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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節放馬灘地圖

中國古代的地圖測繪 葛剑雄 3240 2018-03-20
《放馬灘地圖》因1986年出土於甘肅省天水市小隴山放馬灘而得名,七幅圖分別用墨線繪在四塊松木板的AB(正反)兩面。四塊木板的大小基本相等,按出土順序編號:第一塊木板長26.7厘米、寬18.1厘米、厚1.1厘米,A面所繪圖稱之為1號圖,B面為2號圖;第二塊木板長26.6厘米、寬15厘米、厚1.1厘米,單面繪製,稱為3號圖;第三塊木板長16.5厘米、寬18.1厘米、厚1.1厘米,A、B兩面分別為4號圖、5號圖;第四塊木板長26.8厘米、寬16.9厘米、厚1厘米,兩面地圖為6號圖、7號圖(圖2—8)。

圖2 天水放馬灘戰國地圖1號圖

圖3 天水放馬灘戰國地圖2號圖

圖4 天水放馬灘戰國地圖4號圖


圖5 天水放馬灘戰國地圖3號圖

圖6 天水放馬灘戰國地圖5號圖

圖7 天水放馬灘戰國地圖6號圖

圖8 天水放馬灘戰國地圖7號圖
第一塊木板的刨面磨損嚴重,並斷裂為三塊,在棺槨中分置於三處;第二、三、四塊木板完整無損,刨面光潔如新。這說明第一塊木板的兩幅地圖繪製時間較早,並經過了長時間的使用;其餘三塊木板的地圖繪製較晚,使用時間也不長。 這七幅圖中,除了5號圖屬半成品外,其餘六幅可按其所繪水系分成兩組: 第一組包括1號圖和2號圖。 2號圖是1號圖左半部的局部擴大圖。從圖面下方所注“上”字判斷,這一組圖屬於豎列北南方向,上北下南,與現代地圖的方向一致。但與馬王堆出土的地形圖的方向相反,說明秦漢時代地圖的版式的方向還沒有一致的規定,可以是上北下南,也可以是上南下北。

第二組包括3、4、6、7號圖。 3號圖是4號圖、5號圖分水嶺源流區的接合關係圖,4號圖是5號圖的局部擴大圖,7號圖是3號圖的局部擴大圖。這一圖組的版式也是豎列北南向,但圖上的注字並不都正對著讀者,而是作東向或西向排列的。不過根據從4號圖和6號圖所繪河流支流所注的文字判斷,這一圖組的方向與第一圖組是一致的,顯然這也符合地圖作者的製圖習慣。 從同一墓中出土了460枚竹簡,專家們分別定名為《日書》和《墓主記》。 《墓主記》由八枚竹簡組成,記錄了這位名丹的墓主的經歷。根據《墓主記》的內容、隨葬的其他器物和有關史料,可以大致斷定: 墓主丹具有很高的文化素養和廣博的知識,墓中隨葬的《日書》的內容包括天文、曆法、音律、占卦、巫術、五行等學說,是一部反映當時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綜合性典籍。除地圖外,墓中還有毛筆、算籌、木尺等器具。

墓主丹在秦惠文王后元七年(公元前318年)因在邽縣垣離里以矢傷人而被判處刑罰,在他受刑後的第三年,即秦惠文王后元十年(公元前315年)參加了秦伐趙取義渠的戰役,這可能是由於他擁有豐富的地理知識和社會地位,得到了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所以他在軍中主要從事參謀一類的文職。經過四年戰爭結束,或許是他被改判為流刑,或許是他自己不願再回故鄉,墓主丹遷居於邽縣東南的要塞燔〔fan凡〕史關,至秦襄昭王八年(前299年)病死於燔史關,葬於關北側的墓地——今天水放馬灘。 《放馬灘地圖》第二組的4幅圖,都是以燔史關為測繪基點繪製的大比例尺地圖,證明這是墓主丹在燔史關期間繪成的,時間應在惠文王后元十四年至昭襄王八年之間,即公元前305年前後。第一組圖畫的是以邽縣為中心的渭河上游北岸諸支流,完全與燔史關一帶無關,精度也不如第二組圖,並且曾經使用過較長時間,可見是墓主早年在邽縣垣離裡時的作品,所以繪製技術不如後期。

從圖上的地名和所描繪的水系、峪谷、亭形物分析,第一組圖所包括的地域範圍是今天水市伯陽鎮以西北的整個渭河流域。第二組圖所表示的地域,包括今放馬灘南北的花廟河、東柯河上游地區,該圖組通過東柯河的下游與第一圖組所示的東柯河巧妙地聯繫在一起,形成一個更大的範圍。 《放馬灘地圖》的繪製特點顯示出相當高的技術水平,表現在: (1)以突出的水系構成圖面的總體框架。第一圖組以今伯陽河以西北的渭河為主幹流,南北兩岸共繪10條一級支流、17條二級支流、四條三級支流。第二圖組北流水係以今東柯河上游為主幹流,東西兩岸共繪九條一級支流、一條二級支流;南流水係以今花廟河上游為主幹流,東西兩岸共繪23條一級支流、24條以上的二級支流和四條三級支流。兩個圖組所繪水系框架,與現代相應地區的水系圖基本相似,幹、支關係表達明確,交匯口的角度大多數準確表示是銳角;第二圖組一級支流的河名基本已全部注出,而且都注於河流的下游,不致與二級、三級支流的名稱混淆。在沒有出現用精密的經緯度測繪之前,以水系構成地圖總體框架的方法是相當先進的。用這樣的方法製圖,只要水系表示準確,其他各項地理要素的表示都能達到預期的效果。這種方法成為中國地圖繪製的傳統,至今還是繪製區域地圖的基本方法。

(2)突出重點,擴大主區。六幅圖中有三幅是為了突出重點的主區而繪製的局部擴大圖。 2號圖是1號圖西部水系擴大圖,7號圖是3號圖北流水系擴大圖,4號圖則是6號圖上游水系擴大圖。在同一幅圖中也有主、副區之分,如1號圖是以邽丘為核心繪製的,所以邽丘附近表現得最突出。 2號圖突出了光成河水系,其他區域相對簡略。這一方法為馬王堆地圖所沿用,《駐軍圖》是《地形圖》的局部擴大圖,《地形圖》和《駐軍圖》均有主、副區之別。直到今天,突出主區或增加局部擴大圖還是常用的製圖方法。 (3)基本比例的概念已經形成。地圖上所表現的干支流交匯、流路方向、流程長短和林木分佈,可以證明都是實地踏勘的結果。但在作者繪製第一組圖時,基本只是示意,沒有比例概念,如1號圖中牛頭河流域畫得比葫蘆河流域還大,而事實恰恰相反。但到繪製第二圖組時,作者已有明顯進步,形成了基本的比例概念:3號圖南北流向的兩個水系面積已基本符合比例,6號圖的基本比例尺大致為十萬分之一,4號圖也是按一定比例尺擴大的。

(4)形成和應用了接合圖的概念。第一圖組與第二圖組所表示的地域雖然不同,卻有一定的內在聯繫,通過卅裡柏谷和東柯河的關係得到反映。第二圖組中7號圖與4號圖、5號圖所繪的雖是完全不同的流域,但存在著同源關係,通過3號圖的接合,7號圖與4號圖、5號圖同源關係完整地對接。在現代大比例尺地圖中,接合圖的運用非常普遍,但在古代地圖中,像3號圖這樣的接合圖還是首次發現,在中國和世界都屬首創。 (5)具備了一套地圖要素的表示方法。地形、水系、居民點、交通線這現代地圖的四大要素,在這些地圖中都已有了相應的表示符號,但在應用之初還缺乏經驗,也不夠規範,免不了存在不足之處。 圖中用均勻不變的曲線表示水系,主次關係比較清楚,彎曲自然,形態醒目。但有時下筆較重,造成源流區線長變粗,又沒有按流水方向由細到粗的變化,還不如馬王堆地圖精緻。

採用矩形符號內加註字的方法表示10個居民點,容易判讀,不易混淆。但對縣級和鄉里級沒有加以區分,也不如馬王堆地圖清楚。 採用均勻的細線表示交通線。雖僅在4號圖的主河道旁畫了一條,但卻是當時通往秦嶺以南的干道(相當今天水東泉——利橋公路的放馬灘至黃家坪路段),在交通史上有重大意義。 地形的表示方法則有兩種:一是第二圖組的單曲線山脊法,用以表示南北兩水系之間的分水嶺和南流水系西北兩側的地勢;一是半成品5號圖上的閉合山形曲線法,用以表示山體形態、山脈走向、山谷位置,清晰醒目,位置準確。遺憾的是,此法在其餘六幅成品圖中並未應用,可能是由於繪製技術上有較大難度。但在馬王堆《地形圖》和《駐軍圖》中,地形的表示已完全採用這種方法。所不同的是,《地形圖》在閉合曲線之內加上暈線,刪去了其他符號,而《駐軍圖》則保留了符號,採用不閉合的單曲線表示。馬王堆地圖的地形表示方法相當先進,具有現代等高線的閉合曲線法的雛形,但《放馬灘地圖》5號圖證明,這種方法在戰國時代已經形成。

此外,地圖上還採用兩個半月形符號夾住河道來表示六處峽谷,形態逼真,一目了然。用亭形符號來表示女媧廟,形象直觀。這兩種符號都沿用至今。 《放馬灘地圖》內容豐富,精確度和製圖工藝都達到了較高的水平。儘管與馬王堆地圖和以後的地圖相比,它們還顯得粗糙,但無疑代表了當時世界最先進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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