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詩歌戲曲 莎士比亞全集六

第8章 第一幕

莎士比亞全集六 莎士比亚 9160 2018-03-20
第一場溫莎。培琪家門前 夏祿、斯蘭德及愛文斯上。 夏祿休師傅,別勸我,我一定要告到御前法庭去;就算他是二十個約翰?福斯塔夫爵士,他也不能欺侮夏祿老爺。 斯蘭德夏祿老爺是葛羅斯特郡的治安法官,而且還是個探子呢。 夏祿對了,侄兒,還是個“推事”呢。 斯蘭德對了,還是個“癱子”呢;牧師先生,我告訴您吧,他出身就是個紳士,簽起名來,總是要加上“大人”兩個字,無論什麼公文、筆據、帳單、契約,寫起來總是“夏祿大人”。 夏祿對了,這三百年來,一直都是這樣。 斯蘭德他的子孫在他以前就是這樣寫了,他的祖宗在他以後也可以這樣寫;他們家裡那件繡著十二條白梭子魚的外套可以作為證明。 夏祿那是一件古老的外套。

愛文斯一件古老的外套上有著十二條白蝨子,那真是相得益彰了;白蝨是人類的老朋友,也是親愛的象徵。 夏祿不是白蝨子,是淡水河裡的“白梭子”魚,我那古老的外套上,古老的紋章上,都有十二條白梭子魚。 斯蘭德這十二條魚我都可以“借光”,叔叔。 夏祿你可以,你結了婚之後可以藉你妻家的光。 ① 愛文斯家裡的錢財都讓人借個光,這可壞事了。 夏祿沒有的事兒。 愛文斯可壞事呢,聖母娘娘。要是你有四條裙子,讓人“借光”了,那你就一條也不剩了。可是閒話少說,要是福斯塔夫爵士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您,我是個出家人,方便為懷,很願意盡力替你們兩位和解和解。 夏祿我要把這事情告到樞密院去,這簡直是暴動。 愛文斯不要把暴動的事情告訴樞密院,暴動是不敬上帝的行為。樞密院希望聽見人民個個敬畏上帝,不喜歡聽見有什麼暴動;您還是考慮考慮吧。

夏祿嘿!他媽的!要是我再年輕點兒,一定用刀子跟他解決。 愛文斯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是大家和和氣氣的好。我腦子裡還有一個計劃,要是能夠成功,倒是一件美事。培琪大爺有一位女兒叫安,她是一個標致的姑娘。 斯蘭德安小姐嗎?她有一頭棕色的頭髮,說起話來細聲細氣,像個娘兒們似的。 愛文斯正是這位小姐,沒有錯的,這樣的人兒你找不出第二個來。她的爺爺臨死的時候――上帝接引他上天堂享福! ――留給她七百鎊錢,還有金子銀子,等她滿了十七歲,這筆財產就可以到她手裡。我們現在還是把那些吵吵鬧鬧的事情擱在一旁,想法子替斯蘭德少爺和安?培琪小姐作個媒吧。 夏祿她的爺爺留給她七百鎊錢嗎? 愛文斯是的,還有她父親給她的錢。

夏祿這姑娘我也認識,她的人品倒不錯。 愛文斯七百鎊錢還有其他的妝奩,那還會錯嗎? 夏祿好,讓我們去瞧瞧培琪大爺吧。福斯塔夫也在裡邊嗎? 愛文斯我能向您說謊嗎?我頂討厭的就是說謊的人,正像我討厭說假話的人或是不老實的人一樣。約翰爵士是在裡邊,請您看在大家朋友分上,忍著點兒吧。讓我去打門。 (敲門)餵!有人嗎?上帝祝福你們這一家! 培琪(在內)誰呀? 愛文斯上帝祝福你們,是您的朋友,還有夏祿法官和斯蘭德少爺,我們要跟您談些事情,也許您聽了會高興的。 培琪上。 培琪我很高興看見你們各位的氣色都這樣好。夏祿老爺,我還要謝謝您的鹿肉呢! 夏祿培琪大爺,我很高興看見您,您心腸好,福氣一定也好!這鹿是給人亂刀殺死的,所以鹿肉弄得實在不成樣子,您別見笑。嫂夫人好嗎? ――我從心坎里謝謝您!

培琪我才要謝謝您哪。 夏祿我才要謝謝您;乾脆一句話,我謝謝您。 培琪斯蘭德少爺,我很高興看見您。 斯蘭德培琪大叔,您那頭黃毛的獵狗怎麼樣啦?聽說它在最近的賽狗會上跑不過人家,有這回事嗎? 培琪那可不能這麼說。 斯蘭德您還不肯承認,您還不肯承認。 夏祿他當然不肯承認的;這倒是很可惜的事,這倒是很可惜的事。那是一頭好狗哩。 培琪是一頭不中用的畜生。 夏祿不,它是一頭好狗,很漂亮的狗;那還用說嗎?它又好又漂亮。福斯塔夫爵士在裡邊嗎? 培琪他在裡邊;我很願意給你們兩位彼此消消氣。 愛文斯真是一個好基督徒說的話。 夏祿培琪大爺,他侮辱了我。 培琪是的,他自己也有幾分認錯。 夏祿認了錯不能就算完事呀,培琪大爺,您說是不是?他侮辱了我;真的,他侮辱了我;一句話,他侮辱了我;你們聽著,夏祿老爺說,他被人家侮辱了。

培琪約翰爵士來啦。 福斯塔夫、巴道夫、尼姆、畢斯托爾上。 福斯塔夫餵,夏祿老爺,您要到王上面前去告我嗎? 夏祿爵士,你打了我的用人,殺了我的鹿,闖進我的屋子裡。 福斯塔夫可是沒有吻過你家看門人女兒的臉吧? 夏祿他媽的,什麼話!我一定要跟你算帳。 福斯塔夫明人不作暗事,這一切事都是我幹的。現在我回答了你啦。 夏祿我要告到樞密院去。 福斯塔夫我看你還是告到後門口去吧,也免得人家笑話你。 愛文斯少說幾句吧,約翰爵士;大家好言好語不好嗎? 福斯塔夫好言好語!我倒喜歡好酒好肉呢。斯蘭德,我要捶碎你的頭;你也想跟我算賬嗎? 斯蘭德呃,爵士,我也想跟您還有您那幾位專欺兔崽子的流氓跟班,巴道夫、尼姆和畢斯托爾,算一算賬呢。他們帶我到酒店裡去,把我灌了個醉,偷了我的錢袋。

巴道夫你這又酸又臭的干酪! 斯蘭德好,隨你說吧。 畢斯托爾餵,枯骨鬼! 斯蘭德好,隨你說吧。 尼姆餵,風乾肉片!這別號我給你取得好不好? 斯蘭德我的跟班辛普兒呢?叔叔,您知道嗎? 愛文斯請你們大家別鬧,讓我們來看:關於這一場爭執,我知道已經有了三位公證人,第一位是培琪大爺,第二位是我自己,第三位也就是最後一位,是嘉德飯店的老闆。 培琪咱們三個人要聽一聽兩方面的曲直,替他們調停出一個結果來。 愛文斯很好,讓我先在筆記簿上把要點記下來,然後我們可以仔細研究出一個方案來。 福斯塔夫畢斯托爾! 畢斯托爾他用耳朵聽見了。 愛文斯見他媽的鬼!這算什麼話,“他用耳朵聽見了”?嘿,這簡直是矯揉造作。

福斯塔夫畢斯托爾,你有沒有偷過斯蘭德少爺的錢袋? 斯蘭德憑著我這雙手套起誓,他偷了我七個六便士的鋸邊銀幣,還有兩個愛德華時代的銀幣,我用每個兩先令兩便士的價錢換來的。倘然我冤枉了他,我就不叫斯蘭德。 福斯塔夫畢斯托爾,這是真事嗎? 愛文斯不,扒人家的口袋是見不得人的事。 畢斯托爾嘿,你這個威爾士山地的生番! ――我的主人約翰爵士,我要跟這把鏽了的“小刀子”拚命。你這兩片嘴唇說的全是假話!全是假話!你這不中用的人渣,你在說謊! 斯蘭德那麼我賭咒一定是他。 尼姆說話留點兒神吧,朋友,大家客客氣氣。你要是想在太歲頭上動土,咱老子可也不是好惹的。我要說的話就是這幾句。 斯蘭德憑著這頂帽子起誓,那麼一定是那個紅臉的傢伙偷的。我雖然不記得我給你們灌醉以後做了些什麼事,可是我還不是一頭十足的驢子哩。

福斯塔夫你怎麼說,紅臉兒? 巴道夫我說,這位先生一定是喝酒喝昏了膽子啦。 愛文斯應該是喝酒喝昏了“頭”;呸,可見得真是無知! 巴道夫他喝得昏昏沉沉,於是就像人家所說的,“破了財”,結果倒怪到我頭上來了。 斯蘭德那天你還說著拉丁文呢;好,隨你們怎麼說吧,我這回受了騙,以後再不喝醉了;我要是喝酒,一定跟規規矩矩敬重上帝的人在一起喝,決不再跟這種壞東西在一起喝了。 愛文斯好一句有志氣的話! 福斯塔夫各位先生,你們聽他什麼都否認了,你們聽。 安?培琪持酒具,及福德大娘,培琪大娘同上。 培琪不,女兒,你把酒拿進去,我們就在裡面喝酒。 (安?培琪下。) 斯蘭德天啊!這就是安小姐。 培琪您好,福德嫂子!

福斯塔夫福德大娘,我今天能夠碰見您,真是三生有幸;恕我冒昧,好嫂子。 (吻福德大娘。) 培琪娘子,請你招待招待各位客人。來,我們今天燒好一盤滾熱的鹿肉饅頭,要請諸位嚐嚐新。來,各位朋友,我希望大家一杯在手,舊怨全忘。 (除夏祿、斯蘭德、愛文斯外皆下。) 斯蘭德我寧願要一本詩歌和十四行集,即使現在有人給我四十個先令。 辛普兒上。 斯蘭德啊,辛普兒,你到哪兒去了?難道我必須自己服侍自己嗎?你有沒有把那本猜謎的書帶來? 辛普兒猜謎的書!怎麼,您不是在上一次萬聖節時候,米迦勒節的前兩個星期,把它藉給矮餑餑艾麗絲了嗎? 夏祿來,侄兒;來,侄兒,我們等著你呢。侄兒,我有句話要對你說,是這樣的,侄兒,剛才休師傅曾經隱約提起過這麼一個意思;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斯蘭德餵,叔叔,我是個好說話的人;只要是合理的事,我總是願意的。 夏祿不,你聽我說。 斯蘭德我在聽著您哪,叔叔。 愛文斯斯蘭德少爺,聽清他的意思;您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把這件事情向您解釋。 斯蘭德不,我的夏祿叔叔叫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請您原諒,他是個治安法官,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愛文斯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現在所要談的,是關於您的婚姻問題。 夏祿對了,就是這一回事。 愛文斯就是這一回事,我們要給您跟培琪小姐作個媒。 斯蘭德噢,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只要條件合理,我總可以答應娶她的。 愛文斯可是您能不能喜歡這一位姑娘呢?我們必須從您自己嘴裡――或者從您自己的嘴唇裡――有些哲學家認為嘴唇就是嘴的一部分――知道您的意思,所以請您明明白白地回答我們,您能不能對這位姑娘發生好感呢? 夏祿斯蘭德賢侄,你能夠愛她嗎? 斯蘭德叔叔,我希望我總是照著道理去做。 愛文斯噯喲,天上的爺爺奶奶們!您一定要講得明白點兒,您想不想要她? 夏祿你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講。要是她有很豐盛的妝奩,你願意娶她嗎? 斯蘭德叔叔,您叫我做的事,只要是合理的,比這更重大的事我也會答應下來。 夏祿不,你得明白我的意思,好侄兒;我所做的事,完全是為了你的幸福。你能夠愛這姑娘嗎? 斯蘭德叔叔,您叫我娶她,我就娶她;也許在起頭的時候彼此之間沒有多大的愛情,可是結過了婚以後,大家慢慢地互相熟悉起來,日久生厭,也許愛情會自然而然地一天不如一天。可是只要您說一聲“跟她結婚”,我就跟她結婚,這是我的反复無常的決心。 愛文斯這是一個很明理的回答,雖然措辭有點不妥,應該說“不可動搖”才對。他的意思是很好的。 夏祿嗯,我的侄兒的意思是很好的。 斯蘭德要不然的話,我就是個該死的畜生了! 夏祿安小姐來了。 安?培琪重上。 夏祿安小姐,為了您的緣故,我但願自己再年輕起來。 安酒菜已經預備好了,家父叫我來請各位進去。 夏祿我願意奉陪,好安小姐。 愛文斯噯喲!念起餐前祈禱來,我可不能缺席哩。 (夏祿、愛文斯下。) 安斯蘭德世兄,您也請進吧。 斯蘭德不,謝謝您,真的,托福托福。 安大家都在等著您哪。 斯蘭德我不餓,我真的謝謝您。餵,你雖然是我的跟班,還是進去侍候我的夏祿叔叔吧。 (辛普兒下)一個治安法官有時候也要仰仗他的朋友,借他的跟班來伺候自己。現在家母還沒有死,我隨身只有三個跟班一個童兒,可是這算得上什麼呢?我的生活還是過得一點也不舒服。 安您要是不進去,那麼我也不能進去了;他們都要等您到了才坐下來呢。 斯蘭德真的,我不要吃什麼東西;可是我多謝您的好意。 安世兄,請您進去吧。 斯蘭德我還是在這兒走走的好,我謝謝您。我前天跟一個擊劍教師比賽刀劍,三個回合賭一碟蒸熟的梅子,結果把我的脛骨也弄傷了;不瞞您說,從此以後,我聞到燒熱的肉的味道就受不了。你家的狗為什麼叫得這樣厲害?城裡有熊嗎? 安我想是有的,我聽見人家說過。 斯蘭德逗著熊玩兒是很有意思的,不過我也像別的英國人一樣反對這玩意兒。您要是看見關在籠子裡的熊逃了出來,您怕不怕? 安我怕。 斯蘭德我現在可把它當作家常便飯一樣,不覺得什麼希罕了。我曾經看見花園裡那頭著名的薩克遜大熊逃出來二十次,我還親手拉住它的鏈條。可是我告訴您吧,那些女人們一看見了,就哭呀叫呀地鬧得天翻地覆;實在說起來,也難怪她們受不了,那些畜生都是又難看又粗暴的傢伙。 培琪重上。 培琪來,斯蘭德少爺,來吧,我們等著您呢。 斯蘭德我不要吃什麼東西,我謝謝您。 培琪這怎麼可以呢?您不吃也得吃,來,來。 斯蘭德那麼您先請吧。 培琪您先請。 斯蘭德安小姐,還是您先請。 安不,您別客氣了。 斯蘭德真的,我不能走在你們前面;真的,那不是太無禮了嗎? 安您何必這樣客氣呢? 斯蘭德既然這樣,與其讓你們討厭,還是失禮的好。你們可不能怪我放肆呀。 (同下。) 第二場同前 愛文斯及辛普兒上。愛文斯你去打聽打聽,有一個卡厄斯大夫住在哪兒;他的家裡有一個叫做快嘴桂嫂的,是他的看護,或者是他的保姆,或者是他的廚娘,或者是幫他洗洗衣服的女人。 辛普兒好的,師傅。 愛文斯慢著,還有更要緊的話哩。你把這封信交給她,因為她跟培琪家小姐是很熟悉的,這封信裡的意思,就是要請她代你的主人向培琪家小姐傳達他的愛慕之忱。請你快點兒去吧,我飯還沒有吃完,還有一道蘋果跟乾酪在後頭呢。 (各下。) 第三場嘉德飯店中一室 福斯塔夫、店主、巴道夫、尼姆、畢斯托爾及羅賓上。福斯塔夫店主東! 店主怎麼說,我的老狐狸?要說得像有學問的人、像個聰明人。 福斯塔夫不瞞你說,我要辭掉一兩個跟班啦。 店主好,我的巨人,叫他們滾蛋,滾蛋!滾蛋! 福斯塔夫盡是坐著吃飯,我一個星期也要花上十鎊錢。 店主當然羅,你就像個皇帝,像個凱撒,像個土耳其宰相。我可以把巴道夫收留下來,讓他做個酒保,你看好不好,我的大英雄? 福斯塔夫老闆,那好極啦。 店主那麼就這麼辦,叫他跟我來吧。 (巴道夫)讓我看到你會把酸酒當作好酒賣。我不多說了;跟我來吧。 (下。) 福斯塔夫巴道夫,跟他去。酒保也是一種很好的行業。舊外套可以改做新褂子;一個不中用的跟班,也可以變成一個出色的酒保。去吧,再見。 巴道夫這種生活我正是求之不得,我一定會從此交運。 畢斯托爾哼,沒出息的東西!你要去開酒桶嗎? (巴道夫下。) 尼姆這個糊塗爺娘生下來的窩囊廢!我這隨口而出的話妙不妙? 福斯塔夫我很高興把這火種這樣打發走了;他的偷竊太公開啦,他在偷偷摸摸的時候,就像一個不會唱歌的人一樣,一點不懂得輕重快慢。 尼姆做賊的唯一妙訣,是看準下手的時刻。 畢斯托爾聰明的人把它叫做“不告而取”。 “做賊”!啐!好難聽的話兒! 福斯塔夫孩子們,我快要窮得鞋子都沒有後跟啦。 畢斯托爾好,那麼就讓你的腳跟上長起老大的凍瘡來吧。 福斯塔夫沒有法子,我必須想個辦法,撈一些錢來。 畢斯托爾小烏鴉們不吃東西也是不行的呀。 福斯塔夫你們有誰知道本地有一個叫福德的傢伙? 畢斯托爾我知道那傢伙,他很有幾個錢。 福斯塔夫我的好孩子們,現在我要把我肚子裡的計劃怎麼長怎麼短都告訴你們。 畢斯托爾你這肚子兩碼都不止吧。 福斯塔夫休得取笑,畢斯托爾!我這腰身的確在兩碼左右,可是誰跟你談我的大腰身來著,我倒是想談談人家的小腰身呢――這一回,我談的是進賬,不是出賬。說得乾脆些,我想去吊福德老婆的膀子。我覺得她對我很有幾分意思;她跟我講話的那種口氣,她向我賣弄風情的那種姿勢,還有她那一瞟一瞟的脈脈含情的眼光,都好像在說,“我的心是福斯塔夫爵士的。” 畢斯托爾你果然把她的心理研究得非常透徹,居然把它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出來啦。 尼姆拋錨拋得好深啊;我這隨口而出的話好不好? 福斯塔夫聽說她丈夫的錢都是她一手經管的;他有數不清的錢藏在家裡。 畢斯托爾財多招鬼忌,咱們應該去給他消消災;我說,向她進攻吧! 尼姆我的勁頭兒上來了;很好,快拿金錢來給我消消災吧。 福斯塔夫我已經寫下一封信在這兒預備寄給她;這兒還有一封,是寫給培琪老婆的,她剛才也向我眉目傳情,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一霎不霎地望著我身上的各部分,一會兒瞧瞧我的腳,一會兒瞧瞧我的大肚子。 畢斯托爾正好比太陽照在糞堆上。 尼姆這個譬喻打得好極了! 福斯塔夫啊!她用貪饞的神氣把我從上身望到下身,她的眼睛裡簡直要噴出火來炙我。這一封信是給她的。她也經管著錢財,她就像是一座取之不竭的金礦。我要去接管她們兩人的全部富源,她們兩人便是我的兩個國庫;她們一個是東印度,一個是西印度,我就在這兩地之間開闢我的生財大道。你給我去把這信送給培琪大娘;你給我去把這信送給福德大娘。孩子們,咱們從此可以有舒服日子過啦! 畢斯托爾我身邊佩著鋼刀,是個軍人,你倒要我給你拉皮條嗎?鬼才幹這種事! 尼姆這種齷齪的事情我也不干;把這封寶貝信拿回去吧。 我的名譽要緊。 福斯塔夫(向羅賓)來,小鬼,你給我把這兩封信送去,小心別丟了。你就像我的一艘快船一樣,趕快開到這兩座金山的腳下去吧。 (羅賓下)你們這兩個混蛋,一起給我滾吧!再不要讓我看見你們的影子!像狗一樣爬得遠遠的,我這裡容不了你們。滾!這年頭兒大家都要講究個緊縮,福斯塔夫也要學學法國人的算計,留著一個隨身的童兒,也就夠了。 (下。) 畢斯托爾讓餓老鷹把你的心肝五臟一起抓了去!你用假骰子到處詐騙人家,看你作孽到幾時!等你有一天窮得袋裡一個子兒都沒有的時候,再瞧瞧老子是不是一定要靠著你才得活命,這萬惡不赦的老賊! 尼姆我心裡正在轉著一個念頭,我要復仇。 畢斯托爾你要復仇嗎? 尼姆天日在上,此仇非報不可! 畢斯托爾用計策還是用武力? 尼姆兩樣都要用;我先去向培琪報告,有人正在勾搭他的老婆。 畢斯托爾我就去叫福德加倍留神, 說福斯塔夫,那混賬東西, 想把他的財產一口侵吞, 還要佔奪他的美貌嬌妻。 尼姆我的脾氣是想到就做,我要去煽動培琪,讓他心裡充滿了醋意,叫他用毒藥毒死這傢伙。誰要是對我不起,讓他知道咱老子也不是好惹的;這就是我生來的脾氣。 畢斯托爾你就是個天煞星,我願意跟你合作,走吧。 (同下。) 第四場卡厄斯醫生家中一室 快嘴桂嫂及辛普兒上。 桂嫂餵,勒格比! 勒格比上。 桂嫂請你到窗口去瞧瞧看,咱們這位東家來了沒有;要是他來了,看見屋子裡有人,一定又要給他用蹩腳的倫敦官話,把我昏天黑地罵一頓。 勒格比好,我去看看。 桂嫂去吧,今天晚上等我們烘罷了火,我請你喝杯酒。 (勒格比下)他是一個老實的聽話的和善的傢伙,你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樣的僕人;他又不會說長道短,也不會搬弄是非;他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喜歡禱告了,他禱告起來,簡直像個呆子,可是誰都有幾分錯處,那也不用說它了。你說你的名字叫辛普兒嗎? 辛普兒是,人家就這樣叫我。 桂嫂斯蘭德少爺就是你的主人嗎? 辛普兒正是。 桂嫂他不是留著一大把鬍鬚,像手套商的削皮刀嗎? 辛普兒不,他只有一張小小的、白白的臉,略微有幾根黃鬍子。 桂嫂他是一個很文弱的人,是不是? 辛普兒是的,可是在那個地段裡,真要比起力氣來,他也不怕人家;他曾經跟看守獵苑的人打過架呢。 桂嫂你怎麼說? ――啊,我記起來啦!他不是走起路來大搖大擺,把頭抬得高高的嗎? 辛普兒對了,一點不錯,他正是這樣子。 桂嫂好,天老爺保佑培琪小姐嫁到這樣一位好郎君吧!你回去對休牧師先生說,我一定願意盡力幫你家少爺的忙。安是個好孩子,我但願―― 勒格比重上。 勒格比不好了,快出去,我們老爺來啦! 桂嫂咱們大家都要挨一頓臭罵了。這兒來,好兄弟,趕快鑽到這個壁櫥裡去。 (將辛普兒關在壁櫥內)他一會兒就要出去的。餵,勒格比!餵,你在哪裡?勒格比,你去瞧瞧老爺去,他現在還不回來,不知道人好不好。 (勒格比下,桂嫂唱歌)得兒郎當,得兒郎當…… 卡厄斯上。 卡厄斯你在唱些什麼?我討厭這種玩意兒。請你快給我到壁櫥裡去,把一隻匣子,一隻綠的匣子,給我拿來;聽見我的話嗎?一隻綠的匣子。 桂嫂好,好,我就去給您拿來。 (旁白)謝天謝地他沒有自己去拿,要是給他看見了壁櫥裡有一個小伙子,他一定要暴跳如雷了。 卡厄斯快點,快點!天氣熱得很哪。我有要緊的事,就要到宮廷裡去。 桂嫂是這一個嗎,老爺? 卡厄斯對了,給我放在口袋裡,快點。勒格比那個混蛋呢? 桂嫂餵,勒格比!勒格比! 勒格比重上。 勒格比有,老爺。 卡厄斯勒格比,把劍拿來,跟我到宮廷裡去。 勒格比劍已經放在門口了,老爺。 卡厄斯我已經耽擱得太久了。 ――該死!我又忘了!壁櫥裡還有點兒藥草,一定要帶去。 桂嫂(旁白)糟了!他看見了那個小子,一定要發瘋哩。 卡厄斯見鬼!見鬼!什麼東西在我的壁櫥裡? ――混蛋!狗賊! (將辛普兒拖出)勒格比,把我的劍拿來! 桂嫂好老爺,請您息怒吧! 卡厄斯我為什麼要息怒?嘿! 桂嫂這個年輕人是個好人。 卡厄斯是好人躲在我的壁櫥里幹什麼?躲在我的壁櫥裡,就不是好人。 桂嫂請您別發這麼大的脾氣。老實告訴您吧,是休牧師叫他來找我的。 卡厄斯好。 辛普兒正是,休牧師叫我來請這位大娘―― 桂嫂你不要說話。 卡厄斯閉住你的嘴! ――你說吧。 辛普兒請這位大娘替我家少爺去向培琪家小姐說親。 桂嫂真的,只是這麼一回事。可是我才不願多管這種閒事,把手指頭伸到火裡去呢;跟我又沒有什麼相干。 卡厄斯是休牧師叫你來的嗎? ――勒格比,拿張紙來。你再等一會兒。 (寫信。) 桂嫂我很高興他今天這麼安靜,要是他真的動起怒來,那才會吵得日月無光呢。可是別管他,我一定盡力幫你家少爺的忙;不瞞你說,這個法國醫生,我的主人――我可以叫他做我的主人,因為你瞧,我替他管屋子,還給他洗衣服、釀酒、烘麵包、掃地擦桌、燒肉烹茶、鋪床疊被,什麼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辛普兒一個人做這麼多事,真太辛苦啦。 桂嫂你替我想想,真把人都累死了,天一亮就起身,老晚才睡覺;可是這些話也不用說了,讓我悄悄地告訴你,你可不許對人家說,我那個東家他自己也愛著培琪家小姐;可是安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她的心既不在這兒也不在那兒。 卡厄斯猴崽子,你去把這封信交給休牧師,這是一封挑戰書,我要在林苑裡割斷他的喉嚨;我要教訓教訓這個猴崽子的牧師,問他以後還多管閒事不管。你去吧,你留在這兒沒有好處。哼,我要把他那兩顆睾丸一起割下來,連一顆也不剩。 (辛普兒下。) 桂嫂唉!他也不過幫他朋友說句話罷了。 卡厄斯我可不管;你不是對我說安?培琪一定會嫁給我的嗎?哼,我要是不把那個狗牧師殺掉,我就不是個人;我要叫嘉德飯店的老闆替我們做公證人。哼,我要是不娶安?培琪為妻,我就不是個人。 桂嫂老爺,那姑娘喜歡您哩,包您萬事如意。人家高興嚼嘴嚼舌,就讓他們去嚼吧。真是哩! 卡厄斯勒格比,跟我到宮廷去。哼,要是我娶不到安?培琪為妻,我不把你趕出門,我就不是個人。跟我來,勒格比。 (卡厄斯、勒格比下。) 桂嫂呸!做你的夢!安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在溫莎地方,誰也沒有像我一樣明白安的心思了;謝天謝地,她也只肯聽我的話,別人的話她才不理呢。 範頓(在內)裡面有人嗎?餵! 桂嫂誰呀?進來吧。 範頓上。 範頓啊,大娘,你好哇? 桂嫂多承大爺問起,托福托福。 範頓有什麼消息?安小姐近來好嗎? 桂嫂憑良心說,大爺,她真是一位又標致、又端莊、又溫柔的好姑娘;範頓大爺,我告訴您吧,她很佩服您哩,謝天謝地。 範頓你看起來我有幾分希望嗎?我的求婚不會失敗嗎? 桂嫂真的,大爺,什麼事情都是天老爺注定了的;可是,範頓大爺,我可以發誓她是愛您的。您的眼皮上不是長著一顆小疙瘩嗎? 範頓是有顆疙瘩,那便怎樣呢? 桂嫂哦,這上面就有一段話呢。真的,我們這位小安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我們講那顆疙瘩足足講了一個鐘點。人家講的笑話一點不好笑,那姑娘講的笑話才叫人打心窩裡笑出來呢。可是我可以跟無論什麼人打賭,她是個頂規矩的姑娘。她近來也實在太喜歡一個人發呆了,老像在想著什麼心事似的。至於講到您――那您儘管放心吧。 範頓好,我今天要去看她。這幾個錢請你收下,多多拜託你幫我說句好話。要是你比我先看見她,請你替我向她致意。 桂嫂那還用說嗎?下次要是有機會,我還要給您講起那個疙瘩哩;我也可以告訴您還有些什麼人在轉她的念頭。 範頓好,回頭見;我現在還有要事,不多談了。 桂嫂回頭見,範頓大爺。 (範頓下)這人是個規規矩矩的紳士,可是安並不愛他,誰也不及我更明白安的心思了。該死!我又忘了什麼啦?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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