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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蘇軾

宋仁宗有一次回到后宮,十分高興,曹皇后問他有什麼喜事,他說:“我今天策試舉人,得到兩個人才,但是,我已經老了,捨不得用,準備留給後人。”他說的兩個人才,就是蘇軾和蘇轍兄弟。 四川眉山蘇氏父子是令人驚嘆的。 “唐宋八大家”,他們父子就佔了三個席位!這樣的家庭,大概從古至今都不多見。尤其是蘇軾,天縱英才,不僅是大宋第一才子,如果就成就之全面講,大概數千年曆史中都不作第二人想。 蘇軾(1037—1101),字子瞻,又字和仲,號“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眉州(今四川眉山)人。他是中國文學藝術史上罕見的全才,是我國歷史上罕見的集散文家、詩人、詞人、書法家、畫家等於一身,而且在幾乎每一個領域都引領一代風騷的人物,是中國數千年曆史上被公認文學藝術造詣最傑出的大家之一。

蘇軾青少年時期力學不倦。他的父親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對他影響當然很大。他的母親學識如何不清楚,但他們兄弟小的時候,母親為他們講《漢書》,文化素養應該很高。他生長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加上自己又聰明好學,善於讀書,終成飽學之士。 當蘇洵帶蘇軾蘇轍兄弟進京趕考的時候,其學識才氣一下子震驚了京師。他們兄弟去參加科舉考試,宰相韓琦對人說:“二蘇在此,這些人居然還敢與他們同場較藝,膽子真不小啊。”據說許多人真的因此退出了考試(見《師友談記》)。乃至後來參加科舉都把蘇軾的文章作為樣本,有“蘇文熟,吃羊肉;蘇文生,吃菜羹”的諺語(陸游《老學庵筆記》)。要不是因為歐陽修主考時看到他的文章太美,懷疑是自己的學生曾鞏的捲子,怕別人說閒話,故意把此捲取為第二,那麼那一科的狀元就非蘇軾莫屬(楊萬里《誠齋詩話》)。

蘇軾的人生是悲劇性的。他雖然被宋仁宗所賞識,但仁宗不久就去世了。接下來的宋英宗,在位僅四年,且體弱多病,基本上沒有什麼作為,三十六歲就死了。這時,蘇軾才三十二歲,任職史館,授大理評事。也就在這一年,父親蘇洵去世了。他和蘇轍扶柩回鄉,守孝三年。當他們再次回京復職的時候,已經是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了。 宋神宗是個銳意改革的皇帝,他一即位,立即起用王安石,開始逐步實施變法。王安石變法,打破了祖宗陳法,又侵犯了一些官吏和富商大賈的利益,所以立刻遭到來自各方面的反對。他的好友司馬光、歐陽修等人都持反對態度。蘇軾也捲入了這一場革新與保守的鬥爭,他也反對王安石的新法,於是被趕出京城,去擔任密州、徐州、湖州等地太守。不幸被人誣陷,御史中丞李定等人說他詩中有謗訕新政的句子,蘇軾在御史台(即“烏台”)受審被拘押一百多天,這就是有名的“烏台詩案”。出獄後貶黃州團練副使,實際上是被軟禁起來了。

宋神宗死後,哲宗趙煦即位,才十歲,由高太后親政。高太后是反對新法的,她馬上任用司馬光,盡廢新法。當時王安石已經罷相,到江寧府(今江蘇南京)去了。蘇軾作為舊黨人物,當然也被徵召入京,任翰林學士知制誥。他在任地方官時,對新法有清醒的了解,認為新法中有一些還是可行的,因此不主張“盡廢新法”,這又引起舊黨的不滿,甚至認為他和蘇轍“儼然又是一個王安石”。於是,他再次請求外放,以龍圖閣學士的身份任杭州太守。這算是他一生中比較愜意的一段時光,但不久又奉調回朝,歷任兵部尚書、吏部尚書(未赴)、禮部尚書。 這時,宋哲宗長大了,他一親政,就盡黜舊黨。於是蘇軾又遭一貶再貶,一直貶到惠州(今廣東惠陽)、儋州(今海南儋縣)。在宋代,流放儋州是僅比滿門抄斬輕一等的重罪。

建中靖國元年(1101)宋哲宗去世,宋徽宗即位,向太后執政,蘇軾才被赦內調,復為奉禮郎。不幸在北歸的途中病逝於常州(今屬江蘇)。 蘇軾的人生悲劇,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性格所致。作為一個官吏,他不如弟弟蘇轍,因為他純然是一個文人,是一個藝術家。他聰明到令人嫉妒,但天真得令人同情。他幽默曠達,但仍躲不掉小人的陷害。他的博學多才,連極為自負的王安石都感嘆說:“不知更幾百年,方有如此人物。”(見《西清詩話》)他天真,有時純如嬰兒,在他眼中,世上沒有一個不是好人。 《悅生隨抄》記載說:“蘇子瞻汎愛天下士,無賢不肖歡如也。嘗言:'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子由晦默少許可,嘗戒子瞻擇友。子瞻曰:'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此乃一病。'”他屢遭貶謫,乃至鋃鐺入獄,但仍曠達諧謔。貶在黃州的時候,等於是軟禁,不僅不能簽署公文,而且不准離開州治。有一個晚上,他和朋友在東坡飲酒,歸家太晚,僮僕都睡了,叫都叫不醒,他就寫了一首《臨江仙》:

第二天,此詞已傳遍州中,傳說他“掛冠服江邊,拏舟長嘯去矣。郡守徐君猷聞之驚且懼,以為州失罪人,急命駕往謁,則子瞻鼻鼾如雷,猶未興也”(見葉夢得《避暑錄話》)。他被貶到嶺南,還寫過《惠州一絕》: 蘇軾對宋代文化的貢獻是巨大的。如果沒有蘇軾,宋代文化將會黯然失色;如果沒有蘇軾,宋詞是否可以成為宋代的代表性文學而與唐詩、元曲分庭抗禮都成了問題。 經過五代和宋初詞人的努力,到北宋中葉,詞無論是結構形式還是寫作技巧,都已經相當成熟,而且已經完全從平康小巷、青樓妓院走入了上流社會的生活之中。歌妓當筵索詞演唱,文士即席命筆炫才,已經成為一種時尚。就連方正刻板如司馬光,都臨席寫過一首,一開頭就說:“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雖然范仲淹、王安石等人已經創為別調,有了一些脫出風月綺羅的詞作,但是畢竟影響不大,不足以改變天下詞風。

宋王灼《碧雞漫志》“各家詞短長”說:“東坡先生以文章餘事作詩,溢而作詞曲,高處出神入天,平處尚臨鏡笑春,不顧儕輩。”又“指出向上一路”說:“東坡先生非心醉於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劉辰翁在《辛稼軒詞序》中說:“詞至東坡,傾盪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豈與群兒雌聲學語較工拙。”確實,詞在蘇軾眼中,與詩與文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可以言之於文,發之於詩的,也都可以入之於詞中,使得詞的境界一下子變得無比寬闊,題材變得無比豐富,風格變得無比多樣。 蘇軾的詞,如果僅以數量論,婉約風格的詞是佔了絕大部分的。他的婉約詞,不但多,而且好。比如他的《蝶戀花》: 上片傷春,下片傷情。清人王士禎《花草蒙拾》雲:“'枝上柳綿',恐屯田(柳永)緣情綺靡,未必能過。孰謂東坡但能作'大江東去'耶?”

再如《賀新郎》: 還有前妻王茀去世十年後所寫的那首堪比元稹《遺悲懷》的《江城子》: 這樣的詞,在蘇軾現存的二百六十多首詞中,佔了十分之九。但他對宋詞的貢獻,卻在數量並不多的豪放詞上。 胡寅《題酒邊詞》說:“(柳永)掩眾製而盡其妙,好之者以為不可複加。及眉山蘇軾,一洗香羅綺澤之態,擺脫綢繆婉轉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而逸懷浩氣,超然乎塵垢之外。於是花間為皂隸,而柳氏為輿台矣。” 蘇軾最為人稱道的豪放詞,是下面兩首: 這樣的詞,在宋代出現,確實是有點振聾發聵、恫心駭耳的。王安石曾經說:“禮豈為我輩設哉!”在蘇軾眼中,大概也有“法豈為我輩設哉”的氣概。 王國維曾經說:“東坡之詞曠,稼軒之詞豪。”()這個評價是非常準確的。蘇軾性格中,曠達佔有很重要的地位。他以忠愛之心和天縱之才,卻屢遭迫害,但是卻能處之泰然,正是因為其曠達。這種曠達,在他的詞作中也表現出來。比如他下面的兩首詞,就最能夠表現他的曠達性格:

喝醉了酒,走過溪橋,就枕著馬鞍在橋上睡到天亮,起來一看,“亂山攢擁,流水鏗然”,鳥語花香,於是在橋柱上題詞。山行遇雨,僕人拿著雨具先走了,於是一行人都成了落湯雞。 “同行皆狼狽”,只有他泰然處之,“何妨吟嘯且徐行”。這是對雨的態度,也是對待人生的態度,也就是“曠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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