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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四節明清的蒙學

中國古代學校 郭齐家 3767 2018-03-20
明清時期的蒙學有三種形式,一是坐館或教館(指地主士紳豪富聘請教師在家進行教學),二是家塾或私塾(指教師在自己家內設學),三是義學或義塾(指地方或個人出錢資助設立小學招收貧寒子弟,帶有慈善事業的性質)。明清的蒙學已經定型,有了一般固定的教學制度和教學程序,也有了一批教蒙學的教師隊伍。 蒙學教師簡稱為蒙師,有的是當地的童生或窮秀才,有的連童生、秀才也不是。第二回描繪山東薛家集有位60多歲的蒙師名叫周進,“卻還不曾中過學”,即僅是童生,還沒中秀才。他來到貢院門口想挨進去看看,卻“被看門的大鞭子打了出來”。家長贄見蒙師,贈送的禮錢,“合攏了不夠一個月飯食”。 “潦倒青衫”是蒙師生活的真實寫照。 清初的鄭板橋(公元1693—1765年)早年家貧也當過蒙師,曾作詩《自嘲》:

清同治年間的李靜山在他編的《增補都門雜詠》上有詩曰: 清嘉慶年間佚名編的《都門竹枝詞》上也有首詩,描述了蒙館先生的貧寒生活: 清光緒年間有位蒙師叫李森廬的,以出外教讀謀生,某年逼歲除,不能歸,寄其妻詩曰: 有的蒙師文化水平不高,甚至連、《千字文》也讀不下來,乃有“先生不如鼠”之嘲,意思是老鼠在無米、無油可竊時,還會到故紙堆中囓書籍呢! 蒙師文化水平低,和他們的生活待遇有關,因為稍有才識,衣食有奔頭的,都不願當教師,所謂“家有二斗糧,不作孩子王”。他們在社會上無地位,歸根結底是由於明清朝廷的不重視。張履祥(公元1611—1674年)說:“蒙師之責至重,而世輕賤之。舉業之學至陋,而世尊隆之。可謂不知類矣!”意思是說,蒙師教育責任重大,但社會地位低賤,而科舉考試之學問簡陋,但社會地位卻那樣高,形成多麼強烈的反差!清代的崔學古在《幼訓》中呼籲改變蒙師狀況,他說:“為師難,為蒙師更難。蒙師失,則後日難為功;蒙師得,則後日易為功。甚矣,不可不慎也。”

明清時期的蒙學教材很多,除、、《千字文》外,流行一時的還有、《龍文鞭影》、《幼學瓊林》、《童蒙觀鑑》等等。 《清稗類鈔》第四冊有一首《嘲私塾詩》,勾劃了明清時期蒙學教學活動的情景: 完翻《鑑略》,畢念《神童》。
、、《千字文》讀完後再讀、《神童詩》、《鑑略》,然後再讀“四書”——《大學》、《中庸》、、《孟子》等。 共選詩200餘首,大部分語言流暢,詞句淺近,易讀易記,包括不少膾炙人口的名篇,如李白的《靜夜思》,孟浩然的《春曉》,王之渙的《登鸛鵲樓》,杜牧的《清明》,蘇軾的《飲湖上,初晴後雨》等名詩。由於成為蒙學中主要的詩歌教材,社會上又將它與“三、百、千”合稱為“三、百、千、千”。後來,清代孫洙又擇唐詩中膾炙人口之作,編成《唐詩三百首》,署名蘅塘退士印行。此書一出,“風行海內,幾至家置一編”,不只在蒙學,也是社會上十分流行的詩歌集。

還有一種蒙學課本叫作“雜字”書,在歷代史書上很少著錄,但其內容切合日用,又分類編纂,既可作識字課本,又能起字典作用,適合一般手工業者、農民、商人及其子女的需要,在蒙學中也佔有一定的地位。今舉《五行雜字》為例: “人生天地間,莊農最為先。要記日用賬,先把雜字觀。你若待知道,聽我謅一篇。開凍先出糞,制下镢和鍁。扁擔槐木解,朱筐草繩拴……” 下面都是與耕種活動和農家日常生活需要有關的內容: “麵餅大犒賞,豆腐小解饞。說的咱家話,財主卻不然。弱人服參湯,肚壯吃黃連。清晨用點心,晚晌吃糖圓。夏天雞滷麵,雞蛋合肉丸。哪怕天鵝肉,說要也不難……” 最後以“幾句俗言語,休當戲言觀。專心記此字,落筆不犯難”結束。

又如《六言雜誌》中有這幾行: “黃花金針木耳,蘑菇大料茴香。魚肚海蜇紫菜,香蕈燕窩白糖。花椒胡椒芥未,紅曲醬瓜醃姜……兄弟哥哥嫂嫂,母舅妗子姨娘。 大伯小叔侄兒,丈人岳母姑娘……飛叉木鍁掃帚,推扒梯子刮板……” 蒙學主要進行讀書、習字和作文三方面的教學,是為進入官學、書院及應科舉考試作基礎準備,而每一方面的教學,又都建立了一定的次序。如讀書,首先進行集中識字。待兒童熟記千餘字後,進入讀“三、百、千、千”的階段,進而再讀“四書”。這時,學塾教學的重點在於指導兒童跟讀、熟讀和背誦上。在此基礎上,教師進行講書,著重闡述書中的封建政治思想和倫理原則。習字的次序,先由教師把著手教兒童用毛筆,而後描紅,再進入臨帖書寫,這時學塾教學的重點在於指導兒童用描紅本及名家字帖。作文之先必練習作對。教師訓練兒童作對,先從模仿做起。如教師講“正名”這一格式,就要舉例“送酒東南去,迎琴西北來”,再讓兒童仿著寫一句。教師講“因類”這一格式,亦要舉例“圓荷浮小葉,細麥落輕花”,再讓兒童仿著寫一句。教師還運用一些作對學文的書和詩詞範文指導兒童。如: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夾岸曉煙楊柳綠,滿園春色杏花紅。兩鬢風霜,途次早行之客;一簑〔suo 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 作對練習是一種不講語法理論而實際上卻是相當嚴密的語法訓練,經過多次練習之後,兒童可以純熟地掌握詞類和造句的規律,並且用之於寫作。這一種基礎訓練的方式,的確是值得我們重視的。 學塾中實行個別指導,教學進度以兒童的接受能力為轉移,一般來說,都遵循由易及難,由淺入深的原則,前一步的學習為後一步的學習鋪墊基礎。教學中尤重視溫故,教師有計劃有步驟地組織兒童複習舊課,在溫故的基礎上再上新課。

當時流行有《訓蒙歌》一首,也生動地反映了蒙學與蒙師的情狀:“牢記牢記牢牢記,莫把蒙師看容易。教他書,須識字,不要慌張直念去。聲聲字眼念清真,不論遍數教會住。教完書,看寫字,一筆一筆要端詳,不許糊塗寫草字。字寫完,做對句,見景生情不必奇,只要說來有意趣。平仄調,毋貪異。做完對句有餘功,寫個破承教他記。催唸書,口不住,時常兩眼相對看,怕他手內做把戲。非吃飯,莫放去。出了恭,急忙至,防他悄悄到家中,開了廚門偷炒米。清晨就要來,日落放他去。深深兩揖出門外,彬彬有禮循規矩。若能如此教書生,主人心裡方歡喜。”(《解人頤》卷下) 清道光二十一年(公元1841年)辛丑科狀元龍啟瑞,於道光二十七年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和清代的蒙學教學實際,提出了一個新的《家塾課程》:

“大約以看讀寫作四字為提綱:讀熟書(經類及《文選》、《古文詞類纂》)以沃其義理之根,看生書(史類)以擴其通變之趣,寫字以觀其用心之靜躁,作文以驗其養氣之淺深。四者俱而學生之基業始立,鮮慝志亦鮮遁情矣。(初上學者,先作讀寫兩字功課為要)早起,少長以序,入塾拜先師神座,畢,謁拜師長,請安畢(應對進退禮節,以管子《弟子職》、朱子《小學》為主)。理昨日生書,帶溫書一卷,背。上生書,師長先依經講解逐字實義,畢,再講實字虛用、虛字實用、本義有引申、異義有通假之法(以《說文解字》、《爾雅》、《廣雅》、《玉篇》、《廣韻》為主)。其每一字得聲則有古音(古謂周秦先漢)、今韻(今謂魏晉以下)、方言之互殊、雙聲迭韻翻切之相貫,然後析其章段,離其句讀,條其意指。講畢,命學生復述一遍(看其有見解否)。乃就位念一百遍。初緩讀,後稍急讀,字句要有抑揚頓挫之節奏,四聲要有高下低昂之準的(不熟再加一百遍)。午飯訖,循階走三百步,拉弓習禮射畢,寫字一二張(以初唐人碑版為主,講把筆、講間架)。溫書一本,背(有誤字尖出命改正)。仍讀主書,將晚屬對(自兩字至五七字,以為作四六文張本)。燈下念唐賢五律詩(取於試帖相近)或《古詩源》;上生詩時,為之逐句講解(有正對、有借對、有反對、或明使故事,或暗用故事)。間日出詩題,試作五言絕句一首(以次增至四韻六韻)。功課做完,跪叩先師神座前,揖師長畢,命之退,乃退。逢三八日作文,初一、十五日作史論及詩賦。草訂一簿,每日自記行事、讀書,及有所疑、有所悟(為作論及製義張本),次早呈閱。學生有不率教,不及格者,依科懲責,決不寬宥。”

龍啟瑞的《家塾課程》總結了中國古代的蒙學教學經驗,提出以看、讀、寫、作四字為綱,強調要熟讀精思、漸進有恆、自求自得、嚴格要求,頗受當時社會各界的重視,流傳很廣。即使對今天中小學的語文教學,亦可提供啟示和借鑒。 隨著蒙學的發展,童蒙教學法的著作也開始出現。宋元以後,在學塾教學實踐的基礎上,專門研究童蒙教學法的著作陸續得到刊行。著名的有清代王筠(公元1784—1854年)撰寫的《教童子法》等。 《教童子法》是一本專門論述蒙學教育的著作。它對識字、寫字、讀書、作對、作詩、作文方面的基本訓練作了系統的論述,對蒙學的一般原理也提出了一些獨到的見解。如它重視學生的學習興趣,反對呆讀死背的教學方法。書中說:“學生是人,不是豬狗,讀書而不講,是念藏經也,嚼木札也。”“人皆尋樂,誰肯尋苦?讀書雖不如嬉戲樂,然書中得有樂趣,亦相從矣。”兒童不了解書中的意思,讀起來好像和尚念經,枯燥無味,自然把學習看成苦事。書中說:“小兒無長〔chang 常〕精神,必須使有空閒,空閒即告以典故。”這是說,兒童的注意力不能持久,教學中要有適當的休息,休息時可以給學生講些知識性故事,死典故可以訓練兒童的記憶,活典故能夠培養兒童的思維。書中還要求教師了解學生,因材施教,而不能使用體罰威嚇學生。並以觀察學生是“歡欣鼓舞”,還是“奄奄如死人”,作為判斷其師是“良師”還是“笨牛”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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