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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四節印花技術

中國古代紡織與印染 赵翰生 4839 2018-03-20
織物上的花紋圖案,可採用先染後織的方法形成,即先將纖維著色,而後織造。但在織造技術尚不甚發達的殷周時代,不具備織造具有復雜花紋織物的技術,當時為獲得美觀大方的紡織品,只能採用手繪的方法,把顏料塗抹在織物上。後來人們又發明了型版印染技術,由於印花技術簡單實用,印花成本低,速度快,一經出現就大受歡迎。即使到了織造技術有了突破性進步,已具備織造各種複雜花紋技能的秦漢時期,印花技術也沒停滯不前,仍在迅猛發展,以至成為紡織技術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古代主要流行的印花方法有畫繪、凸版印花、夾纈〔xie協〕、絞纈、蠟纈等。 畫繪是殷周時普遍應用的一種著色方法,它是採用畫的方式,將調勻的顏料或染料液塗繪在織物上,以形成圖案花紋。據文獻記載,當時的貴族很喜歡穿畫繪的服裝,並以不同的畫繪花紋來代表其社會地位的尊卑。如周代帝王服飾中有一種繪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花)、蟲、藻(水草)、火、粉米、黼〔fu府〕(斧形花紋)、黻〔fu弗〕(對稱幾何花紋)12個花紋圖案的畫衣。這12種花紋是分等級的,以日、月最為尊貴。從天子起直到各級官吏,按地位尊卑、官職高低分別採用。從出土的西周絲綢及刺繡織品來看,貴族選用的圖案既複雜,色彩又豐富。圖案不是簡單地描繪在織物上,而是採用了一個較為複雜的工藝過程,即先將織物用染料浸染成一色,再用另一色絲線繡花,然後再用礦物顏料畫繪。

畫繪的方法,因費工費時,著色牢度差,很快被印花技術所取代,但因它所染織物有著與其他染色方法不同的特殊風格,仍深受人們的喜愛,所以歷代一直都有少量生產。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文物中,有一幅用植物染料和礦物顏料塗繪的T字形帛畫。畫繪的匠人用艷麗的色彩在帛上勾繪出天上、人間、地下三個境界,奇蟲異獸在此區間遊竄,使整個畫面形象豐富又充滿了浪漫情趣。這幅畫繪織物的罕見之作,代表了古代畫繪工藝的最高水平。 清代初期,手繪織物開始大量輸往歐洲,而且數量逐年增加,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歐洲染織業的發展。如德國人利奇溫在談到中國染織工藝對歐洲文化影響時曾說:“18世紀末,法國的絲業,在美術及技術方面的欣欣向榮,實出於中國材料不斷輸入的刺激。在這個世紀後半葉,東方手繪的紡織品成為最流行的時式。”又說“至1673年,中國的花樣漸趨平民化,已經有印花絲織品的供應,以代替高價的手繪織品。”並說法國、荷蘭等國還特設工廠,來仿造中國各款繪花或印花的絲織品。

凸紋印花的方法並不復雜,是在平整光潔的木板或其他類似材料上,挖刻出事先設計好的圖案花紋,再在圖案凸起部分上塗刷色彩,然後對正花紋,以押印的方式,施壓於織物,即可在織物上印得版型的紋樣。其實日常生活中,以圖章加蓋印記,就是一種最簡單的凸紋印花。凸紋印花技術起源於何時,現在還沒有定論,不過在西漢的時候,已具有相當高的水平。長沙馬王堆出土的印花敷彩紗和金銀色印花紗,就是用凸紋印花與繪畫結合的方法製成的。印花敷彩紗是先用凸紋版印出花卉枝幹,再用白、朱紅、灰藍、黃、黑等色加工描繪出花、花蕊、葉和蓓蕾。彩紗表面,手繪花卉,活潑流暢,細緻入微,凸印花地,清晰明快,線條光滑有力,很少有間斷。整個織物用色厚而立體感強,充分體現了凸紋印花的效果。金銀色印花紗是用三塊凸紋版分三步套印加工而成,即先用銀白色印出網絡骨架,再在網絡內套印銀灰色曲線組成的花紋,而後再套印金色小圓點。從整體來看,銀色線條光潔挺拔,交叉處無斷紋,沒有濺漿和滲化疵點,有些地方雖由於定位不十分準確,造成印紋間的相互疊壓以及間隙疏密不勻的現象,但仍反映出當時套印技巧所達到的嫻熟程度(圖22)。

凸版印花工藝簡便,對棉、麻絲、毛等纖維均能適應,因此一直是歷代服飾和裝幀等方面的主要印製方法。這一技術在公元五六世紀傳到日本,當時日本人稱這種印花佈為“析文”或“階布”。在14世紀又傳入歐洲,先在意大利比較盛行,到18世紀西歐各國才普遍掌握了這一技術。

圖22 金銀印花紗紋樣
我國少數民族地區採用凸紋印花也很普遍,運用技巧也比較嫻熟。如清代新疆維吾爾族人民創制出的木戳印花和木滾印花就很有特色。木戳面積不大,可用於局部或各種中小型的裝飾花紋;木滾印花由於是用雕刻花紋的圓木進行滾印,所以適於大幅度的裝飾花紋。 夾纈實際上是鏤空版印花。它是用兩塊雕鏤相同的圖案花版,將布帛對折緊緊地夾在兩板中間,然後就鏤空處塗刷染料或色漿。除去鏤空版,對稱花紋即可顯示出來。有時也用多塊鏤空版,著二三種顏色重染。古代“夾纈”的名稱,可能就是由這種夾持印製的方式而來。

夾纈始於秦漢之際,隋唐以來開始盛行。據文獻記載,隋大業年間,隋煬帝曾命令工匠印製五色夾纈花裙數百件,以賜給宮女及百官的母和妻。唐玄宗時,安祿山入京獻俘,玄宗也曾以“夾纈羅頂額織成錦簾”為賜。表明當時夾纈品尚屬珍稀之物,僅在宮廷內流行,其技術也被宮廷壟斷,還沒有傳到民間。 《唐語林》還記載了這樣一件事:“玄宗時柳婕妤有才學,上甚重之。婕妤妹適趙氏,性巧慧,因使工鏤板為雜花之象,而為夾纈。因婕妤生日,獻王皇后一匹,上見而賞之。因敕宮中依樣制之。當時其樣甚秘,後漸出,遍於天下,乃為至賤所服。”說明夾纈染法是在玄宗以後才逐漸流行於全國的。唐中葉時制定的“開元禮”制度,規定夾纈印花製品為士兵的標誌號衣,皇帝宮廷御前步騎從隊,一律穿小袖齊膝染纈團花襖,戴花纈帽(這一制度也曾被宋代沿襲)。連軍服都用夾纈印花,可以想像夾纈製品的產量和它在社會盛行的程度。

唐代夾纈製品遺存較多,如日本正倉院保藏的唐代夾纈花樹對鳥屏風、夾纈山水屏風、夾纈鹿草屏風、花紋夾纈絁等。從這些五彩夾纈品,可以看出那時夾纈工藝是相當精巧的。 由於夾纈工藝最適合棉、麻纖維,其製品花紋清晰,經久耐用,所以自唐以後,它不僅是運用最廣的一種印花方法,還得到繼續發展。如從宋代起鏤空印花版逐漸改用桐油塗竹紙代替以前的木板,染液中加入膠粉,以防止染液滲化造成花紋模糊,並增添了印金、描金、貼金等工藝,福州南宋墓出土的紡織品中,就有許多衣袍鑲有絢麗多彩、金光閃爍、花紋清晰的夾纈花邊製品。 絞纈,又名撮纈或扎纈,是我國古代民間常用的一種染色方法。其紮法大體分為三類:a先在待染的織物上預先設計圖案,用線沿圖案邊緣處將織物釘縫、抽緊後,撮取圖案所在部位的織物,再用線結紮成各種式樣的小絞(圖23),也可以將穀物作為襯墊物,結紮在織物裡,形成圓圈染取魚子形的散佈花樣。 b先將織物巧妙折疊,再用對稱的幾何小板塊將其縛扎夾起來。 c將坯綢作經向或對角折疊,在不同的位置上以織物自身打結抽緊或以繩綁紮。浸染後,將線拆去,紮結部位因染料沒有滲進或滲進不充分,就呈現出著色不充分的花紋。絞纈花樣色調柔和,花樣的邊緣由於受到染液的浸潤,很自然地形成從深到淺的色暈,使織物看起來層次豐富,具有暈渲爛漫、變幻迷離的藝術效果。這種色暈效果是其他方法難以達到的。


圖23 絞纈紮法示意圖
文獻記載和出土文物表明我國古代民間至遲在公元4世紀時就已經普遍從事絞纈生產了。當時流行的絞纈花樣有蝴蝶、臘梅、海棠、鹿胎紋和魚子紋等,其中紫地白花酷似梅花鹿毛皮花紋的鹿胎纈最為昂貴。晉代陶潛在他所著《搜神後記》中,記述了這樣一件事:一個年青的貴族婦女身著“紫纈襦(上衣)青裙”,遠看就好像梅花斑斑的鹿一樣美麗。顯然,這個婦女穿的衣服是用有“鹿胎纈”花紋的絞纈製品作成。從唐到宋,絞纈紡織品更深受人們的喜愛,不僅婦女將它作為日常服裝材料穿用,在陶瓷和繪畫上也可見到它的踪跡。如當時製作的三彩陶俑以及羅綺名畫家周昉畫的《簪花仕女圖》上和敦煌千佛洞唐朝壁畫上,都有身穿文獻所記民間婦女流行服飾“青碧纈”的婦女造型。五代時,有人為了趕時髦,甚至不惜賣掉琴和劍去換一頂染纈帳(陶榖《清異錄》)。小小的一件紡織品,如此讓人渴望擁有,足以說明絞纈製品在這時期風行之盛,影響之深的程度。元明時,絞纈仍是流行之物,元代通俗讀物《碎金》一書中記載有檀纈、蜀纈、錦纈等多種絞纈製品。

在古代西北少數民族地區還有一種扎纈和織造相結合的紮經染色工藝。其法是先根據紋樣色彩要求,將經絲上不著色部位以拒水材料紮結,放入染液中浸染。可以多次捆紮,多次套染,以獲得多種色彩。染畢,經拆經對花後,再重新整理織造,便能得到色彩濃艷,輪廓朦朧的織品。這種工藝自唐代出現後一直沿用至今。近代深受維吾爾族和哈薩克族人民喜愛的碼什魯布、愛的麗斯綢就是採用這一工藝織成的。 蠟纈,現在稱為蠟染。傳統的蠟染方法是:先把蜜蠟加溫熔化,再用三至四寸的竹筆或銅片製成的蠟刀,蘸上蠟液在平整光潔的織物上繪出各種圖案。待蠟冷凝後,將織物放在染液中染色,然後用沸水煮去蠟質。這樣,有蠟的地方,蠟防止了染液的浸入而未上色,在周圍已染色彩的襯托下,呈現出白色花卉圖案。由於蠟凝結後的收縮以及織物的縐折,蠟膜上往往會產生許多裂痕,入染後,色料滲入裂縫,成品花紋就出現了一絲絲不規則的色紋,形成蠟染製品獨特的裝飾效果。

古代蠟染雖以靛藍染色的製品最為普遍,但也有用色三種以上者。複色染時,因考慮不同顏色的相互浸潤,花紋設計得比較大,所以其製品一般多用於帳子、帷幕等大型裝飾布。 據研究,我國的蠟染工藝起源於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秦漢時才逐漸在中原地區流行。 1959年新疆民豐東漢墓發掘出兩片漢代藍白蠟染花布,其中一片圖案是由圓圈、圓點幾何紋樣組成花邊,大面積地舖滿平行交叉線構成的三角格子紋;另一片則係小方塊紋,下端有一個半體佛像。這兩件蠟染製品所示圖案紋樣的精巧細緻程度,為當時其他印花技術所不及,反映出漢代蠟染技術已經十分成熟。隋唐時蠟染技術發展很快,不僅可以染絲綢織物,也可以染布匹,顏色除單色散點小花外,還有不少五彩的大花。蠟染製品不僅在全國各地流行,有的還作為珍貴禮品送往國外。如日本正倉院就藏有唐代蠟纈數件,其中“蠟纈象紋屏”和“蠟纈羊紋屏”均係經過精工設計和畫蠟、點蠟工藝而得,是蠟纈中難得的精品。

宋代時,中原地區的紡織印染技術有了較大進步,蠟染因其只適於常溫染色,且色譜有一定的局限,逐漸被其他印花工藝取代。但是在邊遠地區,特別是少數民族聚居的貴州、廣西一帶,由於交通不便,技術交流受阻,加之蠟的資源豐富,蠟染工藝仍在繼續發展流行。當時廣西瑤族人民生產一種稱為“瑤斑布”的蠟染製品,以其圖案精美而馳名全國。此佈雖然只有藍白兩種顏色,卻很巧妙地運用了點、線、疏、密的結合,使整個畫面色調飽滿,層次鮮明,獨具瑤族古樸的野趣和情調,突出地表現了蠟染簡潔明快的風格。這種蠟染布的製作方法也很獨特,是“以木板二片,鏤成細花,用以夾布,而熔蠟灌於鏤中,而後乃釋板取布,投諸藍中,布既受藍,由煮布以去其蠟,故能變成極細斑花,炳然可觀”(《嶺外代答》卷六)。

蠟染製品在我國西南苗、瑤、布依等少數民族聚居區,一直流行不衰,至今仍是當地姑娘、少婦所喜愛的衣著材料。 鹼劑印花是一種利用鹼性物質對絲膠溶解性能及對某些染料的阻染性能而進行的防染或拔染印花方法。在我國最早出現在唐代,採取的具體辦法是用草木灰或石灰等強鹼性物質,調配成印漿,施印於生絲坯綢上,從而使花紋部位的生絲膨脹脫膠,呈現出不同於較暗地色富有熟絲光澤的圖案。或在此基礎上,再行入染,利用生絲熟絲在染液中上色率的差異,形成深淺不同的色光。新疆出土的唐代絲織物中有不少鹼劑印花織物,如敦煌出土的“白色團花紋紗”和吐魯番出土的“原色地印花紗”,花紋處絲束鬆散,富有絲光,地色處絲束緊密,色澤較暗,據分析採用的是原色生絲作地,局部生絲脫膠顯花工藝製成;而吐魯番同時出土的另一種“絳地白花紗”則是採用先鹼印,再入紅花染液中進行染紅的工藝製成(由於花紋部位印有鹼漿,紅花素不能上染,因此得以顯白色花)。宋代有一種非常有名充作被單和蚊帳之用的鹼性印花產品“藥斑布”,其鹼性印漿是用石灰和豆粉調製而成,這種漿呈膠體狀,不僅利於塗繪和防染,也利於洗去和刮去,它所產生的效果與蠟防染效果完全一樣,也是“清白之間,有人物、花鳥、詩詞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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