩極間來回滑行,有時它們會在赤道相會。原因眾多,大陸板塊漂移、地球的橢圓軌道、偏斜的地軸,還有大氣二氧化碳含量的上下浮動都能算作原因。幾百萬年間,當時大陸板塊的構造與我們今天的情況已基本相同,冰川期頗有規律地反復出現,這個過程持續了十萬年之久,其中間冰期的長度平均在12000年到28000年之間。 最後一個冰期於11000年之前離開了紐約。在正常的情況下,下一個把曼哈頓夷為平地的冰期現在隨時都有可能來臨,儘管我們現在越來越懷疑它會不會如期而至。許多科學家猜測說,下一次寒潮來襲之前的這個間冰期將持續得更久一些,因為我們向大氣層中排入了更多的二氧化碳,推遲了必將來臨的冰期。通過對比南極冰核中古老的氣泡,我們發現現在大氣中二氧化碳的含量比過去65萬年間的任何時期都高。如果人類明天就不復存在,我們就再也無法把含碳的分子送上天空,我們引起的事端也終會了結。

儘管我們的標准在不斷變化,但就按照我們這些標準來看,這樣的事不會立即發生,因為現代人沒必要乾等著變為化石進入地質時期的那天。作為大自然名副其實的一支力量,我們已經做到了這一點。我們消失之後,人類傑作中留存得最為長久的將是我們重塑的大氣層。因此,泰勒·弗克覺得身為一名在紐約大學生物系教授環境物理學和海洋化學課程的設計師,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他認為他必須把所有那些學科都融匯貫通起來,才能描述清楚人類是怎樣將大氣層、生物圈和海洋進行改造的——到目前為止,只有火山和相互碰撞的大陸板塊才能完成這樣的壯舉。 弗克長著瘦長個子,深色的頭髮微微捲曲,他思考問題的時候眼睛就瞇成一條縫。他靠著座椅,仔細研究著一張幾乎覆蓋了辦公室公告牌的海報。這張海報把大氣和海洋描繪成密度不斷加深的層層流體。就在200年以前,大氣中的二氧化碳還能按照某個穩定的速率溶解到海水之中,使世界上的二氧化碳保持平衡。而現在,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實在太高,以致海洋得重新調節自己的適應能力了。他說,因為海洋太大,所以這個調節過程需要時間。

“假如說世界上沒有了人類,不再使用各種燃料。一開始,海洋的表面會迅速吸收二氧化碳。隨著海洋中二氧化碳的飽和,這個速度就會減慢。有些二氧化碳就會被能夠進行化合作用的生物所吸收。漸漸地,隨著海水的融合,古老的、未飽和的海水會從深處湧上來取代那些飽和了的海水。” 海水徹底翻一遍需要一千年的時間,不過這並不能將地球帶回到前工業時代的純淨。海洋和大氣是相互平衡的,但兩者都吸收了過多的二氧化碳。大地也是如此,多餘的碳元素將在土壤和吸收它的生命體之間循環,不過最終還是會釋放出來。因此,它能去哪呢? “正常情況下,”弗克說:“生物圈就好比一隻倒置的玻璃瓶:最上層基本上與其它物質隔絕,當然偶爾的幾顆流星不算在內。底部的位置,瓶蓋朝著火山的方向微微打開。”

問題在於,我們挖出石炭紀形成的煤炭,排放到大氣中——我們已經變成了一座從十八世紀開始就一直不斷噴發的火山。 火山把多餘的碳元素拋入生態系統中的時候,地球要做的下一步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岩石層會死去,但是所花的時間要久得多。”長石和石英這樣的矽酸鹽是地殼的主要成分,雨和二氧化碳形成的碳酸使它們逐漸風化,變為碳酸鹽。碳酸分解為土壤和礦物,它們把鈣元素釋放到地下水中。河流入海,鈣元素沉積後變為海床。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大氣二氧化碳過量會使這個過程稍稍加速。 “最後,”弗克總結了一下:“地質循環會使二氧化碳的含量恢復到史前的水平。這個過程大概需要10萬年左右。” 這個過程或許會更長:我們擔心的一個問題是,海洋越是變得溫暖,它們就排出(而不是吸收)更多的二氧化碳。另一個問題是,儘管小型的海洋生物能將碳元素鎖入到它們的“鎧甲”中,但是海洋上層二氧化碳含量的增加也許會溶解它們的外殼。不過,好消息是,高達90%的多餘二氧化碳會在第一個千年的海水翻倒中吸收殆盡,這樣,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就只比前工業時期的百萬分之二百八十高出十到二十個點。

我們今天的二氧化碳含量是百萬分之三百八十,那些花了十年時間研究南極冰層的科學家們向我們信誓旦旦地說,二氧化碳的今昔差異意味著在接下來的15000年間不可能出現入侵的冰川。不過,當多餘的碳被慢慢吸收後,美洲蒲葵和木蘭在紐約繁殖的速度或許會超過橡樹和山毛櫸。也許,駝鹿不得不在拉布拉多6尋找醋栗和接骨木果,而曼哈頓則成為南面過來的犰狳和西趪的家園…… 另一些同樣享有盛譽的科學家經過對南極的長期考察,作出了這樣的回答:除非格陵蘭島的冰雪融水凍結了墨西哥暖流,切斷了這條在全球範圍內供應暖水的巨大“傳送裝置”,這樣的事情才可能發生。若是這樣,歐洲就會進入冰河期,北美洲的東海岸也難逃一劫。或許不會嚴重到形成厚重冰川層的地步,不過溫帶森林或許會轉變為光禿禿的苔原帶或永久凍土層。漿果灌木叢或許也會蛻變成又矮又小、斑斑點點的地被植物,與苔蘚為鄰,吸引馴鹿南下。

第三種是我們比較希望的假設,兩種極端的力量或許會相互抵銷,於是溫度保持在兩者之間。不管是哪種情況,炎熱、寒冷或是介於兩者之間,只要人類還存在,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便會升至百萬分之五百到六百,或者按照我們的估計,在2100年前達到百萬分之九百。如果我們不改變我們現在經商的模式,那麼格陵蘭島上曾經的冰凍層將會融化大半,湧入大西洋。曼哈頓會變成什麼樣子取決於融冰的精確體積,它或許只將成為兩個岩石小島——一個是曾經高聳於中央公園之上的大山,另一個是華盛頓高地露出海面的岩層。有一陣子,向南幾英里處的建築群會像潛望鏡一般掃視周遭的海水,但一切終是徒勞,洶湧的波濤最後還是會把它們一一擊倒。 2.冰雪伊甸園

如果人類從未進化,地球會是個什麼樣子呢?我們的進化是必然的嗎? 如果我們消失了,那麼,我們——或者說同樣複雜的生物——會再次出現嗎? * 東非坦噶尼喀湖坐落於一條裂谷之內,1500萬年之前,這條大裂谷把非洲一分為二。東非大裂谷是之前更早的一條構造谷的延續,這條構造谷位於今天的黎巴嫩貝卡谷地,它向南發展形成了約旦河和死海。隨後,它逐漸變寬,形成了紅海。今天,它在非洲分成了兩條並行的裂谷。坦噶尼喀湖位於大裂谷的西部分岔上,綿延420英里,是世界上最為狹長的湖泊。 坦噶尼喀湖水深達一英里,已有一千萬年的高壽,同時也是世界上深度和年齡排名第二的湖泊,位列第一的是西伯利亞的貝加爾湖。因而,對於那些在湖床沉積物中提取礦樣的科學研究者而言,坦噶尼喀湖是個相當有趣的湖泊。每年的降雪都會把氣候的變遷史封存在冰川中,周圍植被的花粉潛入深深的淡水水體中。水體整齊而清晰地分層:深色邊緣的是雨季的徑流帶走的植被,淺色邊緣的是旱季的藻花。在古老的坦噶尼喀湖,礦樣比植物透露出更多的秘密。它們透露了一片熱帶叢林是如何轉變為耐火的坦桑尼亞落葉林地的——這片林地如今覆蓋了非洲的大部分地區。坦桑尼亞林地又是一個人類的傑作:舊石器時代的人類通過焚燒樹木來獲得草場,開發林地來吸引、飼養羚羊,而坦桑尼亞林地正是從那時開始發展的。

花粉中混合著厚厚的木炭層,這表明鐵器時代的到來伴隨的是更為嚴重的森林采伐,因為當時人們已經學會了冶煉礦石,後來還知道瞭如何製造犁地的鋤頭。他們種植龍爪稷之類的作物,這也在花粉中留下了跡象。後來的作物,比如說大豆和玉米,要么是產生的花粉太少,要么是穀粒太大沒法被雨水帶到太遠的地方。不過,外來的蕨類植物的花粉增加了,這便是農業發展的證據。 我們把十米長的鋼管系在纜繩上。在一台嗡嗡作響的發電機的協助下,它藉助自身的重力下降到湖床,深入到十幾萬年時間沉積起來的花粉層中。亞利桑那大學古湖泊學家安迪·科恩是坦桑尼亞基戈馬區一個坦噶尼喀湖東岸研究項目的負責人,他說,下一步是穿孔機的工作了,它得能夠穿透五百萬年甚至一千萬年的沉積物進行取樣。

這樣的機器相當昂貴,它們類似於小型的鑽油船。湖泊太深,鑽孔機沒法錨定下來,只好依靠幾個與全球定位系統相連的推進器來不斷調整它在洞穴上方的位置。但科恩說這是值得的,因為這是地球最悠久、最豐富的檔案文獻了。 “長期以來我們一直認為極地冰層的前進與後退造就了氣候的變遷。但是我們有理由相信熱帶的物質循環也是原因之一。我們對於極地的氣候變遷了解很多,但我們對地球的熱源卻知之甚少,可這裡是人們生活的地方。”科恩說,從地層中取樣可以獲得“十倍於冰川層中的氣候史,精確度也會高得多。也許有一百種不同的東西可供我們分析。” 它們留存著人類進化的歷史,因為礦樣中記錄了年代的跨越——有靈長類動物邁出的直立行走的第一步,還有南方古猿到原始人類、能人、直立人種、最終到智人的超越。這些花粉與我們祖先吸入的那些一模一樣,甚至源於他們曾經觸摸和食用過的同一種作物,因為它們也同樣出現在這條裂谷之中。

東非大裂谷的另一分支位於坦噶尼喀湖以東,是一個淺些的鹽湖,在過去的兩百萬年中它蒸發消失、又再次出現,反複數次。今天的它是一片草場,馬賽人7在這裡放牧牛羊,上面灑落著沙岩、粘土、凝灰岩和灰燼,最頂上是一層火山玄武岩。一條向東流經坦桑尼亞高地的河流漸漸在這些地層上切出了一道一百米深的峽谷,在二十世紀,考古學家路易斯·利基和瑪麗·利基就是在這裡發現了175萬年前的原始人類頭蓋骨。灰色的奧杜威碎石峽谷,現在成了長著劍麻的半荒漠,這裡最終發掘出成百上千用玄武岩製成的薄片型工具和斧子。有些工具可以追溯到兩百萬年以前。 1978年,在奧杜威峽谷西南25英里處,瑪麗·利基的小組發現一些腳印凍在凝灰岩中。它們是南方古猿的一家人留下的足跡,很有可能是父母和孩子,他們當時正冒著大雨走過附近的薩迪曼火山噴發後形成的泥濘火山灰。他們的發現把直立行走的原始人類的存在推到350萬年之前。在這兒,還有肯尼亞和埃塞俄比亞的其它遺址,都生動勾勒出一副人類起源的圖景。現在我們知道,在人類想到用一塊石頭撞擊另一塊石頭來製造尖銳的工具之前,事實上已經直立行走了幾百萬年時間。從原始人類牙齒的遺骸和附近的其它化石來看,我們推斷出人類曾經是雜食動物,我們用臼齒咬碎堅果——但是,隨著我們從最初的尋找形似斧頭的石頭,到後來學會了製造斧頭,我們也擁有了有效獵殺和食用動物的武器。

奧杜威峽谷和其它原始人類化石遺址,從形狀上看彷彿是從埃塞俄比亞往南延伸、平行於非洲大陸東海岸的一輪新月,它們無疑證明了我們都是非洲人的後代。我們呼吸著的塵土,隨風揚起。和風在奧杜威的劍麻和刺槐上播撒下一層灰色的凝灰岩粉末,其中包含著我們身上攜帶著的鈣化了的DNA片段。從這兒開始,人類邁向各個大陸,走向世界的各個角落。最終,繞了一個圈以後,我們又回來了——我們與祖先長得如此不同,以致我們為了維護自己的生存權利竟把落後的血親當作了奴隸。 這些遺址的動物骸骨有的來自河馬、犀牛、馬和大象,它們因人類的繁衍而滅絕;許多骸骨被我們的祖先磨製成尖銳的工具和武器——這讓我們知道,在人類從其它哺乳動物中脫穎而出之前的世界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然而,它們未能顯示我們是如何脫穎而出的。但是在坦噶尼喀湖就有線索。這些線索指向冰層。 許多從幾英里高的裂谷絕壁上傾瀉而下的河流都注入坦噶尼喀湖。曾經有一段時間,這些河流來自於長廊雨林。隨後才有了坦桑尼亞林地。今天,大多數的懸崖峭壁上都沒有樹木。人們把斜坡焚燒一空,種植木薯;他們的農田太過陡峭,聽說曾有農民從斜坡上滾落下來。 岡貝河是個例外。它位於坦噶尼喀湖東部的坦桑尼亞海岸,從1960年開始,利基奧杜威峽谷項目的助手、靈長類動物學家簡·古道就一直在這裡研究大猩猩。她這項考察一個物種在野外的行為表現的田野研究是人類史上歷時最長的。他們的中心設在一個營帳中,只有乘船才能抵達。周圍的國家公園是坦桑尼亞境內最小的一個,佔地只有52平方英里。簡·古道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周圍的山丘上長滿了叢林。叢林與林地、草原接壤的地方,住著非洲獅和黑色大水牛。今天,木薯田、油椰子地、山上的民居、湖岸邊生活著五千多人的幾個村落包圍了這個國家公園的三面。著名的大猩猩的數量在九十頭上下擺動。 儘管大猩猩是岡貝地區被研究得最多的靈長類動物,但這裡的雨林卻也是許多綠狒狒和好幾種猴子的家園:黑長尾猴、紅髯猴、紅尾猴、藍猴。 2005年,紐約大學人類起源研究中心一名名叫凱特·岱特維拉的攻讀博士學位的學生,在這兒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調查紅尾猴和藍猴的怪異現象。 紅尾猴的臉部窄小,為黑色,鼻子上有白色的斑點,面頰也為白色,栗黃色的尾巴十分靈活。藍猴的毛皮略顯藍色,呈三角形,臉部幾乎沒有毛,突出的眉骨讓人印象深刻。它們顏色不同,體型不同,名字也不同,沒有人會分不清這裡的紅尾猴和藍猴。不過,在岡貝地區,現在人們顯然沒法區分它們了,因為它們開始雜交繁殖。到目前為止,岱特維拉證實,儘管這兩個物種有著不同數量的染色體,在雄性藍猴與雌性紅尾猴(或雌性藍猴與雄性紅尾猴)雜交產生的後代中,至少有一些是具備生育能力的。她從森林的地面上刮下它們的糞便——它們腸內的殘渣表明,DNA的混合產生了新的物種。 只有她想得比較多。遺傳學史上,300-500萬年前的某個時間,具有共同祖先的兩個猴種分道揚鑣。為了適應環境,這兩者逐漸分離。通過與此類似的一種情形——加拉帕戈斯島嶼上的燕雀變得彼此孤立和隔絕的現象,查爾斯·達爾文第一個演繹出進化的過程。在這個案例中,為適應當地的食物,出現了十三種不同的燕雀,它們的啄具備不同的功能:啄破種子、吃昆蟲、吸取仙人掌的汁液,甚至是吸食海鳥的血液。 在岡貝,發生著全然相反的事情。在歷史上的某個階段,曾經限制藍猴和紅尾猴自由遷移的障礙被新生的森林所取代,於是這兩個物種開始共享這片環境了。但是,隨著岡貝河國家公園周圍的森林讓位於木薯田,它們便一起開始了逃亡生活。 “隨著它們自身種群中的配偶越來越難覓,”岱特維拉認為:“這些動物被迫採用孤注一擲的、或者說創造性的生存手段。” 她的論文是,兩個物種的雜交可能是進化的力量,正如自然選擇也是進化的力量一樣。 “或許剛開始的時候,雜交產生的後代並沒有父母那樣的適應能力,”她說:“但是,它們棲息地的縮小或是種群數量的減少——不管是什麼原因導致的——這種雜交嘗試會進行下去,直到有一天,和父母一樣具備生育能力的雜交後代會出現,它們或許比父母更有生存優勢,因為棲息地已經發生了變化。” 於是,這些猴子未來的後代又成了人類的傑作:零散分佈於東非的農耕現代人驅逐了它們的父母,猴子、伯勞鳥或霸鶲之類的物種只好雜交、混交、滅絕——或者就做出些其它什麼創舉,比如說進化。 這里或許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從前,大裂谷剛剛開始形成的時候,熱帶雨林橫跨了從印度洋到大西洋的整個非洲中部地區。大猩猩已經出現在這片大陸上,其中一種在許多方麵類似於黑猩猩。但是我們從未發現這個物種的任何遺跡,黑猩猩的遺骸也十分罕見,原因是相同的:在熱帶雨林中,瓢潑大雨衝去了地面的礦物,難以形成化石,屍骨迅速腐爛。不過,科學家們知道它曾經存在過,因為遺傳學證明了我們與黑猩猩直接來源於相同的祖先。美國的體質人類學家理查德·讓漢姆給這種從未發現的大猩猩起了一個奇怪的名字:潘普瑞爾(意為“黑猩猩之前”)。 這個物種早於今天的黑猩猩,也早於七百萬年前襲擊了非洲的一場大旱災。沼澤縮小,土壤乾裂,湖泊消失,森林縮小,在熱帶草原的包圍下顯得鮮有藏身之處。兩極的冰期活動造就了這場變故。因為世界上大部分的水份都被鎖在格陵蘭、斯堪的納維亞、俄羅斯和北美洲大部分地區的冰川中,所以非洲異常炎熱。儘管乞力馬扎羅山和肯尼亞山這樣的火山為冰雪覆蓋,但是沒有冰層能夠抵達非洲。這場使得非洲的森林(是今天亞馬遜流域面積的兩倍之多)變得稀稀落落的氣候變遷,正是因為那股遙遠卻駭人的白色力量正在摧毀擋道的針葉林。 遙遠的冰層活動使得非洲大陸上棲息於森林中的哺乳動物和鳥類面臨困境。在接下來的幾百萬年中,它們在各自不同的森林中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進化著。我們知道,它們中至少有一種被迫作出了大膽的嘗試:遷居熱帶大草原。 如果人類消失了,如果某個物種最終取代了我們,它們會像我們一樣進化嗎?在烏干達西南部,我們可以看到再現人類歷史的縮影。查布拉峽谷形狀狹窄,它在東非大裂谷地面堆積的深褐色火山灰上切出一條長達十英里的口子。與周圍的黃色平原對比鮮明的是,一條由熱帶硬木和余甘子樹形成的綠色緞帶沿著查布拉河覆蓋了這個峽谷。對於黑猩猩而言,這片綠洲既是一個避難所,又是一場嚴酷的考驗。這條蔥翠的峽谷只有500碼寬,這裡的水果有限,沒有滿足所有猩猩的食物需求。所以,有些勇敢的猩猩總是冒著危險,爬上樹木的天蓬,越過峽谷,通往另一片希望的田野。 沒有樹枝能讓它們當作梯子遠眺燕麥和亞香茅以外的世界,於是,它們只好靠後腿站立起來——雖然只是堅持一小會兒,但畢竟有了兩足動物的模樣。它們透過大草原上稀稀落落的無花果樹監視獅子和土狼的行動。它們選擇了一棵估計能夠伸手夠到的樹,不讓自己成為掠食者的盤中餐。再後來,它們就跑了起來。 遙遠的冰川將一些勇敢卻飢餓的“潘普瑞爾”逐出了不足以維持我們生計的森林——其中的一些為了生存還真是發揮出了想像力和創造力。大約三百萬年過去了,世界又再次變暖。冰川撤退了。樹木收復了它們的失地,有些甚至長到了冰島。非洲大陸上的樹木又重新連成一片,橫跨了大西洋到印度洋的海岸,不過這個時候,潘普瑞爾已經進化成一個新的物種:第一批選擇在森林邊的草地和林地上棲息的類人猿。之後的一百年時間裡,它們都以靠雙足行走,因而它們的腿部變長了,而大腳趾縮短了。它們正逐漸喪失在樹上棲息的能力,不過它們在地面上生存的技能教會了它們更多的東西。 現在,我們是原始人類了。差不多在從南方古猿進化成人類的這個過程中,我們不但學會了在被火燒盡的熱帶草原上生活,還學會了怎樣自己取火燒草。後來的三百萬年中,遙遠的冰層沒有為我們驅逐草地和森林,而我們的人數又不足以做到這一點。這那個時期中,儘管潘普瑞爾被稱為現代人的子孫後裔還遠未出現,但是我們肯定已經有了足夠的數量,再一次做出些創新的舉動。 走出非洲大陸的原始人類是憧憬大草原以外廣大地域的無畏冒險者嗎? 或者,它們只不過是被更為強悍的血親驅逐出搖籃的失敗者嗎? 再或,它們只是和任何看到豐富資源的野獸一樣,一邊繁殖、一邊向前,沿著草地一直通向亞洲?達爾文覺得這無關緊要:當同一物種彼此被隔離的群落以不同的方式進行進化的時候,學會在新的環境中飛黃騰達的才是真正的成功者。不管是背井離鄉還是勇敢冒險,倖存者們在小亞細亞半島和印度生育繁衍起來。在歐洲,它們學會了一種技能——松鼠之類的溫帶生物對此早已熟知,但對於靈長類動物而言,這是一種全新的技能:計劃儲備。為了在食物充足的季節進行存儲,以備過冬,好的記性和對深謀遠慮是必不可少的。它們越過大陸橋抵達印度尼西亞的大部分地區,不過,為了抵達新幾內亞和澳大利亞,它們得學會駕馭船隻。這大約是五萬年前的事。再後來,大約11000年以前,生活在中東地區的敏銳的智人發現了一個只有某些種類的昆蟲才知道的秘密:如何通過養育植被的方式來獲得食物來源,而非摧毀它們。 因為我們知道,它們種植的中東小麥和大麥不久之後便往南長到了尼羅河沿岸,我們能推測出來——正如精明的雅各布回來的時候通過利誘拉攏了他強大的孿生兄弟以掃(查典故)——某個懂得農業知識的人帶著種子從那裡回到了非洲家園。他可真是辦了件好事,因為另一個冰期(最後一個冰期)又從冰川無法抵達的土地中盜取水份,食物來源變得緊張起來。大量海水都被凍成冰川,以至於當時的海平面比起今天要低300英尺。 正是在這個階段,其他在亞洲大陸上散佈開來的人類抵達了遙遠的西伯利亞。白令海的一些區域乾涸了,一條長達一千英里的大陸橋一直通向了阿拉斯加。它在超過半英里厚的冰層下度過了一萬年。不過到了那時,許多冰都消退了,於是它成為一條局部地區寬達30英里的通道。人類繞過冰雪融水形成的湖泊,越過了這條大陸橋。 查布拉峽谷和岡貝河現在成了群島環礁,這裡有曾經給予我們生命的森林的遺跡。這回,非洲生態系統的破碎可不是因為冰川,而是因為我們自己——在最後一次進化中,我們一躍成為大自然的主宰,擁有了與火山和冰層同樣的威力。森林被農業和民居所包圍,如同孤獨的島嶼,潘普瑞爾其它的後代依然恪守我們離開時的生活習慣,而我們呢,已經從林地遷居草原,最終定居在城市中。剛果河的北面,我們的同胞是大猩猩和黑猩猩;南面則是倭黑猩猩。從遺傳學的角度看,我們與後面兩者最為類似;路易斯·利基把簡·古道送來岡貝,就是因為他和妻子發現的骨骼和顱骨表明,我們共同祖先的外貌和行為舉止會與黑猩猩有巨大的相似之處。 不管是什麼的原因促使我們的祖先離開這片土地,它們的這個決定引發了前所未有的大進化——有時被描述成最大的成功,有時又被形容成世界上最大的災難。不過,假設我們留在這裡,或者假設我們留在草原上,今天獅子和土狼的祖先肯定已經把我們幹掉了。如果真有這樣的物種,進化到我們今天這個地位的將會是什麼呢? 如果我們那時留在森林中,我們現在觀察世界的目光就會和野生的黑猩猩一模一樣。它們的思維或許不夠清晰,但毫無疑問的是,它們擁有智慧。一隻處於自然環境中的黑猩猩,會在一根樹枝上鎮定自若地註視著你,面對高級靈長類動物卻毫無低人一等的感覺。好萊塢中猩猩的形像給人以誤導,因為那些受了訓練的猩猩都十分幼小,像兒童一樣可愛。然而它們會一直長下去,有時會重達120磅。一個相同體重的人,大約會有30磅都是脂肪。對於成天爬上爬下的黑猩猩而言,它們只可能有3-4磅的脂肪,剩下的都是肌肉。 一頭捲髮的邁克爾·威爾遜博士是岡貝河田野研究項目年輕的負責人。他證實了黑猩猩的力量。他親眼目睹了它們撕裂和吞食紅髯猴的全過程。它們是優秀的獵手,它們的攻擊中有80%能做到成功殺傷。 “獅子的成功殺傷率只有10%-20%。黑猩猩是相當聰明的物種。” 不過他還發現它們偷偷潛入周邊其它黑猩猩的地盤,伏擊沒有絲毫警惕的單個雄性,將它們置於死地。他發現它們耐心地除掉周圍其它部族中的雄性猩猩,直到把整個地盤和所有的雌猩猩佔為己有。他還見過部族內部爭奪首把交椅的激鬥和血戰。把這些現象同人類的侵略戰爭和權利鬥爭作比較,成了他的研究方向。 “我討厭想著這個。有點兒叫人沮喪。” 可是為什麼體型比黑猩猩更小更瘦、但與我們人類同有淵源的倭黑猩猩就毫無進攻性可言呢?這是個難解之謎。儘管它們也保衛領土,但我們從未發現殺害他族同胞的行為。它們生性平和,喜歡和多個伴侶嬉戲調情,保持著母系社會結構,所有成員都承擔起撫養下一代的責任……在那些堅持認為弱者也能在地球上求得一席之地的人眼中,這幾乎成了個神話。 然而,在一個沒有人類的世界裡,如果它們和黑猩猩發生衝突,它們的數量將大大減少:存活下來的倭黑猩猩會只有一萬,甚至更少,而黑猩猩的數量會激增到十五萬隻。一個世紀之前,這兩者的總和約是現在的20倍,隨著時光的流逝,這兩個分支在進化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在雨林中漫步的邁克爾·威爾遜聽到了擊鼓一樣的聲音,他知道是黑猩猩在敲擊植物的板狀根,相互傳遞信號。他跟著它們一路奔跑,翻過岡貝十三條河流的山谷,躍過串聯著狒狒足蹟的牽牛花藤蔓,追隨著黑猩猩的大叫聲,一口氣跑了兩個小時,終於在裂谷的最高處趕上了它們。五隻黑猩猩爬上了林地邊緣的一棵樹上,啃著它們愛吃的、和小麥一同從阿拉伯半島遠道而來的芒果。 一英里以下的地方,坦噶尼喀湖在下午的陽光下灼灼閃光。這個龐然大物儲存著世界20%的淡水,養育了許許多多的地區性魚類,水生生物學家把這個地方稱為加拉帕戈斯湖泊。在湖的西面,是剛果河煙霧瀰漫的山陵,在那裡,黑猩猩依然被當作食物。相反的方向,越過岡貝地區的邊界,居住著依然使用來复槍的農民,他們討厭搶奪他們油棕櫚果的黑猩猩。 除了人類和黑猩猩自己的同族,它們在這裡並沒有什麼天敵。這五隻黑猩猩爬上了草地中央的一棵樹,恰恰證明了它們繼承了高度適應的基因——它們的適應能力比起只吃森林中食物的大猩猩要強得多,它們能靠各種各樣的食物為生,能夠適應多種多樣的環境。如果沒有了人類,它們或許就不需要適應環境了。威爾遜說,因為森林很快會恢復。 “坦桑尼亞林地會朝這里挺進,重新佔領木薯地。或許狒狒們會近水樓台先得月,大肆繁衍,它們的糞便中攜帶的種子被種到各個地區。不久之後,樹木會在任何適合生存的地方紮根發芽。最後,黑猩猩也將尾隨而至。” 隨著獵物數量的回升,獅子回來了,緊接著是大型動物:坦桑尼亞和烏干達動物保護區的黑色水牛和大象。 “最後,”威爾遜嘆了口氣說:“我認為黑猩猩的數量還會不斷增長,馬拉維、布隆迪和剛果都會遍布它們的足跡。” 森林又回來了,這裡有黑猩猩喜歡的水果,還有大量的紅髯猴可以捕食。狹小的岡貝,是一小片塵封起來的非洲往事,也是未來“後人類時代”的窗口。在這裡,沒有什麼能誘使靈長類動物離開這片蔥蘢,來跟隨我們毫無意義的步伐。 當然,這一切都只能延續到冰期捲土重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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