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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章老帥倒戈

複雜 米歇尔·沃尔德罗普 1596 2018-03-20
倒霉的柏克萊之行的一個月以後,1987年4月加州的一個艷陽天,布賴恩·阿瑟在穿越斯坦福大學校園時吃驚地看到一輛自行車猛地停在了他面前。車上跨著一個身著運動服、打著領帶、頭戴一頂白色舊頭盔的著名人物。 “布賴恩,我正想給你打電話。”肯尼思·阿羅叫住他。 是阿羅。阿瑟立刻警覺了起來。確切地說,倒不是他怕阿羅。不錯,在很大程度上,阿羅是經濟學的高度數學化的始作俑者,而阿瑟反對的則正是這種高度數學化的經濟學。但阿瑟知道,阿羅是一個和藹可親、思想開通的人,他最喜歡的事莫過於一場痛快淋漓的學術辯論。他是一個在把你的論點批得體無完膚後仍然可以是你的朋友的人。但,怎麼說呢?和阿羅談話就像和教皇談話一樣,正是這一點讓阿瑟感到有些惕怵。阿羅十幾年前就獲得了諾貝爾獎,可能是目前世界上最出色的經濟學家。六十五歲的阿羅思維仍然如閃電般敏捷,而且聽說他對草率的推理極不耐煩。他只要一走進房間就能整個改變一場學術討論的氣氛:發言者開始感到如履薄冰,聽眾則停止了玩笑,挺直了身板,人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在討論的問題上,異常小心地斟酌自己的提問和評論。因為誰也不想在阿羅面前表現得像個白痴。

“哦,你好。”阿瑟說。 阿羅顯然有什麼急事要趕著去做。他急促地對阿瑟說,他正在幫新墨西哥的一個小型研究所籌備一個由經濟學家和物理學家參加的研討會。這個研討會將於今年夏末召開。他負責為這個研討會邀請十名經濟學家。凝聚態物理學家菲爾·安德森負責邀請十名物理學家。 “你能不能來參加這個研討會,並拿出一篇關於形態鎖定的論文?”他問。 “當然。”阿瑟立刻表態說。形態鎖定?什麼是見鬼的形態鎖定?難道阿羅談的是他在形態鎖定和報酬遞增率方面的研究?難道阿羅竟然知道他在報酬遞增率方面的研究? “嗯,這個研究所在什麼地方?” “在桑塔費,就在洛磯山腳下。”阿羅答。他重又騎上車,匆匆告別,答應馬上給阿瑟寄些資料來,然後就騎走了。阿羅沿著斯坦福大學校園內棕櫚葉遮蔭的大道一直騎出去好遠,阿瑟還能看到他的白色頭盔。

阿瑟一直望著阿羅騎車遠去的背影,極力想弄明白他剛才到底答應了做什麼?他搞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令他更為驚訝:是物理學家想和經濟學家對話呢?還是阿羅想和他談話? 幾週以後,1987年5月的一天,阿瑟接到一個從桑塔費訂來的電話。打來電話的人聲音柔和地自我介紹說,他叫喬治·考溫。考溫在電話上感謝阿瑟同意今年秋天來參加經濟學家的研討會。他說,他和他的同事們非常重視這個研討會。桑塔費研究所是一個由物理學家馬瑞·蓋爾曼和其他一些人創辦的小型私營機構,致力於復雜系統各個方面的研究。所謂複雜系統的各個方面,指的是從凝聚態物理學到社會整體的各個方面,包括任何內部有許許多多相互作用的因素的事物。這個研究所沒有教職工,也沒有學生,但卻在致力於盡可能廣泛地在研究人員之間建立起聯絡網。經濟學家便是這個聯絡網上重要的一環。

考溫說,他打電話給阿瑟的真正意圖是,肯·阿羅建議桑塔費研究所邀請阿瑟來做訪問研究員。也就是說,阿瑟可以在研討會召開前幾週來桑塔費,在研討會召開以後還可以再在研究所住上幾週。這樣,他就有時間和其他住在研究所的研究人員一塊兒工作,共同探討。對此他有興趣嗎? “當然有興趣。”阿瑟說。秋季到桑塔費住上六個星期,所有費用都不必自己負擔。為什麼不呢?此外,他不得不承認桑塔費這個強大的學術火力網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蓋爾曼也是諾貝爾獎得主,這是繼阿羅和安德森之後阿瑟聽說的與桑塔費有關的第三個諾貝爾桂冠得主。蓋爾曼是“夸克”(quarks)理論的創始人。夸克是運動於質子和中子之內的最小的粒子。阿瑟仍然不太明白這個叫老溫的人所說的“複雜系統”究竟是什麼,但整樁事情聽上去已經讓他覺得瘋狂到足以撩起他的興趣了。

“哦,順便問一下,”阿瑟說,“還沒人向我提及您的大名。請問您在桑塔費研究所擔任什麼工作?” 電話的那端停頓了片刻,然後傳來一聲咳嗽。 “我是所長。”考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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