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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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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

  • 詩歌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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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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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輯(1972-1982)

多多詩選 多多 3720 2018-03-20
第一天 葉落到要去的路上 在一個夢裡的時間 周圍像朋友一樣熟悉 我們,卻隔得像放牧一樣遙遠 你的眼睛在白天散光 像服過藥一樣 我,是不是太粗暴了? “再野蠻些 好讓我意識到自己是女人! ” 走出樹林的時候 我們已經成為情人了 第二天 山在我們面前,野蠻而安祥 有著肥胖人才有的安祥 陌生閃了一個回合 你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回 又覺得有點庸俗 就打了我一個耳光 “要是停電就好了 動物園的野獸就會衝破牢籠 百萬莊就會被洪水沖走! ” 第三天 太陽像兒子一樣圓滿 我們坐在一起,由你孕育著 我用發綠的手指撥開蘆葦 一道閃著金光的流水 像月經來潮

我忍不住講起下流的小故事 被豎起耳朵的行人開心地攝去 到了燈火昏黃的滿足的時刻 編好謊話 拔乾淨褲腿上的野草刺 再親一下 就飛跑去見衰老的爹娘…… 第四天 你沒有來,而我 得跟他們點頭 跟他們說話 還得跟他們笑 不,我拒絕 這些抹在麵包上的愚蠢 這些嗅東西的鼻子看貨物的眼睛 這些活得久久的爺爺 我再也不能托著盤子過禮拜天了 我需要遺忘 遺忘!車夫的腳氣,無賴的口水 遺忘!大言不慚的鬍子,沒有罪過的人民 你沒有來,而我聽到你的聲音: “我們畫的人從來不穿衣服 我們畫的樹都長著眼睛 我們看到了自由,像一頭水牛 我們看到了理想,像一個早晨 我們全體都會被寫成傳說

我們的腿像槍一樣長 我們紅紅的雙手,可以穩穩地捉住太陽 從我身上學會了一切 你,去征服世界吧! ” 第五天 看到那根灰色的煙囪了吧 就像我們膚淺的愛情一樣 從那個沒有帶來快樂的窗口 我看到殘廢在河岸上捕捉蝴蝶 當我自私地溫習孤獨 你的牙齒也不再閃光 我們都當了真 我們就真的分了手 第六天 你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想? 從開始。 你真的不愛了? 真的。所以可以結婚了。 你還在愛。 不愛。結婚。 你只愛自己。 (想著別的事情,我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一直都在欺騙你。 (街上的人全都看到了 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傢伙

正在欺侮一個姑娘) 第七天 重畫了一個信仰,我們走進了星期天 走過工廠的大門 走過農民的土地 走過警察的崗亭 面對著打著旗子經過的隊伍 我們是寫在一起的示威標語 我們在爭論:世界上誰最混帳 第一名:詩人 第二名:女人 結果令人滿意 不錯,我們是混帳的兒女 面對著沒有太陽升起的東方 我們做起了早操—— 1972 同樣的驕傲,同樣的捉弄 這些自由的少女 這些將要長成皇后的少女 會為了愛情,到天涯海角 會跟隨壞人,永不變心 1973 春風吹開姑娘的裙子 春風充滿危險的誘惑 如果被春天欺騙 那,該怎麼辦? 那也情願。 他會把香煙按到 我腿上 是哭著親他呢

還是狠狠地咬他耳朵呢? 哭著親他吧…… 1973 選自組詩〈萬象》 能夠有大口喝醉燒酒的日子 能夠壯烈、酩酊 能夠在中午 在鐘錶滴答的窗幔後面 想一些瑣碎的心事 能夠認真地久久地難為情 能夠一個人散步 坐到漆綠的椅子上 合一會兒眼睛 能夠舒舒服服地嘆息 回憶並不愉快的往事 忘記煙灰 彈落在什麼地方 能夠在生病的日子裡 發脾氣,作出不體面的事 能夠沿著走慣的路 一路走回回家去 能夠有一個人親你 擦洗你,還有精緻的謊話 在等你,能夠這樣活著 可有多好,隨時隨地 手能夠折下鮮花 嘴唇能夠夠到嘴唇 沒有風暴也沒有革命 灌溉大地的是人民捐獻的酒

能夠這樣活著 可有多好,要多好就有多好! 1973 給我們家庭,給我們格言 你讓所有的孩子騎上父親肩膀 給我們光明,給我們羞愧 你讓狗跟在詩人後面流浪 給我們時間,讓我們勞動 你在黑夜中長睡,枕著我們的希望 給我們洗禮,讓我們信仰 我們在你的祝福下,出生然後死亡 查看和平的夢境、笑臉 你是上帝的大臣 沒收人間的貪婪、嫉妒 你是靈魂的君王 熱愛名譽,你鼓勵我們勇敢 撫摸每個人的頭,你尊重平凡 你創造,從東方升 起你不自由,像一枚四海通用的錢! 1973 ——和瑪琳娜·茨維塔耶娃 我寫青春淪落的詩 (寫不貞的詩) 寫在窄長的房間中 被詩人姦污 被咖啡館辭退街頭的詩

我那冷漠的 再無怨恨的詩 (本身就是一個故事) 我那沒有人讀的詩 正如一個故事的歷史 我那失去驕傲 失去愛情的 (我那貴族的詩) 她,終會被農民娶走 她,就是我荒廢的時日…… 1973 A 像對太陽答應過的那樣 瘋狂起來吧,瑪格麗: 我將為你洗劫 一千個巴黎最闊氣的首飾店 電匯給你十萬個 加勒比海岸濕漉漉的吻 只要你烤一客英國點心 炸兩片西班牙牛排 再到你爸爸書房裡 為我偷一點點土耳其煙草 然後,我們,就躲開 吵吵嚷嚷的婚禮 一起,到黑海去 到夏威夷去,到偉大的尼斯去 和我,你這幽默的 不忠實的情人 一起,到海邊去 到裸體的海邊去

到屬於詩人的咖啡色的海邊去 在那裡徘徊、接吻、留下 草帽、煙斗和隨意的思考, 肯嗎?你,我的瑪格麗 和我一起,到一個熱情的國度去 到一個可可樹下的熱帶城市 一個停泊著金色商船的港灣 體會看到成群的猴子 站在遮陽傘下酗酒 墜著銀耳環的水手 在夕光中眨動他們的長睫毛 你會被貪心的商人圍住 得到他們的讚美 還會得到長滿粉刺的桔子 呵,瑪格麗,你沒看那水中 正有無數黑女人 在像鰻魚一樣地游動呢! 跟我走吧 瑪格麗,讓我們 走向阿拉伯美妙的第一千零一夜 走向波斯灣色調斑斕的傍晚 粉紅皮膚的異國老人 在用濃郁的葡萄酒飼飲孔雀 皮膚油亮的戲蛇人 在加爾各答蛇林吹奏木管

我們會尋找到印度的月亮寶石 會走進一座宮殿 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在像背上,神話般移動向前…… B 呵,高貴的瑪格麗 無知的瑪格麗 和我一起,到中國的鄉下去 到和平的貧寒的鄉下去 去看看那些 誠實的古老的人民 那些麻木的不幸的農民 農民,親愛的 你知道農民嗎 那些在太陽和命運照耀下 苦難的兒子們 在他們黑色的迷信的小屋裡 慷慨地活過許多年 去那裡看看吧 憂鬱的瑪格麗 詩人瑪格麗 我願你永遠記得 那幅痛苦的畫面 那塊無辜的土地 :麻臉的妻子在祭設感恩節 為孩子洗澡,烤熱烘烘的聖糕 默默地舉行過鄉下的儀式 就開始了勞動人民 悲慘的聖潔的晚餐……

1974 他們將在街頭同人生的三個意向相遇: 老人煙斗的餘火、兒童塗寫在牆上的筆跡 和濕漉漉的雨中行走的女人的小腿 他們徘徊了一整夜 圍繞小白房子尋找標記 太陽升起來了,歸宿仍不能斷決 錯誤就從這時發生 沒有經過祈禱 他們就會睡到一張床上 並且毫不顧忌室外光線 在晚些時候的殘酷照射 因而能夠帶著動人的笑容睡去 像故去一樣 竟然連再溫柔的事情 也懶得回憶 就起身穿行街道 一直走進那 毫無標記的樓房大門 他們因此而消失 同母親!臨終前 預言過的一模一樣 其實在他們內心 時時都在尋找 穿插那段往事的機會 時時都在用暗語交談 就像雪天 用輕柔的步子從霧裡歸來

剝餵病人桔子時的心情一樣 那花房的花 透過紫紅的霜霧 肯定給他們留下難忘的印象 讓他們的情調 就此熾烈起來 那就讓他們 再短暫地昏迷一下吧 ——去 給他們一個拍節 但不要給他們以覺察 不要讓他們同居的窗口 因此變得昏暗 不要讓他們因此失去 眺望原野的印像力量 當他們向黎明的街心走去 他們看到了生活。生活 就是那個停住勞動 看著他們走近的清道夫 他穿著藍色的工作服 還叨著一隻煙斗,站在早晨—— 1976 噢,你的情節很正常 正像你訂報紙 查閱自己失踪的消息一樣 樂觀者的女兒 請你,也來影響一下我吧 也為你的花組織一個樂隊吧: 看,你已經在酒店前面的街上行走 已經隨手把零錢丟給行人 還要用同樣的儀態問:“哦,早晨 早晨向我問候了嗎? ” 還要用最寵愛別人的手勢 指指路旁的花草指指 被你嬌慣的那座城市 正像你在房間中走來走去 經過我,打開窗子 又隨手拿起桌上的小東西 噢瞧你,先用腳尖 顫動地板,又作手勢 恫嚇我什麼 如果有可能 還會堅持打碎一樣東西 可你一定要等到晚上 再重回我的手稿 還要在無意中突然感到懼怕 你懼怕思想 但你從不說 你為心情而生活 你生活的目的 就是小心翼翼地保護它 但你從不說 我送給你的酒——你澆花了 還把擦過嘴唇的手帕 塞到我手裡,就 滿意地走來走去 “撫摸一切,想到一切 不經我的許可就向我開口 說出大言不慚的話 你可以使一切都重新開始 你這樣相信 我這樣相信吧 你就一刻也不再安靜 可也並不流露出匆忙 你所做的一切都似是而非 只有你撫摸過的花 它們注定在今晚 不再開放 呵,當你經過綠水的時候 你不是閉起眼睛 不是把回憶當作一件禮物 你說你愛昨天古怪的回憶 你不是在向那所房子看呵 著呵看了很久 你可知道 你懷念的是什麼 你要把記憶的洞打開 像趕出黃昏的蝙蝠那樣 你要在香煙吸盡的一剎那 把電燈扭亮,你要作回憶的主人—— 1977 他們看守綠色的山脊 召喚初次見到陽光的女人 那冰冷削瘦的乳房 向著解放,羞澀地聳起 他們在麥田中行進 要用火紅的感情的顏色 塗畫夕陽沉沒時 那耀眼的悲劇…… 他們向更遠的石頭進發 為後來的孩子留下誠實的足跡 他們有意讓故事停頓 像在路上休息 他們傳播最早的情慾 像兩個接觸在一起的身體 他們強調愛與接近 還有古老的告別…… 1979 而我們,是嘴唇貼著嘴唇的鳥兒 在時間的故事中 與人 進行最後一次劃分 :鑰匙在耳朵裡扭了一下 影子已脫離我們 鑰匙不停地扭下去 鳥兒已降低為人 鳥兒一無相識的人。 1982 但是間隔啊間隔,完全來自陪伴和撫摸 被熟知的知識間隔 被愛的和被歧視的 總是一個女人 成了羞辱我們記憶的敵人 放走,放走能被記住的痛苦 看守,看守並放走這個諾言 更弱的更加得到信任 不與時間交換的心永遠在童年 每一聲叫喊消除一個痛苦 必須,必須培養後天的習慣 更加複雜的人必須提醒我們 面對更加深沉的敵人 尤其不能記住得到愛撫的經驗 被溝通的只是無足輕重的語言 明天,還有明天 我們沒有明天的經驗 明天,我們交換的禮物同樣野蠻 敏感的心從不拿明天作交換 被俘的野蠻的心永遠向著太陽 向著最野蠻的臉—— 1982 那是我們不能攀登的大石 為了造出它 我們議論了六年 我們造出它又向上攀登 你說大約還要七年 大約還要幾年 一個更長的時間 還來得及得一次闌尾炎 手術進行了十年 好像刀光 一閃—— 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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