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草
灰撲撲的
雨把它
洗乾淨了。
芝草
濕漉漉的
太陽把它
曬乾了。
都是為了讓我
這樣躺在上面
舒舒服服地
仰望天空。
誰都不要告訴
好嗎？
清晨
庭院角落裡，
花兒
悄悄掉眼淚的事。
萬一這事
說出去了，
傳到
蜜蜂耳朵裡。
它會像
做了虧心事一樣，
飛回去
還蜂蜜的。
我奇怪的不得了，
從烏雲中落下來的雨，
怎麼會閃著銀光。
我奇怪的不得了，
吃了綠色的桑葉，
怎麼會長成白色的蠶寶寶。
我奇怪的不得了，
誰都沒有碰過的夕顏花，
怎麼會自己一個人“啪”地就開了花。
我奇怪的不得了，
怎麼問誰誰都笑著說
“那是當然的啦”。
猜一猜，猜個謎，
什麼東西多得是，想拿卻又拿不起？
碧藍的大海碧藍的水，
捧起來藍色沒了踪影。
猜一猜，猜個謎，
什麼東西看不見，想拿就能拿得起？
夏天中午微微的風，
用小小團扇扇給你。
“夏天”晚上是夜貓子
早上是大懶蟲。
夜裡我睡了以後，
它還不睡，早上，
我叫醒牽牛花的時候，
“夏天”卻還不起床。
清清涼涼的
微風這樣說。
像肥皂泡一樣的
月亮啊，
彷彿風一吹，就會消失的
月亮啊。
這時候
在遙遠的異國，
正穿越沙漠的
旅人
一定在抱怨說，
路太黑，太黑啦。
白天的
白月亮啊，
你為什麼
不去照看他呢？
小狗狗兒，不要哭，
天就快黑啦。
天一黑
就不怕沒有媽媽了，
你會看見
深藍色的夜空裡
若隱若現
流著一條乳汁河。
日蔭下的葉子
是哭泣蟲
吧噠吧噠
它們在哭呢
向陽的葉子
笑出了聲
淚水的痕跡
早沒了影
日蔭下的葉子
還在哭呢
誰借它手帕
擦乾淚痕
這背街的
泥濘裡，
有一片
藍藍的天。
有一片，
好遠好遠，
美麗
清澈的天。
這背街的
泥濘裡，
是一片
深遠的天。
昨天摔著了
娃娃。
今天絆著了
馱馬。
明天會有誰
經過呢？
鄉下的小路上
小路上
在紅紅的夕陽下
滿不在乎的模樣。
我想變成
一朵雲。
又鬆又軟
飄在藍天裡
從這頭到那頭
看夠了風景，
晚上就跟月亮
捉迷藏。
玩膩了
就變成雨。
跟雷公
結個伴，
一起跳到
人家的池塘里去。
拂曉的月亮
掛在山頂上。
籠子裡的白鸚鵡，
朦朧的眼睛睜開了，
哎呀呀！那不是我的伙伴嗎?打個招呼吧。
映在水塘里。
戴草帽的娃娃在岸邊，
架好了魚竿盯著看。
真好看！好想釣上來，它會上鉤嗎？
黃昏的月亮
躲在樹枝裡。
紅嘴殼的小鳥兒，
眼睛骨碌骨碌轉。
哦！熟透了，真想啄一口啊。
我家的大麗花開那天
酒舖的阿黑死了。
我們在酒舖門前玩耍時
總是沖我們發怒的婆婆
這時候嗚嗚地哭著。
那天，在學校
很好笑地說起這件事，
說著說著，心裡卻難過起來。
穿上長袖子浴衣①
我好高興啊。
就像要出門做客一樣。
葫蘆花
明晃晃開著的後門外
我悄悄地學跳舞。
咚、咚、拍拍手又擺擺手
生怕被人看到了。
靛藍染料新新的味道
聞著浴衣袖子我好高興啊。
我傷心哭
的時候
總是聞見橙花香。
我在這裡賭氣，
很久很久，
也沒人來找我，
我已經看膩了，
螞蟻從牆洞裡
沒完沒了地爬出來。
院牆裡，
倉庫裡，
傳來歡笑聲，
一想起又哭出來
這時候，
我聞到了橙花香。
隨風飄香的
橙花啊，
橙園裡的
橙樹上，
有我昨天才搭檔
鞦韆。
今天我感冒了
躺在床上，
剛剛來過的
蓄鬍子的大夫，
會不會開了
很苦的藥？
白白的
飄香的
橙花啊。
下船的孩子對大海說，
上船的孩子對陸地說。
船兒對棧橋說，
棧橋對船兒說。
鐘聲對大鐘說，
炊煙對小鎮說。
小鎮對白天說，
夕陽對天空說。
我也說吧，
說再見吧。
對今天的我
說再見吧。
我現在，是一隻小鳥。
在夏日的樹蔭下，
光線編織袋籠子裡，
被從不現身的主人養著，
我把會唱的歌都唱了個遍，
因為我是一隻可愛的小鳥。
光線編的籠子很容易壞，
只要我用力一伸翅膀。
可是，我很乖，
我是一隻被養在籠子裡的唱歌的
好心腸的小鳥。
藍牽牛朝著那邊開，
白牽牛朝著這邊開。
一隻蜜蜂飛過，
兩朵花。
一個太陽照著，
兩朵花。
藍牽牛朝著那邊謝，
白牽牛朝著這邊謝。
就到這裡，結束啦，
那好吧，再見啦。
白色的花瓣
開在刺叢裡。
“哦，很痛吧，”
微風
好心跑過去
想幫一幫她，
她卻忽悠忽悠地
散落在地上。
白色的花瓣
落在地上。
“哦，很冷吧。”
太陽
溫柔地照過來
想暖一暖她，
她卻變成茶色
漸漸枯萎了。
第一年玫瑰開了花，
是一朵大大的紅玫瑰。
它的根在泥土裡想：
“真高興啊,
真高興啊！ ”
第二年開了三朵花，
大大的紅玫瑰。
它的根在泥土裡想：
“花又開啦，
花又開啦！ ”
第三年開了七朵花，
大大的紅玫瑰。
它的根在泥土裡想：
“第一年的那朵花，
為什麼不再開呢？ ”
晨光裡
凋落的花，
麻雀也會
伴它飛舞。
暖風中
凋落的花，
晚鐘也會
為它歌唱。
夜裡凋落的花
誰來陪它？
夜裡凋落的花
誰來陪它？
天上的星星
問葫蘆花說，
你不寂寞嗎？
奶白色的
葫蘆花
回答說，
才不寂寞呢。
天上的星星
從那以後
就像忘了這回事
眨著眼睛不再說話。
葫蘆花
覺著冷清
漸漸地
垂下了頭。
它是美麗的薔薇色，
比罌粟籽還細小，
當它落到地上時，
就像劈啪的焰火，
綻放出大朵的花兒。
就像眼淚會簌簌落下來，
假如微笑也會這樣落下來的話，
會有多麼多麼美啊。
又到了
螢火蟲的季節。
用新新的麥稈，
編個小小的螢籠吧。
編呀編著
沿著小路往前去吧。
鴨砣草開著藍花，
小路上露珠閃閃，
光著腳踩啊踩著
往前去吧。
媽媽，
屋後的樹蔭底下，
有一件
知了的外衣。
知了一定是熱了
才把它脫掉的，
脫下來，忘了
就飛走啦。
到了晚上
它一定很冷吧，
我們快把它
送到失物招領處去吧。
月亮呼吸的時候
呼出來的是
柔和又讓人懷想的月光。
花兒呼吸的時候
呼出來的是
純潔又芬芳的花香。
金魚呼吸的時候
吐出一顆顆美麗的寶石
就像童話裡那個可憐的女孩一樣。
大海的黎明，沙子路上，
咚咚！ “我是送奶的，
要海豚奶嗎？ ”
大海的正午，海草叢中，
“號外！號外！”叮咚叮咚，
“鯨魚被鰤魚網困住了！”
大海的深夜，礁石後邊，
咚咚！ “有急事，快開門呀，
電報，電報！ ”門裡靜悄悄。
是感冒了？不在家？還是睡懶覺？
海螺的家總也不開門。
從黎明到黃昏，一直靜悄悄。
海浪是娃娃，
手牽手，笑著，
一齊跑過來。
海浪是橡皮擦，
把沙上的字，
全都擦去了。
海浪是士兵，
從海上齊刷刷地湧來，
砰砰砰開槍射擊。
海浪是糊塗蟲，
把很美很美的貝殼，
忘在了沙灘上。
天空的影子
盈盈映在水中。
天空的邊緣，
也映著樹叢，
也映著野薔薇。
水多麼誠實，
無論什麼影子都映出。
水的影子，
在樹叢間閃爍。
明亮的影子啊，
清涼的影子啊，
晃動的影子啊。
水多麼謙虛，
自己的影子映得那麼小。
我們睡在蚊帳裡，
就像困在網裡的魚兒。
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
清閒的星星就會來收網。
半夜裡睜開眼一看，
發現自己躺在雲裡的沙灘上。
青色的網在波浪裡搖搖蕩蕩，
我們都是落網的魚兒。
海島來到船兒，你累了吧？
海港的波浪輕輕搖著
悠悠地，悠悠地，你睡吧。
載著魚兒，經過廣闊的大海，
行了遠路來，
小小的船兒呀，你睡吧。
島上的人們一回來，
買回重重的米，買回青青的菜。
海島來的船兒，趁著這會兒，
讓輕柔的波浪搖著你，
悠悠地，悠悠地，你睡吧。
長在河岸上的千屈菜，
開著誰也不認識的花。
河水流了很遠很遠，
一直流到遙遠的大海。
在很大，很大的，大海裡，
在一滴很小，很小的，水珠，
還一直思念著
誰也不認識的千屈菜。
它是，從寂寞的千屈菜的花里，
滴下的那顆露珠。
露水盈盈的草原上
如果光著腳走過，
我的腳一定會染得綠綠的吧。
一定會沾上青草的味道吧。
如果直到變成一棵草
我就這樣走啊走，
我的臉蛋兒，
會變成一朵美麗的花兒開放吧？
“媽媽，我將來會變成什麼？”
“你會很快長大。”
小杉樹想：
如果，我長大了，
我要像坡頭路邊的百合，
盛開大朵的花兒，
像山腳竹叢裡的黃鶯
學唱好聽的歌兒……
“媽媽，我長大啦，
我會變成什麼呢？ ”
杉樹媽媽已經不在了，
大山回答說：
“你會變成媽媽那樣的杉樹。”
小麻雀死了，
虞美人花
還紅艷艷地開著。
因為她還不知道
可別讓她知道了，
我們悄悄地經過她身邊吧。
萬一花兒
聽說這個消息，
她會難過的立刻枯萎的。
火車窗外
急雨般的蟬聲。
孤單的旅途
黃昏時分，
閉上雙眼，
在我眼中，
開著金色的綠色的
百合花。
睜開雙眼
車窗外，
不知名的山丘
在晚霞中。
經過了
又傳來
急雨般的蟬聲。
聒噪的知了把歌唱，
從早到晚把歌唱，
見到誰都把歌唱，
同一支歌沒完沒了地唱。
啞巴知了寫歌詞，
默默地往樹葉上寫歌詞，
沒人看見的時候寫歌詞，
盡寫些沒人要唱的歌詞，
（難道它不知道，秋天來了，
樹葉就會落到地上腐爛掉嗎？ ）
這條路的盡頭，
會有大片的森林吧。
孤單的朴樹啊，
我們去走這條路吧。
這條路的盡頭，
會有廣闊的大海吧。
荷塘里的青蛙啊，
我們去走這條路吧。
這條路的盡頭，
會有繁華的都市吧。
寂寞的稻草人啊，
我們去走這條路吧。
這條路的盡頭，
一定會有什麼吧。
大夥兒一塊兒去吧，
我們去走這條路吧。
向著明亮那方
向著明亮那方。
哪怕一片葉子
也要向著日光灑下的方向。
灌木叢中的小草啊。
向著明亮那方
向著明亮那方。
哪怕燒焦了翅膀
也要飛向燈火閃爍的方向。
夜裡的飛蟲啊。
向著明亮那方
向著明亮那方。
哪怕只是分寸的寬敞
也要向著陽光照射的方向。
住在都會的孩子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